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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离间计

这一夜刘小祎辗转反侧,始终难以入睡,脑中忽而现出陈圆圆那丽绝人寰的玉容,忽而又跳出大通寺诸僧与水月庵道姑的奇怪现象。种种迹象表明,玉玺十有七八是被吴三桂藏到大通寺去了,但怎样才能探得藏宝的真正所在,怎样才能从这严密雄厚的护宝圈子中打开一个缺口呢?

刘小祎脑中思潮起伏,久久不能入睡。正在冥思苦想时,忽听得轻轻擦的一声,来自窗外。刘小祎一惊而起,情知又是夜行客到了,眼珠一转,忽然低声叫道:“喂,外面的朋友是谁,快请进来!”

外面那人显然吃了一惊,过了好一会,才打开窗子,轻轻跃进来,身态轻盈,有如燕子。随着挤进窗来的一缕清风,刘小祎鼻端闻到了一丝淡淡的幽香,非兰非麝,却丝丝缕缕,沁人心脾,不由心中一喜:“哈,又是一位女的!”定睛看去,黯淡的微光之中,来人蒙着一块面巾,整张脸上,只露出一对秋波盈盈、明亮之极的眼眸,显见得来人不但是女的,而且还是一位少女。刘小祎更是一喜,心痒难搔,道:“小姑娘,干么遮头盖脸的,这岂不是辜负了你的如花容貌?快,揭下面巾,让大哥见识见识你的美丽。”

那蒙面少女忽然低低惊呼一声,刹时之间,好象呆住了一般,道:“你……你……”“你”了半天,却再没吐出第二个字。

刘小祎道:“你是不是见到我俊逸不凡的样子,很吃惊?不过那也用不着害羞啊。来,你如果自己揭下来难为情,我来替你揭。”说着就走向前去,伸手去揭那少女的面巾。

那蒙面少女忽然退后一步,呛的一声,黑夜中亮光一闪,一柄泛着冷光的利剑已顶在刘小祎咽喉上,喝道:“说,这次你又是怎么进到平西王府中来的?这次你总不会对我说,这里是你家,吴三桂是你老子了吧!”

一听这声音,刘小祎差点没吓出尿来,天呐,这人竟然是李妍,那美丽可爱、却又刁蛮泼辣的妍妹妹。

刘小祎感受到了剑刃上泛出的森森寒气,又象上次一样,吓得腿都软了,忙道:“妍妹妹,手下留情,我可没得罪你啊,你干么要用剑指着我。”

李妍在那晚要求去昆明没被获准后,气冲冲的,第二天便觑了个空偷溜到昆明城来。她已在昆明溜达了好几天,今夜初探王府,没想到就遇见了刘小祎,又是震讶,又是怀疑,见他口出不逊之言,心头火起,当即用剑指着他,刷地扯下面巾,喝道:“老实交待,你是怎么进入平西王府的?你是不是做了叛徒?”

刘小祎叫道:“你别冤枉人呐!我再不是人,也绝不会做到当叛徒的地步啊。我是那么不孝不义不仁不忠的人吗?”

李妍喝道:“原来你也知道不忠不义不孝不仁这八字。那你说,你到平西王府来干什么?”

刘小祎道:“你来干什么,我就是来干什么的喽。嗳,别这么凶霸霸嘛,一天到晚这付吓人的模样,我以后可不敢娶你做老婆了。温柔一点,把这见血杀人的东西先放下去再说。”说着用手轻轻一推,那柄剑就被他推到一边去了。

李妍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忽然喝道:“你嘴巴放干净一点,谁要做你的老婆!”扬手一掌,刘小祎只见着白光一闪,还未反应过来,啪的一声,脸上早吃了一记清清脆脆的耳光。

不过在刘小祎感觉上,这一巴掌却比上一巴掌不知轻了多少倍,简直有天壤之别了,当下嘻皮笑脸地道:“妍妹妹,你别生气,先坐下来听我慢慢细说。”

李妍哼的一声,坐在椅上。

于是,刘小祎便慢慢诉说起来,将这几天的经历一五一十明明白白从头到尾地细述了一遍。李妍听得脸渐渐红了起来,到最后已局促不安,对刘小祎又是佩服又是惭愧。刘小祎讲到今天在大通寺所见到的疑情,道:“我可以断言,玉玺一定藏在大通寺。要想取得玉玺,只有使吴徐两人不合,我现在已想到一个离间他们二人的办法,只是需要你帮助……”

