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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洞房花烛 双侠联佳姻

第四回

风尘侠隐 孤谷藏神龙

洞房花烛 双侠联佳姻

游怡云和诸葛青莲掌力一与来掌掌力相接,顿觉胸口一紧,手臂发麻,内力顺着经脉倒逆回来,身不由已向后飞出,重重地摔在地上。

好在两人练过阴阳玄玄手,不但内力陡增,而内力运转也可倒逆,虽感胸口隐隐作痛,却并未受内伤。若无此奇遇,两小只怕在这一掌之下,已受重伤。

这时,游怡云和诸葛青莲已看清袭击他们的是一个野人,满头乱发齐肩,脸上生有无数疙瘩,吊眼,塌鼻,嘴角向一边斜去,相貌奇丑无比。两小刚爬起身,那野人又一掌向他们击来。两小不敢硬接,一个“懒驴打滚”,捷若灵猿,向旁一滚而过。那掌力击在地上,尘土飞扬,烟灰弥漫,立时现出一个大坑。虽躲过掌力,胸口仍感闷塞之极,呼吸不畅,两人一跃而起,疾若闪电,向侧里冲去。

恰在这时,瘦老者和卖艺人已追到,那野人身形一晃,恍若鬼魅,悄无声息地又拦在他们身前,喝道:“你们也接我一掌。”掌起如飞平推过去。瘦老者和卖艺人见来势奇猛,不由大惊,不约而同地掌护胸前,向后电逝一丈。两人一般的心思,自忖不是对手,逃命要紧,身形一落地,就反身朝谷口奔去。

那野人身法奇快,真个捷若飞鸟,诡若鬼魅,一晃身之间,也不见他怎样作势,又已拦住他们,大喝道:“回去!这野人谷岂能由你们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要想出谷,必须给我留下命来。”呼呼风响,他的右掌。恍似灵蛇吞吐伸缩,闪电也似地拍出三掌。这三掌,奇诡凌厉,封住了整个谷口。两人识得厉害,不敢再往前走,心知出谷已是妄想,只得斜跃一丈,齐声长啸,向谷里落荒而逃。

那野人并不追击,只是哈哈大笑,笑声悲壮凄厉,震得两人耳鼓发热,嗡嗡作响,两人全身一震,一个趔趄,向前踉跄数步,差点摔倒,忙掩住双耳,惊惶急避,霎时隐入丛木之中,只听见长笑声中,那野人诡异的声音竟透过掩耳双手,清清楚楚地送入耳内:“入谷者死,出谷者横。数十年来,踏入这谷口一步的人,还从未有一个竖着出去的。哈哈……”两个老魔头惊得目瞪口呆,只是大叫苦也,心里都想:“不知何处钻出这么一个怪物,此番性命休矣,悔不改受那小子俩引诱,深入密林,把自己的命都丢在这儿。哼,一碰见那两个小兔崽子,定将他们碎尸万段,方消心头之恨!”两人向前飞窜,连回头望一眼的勇气也没有,急急如丧家之犬,惶惶似漏网之鱼,逃的方向恰恰与游怡云二人相反。

游怡云和诸葛青莲不敢有丝毫懈力,提气疾奔,片刻间便已隐入层层密林。这座孤谷隐于群峰之中,四面环山,峭壁千寻,除进来的谷口之外,别无出口,两人奔行半日,只是绕着山谷转了数十里,依然是高峰入云,绝壁无缝,方知此谷方圆虽大,却只有一个出口,不由泄下劲来。两人自与瘦老者相遇至现在一直奔行不停,这一懈下劲来,顿觉浑身酸软,呼呼喘气,热燥难耐,汗水不住地渗出,再也不想走路了,见就近有一块石头,两人便坐下来休息。

哪知一坐下来,反而更热得难受,汗水不绝冒出,顷刻间便浸透了衣裳,紧紧贴在身上,还闻到一阵阵汗臭味冲鼻而来,极是难受。两人只坐了一会,便挺不住了,又站起身来,拖着疲乏的双腿,缓缓地向前走去。

突闻得淙淙之声,如溅珠,如击玉,从密林深处幽幽传来。两人正心头郁闷,烦燥之极,突听得这清悦之声,都是精神一振,齐向那流水之声奔去。两人穿过一丛茂茂葱葱的灌木,淙淙之声突响,一条山泉曲曲折折地横在眼前,淙淙水响,流动不滞,叮叮咚咚,更加清澈明亮,流水一清到底,水底游鱼砂砾清晰可辨。

