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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一九三四年

340101致梁以俅〔1〕以俅先生:昨晚因有事,迟去了一点,先生已来过,真是抱歉之至。

今日下午往蔡宅〔2〕,和管门人说不清楚,只得废然而返。

如先生尚留沪,希于四日午后两点钟仍至原处书店,我当自二点至三点止,在那里相候。

此上,即颂时绥。

迅启一月一日〔1〕梁以俅广东南海人,美术工作者。当时因事自北平去上海时,曾由姚克介绍往访鲁迅。

〔2〕蔡宅梁以俅的亲戚家。

340105致姚克Y先生:梁君〔1〕到后,约我两次,都参差了,没有遇见;我去寻他一次,约他一次,也都没有遇见,大约是在上海是不能看见的了。

谭女士终于没有看到,恐怕她已经走了,木刻我收集了五十余幅,拟直接寄到巴黎去,现将目录寄上,烦先生即为译成英文,并向.君问明谭女士在法国的通寄[信]地址,一并寄下,我就可以寄去。

此地是乌烟瘴气,各学校多被搜捕,听说弄去了三[?]余人,〔2〕但详情也莫名其妙。

我们都好,请勿念。

此上,即请时绥。豫顿首一月五日木刻目录No.1.钟步清:三农夫2."二个难民3.李雾城:某女工4."投宿5."天灾6."受伤者的呐喊7.何白涛:街头8."小艇9."私斗10.佩之:运*图是一个挑夫,从船到岸,所以仍是"搬运"之意。

11.洪野:搬运12.代洛:斗争13.野夫:灾民14."一九三三年五月一日(上海泥城桥)15."都会的早晨16.""嘿......嘿......嘿罗呵!"(建筑之第一声)17."回家18.罗清桢:挤兑19."起卸工人20."等爸爸回来21."码头上22."扫叶工人(上海法国公园)23."看病24.何白涛:牧羊女25."午息26.陈耀唐:等着爸爸27."殉难者28."家庭29."世界语展览会30."白色恐怖31--42.陈耀唐:丁玲作《法网》插画43.没铭:殉难者44.金逢孙:读报45.张抨:中国的统治人物46."贫病之中47.陈葆真:上海之十一月七日48.周金海:牺牲49."矿工50.梁宜庆(初中学生):五一记念51.古云章"挑担者52.陈荣生"归途53.陈汝山""军官的伴侣"54.F.S"晚归55.野夫:母与子(石刻)〔1〕梁君指梁以俅。按鲁迅后在一月十日见到了他。

〔2〕各学校多被搜捕一九三三年十二月二十一日国民党军警在蓝衣社特务带领下,对暨南、大夏、光华、复旦等九所高校进行大搜捕,逮捕进步学生百余人(据一九三四年一月十三日《****》第三卷第四期的《反对大批逮捕的"学校剿匪"》一文)。

340106致林语堂语堂先生:顷得亢德先生函,谓楚囚〔1〕之稿,仅有少许可登,并以余稿见返。此公远在北平,难与接洽,但窃计所留字数,不过千余,稿费自属无几,而不佞则颇有擅卖他人螓首〔2〕之嫌疑,他日史氏笔伐,将云罪浮于桀,诚不如全躯以还之之为得计也。以是希于便中掷还所留之三纸为幸。

专此布达,并请默安。迅顿首一月六夜令夫人令爱们尊前均此请安。

注释:

〔1〕楚囚指王志之。参看331228信注〔1〕。

〔2〕螓首原意为形容女子之美貌。语见《诗经.卫风.硕人》:"螓首蛾眉"。

340108致何白涛白涛先生:来函并木刻收到。这幅木刻,我看是好的,很可见中国的特色。我想,现在的世界,环境不同,艺术上也必须有地方色彩,庶不至于千篇一律。

先生要我设法旅费,我是可以的,但我现在手头没有现钱。所以附上一函,请于十五日自己拿至内山书店,我当先期将款办好,放在那里,托他们转交。

此复,即颂时绥。迅上一月八夜340109致萧剑青〔1〕剑青先生:来函诵悉。我因为闲暇太少,实在没法看稿作序了。抱歉之至。

专复,即颂时绥。

鲁迅一月九日〔1〕萧剑青东南亚华侨,原籍广东。当时在上海世界书局任职,曾将所著诗文、木刻合集《灰色集》送请鲁迅作序。

340111致郑振铎西谛先生:顷接六日信,甚喜。《北平笺谱》极希望能够早日出书,可以不必先寄我一部,只望令荣宝斋从速运来,因为这里也有人等着。至于我之二十部,实已不能分让,除我自藏及将分寄各国图书馆(除法西之意,德,及自以为绅士之英)者外,都早已约出,且还不够,正在筹划怎样应付也。天行写了这许多字,我想送他一部,如他已豫约,或先生曾拟由公物中送他,则此一节可取消,而将此一部让给别人;又,静农已向我约定一部,亦乞就近交与,所余十八部,则都运上海,不能折扣矣。

