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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功成

时间已过去了好几天,王府中一直平安无事,平静得很,徐中原也没有前来寻仇,他甚至于没有在昆明周围出现,他似乎已经消失了。紧张了几天,吴三桂终于放松下来。

这一天风清气爽,吴三桂早早地就把刘小祎请了去,两人寒暄了几句,吴三桂道:“黄公子,近日承蒙你多方照顾,使我王府得益不少,小王五内俱铭,永志于心。这徐中原本是我最得力的助手,我本有件极重要之事要他办的,但现在他已叛我而去,府中又再无可靠能人,所以我想请黄公子帮小王个忙。”

刘小祎道:“哦?”

吴三桂道:“小王日前曾偶得一件稀世奇珍,欲近日就运送京师贡献皇上,只因怕路上遭到匪盗骚扰,遇到些不必要的麻烦,所以一定要派重兵护送,但一般士兵却是抵挡不了武林高手的,所以一定要有一个高人押送,徐中原本是最适当的人选,但他已叛,府中再无能人,小王思来想去,就想到了公子。小王想请公子返回京师之际,顺便替我押送这件宝物。不知黄公子是否能帮小王这个小忙?”

刘小祎哈哈笑道:“好说,好说,小可正准备这两日内就向王爷辞行,这点小事,正好顺服其劳。哈哈,哈哈哈!”嘴中大笑,心中也在大笑,不过笑的却是另一种意思。

吴三桂道:“那小王就在此多谢黄公子了!”说着塞上一个沉甸甸的包裹。

刘小祎道:“小事一桩!小事一桩!哈哈,哈哈哈!”一边将贿物归为已有,一边在心中暗骂道:“吴三桂,饶你精似鬼,终于也要上我刘小祎的当!”

旭日升起时,三辆马车从王府正门推了出来,一百名衣甲簇明的护卫兵气势昂昂地簇拥在华美车厢的周围,刀枪雪亮,剑戟灿灿,在阳光下闪耀无已。刘小祎穿着锦衣华裳,骑着高头骏马,气宇轩昂,风流倜傥已极,一时迷倒了无数昆明城中的怀春少女。

三辆马车驮着三个珠玉环绕的车厢,外表看来精灿灿华贵无比,其实却尽装着破絮石头,三厢石头中只有一厢中藏有那稀世奇珍。这种伎俩,当然是为了迷惑匪盗眼目。

这一百锦衣亮甲的士兵是刘小祎亲自从吴三桂几十万三军将士中东一个西一个挑选出来的,个个俱是彪形大汉,个个都是能征惯战之士。但是,这一百名士兵之间却都是互不相识的,谁也不知对方叫什么名字,是什么身份。

所以,刘小祎轻轻巧巧地安插下了李妍、张忆汉、朱继业、王梦怜四人而无人知晓。

李张朱王四人这时对于刘小祎已佩服得五体投地,他们自然而然都以刘小祎为中心,自觉地听从他的调排,李妍、王梦怜这两个妙龄少女更对刘小祎有了种异样的感觉,刘小祎在她们心中都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一百零一人推着三辆马车,日夜兼程,向京师赶去。他们不抄近路,偏走阳光大道,他们故意一路招摇而去。

他们渐渐走入了山区,渐渐逼近了盐津。

当刘小祎从正门风风光光地出发后,王府后门随即也推出三辆马车,赶车的有十来条汉子,但一个个都是蓬头垢面,粗陋不堪,那三辆马车与正门推出的三辆相比,也差得简直不成比例。但赶车的十条汉子却个个步履轻捷,身轻如燕,精力盈盈,目光如电。

为首的一名汉子,脸色阴鸷,目光深沉,头盖斗笠,斗笠压得很低,看不清他的庐山真面目,但从斗笠中射出的一对冷目,却足以令人心寒;一道长长的伤口从他的左眼角直划至下颏,伤口尚未痊愈,肌肉上翻,血红血红的,既恶心又可怖。