两人大喜,疾冲至水溪边,一股清凉之气立即由脚底袭向全身,顿时神清气爽,映着一平如镜的泉水,只见两人均是蓬头垢面,汗水如蚯蚓般爬在脸上,混着尘土,弄得满脸污垢。两人互相一望,见对方衣衫都被荆棘挂得破烂不堪,不禁相对哈哈大笑。

当下两人跳进溪中,洗去了全身汗臭,先后爬上岸后,就坐在溪旁的一块大石上晒太阳。

这时的诸葛青莲,浴水而出,曲线毕露,青发如丝,秀发上犹沾有颗颗晶莹水珠,反射着太阳光,脸色红润,宛如在白玉雕像上罩了一层彩霞。游怡云望着她清丽如画的脸蛋,不由得痴了。诸葛青莲娇羞无限,脸直红透耳根,低下头来,心里却象喝了一缸蜜,甜滋滋的。游怡云轻轻搂着她香肩,诸葛青莲身子一动,似要挣脱,游怡云忙手臂一紧,搂紧了她。这时两人衣裳都未干,这般肌肤相亲,诸葛青莲直觉得浑身酥软,心中火热。游怡云也渐感春意袭人,见她面色桃红,双眸轻闭,那种神情,千娇百媚,令是神仙也会起凡心,心神激荡之下,不由地伸手就去解她的衣裳。

诸葛青莲浑身一震,惊醒过来,猛地一推他的胸口,跳起身来,一张脸已红如丹涂。游怡云一呆之下,也是满脸通红,一时手足无措,羞愧欲死,不知说什么才好。诸葛青莲急忙整了整衣裳,抬头看见游怡云窘迫的样子,欲言又止。游怡云忙道:“莲妹,你想说什么?你要骂我就痛快地骂吧。我……我不是人,我是畜……”一言未毕,突觉嘴唇温软,诸葛青莲的纤纤玉手已掩在他的口唇上。游怡云惊喜道:“莲妹,你原谅了我?”一时惊喜发声,声音却被诸葛青莲玉手堵住,呜呜了几声。诸葛青莲道:“你说什么?”游怡云一把捉下她的玉手,急急道:“我刚才对你无礼,你不记恨我?你不生我气?你原谅了我?”

诸葛青莲没想到他是问这个,脸更红了,象是熟了的苹果似的,迟缓了好久,才微微点了点头。

游怡云大喜,情不自禁之下,好象成了一个习惯,又要去拥吻她,猛然自省,才硬生生把伸出的双臂收回,朝诸葛青莲尴尬地笑了笑,做了一个鬼脸。

诸葛青莲突然道:“游大哥,你真的爱我吗?”游怡云一愣,道:“我当然爱你。” 诸葛青莲道:“但我好怕失去你,我已爱你至深,我怕你哪一天会突然离我而去。”游怡云笑道:“傻莲妹,我们俩已是谁也离不开谁了,你担什么杞人之忧。况且你是天下最美丽、是高贵的公主,我怎舍得离你而去。我还怕有人将你从我手中抢走呢!” 诸葛青莲道:“我……”游怡云截住道:“莲妹,我可对天发誓,我爱你之心,天日可表,万古不变,若有半丝虚假之处,定教我遭天……”

诸葛青莲急掩住他口,嗔道:“谁叫你发誓了?在石室师父遗骼前发誓发上瘾了?”游怡云轻轻捏住她手,双目一眨不眨地盯在她脸上,微笑道:“我是叫莲妹放心,我并不是那种朝三暮四、寻花问柳的宵小之辈。” 诸葛青莲突然轻嘤一声,投身入怀,娇声道:“我又不是怀疑你,我是在做最后一次试探而已。”

少女的心怀真是令人莫测,怀春少女的心怀更是瞬息多变,刚才还是她推开他,现在却又主动投身入怀。游怡云一愣怔,身不由已,好似自然而然的,双手已搂抱住她,但脸上仍是一片迷茫之色,对最后这句话茫然不解,怔怔问道:“莲妹,你做最后一次试探,试探什么?”