这一夜徐中原也是辗转反侧,不能入睡,一想起陈圆圆与她那明艳照人的玉容,婀娜窈窕的体态,便即情难自己。十年里,徐中原每一次见到陈圆圆,总是这样怦然心动,爱念横生,既有再见一面的喜悦,又有天堑分隔、不能一倾衷情的痛苦。每次见陈圆圆回来,总要过去好久,才能将苦慕之情渐渐平息下去。

躺在床上,徐中原不由想起了十年前的一幕。那一年,李闯王横扫中原,攻入北京,明思宗崇祯帝吊死煤山,明廷王朝近三百年基业毁于一旦,城中换了义军的兵马,天地变色,乾坤倒转,草莽英雄李自成坐了天下,明廷遗老尽被踩在脚下。陈圆圆留在京中,未随吴三桂驻守山海关,无可避免地也遭此厄运。

吴三桂为救情人,放清军入关,徐中原浴血奋战,抢先攻城,带着浑身鲜血冲入紫禁城,凭一双铁手,一对利指,层层破关直入,终于救出了陈圆圆。那时闯军蚁聚,徐中原孤军深入,陈圆圆又娇弱无力,只有把她抱在怀里,杀敌突围。也许就在那一刻,他突然对这名历遭劫难、一世风霜的佳人有了一种特殊的感情,以至这十年来,每一次见她便心襟摇动,不能自己。他心知自己喜欢上了这个女子,但又只能面对面前事实。他只有把满腔思恋之情深深埋入心底。

现在,他又在黑暗之中独自遐想,脑中叠现陈圆圆的惊世容光。正自不能自己时,忽听得窗外飘来衣袂掠风之声,随即听得嗤的一声轻响,有一白白的小物事打了进来。徐中原一扬手接住,喝道:“谁?”翻身一跃而起。

窗外传来咯咯两声年轻女子的笑声,随即一个甜美的声音飘了进来:“徐大人,别紧张,你看看字条就知道了。小女子告辞了。”随即听得衣袂飘风之声和一阵极轻微的脚步擦擦声传来,瞬间便去得远了。

徐中原这才注意到手上捏着的是一个纸团,点燃灯火,拆开一看,只见上面写道:“徐君阁下:圆圆久有拜望你之心,思念你英雄风范,常常彻夜难眠,日间一睹你盖代雄风,更是如痴如醉,难以自己,现特遣小徒邀你于半尘居一会。(注:字条看后,立即付之一炬。)”落款处是:“圆圆拜上。”

徐中原又惊又喜,十年来做梦也没有想到会有今天,当即依言将字条付之一炬,吹灭灯光,穿窗而出。

——佳人相召,岂能不来?何况是念兹在兹、无时或忘的意中人?

所以,徐中原没有犹豫,心怀狂喜,将轻功施至极限,在夜色中有如一缕无形清风,顷刻间便出了昆明城,到了大通寺。

他轻飘飘地逾墙而入,风吹般来到水月庵半尘居门前,伸手去推门。

只听得吱呀一声,门开了。他万万没有想到,他打开半尘居的门扉,遇到的第一个人不是花容月貌的陈圆圆,竟是满脸怀疑的吴三桂。

吴三桂目光盯着他,道:“徐提督,这么晚了你还来,有什么事吗?”

徐中原脸色剧变,犹如一盆冰水从头浇下来,全身都凉了,道:“是夫人……是下官听说王爷孤身来到夫人这儿,放心不下,所以……所以……王爷,你没事罢?”

吴三桂没有说话,若有所思,过了好一会,才脸现笑容,道:“我没事,你回去罢。”

徐中原松了口气,告退而去,回到房中,脊背上已满是冷汗,好半天没回过神来。

他以为自己受到了戏弄,岂知到了第二天晚上,那张字条又飞到了他手里,说道昨晚疏忽大意,不曾料到王爷会突然驾临,以至两人不得从容相会,今夜是绝不会再出现昨夜的情景了等等。

这一夜徐中原半信半疑,到了后半夜,终于忍耐不住,还是赶了去。

他万万料不到,今夜又撞上了吴三桂。

吴三桂冷冷瞧着他,道:“徐提督,你今夜又为的是放心不下我的安危,特地赶来保护我的吗?”语音严厉,目光中的怀疑之色,一望而知。

徐中原道:“我……我……”张口结舌,“我”了半天,什么也没“我”上来。

吴三桂心中更疑。刘小祎猜的不错,大顺朝传国玉玺正是被他藏在大通寺中,这事除了莲华方丈外,没有任何一人知道。正因为此,所以他调集了府中大量高手来护宝。但是,徐中原的频频夜临,却引起了他的怀疑,心中念头纷至沓来,不可断绝。这徐中原难道是嗅出了什么风声,所以夜夜入寺?难道他与闯军余部有着什么瓜葛?他一念至此,不禁又想起了刘小祎的话,又想起了张忆汉三人在层层铁壁之中逃逸出去的怪事,前事叠映后事,心中的疑云不禁越来越厚。