第二次印恐为难,因为大约未必再能集至一百人,一拖延,就散了。我个人的意见,以为做事万不要停顿在一件上(也许这是我年纪老起来了的缘故),此书一出,先生大可以作第二事,就是将那资本,来编印明代小说传奇插画,每幅略加解题,仿《笺谱》豫约办法。更进,则北平如尚有若干好事之徒,大可以组织一个会,影印明板小说,如《西游》〔1〕,《平妖》〔2〕之类,使它能够久传,我想,恐怕纸墨更寿于金石,因为它数目多。上海的邵洵美之徒,左发议论骂我们之印《笺谱》,〔3〕这些东西,真是"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4〕,吃完许多米肉,搽了许多雪花膏之后,就什么也不留一点给未来的人们的----最末,是"大出丧"〔5〕而已。

前几天,寄了一些原版《晚笑堂画传》〔6〕之类给俄木刻家,《笺谱》出后,也要寄一部,他们之看中国,是一个谜,而知识甚少,他们画五六百年前的中国人,也戴红缨帽,且拖着一条辫子,站在牌楼之下,而远处则一定有一座塔----岂不哀哉。

《文学》〔7〕二卷一号,上海也尚未见,听说又不准停刊,大约那办法是在利用旧招牌,而换其内容,所以第一着是检查,抽换。不过这办法,读者之被欺骗是不久的,刊物当然要慢慢的死下去。《文学季刊》未到,见过目录,但也如此麻烦,却得信后才知道,因为我总以为北平还不至于像上海的。我的意思,以为季刊比月刊较厚重,可以只登研究的文章,以及评论,随笔,书报绍介,而诗歌小说则从略,此即清朝考据家所走之路也。如此,则成绩可以容易地发表一部分。但上海《词学季刊》〔8〕第三期,却有不振之状《大公报》及《国闻周报》〔9〕要投稿,倒也并非不肯投。去年在上海投稿时,被删而又删,有时竟像讲昏话,不如沈默之为愈,所以近来索性不投了,但有时或有一两篇,那是只为了稿费。北边的容易犯讳,大概也不下于上海,还是不作的好罢。

此复即请道安。

迅顿首一月十一夜。

注释:

〔1〕《西游》即《西游记》。

〔2〕《平妖》即《三遂平妖传》,长篇小说,传为元末明初罗贯中作,二十回,有明代万历年间唐氏世德堂刊本。通行本四十回,系明末冯梦龙增补。

〔3〕指邵洵美所编《十日谈》一九三四年新年特辑所刊杨天南《二十二年的出版界》一文,其中说:"特别可以提起的是北平笺谱,此种文雅的事,由鲁迅西谛二人为之,提倡中国古法木刻,真是大开倒车,老将其实老了。至于全书六册预约价十二元,真吓得煞人也。无论如何,中国尚有如此优游不迫之好奇精神,是十分可贺的,但愿所余四十余部,没有一个闲暇之人敢去接受。"〔4〕"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语见唐代陈子昂诗《登幽州台歌》。

〔5〕"大出丧"一九一六年,邵洵美岳祖盛宣怀去世时,曾举行轰动一时的"大出丧"。

〔6〕《晚笑堂画传》清代画家上官周作。鲁迅给苏联木刻家寄书的事,参看340106(苏)信。

〔7〕《文学》月刊。参看331124信注〔1〕。下面所说的事,据一九三四年三月国民党中央宣传委员会《文艺宣传会议录》:《文学》"态度恶化已极。名由傅东华与茅盾主编,实际则由茅盾主干。经予查禁。嗣该傅东华联同郑振铎具请愿转变作风,为民族文艺努力,不采用左翼作品,并予印行前先送审核,始姑准继续出版。"〔8〕《词学季刊》龙沐勋编,一九三三年四月在上海创刊,一九三四年九月出至第三卷第三号停刊。

〔9〕《国闻周报》综合性周刊。一九二四年八月在上海创刊,一九二七年第四卷起迁往天津,一九三七年十二月出至第十四卷第五十期停刊。

340112致台静农静农兄:《北平笺谱》大约已将订成,兄所要之一部,已函西谛兄在北平交出,另一部则托其交与天行兄,希就近接洽。这两部都是我送的,无须付钱。倘天行兄已豫约,则可要求西谛退款,豫约而不得者尚有人,他毫不为难也。专此,即颂时绥。