这十人出了王府后门后,即匆匆而行,不走驿道,专拣荒僻小路,一路偃旗息鼓,悄悄而行,遇到了商埠闹市,也是绕道而过。

他们也渐渐走入了山区,渐渐逼近了盐津。

盐津、盐津,盐津城已然在望。刘小祎等人一天比一天高兴起来,另一路十人却一天比一天紧张起来。

日头当午时,刘小祎等人就停在了一家大茶棚前休息。那十人却紧张已极,只在一个小茶亭中稍解了解渴,就继续赶路。

日头西移,他们走入了一片山谷的阴影之中,两峰夹峙,中间只留一条窄窄的通道,抬头上望,也只能望见一条狭长的天空。

他们走着走着,突听一声长啸,从两边山峰中跃出两人来,挡在了马路当中。两人一个手执青光闪烁的长剑,一个空手凝立,摆了个攻守皆备的姿势。那执剑的人喝道:“云仲廷,你这个叛徒,快快给我纳命来。”另一双掌凝立的人喝道:“云老贼,此番再看你往哪里跑。”

这两人不是别人,一个是云里剑诸东流,一个是八卦掌江河海。

那为首汉子霍地掀去了斗笠,赫然正是剑分阴阳云仲廷。云仲廷缓缓从腰中拔出长剑,摸了摸脸上的伤疤,道:“上一次吃你们个出其不意,被你们占了便宜,今番你们自投罗网,可别怪我剑下无情了。”

他话音刚落,忽听得咕咚咕咚声响,他身旁的九人全都栽倒在地。

云仲廷脸色霎时间变得焦黄,嘶声道:“你们……你们就是那茶亭中的卖茶老农?”

诸东流道:“正是。你虽然精明,没喝我们的毒茶,但你还是逃不过我们兄弟俩的绝招的。”

江河海道:“那九个该死的奴才不但妨碍我们杀你,更加妨碍我们取宝,所以我们不得不下狠心杀他们。”

云仲廷脸色更是变得雪白,突地掠到当中那辆马车上,道:“你们是怎么知道……怎么知道玉玺是由我们押送的?”

突地听得一人大笑道:“是我告诉他们的。”

云仲廷抬头一望,只见山坡上临风玉树般立着一人,正是那刘小祎。刘小祎迎风站着,衣袂翻飞,当真是潇洒已极,他身后站着的四人,目光都追随着他。

刘小祎徐徐走下山坡,大笑着道:“你以为我是傻子么?你以为我不知道吴三桂的奸计么?哈哈,其实你们的一切行动早在我的算计之中,吴三桂故意要我护宝,一路上大模大样地行走,去引那些不知情的抢宝之人,而你却悄悄地暗中将玉玺直送京都。你以为我已被你们蒙在鼓里了么?哈哈,你不知道,你一出平西王府后门,诸三叔与江四叔就暗中将你盯上了,你早已在我的掌握之中。”

诸东流与江河海齐声道:“不错,刘少爷这将计就计、引蛇出洞的计谋确实是完美无缺、天衣无缝的。”

云仲廷的脸色已不是脸色,他万万没有想到城府深沉的王爷与“智计无双”的自己会栽在一个初出茅庐、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身上。

刘小祎接着说道:“我想你现在也当明白你是怎么糊里糊涂的就被诸三叔与江四叔在脸上划上漂亮的一条剑口的了?”

云仲廷脸色阵青阵白,突地一扬手中剑,道:“但你以为这样就能杀死我么?你别忘了,我手中这柄阴阳剑,凭你们三人还是远远不敌的。”

刘小祎道:“我当然不会忘了,所以我还带来了四名高手。这位老前辈是崂山雪花派的掌门人雪花漫天张忆汉,他的名字你听过么?他够不够得上做你的一名对手呢?还有这位少年英雄乃是大明朝桂王府的小王爷朱继业,一手雪花刀法沉稳严谨,也是不可小觑的;这位大眼睛的美丽姑娘叫王梦怜,名师出高徒,小看了她的雪花刀法你就得倒霉。还有我们这位最最可爱的小公主你当然是认得的,她的惊鸿剑法难道就差了么?最后再加上我这个无名小卒,我们七人的智慧与武功加在一起,难道还杀不了你么?”