诸葛青莲娇声道:“这我不告诉你!”游怡云心中隐隐猜到,笑问道:“你做的是最后一次试探,试探后,该有结果了吧?能不能把结果告诉我?” 诸葛青莲双颊突地一红,犹豫了一下,轻声道:“反正迟早是要告诉你的,现在对你说了也是一样。我……我……”连说了几个“我”字,还是没有说出来。游怡云笑道:“‘我’什么?是不敢说,还是不信任我?”诸葛青莲嗔道:“谁说我不敢说?我……我……”游怡云最喜欢她生气的样子,一生气,明眸圆睁,黛眉轻扬,丹唇微撅,更增俏丽,逗道:“那你就说呀!” 诸葛青莲道:“我是说,最后一次试探,证明你是真的喜……喜欢我,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话未说完,陡觉不妙,是中了他的计了,一张清丽脸蛋胀得通红。

游怡云蓦然听到这句话,呆了一下,还不相信这是事实,怔怔地问道:“这是真的吗?” 诸葛青莲娇嗔道:“你真坏,你真坏。”双手连挥,咚咚咚地轻打他的胸脯。游怡云才知此事非假,一刹那间狂喜充满胸臆,高高地把她抱住,团团打转,朗声笑道:“得妻如此,吾复何求!”突然间把诸葛青莲高高抛起。

诸葛青莲“哎哟”了一声,叫道:“你吓死我了。”呼呼声响,身子已落了下来,游怡云伸开手臂去接她。诸葛青莲在空中突然一扭腰身,施展轻功,疾泻而下,拉起游怡云就跑。游怡云莫名其妙跟着她向来路奔跑,见她脸色大变,惊慌、喜悦、恐惧、缠绵各种神色横杂纷呈,显是她正在情意绵绵之下,突然见到什么令她恐怖之事。游怡云惊问道:“是那怪野人追来了?”诸葛青莲道:“我只看见不远处树枝乱摆,好象是两个人影。”

原来两人都沉浸在柔情蜜意之中,失去了警惕,忘记了有强敌追踪。当游怡云把诸葛青莲高高抛起时,诸葛青莲居高临下,看见不远处树枝远颤,似有两个人在拨打荆棘,才猛的记起危险。但他们警惕得也太晚了,待敌人迫近眼前,才偶然发觉,已来不及了。只见人影掠动,一声厉啸,两条人影,疾如投矢,由林中窜至小溪旁,一前一后,把两人去路截住。

这两人正是瘦老者和卖艺人,两人在野人追击之下,虽与游怡云和诸葛青莲背向而驰,但他们也与游怡云一样,沿谷边缘奔跑,想寻一出口逃出去,绕着谷转了半个大圈,恰恰也走到这里,与游怡云两人不期而遇。

瘦老者奸笑道:“两个小兔崽子,这次你们是插翅也难飞了。嘿嘿。”游怡云低声道:“莲妹,咱们轻功激进了许多,内力必也增强了许多,不必怕他们。” 诸葛青莲已定下心来,点头一笑。游怡云放下心,向那瘦老者沉声道:“阁下何人?为何苦苦相逼?”瘦老者纵声长笑,笑声如破锣残鸣,铿铿锵锵,极是难听,两人皱了皱眉头。那瘦老者显然得意之极,一阵大笑之后,恶狠狠地道:“既然你们死到临头,我也乐得做个顺水人情,让你们死个明白,本大人姓谷名石君,江湖人称‘穿山虎’,于穿山过林最是拿手。哼哼,你们在深山密林中跟我捉迷藏,那是打错了算盘。这位是本大人师弟荆任铁,外号‘疾若飞’,轻功天下无双无对,连我个师兄也自叹弗如,你们这两个小崽子,嘿嘿,就更谈不上了。所以我劝你们还是乖乖束手就擒,逃是逃不掉了。”

游怡云沉声道:“我们无冤无仇,为何苦苦相逼?”

“哼,无冤无仇?”瘦老者谷石君的声音突然一转,如冰窖阴窟里吹出的一股阴风,“我与你们虽然无冤无仇,但与你们的师父剑圣、乐圣却是有冤有仇,师仇徒代,天经地义,这是无话可说的,你们还是还是朝廷逃犯,我奉龙庄主之令前来擒捕你们。于公于私,哼哼,你们都是难逃公道。”

原来二十二年前,“穿山虎”谷石君和“疾若飞”荆任铁仗恃权力和武力,当街调戏欺辱民女,恰被张南江撞见,上前惩罚,哪知二贼武功极为高强,二人联手,张南江一时之间竟收拾他们不下,便在这时,恰遇紫云道长路过,上前助了一臂之力,将谷荆二人打成重伤,惩戒一番,两圣结伴扬长而去。二贼怀恨在心,为报此仇,投了白龙帮,苦练武功,誓死要报此辱。两人武功高强,很快便得到龙白泉的信任,成为左右臂膀。