谁也不会想到,吴三桂实力的根本不在王府,也不在统辖的几十万大军中,而在大通寺中,在大通寺莲华方丈与他的一帮佛门弟子身上。在寺院中,接触四面八方来进香的人,消息往往比循之正途更灵通,更有效,而寺院,却是谁也不会怀疑的,也是谁也料想不到的。

所以,十年来,吴三桂虽不断受到各方的追杀、暗算、颠覆、排挤,却一直安然无恙。

因为在最危急关头,总有大通寺众僧鼎力相助,而大通寺一出手,什么危难也不是危难了。

吴三桂见徐中原半天答不上来,心中已动了杀机,但处于这幽僻的半尘居,面对的又是这样一位当代绝顶的大高手,一击不中,就会被他反噬,不但自己没命,心爱的女子也将受到波及,一念至此,遂道:“徐提督,你辛苦了。保护我固然重要,但保护王府的根本重地更重要,你快快回去吧,莫要被小贼乘机而入了。”

徐中原如释重负,暗暗吁了一口气,道:“多谢王爷。”身影微晃,已自不见。

但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的是,此时此刻,真有一个人影乘虚潜入了徐中原的房间。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刘小祎。

第二天一早,吴三桂回到王府,怒气仍犹未消,连早点也吃不下了,心中只是念着昨晚徐中原的奇怪行迳。

自从十年前徐中原一马当先,在层层敌军中救出圆圆后,吴三桂就对他信任有加,几乎是将自己的性命都交托给他了,但这几天来发生的事却使他对他不得不进行违心的怀疑、防备,昨晚发生的事,更无可置疑的证明了徐中原心怀叵测。

吴三桂行事的宗旨,向来是宁可错杀一百,也不放过一个敌人,只要发现自己手下任何一人有任何一点可疑之处,那个人当天晚上就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但是徐中原不同,他不但是自己的金兰义弟,救命恩人,没有确实证据他杀不下手,而且他还是一位武功大高手,没有周密的计划、充实的准备、足够的人手也杀不了他。不能一次得手,无疑在这世界上又给自己增加了一个可怕的强敌。

宁可减少一个朋友,也不增加一个敌人,这也是吴三桂做人的原则。

他正在杀与不杀之间进行着痛苦的抉择,只听得一人大笑道:“王爷清晨独立园中,为何事而踟蹰啊?”正是刘小祎到了。

吴三桂眼睛一亮,道:“黄公子,你来得正好,我正有件事要请教于你。”

刘小祎道:“哦?”

吴三桂道:“果然不出你所料,这两夜徐中原夜夜入大通寺。我想除去这个叛徒,但又没有足够的证据,不除去他呢,我又日夜寝食难安。我正不知怎么办,恰好你来了,还请你给我参详参详。”

刘小祎微笑道:“王爷要足够的证据么,这还不容易,只要暗中一搜徐中原的房间就行了。”

吴三桂恍然大悟,道:“正是,正是,黄公子此言极是。”高声唤道:“小林子,传徐提督大人来见。”

徐中原一被派到北门执行公务,吴三桂与刘小祎立即进入他的卧室搜寻。

这一搜,果然搜出许多令吴三桂目瞪口呆的证物,凭这些证物,足以处死徐中原一百八十次。

这其中一样最令吴三桂震惊的,却是一封朝廷颁布的密令,密令上写明徐中原乃朝廷密使,负责暗中监视自己,只要发现自己稍有异动,便立即上报。

这密令看得他冷汗涔涔而下,他这才意识到,原来朝廷早对自己怀有戒心,早就暗中对自己有了防备。他吃惊之下,竟没有看清上面盖的御印模糊不清,乃是伪造的。他连忙背过身子,悄悄将密令藏进了怀里。

刘小祎装作没有看见,装作在别处寻找,心里却直似要笑破了肚子,因为那封密令正是他伪制的,也正是他亲手放置的。

他翻着翻着,突然一声低低惊呼,喃喃道:“不可思议,简直不可思议!”

吴三桂心头一跳,道:“什么不可思议?”