云仲廷听得额角脸颊上的汗涔涔而下,他握剑的手心已满是冷汗。

刘小祎边走边说,顷刻间他就已到了山脚,但他的话居然还没有说完,他续道:“何况,你早就受了重伤,你不但脸上着了诸三叔的绝妙的一剑,背心上还重重的中了江四叔的一记八卦掌。你现在最多只剩下七成功力,凭这七成功力,你还想作困兽犹斗么?”

刘小祎好象已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云仲廷的一切,不但对他的身份、阴谋、处境了如指掌,对他心里所想竟似也看透了。

云仲廷只觉一阵阵寒意直透心头,目中已露出惶怖之色。

刘小祎突然大喝一声:“杀!”

刹时之间,人影闪动,冷风习习,刀光剑影,漫天纵横,七八条人影混作一团,激斗不休,四周的野花小草,地上的败叶灰尘,俱被强劲的内气、冷锐的刃风席卷而起,烟尘弥漫,花草飘扬,有若戏花彩蝶,飘摇几下,便滑翔向另一边去了。

当七条人影分开之时,云仲廷左肩、右腿、左脚踝已各中了一剑,鲜血汩汩而出,他的小腹上还被刀锋划了一条长长的伤口,鲜血激飞,他的右胳膊也是火辣辣的,那儿被江河海的掌风轻轻擦了一下。

云仲廷无力地靠在车沿上,他已感觉到死神在向他招手,但是,他还不想死,他还不甘心就这样栽倒在刘小祎这浪荡公子手上。他趁着众人还没再度合围时,突地向笑吟吟背手立于一旁的刘小祎冲了过去。

这一着谁也不曾防着,待众人反应过来时,再去拦截云仲廷已来不及了。

刘小祎脸色也有些变了,但他仍笑吟吟的立在那儿动也不动一下——既然明知闪避无用,那还躲干吗?这是刘小祎现在脑中所想的。但是面对灿烂的利剑与云仲廷那可憎的面目,他的腿不禁也有些软了。

王梦怜学着刘小祎的口气,笑道:“你这不是送死么?难道你不知道刘公子是天下第一剑客刘大侠的公子么?”

张忆汉与诸东流等四人也不甚紧张,因为他们此时的想法正与王梦怜一样。

但是李妍却深知刘小祎毫无武功,他简直是连缚鸡之力也没有的,也只有李妍知道刘小祎现在实已面对死亡的威胁,她不由惊呼一声,如花的丽容霎时变得雪白雪白,她飞一般地直向云仲廷追去。

但是那“飞一般”的感觉,却只是李妍自己的。她的轻功又怎能与云仲廷相比?

云仲廷的剑已刺到了刘小祎的心口。

在这生死存亡的刹那之间,半空中突然落下一条人影,这条人影就直直地落在云仲廷与刘小祎之间,这柄利剑就直向这条人影的心口扎去。

但是那条人影突地如电一般向后退了三丈,他的身形竟似比云仲廷的剑还快,而且最骇人的是,他居然是带着刘小祎一同退的。他的身法几乎已达天人之境,这简直是令人无法想象、不可思议的。

刹那间云仲廷的感觉是撞见了鬼,他不禁周身毛孔竖起,道:“你是谁?”

刘小祎与李妍已同声欢呼起来:“风叔叔!”

这人白衣鹤氅,黑须飘飘,正是以轻功著称于世的一代轻功之王翻天鹞风奕阳。

风奕阳笑吟吟地望着刘小祎与李妍道:“好样的,你们都是好样的!”

刘小祎道:“我爹爹到了么?”

云仲廷面色骤然大变,张忆汉朱继业王梦怜三人都不禁露出渴见之色。

风奕阳笑而不答,转向云仲廷道:“云仲廷,你还有什么话说么?”