游怡云冷然道:“我师父与你们有什么仇?”荆任铁尖声叫道:“废话少说,乖乖跟我们去见龙帮主,说不定帮主开恩会饶你们。这位小妞,脸蛋儿漂亮,说不定给帮主看上,你们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诸葛青莲俏脸骤变,杀机隐现,游怡云玉脸泛怒,右掌微抬,荆任铁这句话恰恰说中他们的禁忌,两人大怒之下,立时便要下杀手。谷石君见情势不妙,急呼道:“荆师弟小心!”疾扑过来。这时游怡云已经暴喝出声:“杀!”飞身纵起,掌影飘忽,虚虚实实,幻成一团网罟,掌势密织,倾头盖脑地罩向荆任铁周身要害。诸葛青莲娇叱一声,双脚一点,飞弹而起,疾扑向荆任铁,右掌快逾雷奔电闪攻出,若击若点,招式诡异奇奥。

两人一般的快捷迅疾,一般的凌厉诡异。

那荆任铁骇得尖叫一声,身躯疾如飞矢,向后急掠。两人如影随形,跟踪而上,掌影再起,密织如幕,荆任铁周身被围,已是退无可退。这时谷石君已掠到,怒吼一声,双掌齐起,有如毒蛇吐信,向游怡云后背猛击过去,掌力之雄浑犹胜众人。诸葛青莲惊叫一声:“小心!”游怡云已然惊觉,腰肩一晃,滑开五尺,回手一掌,快逾飘风,倏忽间击到谷石君面门。谷石君伸手去架,双臂未交,陡觉对方掌势沉雄,呼呼挟风,直扑面门而来,竟是凌厉之极,忙缩臂翻腕,“砰”的一声,双掌相击。谷石君仓猝之下,不由退了二步,手臂隐隐发麻,若不是见机应变,这条手臂多半已不在肩膀上了。谷石君喝道:“好小子,你真狂!”凌空而起,恍若苍鹰灰鹤,右手轻扬,指风呼啸,疾袭游怡云胸口三处大穴。游怡云见自己这一掌竟能把他迫退两步,心头一喜,胆气顿壮,一声龙吟长啸,双臂横扫,恍若两道匹练,卷拂而出。两人身法都快若飘风,人影飘飘,劲风四溢,沙飞石走,树摇叶飞,霎时间斗成一团。

诸葛青莲掌势凌厉,刹那间已袭至荆任铁前胸三寸。荆任铁浑身惊出冷汗来,危急中一个“铁板桥”,向后仰卧,掌风在他面门上扫过,顿时隐隐生疼。诸葛青莲手腕略翻,晶莹雪白的玉掌已由直击变为下拍。荆任铁只觉眼前白光一闪,嫩葱似的细指已拍至眼前五寸,骇得大叫一声,一个侧滚急避,指风掠耳而过,霎时只觉脸上一凉,随即缓缓垂下五条暖流。荆任铁翻身跃起,伸手在脸上一摸,满手尽是鲜血,不禁又惊又怒,抬起头来,一张白嫩得弹指可破的俏脸立时呈现眼帘,一双明如秋水的眸子似恼似怨地正瞪着自己,不由神色一沉,猱身而上,双掌一前一后,齐齐拍击过去。

这一击,十分古怪,既非两招合一攻击,又非一招并出,虚实难知。他本身功力并不逊于诸葛青莲,只因骄狂轻敌败了一招,这时一缓过气来,顿显功力。

诸葛青莲娇躯一侧,左掌立胸而竖,右掌从下向上托去。荆任铁前击之掌,将近诸葛青莲时,突然一顿,含蕴的内劲,随着那一顿之势,急冲而出,势如排山倒海,左掌内力吐出的同时,右手鱼龙变幻,由慢转快,斜里一翻,变成擒拿招数,紧随左掌的暗劲而出,横向诸葛青莲的右腕扣去。

诸葛青莲自从练了那招“阴阳倒置”,功力倍增,立胸左掌,忽的一转,迎着荆任铁左掌一送,硬接了荆任铁蕴劲的一掌,右手五指曲张,也施出擒拿手法,扣拿对方肘间“曲池穴”。两人相搏一招,当真是巧,并力并招,各极其奇变之能事。两股潜力一撞,诸葛青莲身形一摇,向后退了半步。荆任铁双肩也一阵晃动。

荆任铁做梦也料不到诸葛青莲功力精进如斯。说时迟,那时快,两人双手疾伸又吐,刹那间人影飘飘,衣袂翻飞,两人的指掌拳脚,变化无穷,越出越妙。

游怡云和谷石君两人的拳打脚踢,也是越斗越快。四人均是当代一流高手,动作如电,但闻拳脚相交声,叱咤呼喝声,杂在呼呼劲风之中,劲风四溢,激得四下野花杂草俱都垂下头去,片刻之间,已斗了七八十招。