刘小祎递过一叠信封,道:“王爷请看。”

吴三桂接过信封,拆开第一封信,只看了头几个字,就已气得浑身发抖,原来这封信开头竟写道:“余心至爱之圆妹……”几字。

吴三桂越看越怒,看到最后的落款正是:“一世愿为侬奴、一生甘供驱遣的中原。”再看日期,却是昨晚写就,还未寄出。

吴三桂发疯般的将其它十几封信一一拆开,篇篇信中开头与结尾都是同样的称呼,信中倾诉的都是相思之情、求欢之言、爱恋之苦,但这些信显然没有一封寄出过。

吴三桂简直气得要发疯了,如果徐中原这时在这里,他一定会拔剑就向对方头上砍去,如果意念可以杀人,徐中原早已死过不止一万次。

刘小祎却在一边慨然长叹,其实吴三桂越气得欢,他心里就越高兴的欢,因为这十几封信也正是他的“大作”。试想徐中原乃一赳赳武夫,平日拿惯的是刀剑,就是有满腔思恋,满腔痛苦,也只会暗暗深藏于心底,又怎会如文人那般诉之于笔端呢?

但偏偏吴三桂就一点也不怀疑,他已对刘小祎完全信任,而且既发现了那封密令在先,又发现了他的隐情在后,一惊一怒之下,他已失去冷静,他已无暇去细辨这些信件的真假。

何况,他也用不着去辨别了,因为他已完全不信任徐中原,他已决定杀他。

这一天晚上,徐中原又收到一封署名“圆圆”的信,信中委婉地解释了上两次是自己粗心大意所致,这次改会面地点在大通寺大雄宝殿,这一次保证再不会受任何人骚扰,保证只是在两个人的天地会面,纵使王爷再骤然驾临,也绝不会迎面撞到,尽有可以从容应变的时间。字里行间尽是绵绵情意,任何人看了也会心旌摇动,更何况是倍受情苦、而现在终于眼现光明、有了希望的徐中原。所以,徐中原又上钩了。

是夜,星河耿耿,天空辽远,是一个大好天气。大通寺在苍苍茫茫的夜色中有如一尊巨兽,静静的蹲伏在那儿,一片黝暗。

围墙上人影一闪,一人有如御风而行般飘了进来,足不点地般直向大雄宝殿奔去,身形如鬼似魅,快得简直令人无法想象,星光熹微中只能看到一团恍恍惚惚的影子。正是奔情而来的徐中原。

徐中原来到大殿前,倏地停住了脚步。大殿中只有神像前点着两支巨烛,发出一团幽红的光亮,微弱地照着空荡荡的大殿。在烛光的阴影之中,果然有一人背身立在那儿。

徐中原满怀激动,大步跨了进去,但刚只走了两步,突然一脚踏空,所踩处的地板竟然翻了下去,露出一个黑黢黢深暗的陷阱来。

徐中原猝不及防,身躯立即沉了下去,但他毕竟是一代大高手,危而不慌,左脚在右脚脚跟上一点,一提真气,身形突然凌空向上升起,有如腾云驾雾一般飞了起来,直向屋顶扑去。他功力确实骇人已极,那大雄宝殿乃寺院中最雄伟的建筑,屋顶离地足有三四丈高,但他在猝然遇危之下,真气运处,仍能直扑到屋顶。

但是他指尖还未碰到屋顶横梁,屋顶上却突然落下一张巨大的铁网,直向他罩来。徐中原一声大吼,向铁网直抓过去,那铁网被他铁手抓住,立即发出一片断裂声音,露出了两个大窟窿,徐中原身形就从大窟窿中钻了过去。

但徐中原的心却突然凉了,因为那张铁网上嵌有密密集集的毒刺,这些毒刺全刺入了他的手掌心。他乃一大行家,立知这些毒针全都足以致人死命,他又惊又怒,忙提气护住心田,逼住毒势,不致令它立时发作。

就在这时,突然从四面八方射来无数的数之不清的暗器,银光闪闪,腥风阵阵,刹那间笼罩了大殿的每一寸角落。这些暗器也奇形怪状,各式各样都有,有铁莲子、菩提子、飞刀、金钱镖、毒菱、袖箭、利箭、毒针、飞蝗子,还有回旋刀、弯月环等去而复回的暗器,更有一些古怪的暗器连名称也叫不上来。这些暗器有如狂风暴雨般倾头盖脑地罩向徐中原全身,他无论向哪个方向闪避,都必然要自行撞上数百上千枚暗器。