云仲廷黯然长叹一声,剑尖渐渐垂了下去,突然间他身形一耸,如巨鸟般直掠向中间那辆马车,扬手一剑重重地向马车中劈了下去,剑风嘶嘶,这一剑之威,显是他平生功力之所聚。众人都不由惊呼出来。

但可惜的是风奕阳随即就飘了过去,天空中电光一闪,云仲廷的剑就已被一柄薄如蝉翼、光芒灿灿的短剑挑了起来。这柄短剑再闪了几闪,有如一片浮云般在云仲廷面前散了开来,云仲廷身上顿时中了几剑,通通通通一直倒退了十几步,但那朵浮云仍然开在他面前,象是一朵如影随形的鲜花。

云仲廷再中剑再退,他的阴阳剑法似乎在这朵浮云面前失去了变化,他勉强支撑,浑身浴血。但是他刚刚退了几步,噗噗两声,他的胸前突然透出两截血剑来,他的后背与右肩也同时感到一阵钻心透肺的疼痛,他还未想出这是怎么回事,砰的一声,他的后心又受了重重的一击。他感到眼前天空倏地暗了下来,腿发软,嘴发苦,大脑周围有一群金蝴蝶在翩翩起舞,他的气息渐渐微弱,他的感觉渐渐消失,他终于扑的一声,俯栽于地。

刘小祎拍了拍手,笑道:“大功终于告……”

他的话只说了半截,突然说不下去了,因为他看到了一个人,一看到这个人,他不但话都说不出来,连脸上的笑容都渐渐冻结起来。

这个人从山峰上缓缓出现,冉冉下降,有如腾云驾雾一般,似慢实快,眨眼之间就来到了众人眼前。

这人浑身狼藉,衣服上血迹未干,两只袖管已只剩下半只,在午风中飞扬;鞋子也只有一只,并且露出了两个脚趾头。这一身打扮简直比云仲廷还更肮脏、更破乱,但他的神色却远远比云仲廷更沉稳坚定,目光也远比云仲廷更锐利明亮。

一看见这人,除了李妍外,众人全都变了脸色。因为除了李妍外,任何人都认得这人。

这人如风似电般来到刘小祎身前,却没发出半点声息,道:“黄家梓,你干的好事!”

刘小祎苦笑道:“徐兄,对不起。”

这人道:“我早已守候在此,我早已暗中观察了一切。果然不出我所料,暗中捣鬼的果然是你,但没想到的是,你居然会是刘一烽的儿子。”

刘小祎道:“我没有办法,两军对垒,是兵不厌诈的。”

李妍终于惊叫出来:“刘大哥,这人是谁?他是谁,他怎么这样对你说话?”

刘小祎苦笑道:“这人跟我的老子是齐名的。”

李妍头脑轰鸣一声,差点摔倒,惊呼道:“一指追魂手徐中原?他会是徐中原?”她虽然睁大了双眼,竖起了耳朵,但仍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与眼睛,她以为自己看错了,抑或是听错了,名闻遐迩的徐中原怎会是这么一付狼狈样子?这简直是匪夷所思。

但是刘小祎与风奕阳等六人却一齐沉重地点了点头。她的心突地凉了,象是沉入了一个深不可测的寒冷的无底的深渊。

刘小祎也万万没有料到,徐中原会在这时候出现的,他的计划纵然天衣无缝,但徐中原的这一突然出现,这计划的前景就堪虞了。可见再怎样周密的计划,到了施行时也可能会出现各种各样的意外的。刘小祎很明白自己的处境,苦笑了一下,道:“徐兄,你的倒霉全是小可给你带来,你的仇人只有小可一个,你要找的也只有小可一个人是不是?”

徐中原道:“不错。”

刘小祎道:“好,果然是一代宗师风范。那么除了对付小可之外,你是绝不会插手这里其他的事了?这里的每一个人你也都不屑去给他一掌的了?”

徐中原道:“哼。”

刘小祎道:“好,只要你答应小可不管这里的事,不侵犯这里的每一个人,小可就跟你走,任凭你处置。你答不答应?”

徐中原还未说话,李妍与王梦怜已同时叫了起来:“刘大哥,你不能这么做!”