迅顿首一月十二日我们都好的。又及340117①致萧三y.S.兄:十一月二十四日来信,现已收到。一星期前,听说它兄要到内地去〔1〕,现恐已动身,附来的信,一时不能交给〔2〕他了。寄来之《艺术》两本,早已收到。本月初,邮局送一张包皮来,说与内容脱开,倘能说出寄来之书名,可以交付,但因无人能知,只好放弃。以后如寄书报,望外面加缚绳子,以免擦破而落下为要。不过它兄既不在沪,则原文实已无人能看,只能暂时收藏,而我们偶然看看插画而已。

寄卓姊〔3〕信,二月那一封是收到的,当即交去,并嘱回答;而六月那一封及英文信,则并未收到,零星之信件,我亦未过手一封(倘亦系寄我转交的话)。至于她之于兄,实并非无意,自然,不很起劲是有点的,但大原因,则实在由于压迫重,人手少,经济也极支绌。譬如寄书报,就很为难,个人须小心,托书店代寄,而这样的书店就不多,因为他们也极谨慎,而一不小心,实际上也真会惹出麻烦的。

书籍我收到过四次,约共二十余本,内有520yd.com〔4〕集,520yd.com〔5〕集,演剧史〔6〕等,但闻亚兄回时,亦有书籍寄出,托我代收者不少,所以这些已不知是兄的,还是亚兄的,要他看过才会明白了。

也在十一月二十四日,我寄上书籍杂志(《文学》从第一期起在内)两包,一月初寄列京〔7〕木刻家中国画本时,附有杂志两本并它兄短信,托其转交,不知已收到否?今天又寄杂志五本共一包。现在的刊物是日见其坏了。《文艺》本系我们的青年所办,一月间已被迫停刊;《现代》虽自称中立,各派兼收,其实是有利于他们的刊物;《文学》编辑者,原有茅盾在内,但今年亦被排斥,法西斯谛将潜入指挥。本来停刊就完了,而他们又不许书店停刊,其意是在利用出名之招牌,而暗中换以他们的作品。至于我们的作家,则到处被封锁,有些几于无以为生。不过他们的办法,也只能暂时欺骗读者的,数期后,大家一知道,即无人购阅。《文学季刊》(今天寄上了)是北京新办的,我亦投稿〔8〕(改名唐俟),而第一期已颇费周折,才能出版。此外,今年大约还有新的刊物二三种出版,俟出后当寄上。

大会〔9〕我早想看一看,不过以现在的情形而论,难以离家,一离家,即难以复返,更何况发表记载,那么,一切情形,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不能传给社会,不是失了意义了么?也许还是照旧的在这里写些文章好一点罢。

Goethe纪念号〔10〕是收到的;《文学报》收到过两回,第一回它兄拿去了,它一去,这里遂再没有会看原文的人。此后寄书,望常选插图多的寄来,最好是木刻插图,便于翻印介绍,倘是彩色,就不易翻印了。

此复即请春安。

豫启上一九三四年一月十七日这信封是它兄写的,我不会写。此后来信时,望附来写好之信封二三个,以便寄回信。信可寄信箱,书籍之类也可以寄信箱吗?便中示及。又及。

注释:

〔1〕它兄要到内地去指瞿秋白一九三四年一月初离沪去江西中央革命根据地。

〔2〕《艺术》双月刊,苏联画家和雕刻家协会机关刊物,一九三三年创刊。

〔3〕卓姊指"左联"。

〔4〕520yd.com即高尔基。

〔5〕520yd.com即萧伯纳。

〔6〕演剧史即《苏联演剧史》,参看331125①信注〔3〕。

〔7〕列京这里应为莫斯科。

〔8〕指《选本》,后收入《集外集》。

〔9〕指一九三四年八月召开的第一次苏联作家代表大会。大会筹备期间,曾向鲁迅发出邀请。

〔10〕Goethe纪念号即《歌德专号》,苏联《文学遗产》杂志于一九三二年为纪念歌德诞生一百周年所出的第四、五期合刊。歌德(520yd.comhe,1749--1832),德国诗人、学者。著有诗剧《浮士德》和小说《少年维特之烦恼》等。

340117②致黎烈文烈文先生:蒙惠书并《妒误》〔1〕,谢谢。书已读讫,译文如瓶泻水,快甚;剧情亦殊紧张,使读者非终卷不可,法国文人似尤长于写家庭夫妇间之纠葛也。

无聊文又成两篇〔2〕,今呈上。《儿时》〔3〕一类之文,因近来心粗气浮,颇不易为;一涉笔,总不免含有芒刺,真是如何是好。此次偶一不慎,复碰着盛宫保家婿〔4〕,然或尚不至有大碍耶?