游怡云和诸葛青莲虽一时未露败象,但两人毕竟功力较浅,久斗之下,必落下风。两人心意相通,都想到了那招“阴阳倒置”,招数之中,翻腾跳跃,有意无意地互相靠拢。

正在两人就要接触的刹那,谷石君突然骇叫道:“师弟,快走!”脸上的冷厉之色倏忽不见,换上一副恐惧的面孔,抛开游怡云,飞奔而逃。荆任铁也是尖叫一声,身形一晃,追上谷石君。二人霎时间隐入林中,无影无踪。

游怡云和诸葛青莲愣了一下,不知他们在搞什么名堂,飞身靠在一起,凝神提防。

突然,一声冷笑由林间响起,那乱发披肩、奇丑无比的野人如幽灵般悄无声息地站在他们面前。两人骇得倒退几步,竟看不出他是从什么地方来的。那谷石君与荆任铁来时,还有声音发出,这野人却是不声不响,恍似幽灵鬼魅,突然之间就出现在面前。两人额头涔涔出汗,心情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那野人一阵桀桀怪笑,刺耳之极,道:“两个小娃儿都是玲珑剔透的浑金璞玉,我不想杀你们,暴殄天物,只要你们乖乖地跟我走,听我的话,我就饶了你们。”游怡云和诸葛青莲对望一眼,两人会意。游怡云骤然一声清啸,身躯疾起,“神龙出水”,一翻身头下脚上,倒冲下来,两人头顶相会,气机相通,摆出了“阴阳倒置”的起手式。

那野人脸色突然变得苍白,“噔噔噔”倒退了几步,有些无力地倚在一棵树上,额角间慢慢渗出汗水,脸上肌肉现出惊悸的抽搐。游诸葛二人暗暗惊疑,全神戒备。只见那野人露出一丝苦笑,声音带颤,问道:“两位小朋友,你们的师父是谁?”

游怡云心中惊诧,以这野人的身手,当世可说已无敌手,怎的他们还未出招就好象吓着了,问的问题也让人疑惑不解,当下道:“在下师父乐圣紫云道长,她的师父是剑圣张南江。”那野人喃喃道:“乐圣紫云道长?剑圣张南江?没听说过。”突然厉声道:“不可能的!说,你们的师祖是谁?”游怡云和诸葛青莲都吓了一跳,游怡云道:“你这样刨根问底干什么,要打就快动手。”那野人双目精光突然消失,喃喃道:“不,不,我绝不能和你们动手。”两人心下疑惧,暗加戒备。

那野人脸色突转慈和,柔声道:“两位小朋友,适才老夫言语过激,失敬了,望乞原宥则个。”说着竟向两人一揖,又急切地问道:“请告诉我,你们的师祖是谁?”游怡云和诸葛青莲对望了一眼,心中都是惊讶之极,但见他已敌意全无,游怡云一个筋斗,跃下身来,抱拳道:“前辈不必过歉。晚辈游怡云,师祖早已逝世,他老人家是‘神箫’不惑道长。她叫诸葛青莲,师祖是……”双目望向诸葛青莲,意示询问。诸葛青莲忙接口道:“‘绵云剑’孟祝柏。”

那野人疑惑不解地道:“不惑道长和孟祝柏在当年虽说是数一数二的高手,但他们并不会使你们刚才的这一招‘阴阳倒置’啊!”听到这句话,游怡云和诸葛青莲都是大吃一惊,心中震骇。游怡云忙道:“老前辈,这招并不是师父所教,是我们自己学来的。”心想这话虽然漏掉了许多重要环节,但删繁就简,却也没说谎。

那野人激动得声音微微颤抖,说道:“你们……从何处学来的?”游怡云道:“一本书上。”那野人露出失望之色,脸色渐渐黯淡,看得出他内心沮丧之极,但顷刻间,他象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跳了起来,一把抓住游怡云的手臂急道:“是什么书?什么书?!”他这一抓之势速度奇快,游怡云竟无法闪避。游怡云和诸葛青莲都吃了一惊。诸葛青莲玉掌微扬,便要击出。游怡云随即已觉得野人这一抓中并没有含内力,暗暗松了一口气,忙向诸葛青莲递了个眼色。诸葛青莲立即垂下手。

那野人又道:“是不是《错乱秘笈》?你们这招就是《错乱秘笈》中的‘阴阳玄玄手’,是不是?”两人这次更是惊得目瞪口呆,均感不可思议之极。直过了好半天,游怡云才艰难地道:“是的。”那野人大喜过望,道:“那你们就是错乱圣魔卓山平的弟子?”两人已知这人定与隔世师父有着莫大渊源,齐点了点头。