徐中原目光扫了众人一眼,沉吟道:“好,我答应你。我跟吴三桂已彻底断绝了情义,这里的事我可以不管,只要这些人不先侵犯我,我也答应你绝不伤他们。好小子,跟我走罢。”当先而行。

刘小祎向众人抱了抱拳,道:“各位叔叔前辈,各位仁兄妹妹,告辞了。”挺胸大踏步跟上。

李妍王梦怜齐声大叫道:“你不能去!”拔步便要追去,突地白影一晃,风奕阳拦在她俩身前,道:“你们不能去。你们去送死不要紧,但如果我们都死光了,谁再来护送玉玺?”

李王二女如遭雷殛一般,齐地呆住了,呆了一会,两人忽然一齐痛哭起来,泪水泉水般自白玉般的脸颊流了下来,道:“难道刘大哥就非死不可吗?难道刘大哥就这样死了吗?”

风奕阳抬起头来,目注天际浮云,道:“小祎是不会死的,他一定不会死的。”

刘小祎跟着徐中原来到了后山,徐中原道:“在你死前,我可以给你选择你自己最喜欢的死法。”

刘小祎苦笑道:“这真是残酷啊,这简直是对我的最大嘲弄。好,你既然要我选择,我就选择与你决斗而死,毕竟死在一代武学大宗师的手上我也不冤。只可惜,我生前没能与妍妹妹结为伉俪,也不能再亲一亲怜妹妹的大眼睛……”

他的话还没说完,徐中原突然如风飘般到了他身前,喝道:“废话少说,出手罢!”霎时只见指影飘忽,灰影漫天,徐中原突然在他面前消失了,刘小祎只能觉到一阵凉风在自己身周转了一圈,手太阳肺经、手阳明大肠经、手少阳三焦经、手少阴心经、手太阳小肠经、手厥阴心包经,所有手之六经上百来个穴道全被封住,顿时全身僵硬,分毫动弹不得,连眼皮夹一下都是不能,整个身子,只有一对眼珠可以微微转动。

徐中原怒道:“你怎么不还手?”拍拍两声,在他肩上拍了两下,一股雄浑的内力冲出,顿时解开了他的哑穴。

刘小祎连苦笑都笑不出来了,道:“我哪里来得及还手呐,我根本连你的影子都看不见,你叫我怎么还手?”

徐中原道:“你说什么?”突地扣住他的脉门,只觉他气息缓缓,一搏一振,徐缓而又均匀有序,但却没有丝毫的真气内息,运气一冲,也没有内力反激出来,不由惊愕异常,愣在当地,半天说不出话来。

刘小祎道:“你现在总该明白了吧,我根本是无力还手。”

徐中原怔了半晌,终于回过神来,突然啪啪啪解开了他的全身穴道,道:“你这样的人还真少见,我也服了你了。就凭你这过人的智慧与过人的勇气,我可以饶你一命。但是有仇不服非君子,饶了你一命,仇还是要报的,就以你的一条右腿来换你一条命吧。”说着一掌向刘小祎右腿切去。

刘小祎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道:“你这人还算有点良心。好,你既饶我一命,我也可以饶你一命。”突然向徐中原身后叫道:“爹,你快出手吧。但你别忘了,我答应过饶他一命的。”

徐中原大吃一惊,急转回身,但见山道空空,青峰荡荡,哪里有半个人影,情知是受了刘小祎戏弄,怒喝道:“你胆敢……”

突听得长空中一人响亮异常地大笑起来,声震云霄,直惊得满山满林的野鸟俱扑愣愣飞了起来,整个天空也有一种将要倒塌下来的感觉。这人越笑越响,越笑越长,笑声越过无数山峰,远远传了出去,远山传来不断的回声,回声互相冲击,竟似数人在同时发笑一般。这人不但笑声响亮之极,而且这一笑竟是不歇,似乎胸中气息无穷无尽,永远也不需换气一般。直过去了好久好久,这笑声才渐渐微弱下去。

徐中原吃惊不已,心知世上具有如此功力的人,只有与自己齐名的刘一烽,大声喝道:“刘一烽,你在哪里?你出来!”他这一声大喝,也是贯注了内力,声音远远传了出去,也直传到数个山峰以外,声势竟然不在那长笑之下。两人这一互较功力,竟是不相上下。

刘小祎喜极而呼:“爹爹,爹爹,你终于来了!”