眼看着他就要被钉成刺猬,眼看着他已处于闪无可闪、避无可避的绝境,但是徐中原居然还有解救的办法,他突然暴吼一声,全身真力蓬涨,周身衣服如风吹般鼓了起来。他双臂一抡,使了一个抱月推江式,双手直向前推了出去,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力量从他的双掌间汹涌奔发,那些暗器被这股雄浑的强劲力道一扫,立时四飞五散,失了准头,纷纷向旁跌落下去。他砰砰砰砰向四方连击四掌,所有的暗器立时都被他击落。

但是从头顶与脚下射来的暗器却是防不胜防的,扑扑几声,他的左腿、右肩同时插入了两枚暗器。

他浑身一颤,跌了下来,只见地面一分,露出一个黑洞,他的身形就直从黑洞跌了下去。

机关转动,石板缓缓合拢。但就在两块石板就要合拢时,徐中原突然又从黑洞中飞了出来。他双目赤红,浑身浴血,简直已不象一个人。他身形刚刚站稳,背上又遭到了重重的一击,喉口一甜,哇的喷出一口血箭。他猛一回身,挥出一掌,只听砰的一声,双掌相交,徐中原身子一晃,踉跄退了一步,只觉来人掌力绵绵密密,柔韧雄浑,实是自己平生首遇的大敌,定睛一看,只见这人秃头白眉,居然是大通寺方丈莲华大师。莲华大师与他对了一掌,也吃不住他那股无与伦比的掌力,蹬蹬蹬急退了三步,才勉强站稳脚跟,胸中一片气血翻涌,心中大骇,这人真不愧为一代大高手,如此重伤之下,居然仍有如些强劲无俦的内力,实是令人可钦可怖。不由凝神戒备,双手合什,真气贯注全身,僧袖无风自扬。

徐中原惊怒交集,喝道:“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呼呼两掌,把莲华逼退在七尺开外,正待踏步进掌,劲风锐利,光影闪动,一刀一铲一棍一斧同时从四个方向击来,都是攻向他的周身致命要害之处,招式沉稳,攻守严谨,配合无间,显见得这四人都是好手。徐中原大吼一声,突地伸手抢过铲子,反手掷出,只听啊的一声,那人躲闪不及,竟直被自己的兵刃贯胸而过,钉在地上,铲柄已入石五寸。徐中原连抓连抛,四人无一幸免,在刹那间竟全被自己的兵刃杀死。

只闻砰的一声,徐中原背部又受了重重一击,哇哇连吐了几口血,猛回身,眼角人影闪动,莲华僧又如鬼魅般退在一丈开外。徐中原狂吼一声,声震云霄,屋顶泥尘簌簌纷落,举步欲追,骤然之间,只觉足酸手软,眼前阵阵发黑,几只金蝴蝶在空中翩翩起舞,再也站立不住,狂吼一声,这一代豪雄终于仰天倒了下去。

原来他连番受创,真气浮动,毒气乘机侵经占脉,攻入内脏,已发作起来。这毒厉害无比,任徐中原是何等英雄,也支持不住。这当代两大宗师之一,没有被利刃厉掌击倒,却屈服于这小小的毒刺之下。

神像前那人终于缓缓转过身来,烛光下看得分明,却正是那一代奸雄吴三桂。吴三桂得意之极,哈哈狂笑道:“徐中原,任你有绝大神通,也终逃不出我吴三桂的手掌心。”笑声激荡,凄厉而又森寒,令人不寒而栗。夜风拂来,烛影迷离,那四名僧人的尸体在微弱的烛光之中忽明忽暗,更令人有一种凉飕飕的感觉。

忽听得一人哈哈大笑着从神殿后走出,拍掌道:“王爷订的计谋果然天衣无缝,小可佩服无已。”

吴三桂笑道:“这还要仗黄公子的鼎力相助才行。黄公子,这番破获此案,还以你功劳为第一!”

这时殿中烛光大亮,四壁点起了明灯,照得神殿中亮堂堂的。莲华指挥一批僧众,将四具尸体抬出去,道:“王爷,徐中原的尸体怎么处置?”