此上,即请著安。

迅顿首一月十七夜。

注释:

〔1〕《妒误》原名《重燃坏了的火》,剧本,法国本那特(520yd.com)著,黎烈文译,一九三三年十二月商务印书馆出版。

〔2〕指《批评家的批评家》和《漫骂》,后均收入《花边文学》。

〔3〕《儿时》杂文,瞿秋白作,署鲁迅曾用笔名子明,发表于一九三三年十二月十五日《申报.自由谈》。

〔4〕盛宫保即盛宣怀(1844--1916),江苏武进人,官僚资本家,清廷曾授以"太子少保"的官衔。家婿,指其孙婿邵洵美。

340119致吴渤吴渤先生:今天收到来信并《木刻创作法》稿,看现在的情形,恐怕一时无法可出,且待将来的形势,随时设法罢,但倘能印,其中的插画怎么办呢?

那奥国人的作品展览会〔1〕我没有去看,一者因为我对于铜版知道得很少,二者报上说是外国风景,倘是风俗,我便去看了。至于中国的所谓"美术家",当然不知天下有版画,我曾遇见一位名家,他连雕刀也没有看见过,但我看外国的美术杂志上,常有木刻学校招生的广告,此辈似乎连杂志也不看也。

关于各国,无甚消息。所集的中国木刻,已于前日寄往巴黎,并致函苏联木刻家〔2〕,托其见后给我们批评,但不知何时始有消息。要印的木刻〔3〕正在选择,并作后记,大约至快怕要在阳四五月才可出版了。此复,即颂时绥。

迅上一月十九夜。

注释:

〔1〕奥国人的作品展览会一九三四年一月十二、十三日,奥地利青年雕刻家哈尔本在上海美术俱乐部举办展览,展出他游历墨西哥、古巴、美、法等国时所作的作品。

〔2〕致函苏联木刻家即附录11信。

〔3〕指《引玉集》。

340122致赵家璧家璧先生:顷查得丁玲的母亲的通信地址,是:"湖南常德、忠靖庙街六号、蒋慕唐老太太",如来信地址,与此无异,那就不是别人假冒的。

但又闻她的周围,穷本家甚多,款项〔1〕一到,顷刻即被分尽,所以最好是先寄一百来元,待回信到后,再行续寄为妥也。专此布达,即请著安。

迅顿首一月二十二日〔1〕款项指丁玲《母亲》一书的稿费。该书出版后,作者已被捕,其母蒋慕唐向良友图书印刷公司索取稿费。

340123致姚克姚克先生:一月八日信早收到,并木刻四帧〔1〕;后又得木刻目录〔2〕英译,由令弟〔3〕看原画修正后,打字见寄。现已并画邮寄谭女士。

梁君已见过,谈了一些时,他此刻当已北返了罢。

书籍被扣或信件被拆,这里也是日常茶饭事,谁也不以为怪。我在本年中,却只有一封母亲的来信恩赐"检讫"而已。《文学》编辑已改换,大约出版是要出版的,并且不准不出版(!),不过作者会渐渐易去,盖文人颇多,而其大作无人过问,所以要存此老招牌来发表一番,然而不久是要被读者发见,依然一落千丈的〔4〕。《现代》恐怕也不外此例。

上海已下雪结冰,冷至水管亦冻者数日,则北平之冷可想矣。敝寓均安,我依然作打杂生活,大约今年亦未必有什么成绩也。此复即颂时绥。

豫顿首一月二十三夜。

注释:

〔1〕木刻四帧即王钧初作木刻新年信片四帧。

〔2〕木刻目录参看340105信。

〔3〕令弟指姚志曾,参看330420①信注〔1〕。

〔4〕这里所说《文学》的事,参看340111信注〔7〕。

340124致黎烈文烈文先生:有一友人〔1〕,无派而不属于任何翼,能作短评,颇似尼采,今为绍介三则,倘能用,当能续作,但必仍由我转也。此上即请著安。

迅顿首一月廿四夜。

注释:

〔1〕友人指徐诗荃。参看350817信注〔1〕。

340125致姚克Y先生:昨上午方寄一函,下午便得十七来函,谨悉一切。画〔1〕已寄出。钱君〔2〕在上海时,曾嘱我便中绍介,事繁忘却,不及提,今既已晤面,甚善,他对于文坛情形,大约知道得较详细。