半空中一人如飞鸟般横掠而来,眨眼间就到了数十丈外,眨眼间又到了刘小祎身前,笑道:“你早就料到我要来的么?”

刘小祎笑嘻嘻道:“儿子有难,老子怎会不来救?我早从风叔叔的眼神中看出来了。”

刘一烽道:“顽皮,顽皮。”

徐中原站到刘一烽面前,道:“我们终于会面了。”

刘一烽笑道:“不错,我们终于第一次真正的面对面站在一起了。”

刘小祎见状忙悄悄向后退了开去,他知道,两人这一战,将是空前激烈的、无与伦比的。

他刚转到一块山石后,就听到了身后传来了骇人的剑刃撕空之声与气息激撞之声。

刘小祎迳直翻过了山头,到了前山。李妍王梦怜骤见他安然无恙地回来,都是喜极而泣,欢呼着迎了过来,面上泪痕犹存,睫毛上尚挂着一滴滴泪珠,象是一枝枝承露的丹荷。

风奕阳道:“他们开始比武了么?”

刘小祎点了点头。

风奕阳便不再说话了。

众人便坐在一起静静地等,等待比武的结果。连爱说爱笑的李妍也不说话了。

日头渐渐西移,时光一点点地流逝,等待的人时间是过得最慢的。

但是过了许久许久,许久许久,山那边仍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刘一烽与徐中原两人一接战便各以快得令人不可思议的速度出招,他们的身形飘动,就如飘浮的游云般随心自在,他们每一招攻出,必然都是天下最完美、最犀利、最严谨的招式,都具有摧坚攻强,使风云变色、一切毁灭的气势。

刘一烽的剑只是一柄铁剑,平平凡凡的铁剑,这柄铁剑他已有十年不曾用过,铁剑上已生满了铁锈,但是它动若轻风不见剑,定如山岳凝海光,避实就虚,见招拆招,每一剑刺出,必然激起气流的疾啸,撕裂的空气象是已承受不住他剑上放出的力道,在吱吱的叫唤。他的剑法,无招,无式,无路数,每一剑刺出,都是随心所欲的,都是准确地刺往对方身上致命的破绽之处的。他的剑法随随便便,身态姿式,都是毫无规律可循的,他每一举动之中,全身似乎都是破绽。

但是这随随便便、破绽百露的无招剑法,竟然是破解不了的,徐中原虽然看出了他每一剑刺出后,周身上下至少露出十七处以上的破绽,但他就是没法攻破它,他还没寻隙进击,对方的铁剑已先到了自己招式中防守最虚弱的致命之处。他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压力,他迫得动用全身的真元内气,才可以堪堪抵挡住这犀利霸道、所向无敌的天下第一神奇剑法。

刘一烽也感受到自己遇到了平生从所未遇的大敌,只觉对方的劲力绵密厚实,攻之不破,而对方的无极追魂手,却总是飘浮游荡在自己的剑尖周围,自己的铁剑虽能剑剑刺向他防守最薄弱之处,但对方的一双追魂手总能立即弥补了薄弱之处,使自己无隙可乘。而最奇妙的是,他的两只拇指竟都隐隐泛出淡金色的光芒。徐中原人称“一指追魂手”,手指上的功力确实是震世骇俗的。

两人一开始就斗得难解难分,两人的精力贯注,精神集中,他们已把全付心神都倾注于这一场当世罕见的大决斗、大比剑之中。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相斗了多少招后,刘一烽的剑法突然慢了下来,他不是慢了十倍、百倍,而是慢了千倍、万倍,先前他在一刹那间至少可以刺中一百只嗡嗡狂舞的蜜蜂,现在只怕在更长的时间内也休想刺中一只蜗牛——他的剑法简直已慢得不象是剑法。