那野人又道:“那卓大哥——你们的师父现在在哪儿?身体是否安康?”游怡云黯然道:“师父早已逝世多年了,我们只是他的隔世弟子。那本《错乱秘笈》我们都不甚理解。既然前辈是师父的兄弟,这本秘笈自当交于老前辈掌管。”从怀中取出《错乱秘笈》,双手奉上。那野人双手乱摇,道:“使不得,你们是卓大哥弟子,就应该是你们的。”游怡云道:“我们大多都看不懂,老前辈,你还是……”那野人连摇手道:“你们看不懂,我可以帮你们的。”游、诸葛二人心下暗喜,齐声道谢。游怡云又将秘笈收入怀中。

那野人道:“你们两个小娃儿,可愿到敝舍盘桓数日?”两人正中下怀,忙点头答应,他们已在深山密林中露宿数夜,既有房子住,自是求之不得,况且还要向这位高人求教武学精义,何乐而不为?

那野人带着两人在谷中东拐西转,半个时辰后,到了一处谷中之谷,峡谷窄而且矮,两侧长满了青松翠柏。那野人指着那峡谷一处道:“那就是我的家。”两人远远望去,触目所及,尽是翠绿,哪有什么房屋,不禁交相错愕。诸葛青莲茫然道:“哪里呀?”那野人面有得色,道:“再仔细看看。” 诸葛青莲和游怡云满头迷雾,甚是不解,凝神细望了片刻,才发现群翠之中隐隐露出茅屋一角,其余部分都被青松翠柏掩盖,只若有若无地露出少许,颜色又淡淡的,杂于群翠之中,远远望去,还真不易发现。两人惊诧之极。游怡云连连称妙,啧啧不已;诸葛青莲拍手大笑,向那峡谷奔去。

到了这房屋前,才发现这屋虽小却颇具新意,墙壁楹柱等皆以不去皮的松柏为原料,天然质朴,屋顶四壁攀满了青藤,走进屋内,游怡云和诸葛青莲顿感一阵清凉。这屋分为内外两间,中间所隔,也是松树;陈设甚是简陋,但一些必用的物品却都具备。

那野人道:“你们想都已饿了,先吃点东西。”向里间叫道:“喂,老伴,来客人啦!拿些好吃的来。”里间一老妇人应道:“莫骗人了,咱们这地方会有什么贵客肯驾临。”随着话声,从里间转出一个红颜白发的老妪,右手提着两只羊腿,一见到两个陌生的少年,一愣,笑道:“噢,果然来了稀客,倒是数十年来第一遭的事儿。请坐,请坐。”拉了一条长凳给了他们,又道:“死鬼,这个丑相怎陪客人?还不快去换回原形?”那野人道:“好,好,你陪他们一会。”又向游、诸葛二人道:“她是我的老伴,昔日在江湖上人称‘野狐手’的木芳心。你们先坐一会,我一会就出来。”转入里间。

游怡云和诸葛青莲乍听此话,都是惊骇不已,他们曾听师父说过,四十多年前,江湖上有一位女侠“野狐手”木芳心,乃是女中豪杰,巾帼英雄,行走江湖,少有敌手,在女流中更是独霸群芳。野狐手还有一个丈夫“魔掌无常”林辛谷,武功更是了得。四十年前,他们突然之间都神秘无踪地消失了。此案是当时的一个悬谜,至今未解,人们都以为他们早已死了,没想到四十年来,却都隐于这孤谷之中。师父当时说起他们横行江湖时都是三十多岁,四十年后的今日,当都有七八十岁了,但见他们却是老当益壮,愈显精神矍铄,心中顿起无穷敬意。

当下两人拜倒于地,恭恭敬敬地磕了四个头,说道:“晚辈游怡云、诸葛青莲拜见前辈。”木芳心心花怒放,见两人男的长身玉立,潇洒飘逸,女的身段窈窕,清丽绝俗,更是欢喜无限,忙道:“快起快起,你们行此大礼,真是折煞老身了。”

这时,那“野人”已经从里间缓缓踱出。游诸葛二人对于易容一道都不陌生,又与他相处甚久,早已看出他脸是易了容的,因此并不惊讶。但见他头上假发已经去掉,露出白发皓须,身穿青衫,显得清癯有神,形相萧疏,威严自露,竟比想象之中的还更神采,两人望着他,又惊又佩。

