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华容华收拾好一盆的鱼,她的手已经被冰的没有知觉了。
厨房帮工的二厨对那一盆鱼撇撇嘴,“这鱼收拾的,不止鱼鳞,就连身上的肉都给剜掉好几块,该不会是你吃了吧!”
华容华连心一起给冻住了,听了这话连半分恼怒都没激起来,反而问道:“还有鱼要杀吗?”她貌似有些熟练了。
“不用了,再给你杀,今天都没有上桌的鱼了!你去把那盆土豆给打了皮,然后洗干净了!”二厨指着一旁的半袋子土豆道。
“知道了。”华容华应了一声搬了土豆找个角落开始用刚才宰鱼的刀削皮,因为手指被冻的有些不好使,削的皮有些厚,又迎来二厨的一顿骂。
华容华老实的听着,用力握了握刀,努力将皮削的薄了一些。
二厨平日都是被骂的,今天好不容易逮着一个自己可以辱骂的人,口舌上刻薄了很多,就连厨房里其他的厨师都看了过来。
“你给我好好的干,告诉你,我们李府的钱可不是白花的!”二厨骂的神清气爽,然后一拍屁股走了,旁边的人朝华容华投去一抹同情的目光,然后又抓紧干自己的活儿,别一会儿自己也要挨骂。
华容华感觉眼腺有些热,似乎有晶莹发热的液体跑了出来,随后又被她硬逼了回去!忍,一定要忍,现在要是摞挑子不干,那刚才的罪全都白遭了。
皮削完了又端来一大盆碗要她洗,此时的四个灶都占着,根本就没有空余的灶来烧热水,于是,华容华再次用冷水洗了碗。
然后,扒蒜倒水洗菜,几乎所有的脏活儿累活儿都是由她干的。华容华突然羡慕起烧火的姜寡妇来,虽说一人烧四个灶,被支使的溜溜转,可是暖和呀,哪像她,几乎冻了个透心凉!
好不容易李府的宴席结束了,管事娘子来给华容华二人结帐,每人给了三十文钱,又每人给了两个寿桃和半条鱼。
所谓寿桃就是白面馒头上点了个红点,鱼可能是席面上剩下的,给人戳的不成个样子,华容华不想要,结果给姜寡妇要走了。
“今天这活儿真不错,什么时候再有就好了。”姜寡妇走在华容华的旁边叹了一句,见旁边的人没说话,忍不住朝她看了一眼。
只见华容华的短袄和夹裤上不知什么时候沾上了脏污,嘴唇冻的发白,将寿桃抱在怀里好像很冷的样子。姜寡妇记起华容华一整天几乎净在冷水洗东西来着,遂闭上了嘴,今天,貌似自己占便宜了呢!
华容华回到家里在灶膛旁烤了好久,手才恢复了知觉,又烧了一大罐的热水泡脚,然后直接钻进了被窝,今天赚的钱扔在旁边,一点儿都没了欢喜了心情。
给人家做工累的狗都不如才赚了这么点儿钱,什么时候才能买的起房子啊!
有些颓丧的华容华接下来又在家绣了几天的荷包,然后一起装着去成衣铺子卖。
店掌柜看着她送来的荷包叹了口气,“我说你这花样怎么也不变一变啊?”
“怎么了?”华容华有些纳闷,这些荷包都是年前绣过的呀,还有年后做的十二生肖,上次不是都收了吗?
店掌柜也不出声,直接拿起几个荷包给她看,“你看这些是有人买了你的十二生肖回去照着绣的,可比你用那破布剪贴的要好吧?”
华容华看了一眼店掌柜拿出的十二生肖,造型跟自己的一样,只是用线绣的又比这拼成的精致了不少,心中不由暗骂,这些人好不要脸,这可是自己先做出来的。
“你送来的绣字荷包也有人送了来,而且还有你花样全是重复的根本就卖不动啊!”
“怎么会?年前我不是也送了很多一样的荷包么?”华容华反问。
店掌柜叹了口气,“我说这位娘子啊,那是年前,过年的时候大户人家打赏荷包谁管你花样不花样?现在不行啊,现在没有人一次性买那么多荷包,有买的也得挑挑花样和绣功不是,你这花样这么多一样的我卖谁去?”
华容华咬唇,她根本就没想到这一层。
“行了,看在是老主顾的份上,你这些荷包我就收了。”店掌柜皱着眉头道:“不过这价钱上得降一降。”
华容华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没有直接拿着荷包走人,自己拿着走了也得窝到手里,还不如换两个钱出来呢!
华容华接过钱袋转身就要走,结果又给店掌柜叫住了。
“华娘子,我觉得你的绣功挺熟练的,就是花样少了点儿,要不你弄个好的花样绣个屏风吧,那东西可比荷包值钱多了!”