但是这慢得不能再慢的剑法却使徐中原脸上的神色更凝重、更严肃,他的快剑破绽无算,但是在这慢剑之中却连一处极细小的破绽也没有了。刘一烽一使出这剑法,在徐中原眼中看来竟已不是人,而是一座山、一块铁,是无隙可乘、摧毁不了的。他的神情更为沉重,他的攻势倏然也慢了下来。

刹那之间,斗场上已变得一片寂静,刚刚在这方圆数十丈之内还是剑光漫天,劲气撕空,但转瞬之间这一切竟都不见,这时只能听见微风轻轻掠过树梢的声音。

但斗场上虽然不见冷剑之光,不闻风刃之声,却是隐藏凶险于无声之处,孕育杀机于平静之中的,暗潮汹涌,仍然充塞天地之间,情势之凶险,较前实不遑多让的。

刘徐两大高手的功力都已控制自如,收发随心,他们每一招击出,虽然暗劲强大无匹,但是却一点也没有浪费,四周的花草树木、砂石灰尘竟一点也没有激起,他们都已到了武学中精、气、神合而为一、三象归元的最高境界。

这是一场前少古人、后乏来者的比斗,一场最高水平的决战,一场塔尖顶上的角逐,这一战将震动天下,永传后世,激励着千千万万学武之人奋勇前进。这一战无论结局怎样,其结果都必然名扬天下。

两人功力悉敌,始终旗鼓相当,时光不止地流逝,夕阳已渐渐西坠,两人已比拼了三千一百二十六招,仍是胜负难分。

但是到了第三千一百二十七招上,意外出现了,徐中原突然间感到胸口一紧,暗暗发疼,他不由惶然失色,因为他的内伤复发了。

就在他真气微阻、内息稍滞的刹那之间,刘一烽已看出了他招式中露出的极小的一个破绽,他剑势突然加快了无数倍,旋风般冲了过去,他的铁剑霎时间已密密集集地罩住了徐中原的周身上下。

徐中原情知此命必休,在无招剑法追杀围剿之下,是无法逃生的,他暗中一咬牙,道:“好,我们就拼个同归于尽。”他竟然全不还手,也旋风般冲了上去,一对斗败过无数武林高手的铁手含蕴全身内劲击向了刘一烽的全身要害。在这刹那间,他脑中不由又浮起了陈圆圆那清丽绝代的无双玉容。

只听得嗤嗤嗤、嘶嘶、嚓的一阵声响过后,刘一烽的铁剑已点在了徐中原的咽喉上。

徐中原见了他这奇诡绝奥的一剑,面色不禁变了,噔噔噔一连退了三步,失声道:“这……这是日月天绝真气的以气御剑之术,你……你……你是日月教的……”

刘一烽笑道:“不错,我就是日月教主。日月教隐匿了二十年,今日又复出江湖了,因为日月教就是明教,在明朝处于最低黯的时期,日月教也就不再出现江湖了,但是它却是存在的,它虽然不再奢望再建立一个大明朝,但它将为驱逐满清、锄灭汉奸进行不屈不挠的努力。”

刘一烽笑了一下,又道:“但是你只要答应我保守这个秘密,我可以不杀你,因为你是我第一个对手,也是唯一的一个对手,而且我知道,你还没有完全失去作为一个炎黄子孙应有的良知。”顿了一顿,又道:“今天你虽然身负内伤,败给了我,但是你如果没负伤在前,这一战最后你还是会输给我的。”

徐中原沉思良久,终于惨然一笑,道:“你说的不错。我现在雄心已全失,我也不打算再介入江湖朝野间的纷争了,在十年前我就已开始厌倦这种生活了,只因为一个特殊的原因,才使我又存在江湖十年。好,我答应你绝不泄露你的秘密……”

呛的一声,刘一烽撤回铁剑,还剑入鞘,道:“那你可以走了。”