林辛谷道:“两位贤侄,你们就在寒舍住一段时间,咱们共同参研《错乱秘笈》,如何?”游怡云道:“能得老前辈指教,晚辈深感荣幸,不过……不过我们离开恩师已久,想先回去禀报一下,免得他们心焦。”林辛谷道:“你们的师父责备你们,自有我一力承担。我的住处是绝对不能让外人知道的,所以凡入此谷者必死。你们不能将这里告诉你们的师父,不然……我……那就要大祸临头了。”说时神色间颇有凄苦哀凉之味。

两人心神一震,不知他这世外神仙、独隐神龙还有什么事能令他害怕,都不敢言语。林辛谷顿了一顿,又道:“所以你们出不出谷一样都不能告知你们师父,我看你们还是先不出谷的好,要在我这野人谷学武功,那是绝不能走漏半点风声的,就是你们学成《错乱秘笈》后,仍要严守秘密。”游怡云和诸葛青莲不敢再坚持出谷,道:“既然前辈挽留,我们就留下了。”林辛谷顿时高兴起来,笑道:“你们别再老前辈老前辈的叫了,我是你们隔世师父的金兰义弟,你们就叫我师叔吧。”游怡云立即叫道:“师叔,我们现在就开始练吧。”林辛谷道:“你这般急?好吧,咱们先参研参研。”

游怡云擦了擦油腻的双手,取出秘笈,平摊在桌上,翻到内功篇,说道:“师叔,《错乱秘笈》上的武功,要练多少时间?”林辛谷摇头道:“你问这干嘛?只要你们用心修炼,凭你们的聪明才智,还怕练不成。”

诸葛青莲笑道:“他想师父啦!”游怡云瞪了她一眼:“你怎知道?” 诸葛青莲笑道:“我当然知道,嘻嘻,不要说你心里想什么我全知道,就是你肚里有几条蛔虫我也清清楚楚。”游怡云笑道:“那你说,我肚里有几条蛔虫?” 诸葛青莲道:“我数数看。”装模作样地在游怡云胸腹间观看了一会,缓缓说道:“共有二十一条,七条大的,十四条小的。”游怡云道:“信口扯蛋,胡说八道。” 诸葛青莲娇声道:“谁胡说啦,是真的嘛!”游怡云道:“理由何在?” 诸葛青莲樱唇一撅,道:“你自己剖开肚子数一数自然就知道了。” 游怡云佯怒道:“好啊,你竟敢耍弄我,我打你的屁股。”伸手去捉她,诸葛青莲一闪跳开,绕着桌椅炉灶逃跑。两人一个逃,一个追,竟在这小小的屋里追逐打闹起来。木芳心笑吟吟地望着他们,也不加阻止。

林辛谷目光一触上“内功篇”三字,神态顿被吸引住。一路看下去,只觉秘笈所载武学奥妙无穷,自己许多年来的疑难问题一一迎刃而解。一边细心阅读,一边凝神思索,一时间沉浸于博大精深的武学浩海之中,心神专注之下,对游、诸葛二人的打闹竟是视而不见,对他们的喧嚣声也是听而不闻,心中所思的只是“督脉”、“任脉”、“膻中”、“中府”等经脉穴位,手中比划的只是击打勾拍各种精妙手法。

正沉迷间,大腿忽然被什么东西轻轻一触,才陡然惊觉,只见自己座下的长凳远远的倒在一丈开外,游怡云和诸葛青莲两人在屋中嬉闹。原来诸葛青莲在闪避中偶然带动一条长凳,凳头一动,轻轻撞在林辛谷大腿上。林辛谷正醉于精深武学之中,全身内息不知不觉地在运转,一遇外力,立即反弹,那条长凳就被远远地弹出了。幸好这一撞之力极轻,反弹之力也就不大,不然可就白白可惜这条长凳了。

林辛谷轻轻一笑,走过去扶起长凳,突见木芳心脸带微笑,一瞬不瞬地望着游怡云两人,心中一动,叫道:“云儿,莲儿,你们过来。” 诸葛青莲和游怡云正自肆无忌惮,被他一叫,两人忙站定不动。林辛谷笑问道:“你们是不是小两口?”两人脸上同时一红,一个忙点了点头,一个则摇了摇头。林辛谷一看他们这种神情,立时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定是两人私下定情,当下微笑道:“你们要在我这里学很长时间的。你们既没有成婚,今天就给你们完婚,也免得以后的很多麻烦,你们意下如何?” 两个人都吃了一惊。诸葛青莲满脸通红,一颗头深深地垂了下去。游怡云心中乱跳,急道:“师叔,我……我们……还没禀知师父,再说现在也……这个……不是时候……”林辛谷故意沉下脸色,道:“什么不是时候?你是不是瞧不起我这陋室,不能给你完婚?是不是看不起我这老骨头,不能给你主婚?”游怡云急道:“不,不是的。”林辛谷道:“既然不是,那就无话可说了。今晚就洞房,我和老伴准备一桌酒席,庆贺一下。喂,老伴,你是……”游怡云忙道:“我们还没得到师父的同意……”林辛谷道:“那就更好办了。他们都还小我一辈,有我给你们作主,他们一个屁也不敢放。”游怡云心中大喜,斜眼向诸葛青莲瞅去,见她早已是粉项俱红,眉梢嘴角浅挂微笑,显然心中也极是愿意。