他的话音刚落,徐中原忽然睁开了眼睛,嘶哑着声道:“王爷,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杀我?如果我不知道原因,我死不瞑目。”

吴三桂冷笑道:“你想知道吗?好,那我告诉你,你犯的死罪最起码有三条:一,泄露军中机密;二,勾结叛逆;三,企图勾引夫人。这三条罪状,任何一条都足以判你三十次死刑。”

徐中原忽然大叫道:“王爷,这是一个阴谋,我们都被人……”

刘小祎忽然趋前一步,道:“不错,这是个阴谋,而且还是个智慧与武功完美地融合在一起的绝妙的阴谋,这阴谋的目的就是为了要杀死你。”

徐中原瞪着他,象是明白了什么,想说话,却又欲言又止,他望望吴三桂,只见他居高临下,一付盛气凌人、已将天下芸芸众生俱玩弄于股掌之上的样子,他终于明白,自己是再也不能取得他的信任,再也不可能常在他的身边出现的了,他终于紧紧闭住了嘴,而且还紧紧闭上了眼。

但只过了一会,他又缓缓睁开了眼,道:“黄公子,王爷,你们以为这样就能杀死我吗?”

吴三桂冷冷道:“你现在已经能触摸到死神那冰凉的手臂了。”

刘小祎微笑道:“听说黑心草与七步倒花粉研末掺在一起,世上是无药可救的。”

徐中原摇了摇头,道:“黄公子,枉你学识渊博,却没想到也与俗人一般见识。黑心草与七步倒花粉掺在一起,世上确实是无药可救,但是你应该知道,药不可以救的,人却可以自救,人永远都是一切生物中最具潜力、最灵慧的东西,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件事是人办不到的。这种绝毒世上虽没有解药可解,但它却是毒不死我的,任何毒都是毒不死我的……”

刘小祎听得脸上渐渐变了颜色,忽然大呼道:“不好,莲华大师,快点住他穴道!”

他的话声未落,徐中原已哈哈大笑起来,笑声虽仍带嘶哑,但中气却渐渐足了起来,道:“只可惜已太迟了!”大笑声中,他突然奇迹般站了起来。

刘吴莲华大师三人都不禁骇得退了一步。只见徐中原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嘴角又猛然挂下一丝鲜血,他的脸色在烛光亮堂之中看来是那么苍白,嘴角的鲜血又是那么的鲜艳、显眼。那毒虽然毒不死他,但他受的内伤显然太重,以致使他连站在那儿都显得那么困难。

但是大通寺诸僧为他气势所慑,竟没有一个人敢出手攻他。只见他呆立一会,苍白的脸颊终于有了一丝血红,他舒了口气,向吴三桂道:“王爷,你我十三年恩义,就此一笔勾销。在下告辞了。”说着深深一揖,飞身跃出殿堂,掠上围墙,魁伟的身形在夜空中闪了几闪,就已影踪不见。他虽于重伤之后,但身法之轻灵迅快,竟仍远远在一众江湖高手之上。

诸僧都是骇然呆立,没有一个人去追赶。吴三桂与刘小祎也是久久说不出话来,他们此时的心情虽不同,但同时都感受到一股沉重的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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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我当创世神的那些年

    我当创世神的那些年

    (万界流,非创世流,第三人称,非第一人称)我从凡间来,更到凡间去。不拘名利场,却在红尘中。血染刀剑未沾衣,滚尘扑面不留痕。仙佛神圣难敌手,移星易宿谈笑间。英雄美人帝王将相,却难免生老病死悲欢离合。怪力乱神魑魅魍魉,也不过蝇营狗苟小肚鸡肠。呜呼!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随天外云卷云舒。
  • 永夜星巅

    永夜星巅

    星辰大陆,这里是星师,御兽师,气师,炼药师的时代,
  • 拯救世界的中二病

    拯救世界的中二病

    2020年的一次超级月亮使宇宙维度发生了变化,原本比人类维度更高的一些超能分子,借助这次宇宙变动来到了三维空间,这些超能分子又分为两个属性,自然属性和幻属性,这些超能分子会根据三维生物的特点而寻找合适的宿主,而几个月后的一次五星连珠更是让这些超能分子在三维生物里暴走,使得三维生物可以使用这些超能分子的力量。事件发生后引起了全球的热议,无数地区发生了超能分子伤人事件,无数国家选择了将这些拥有超能分子的生物杀死或者禁锢起来,这个举动也引起了全球暴动,而中国选择了封锁边境保护这些超能分子,为此特意建设专门的校园让这些超能分子人学习更好的管理和运用超能分子,以便以后保护国家。而这也引起了超能分子所在维度的掌管着,操控宇宙万事万物的神—阿尔卡纳,他选择了一个三维空间里一个信仰着他的女孩,并将自己特有的超能分子转移到了那个女孩的身上。她拥有了神的力量,却要面临整个世界的责任。(故事纯属虚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