徐中原站定身子,回首望去,目注南方,夕霞满天,他的目光透过了无数的重山,到达了那重山之外的地方,喃喃道:“圆圆,再见了,你将永远活在我的心中,但是你不可能再见到我了。”

他突然大踏步地走下山去,不再回头。

刘小祎等人等啊等啊,望穿了秋水,伸长了脖子,等得已有些焦躁不安起来,仍没有任何刘一烽的消息传来。

直到了日暮时分,刘一烽才终于回来了,他的肩头一片殷红,一件纤尘不染的青衫也差点被撕成碎片,额角上肿起了一个紫黑的大疱。徐中原拼死前同归于尽的一击,毕竟也不是全无功用的,那嗤嗤嗤、嘶嘶、嚓的一阵声响,正便是他在刘一烽身上留下了这几处“纪念”。

面对刘小祎八人询问的目光,刘一烽只轻轻笑了笑,道:“他走了,我留下来了。”

不须多言,其意自在不言中。

他接着又道:“但这一战赢得实在不易,他实在是我此生最强大的对手,若是他没有受伤在先,起码要激斗三天三夜之后我才能打败他。这一战使我反更自省,我回去得好好精研我的无招剑法了,无招剑法毕竟不是战无不胜的。”

刘小祎道:“我也要学无招剑法。这几天的经历让我见识到了许许多多我平时连想都没想到过的东西,我见识到了武学中的最高境界,这种简直不可思议的人体潜能震撼了我,我发誓倾尽我一生非要达到这种境界。”

刘一烽拍了拍他的肩膀,满腔喜慰,道:“你一定能达到的,而且你一定还会超过它。”

张忆汉走了过来,道:“刘大侠,刘公子,我们也要向你们告辞了。”

刘小祎道:“张前辈,你们不要再去冒然刺杀吴三桂了,因为我发现吴三桂早有反心,而且清廷把他派在偏远的云南,显然对他也不怎么信任,总有一天,他会造反的。”张忆汉点了点头。

王梦怜满是不舍之色,她一根情丝早就紧紧粘到刘小祎身上了,她已觉得自己离不开他,但一个往南,一个向北,两人走的是截然不同的道路,势又不得不分。她只有呆呆地凝望着他,盼望临走前他能对自己说什么。但是她失望了,刘小祎只对她说了一句“你保重!”目光即越过她的身子,遥遥望向李妍。毕竟,自己在他心目中还只是一个小妹妹,只有妍姐姐在他心目中才是姑娘,才是可以做妻子的。她暗叹一声,终于满怀失望走了,走的同时,她又满怀祝福,祝福刘大哥与妍姐姐鸳鸯缔盟、幸福一生,她将永远记住他对她大眼睛的赞美之辞。

在这些天中,李妍与刘小祎朝夕相处,不知不觉之中,对他的感情早已由钦佩转变为爱慕,远远见他望着自己的目光中情意绵绵,不禁俏脸飞红,心中如一头小鹿在乱蹦乱跳,忙转过头去,避开他的目光。

刘一烽、风奕阳四人望见两人的神色,不由会心一笑。四人正准备悄悄地走开,刘小祎突然问道:“爹,我还是想不明白,你们是怎么会知道我的行踪的呢?”

刘一烽道:“你当你老子是傻瓜么?你暗中偷听我们的谈话你当我一点也不知道么?我一看到你留下的字条第一个念头就猜到你所要干的大事是什么事了。”

刘小祎道:“是么?”又向李妍霎了霎眼睛,做了个鬼脸,道:“我真就这么笨么?笨得就象那九十六名护宝的死猪护卫么?嘻嘻,妍妹妹,你说那九十六条猪睡到明天早上会不会醒呢?”

他的话音刚落,头上突然遭到了重重一拍,风奕阳道:“别再搬弄口舌,天已黑了,难道你已笨得不会回家了么?难道你已笨得胜利了,连取回你自己的战利品——传国玉玺也忘了么?”

众人齐声大笑。

夕阳下、暮色中,这一群英雄血汉子终于踏上了苍茫的归程。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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