林辛谷夫妇一瞧两人这神情,心中也全明白了,当下乐呵呵地趁热打铁,一个在家掌灶,一个外出打猎。游怡云和诸葛青莲要去帮忙,硬是给挡了回来。到了傍晚,洞房布置好了,就在原来林辛谷夫妇的卧室;酒菜也办出来了,一桌的山珍野味,还有蘑菇、木耳、青菜等一些蔬菜,倒也丰富。

一切准备完毕,天也黑下来了。木芳心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对红烛,点在新房内,顿时满室通红,喜气洋洋。林辛谷夫妇笑得合不拢嘴。当下两代人围桌畅饮,虽然未免有些简陋,但人人开心,却也弄得极有气氛。游诸葛二小虽自感太过于胆大妄为,但遇上这种人生最无法抗拒的事之一,又有林辛谷撑腰,二人又是情投意合,哪还管那么多,先拜堂了再说。当晚林辛谷夫妇睡在外间。

洞房内,游、诸葛二人坐在新床上,卿卿我我,心中都充满了幸福感。烛光之下,诸葛青莲容光焕发,更显娇艳,吹气如兰,幽香淡淡。游怡云心中热血逐渐沸腾,故意打了一个呵欠,惺忪着眼道:“莲妹,时间不早了,咱们睡罢!” 诸葛青莲脸一红,心中也是有如小鹿在乱撞,低头轻声道:“不,咱们再聊一会。”游怡云搂住她细腰道:“我实在太困了。”故意张开嘴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悠。诸葛青莲娇羞不语,脸早已直红到脖根。游怡云用手托住她尖尖雪白的下巴,轻声道:“莲妹,看着我。” 诸葛青莲飞快地瞥了他一眼,又赶紧低下头去。游怡云调笑道:“莲妹,为什么不看我?” 诸葛青莲嗔道:“你又有什么好看的?”游怡云笑道:“你说我没什么好看,定是说我丑了。虽说你美如天仙,我配不上,但现在你已经是我的人了,你就勉强看几眼吧……”诸葛青莲“扑嗤”一笑,道:“谁说你丑啦?我可没说,是你自己说的。”游怡云笑道:“嘿嘿,那你老公我可要不客气啦!”轻轻地在她颊上吻了一下,伸手去解她的外衣。诸葛青莲急忙一挣,挣开游怡云的搂抱,坐到床的另一头。游怡云挪身过去,双手齐出,抱了个温香满怀。这一次诸葛青莲只微微一挣,即不再动,把头深深地埋在他怀里,不敢抬起来。

游怡云心神激荡,轻轻解开她的外衣,里面只穿了一件贴身小袄,露出了雪白细腻的胳臂和肩膀,只见左肩上有一个铜钱大的红胎记。

游怡云笑道:“你左肩上这块胎记真大、真美呀!”诸葛青莲“唔”了一声,道:“胎记又有什么美,又没人看得见。”游怡云道:“别人自是看不见,难道我也看不见?”诸葛青莲道:“就是不给你看,我自己看。”游怡云道:“自看自赞,又有什么味道?”说着用手轻轻地抚摸晶莹如玉的肩膀,向那红胎记仔细地端详起来,烛光下但见那块红胎记里淡淡的描着一朵淡青色的莲花。

游怡云奇道:“你的胎记里怎么有一朵莲花?” 诸葛青莲道:“我也不知道。”游怡云道:“你的名字就叫青莲,想是你的父母就是根据你这块胎记,给你取的名吧!” 诸葛青莲给他抚摸的全身软酥酥的,迷迷糊糊的“唔”了一声。

这时的诸葛青莲,显是情欲已动,游怡云见她情意浓浓,不自痴了,轻轻地把她抱上床,然后自己也解衣上床,吹熄了蜡烛……

春天的夜,好深,好美;春夜的风,好轻,好柔…… 正是:孤独天涯觅佳缘,深霄洞房共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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