“老板,荷包上的花样我都弄不好,屏风的花样儿就更是弄不好了。”华容华摇摇头,要是有花样让她照着绣还差不多,让她自己来,弄糟的可能性还真不小。
店掌柜一噎,一般的人就算不会也会请人帮忙画一个吧,哪有她这直接给回绝了的?
“对了,你做那个挎身上的大荷包不是在这儿寄卖的有两个么?这些日子问的人不少,买的人却没有,你要有功夫,再做两个也成,我估计能卖动。”店掌柜看着华容华身上斜挎的大荷包突然想起来。
“哦。”华容华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自己慢慢走回了姜家,只觉得在古代生存真的不是一件易事。
现在荷包的销路不好,估计以后她指着这方面吃饭要困难很多,工作又不好找,就算找到了,像上次在李府一样,累的狗都不如才赚那么点儿钱又感觉不划算。唉,以后她到底要怎么办呢?
两天下来,华容华嘴里起了一个火泡,喝口水都疼。
过了二月二,姜文又去书院上学了,不在家里住,姜寡妇偶尔来过来做女红,华容华实在是没心情,就用家里剩的碎布和剩的碎皮花缝了一个小抱枕,偶尔捶上两拳解解压。
冯牙人到是又来过一次说是有人要雇浆洗衣服的,华容华嫌洗衣用的是冷水便有些犹豫,结果这活儿给姜寡妇要走了。
华容华一时竟成了在家里待着的‘不务正业’的人!这一天,她正在屋里皱着眉头拿着绣针缝袜子,忽然听到有人在敲大门。她以为是姜寡妇,结果打开门却是个不认识的货郎。
“你干嘛?”华容华警惕的问道,货郎一般都是挑着担子沿街叫卖,怎么就直接敲上自家的门了?
货郎的年纪不大,长的油头粉面的,他笑嘻嘻的打量着门后的女人,问了一句,“是华娘子么?”
华容华怔了一下,是来找自己的?可她并不认识这个人哪?不由诧异的问道:“你是谁?找我做什么?”
货郎一听面前就是自己要找的人很是高兴,急忙解释道:“是这样的华娘子,我是受红桃姑娘的委托带句话给你。”
红桃让他找自己?华容华更加纳闷了,“什么话?”
“说是让你抽空去她家里一趟。”货郎传完了话又眼巴巴的看着她,“华娘子,我这儿胭脂水粉,针头线脑的什么都有,你看你缺点儿什么不?”
华容华看了他两眼,只道:“行,我知道了。”说着就一下关上了院门,把还想推销自己货物的货郎给关在了门外。
货郎揉揉险些被碰到的鼻子,轻哼了一声,重新挑起自己的货担,往前走去,边走边叫卖。
听着货郎的声音远去了,华容华带着满腹迟疑回了自己的屋子。
这些日子愁着以后生计的事儿,再没去红桃那里,不知怎么就突然找上自己了。只是,今天的天色已经不早了,要是再去她那里怕是回来天就黑了,算了,就明天去吧,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太要紧的事。
第二天,心里好奇的要死的华容华刚到巳初就赶去了红桃家,本来还想着上门做客应该带些礼物,又一想现在自己都快吃不上饭了还在乎那些虚礼干什么?何况又是她找自己!
做好心理建设的华容华在红桃大门敲了好久的门又叫了半天也没人来应,就在她转身想回去的时候忽然听到里面传来没有睡醒的应门声。
“你怎么来这么早啊?”红桃明显还没有睡醒的样子,青黑的眼圈配上乱糟糟的头发,穿着单衣有些不满的嘀咕了一句。
华容华也有些后悔了,早知道就下午过来了,见她冻的直抱膀子急忙快步往屋里走,边走边问:“你怎么不多穿一点儿再出来?”
红桃也缩着头往回跑,没好气儿的回了一句,“我还不是怕你等着急!”
华容华看她又钻回被窝有些尴尬的站在一旁,半晌问道:“你找我来到底什么事儿?”
“我哪有……”说了一半红桃突然停了下来,睡意惺忪的眼也睁开了,想了想问道:“你不是说要找活儿做么?找的怎么样了?”
一提起这个,华容华就忍不住叹气,“别提了,到今天我才知道人要活着是多么的不易!”她搬过一旁的凳子,坐着把前些日子去李府的事儿说了一通。
末了,她在一旁感慨,“以前还想着只要舍得出脸不管干什么活总能混口饭吃,今天我才知道什么叫血汗钱!那天挣那三十文到现在我一文都没舍得花!”
红桃在一旁听得也是直瞪眼睛,到最后直接道:“我就说女人在外面讨生活不容易吧,你还非要犟,找个男人多好!”
华容华有些不爱听了,她受再大的罪也没想过要把自己随便卖给不认识的男人,不由反驳道:“只是不容易,又不是活不下去,再坚持下去说不准就不那么难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