为OsakaAsahi所作文〔3〕,不过应酬之作,但从外国人看来,或颇奇特,因实出于他们意料之外也。520yd.com〔4〕不知所操何业,倘未深知底细,交际当稍小心,盖倘非留学生,则其能居留中国,必有职务也。

先生作小说,极好。其实只要写出实情,即于中国有益,是非曲直,昭然具在,揭其障蔽,便是公道耳。

我顽健如常,正编外国木刻小品〔5〕,拟付印。令弟见过三回,而未问住址,便中希以地址嘱其见告。又,此后如寄书籍,应寄何处?又,假如送司诺君书籍,照西洋例,其夫人亦应送一部否?此二事亦乞示及为幸。

此布,即颂时绥。

豫顿首一月廿五夜傅东华公患得患失,《文学》此后大约未必高明矣。

注释:

〔1〕指寄往法国展览的中国木刻作品,参看331204信注〔3〕。

〔2〕钱君未详。

〔3〕OsakaAsahi即大阪《朝日新闻》,一九七九年一月创刊。"所作文",指《上海所感》,后收入《集外集拾遗》。

〔4〕520yd.com即桂太郎。

〔5〕外国木刻小品指《引玉集》。

340129致郑振铎西谛先生:下午晤璧兄〔1〕,知即以夜车北上。顷检《北平笺谱》,则所缺凡五叶,即:第四本师曾花果笺(淳〔2〕)内缺黄蜀葵,第五本俞明〔3〕人物笺(淳)内缺倚窗美人,第六本吴澂〔4〕花卉笺(淳)内缺水仙,又缺紫玉簪,又二十幅梅花笺(静〔5〕)内缺一幅。

最前之四幅,前次见寄之样本中皆有之,可以拆下补入。惟梅花笺乞补寄,因不知所缺者为何人作,故别纸录所存之作者名备览。此上即颂著安。

迅顿首一月二十九夜所存梅花笺一桂浩度二萧匋三胡佩衡四齐白石五马晋六石雪七杨葆益八与恬九屈兆麟十袁匋十一待秋十二观岱十三吴宁祁十四苍虬居十五修髯士十六退翁十七汤定之十八陈煦十九陈年〔1〕璧兄指方璧,即沈雁冰。

〔2〕淳指北京琉璃厂的淳菁阁。

〔3〕俞明(1884--1935)号涤凡,画家。

〔4〕吴澂(1878--1949)字待秋,浙江崇德人,画家。

〔5〕静指北京琉璃厂的静文斋。

340209①致许寿裳〔1〕季帀兄:顷得惠函并有剪报,得读妙文,甚感。

卖脚气药处,系"上海大东门内大街,严大德堂",药计二种,一曰脚肿丸,浮肿者服之;一曰脚麻丸,觉麻痹者服之。应视症以求药,每服似一元,大率二服便愈云。

上海天气渐温,敝寓均安好。此复,即颂曼福。

弟飞顿首二月九日〔1〕此信据许寿裳亲属录寄副本编入。

340209②致郑振铎西谛先生:五日函及《北平笺谱》补页五张,已于今九日同时收到。分送印本办法,请悉如来函办理。英国亦可送给,以见并无偏心,至于德意,则且待他们法西结束之后可耳。第二次豫约数目,未知如何?倘已届五十或一百,我并不反对再印,但只须与初版略示区别,如有余书,则当酌加书价出售,庶几与初版豫约及再板豫约者皆有区别也。

先前未见过《十竹斋笺谱》〔1〕原本,故无从比较,仅就翻本看来,亦颇有趣,翻刻全部,每人一月不过二十余元,我豫算可以担任,如先生觉其刻本尚不走样,我以为可以进行,无论如何,总可以复活一部旧书也。至于渐成《图版丛刊》〔2〕,尤为佳事,但若极细之古刻,北平现在之刻工能否胜任,却还是一个问题,到这时候,似不妨杂以精良之石印或珂罗版也。

中国明人(忘其名)有《水浒传像》〔3〕,今似惟日本尚存翻刻本,时被引用,且加赞叹,而觅购不能得,不知先生有此本否?亦一丛刊中之材料也。

上海之青年美术学生中,亦有愿参考中国旧式木刻者,而苦于不知,知之,则又苦于难得,所以此后如图版刻成,似可于精印本外,别制一种廉价本,前者以榨取有钱或藏书者之钱,后者则以减轻学生之负担并助其研究,此于上帝意旨,庶几近之。

我在这里其实并无正业,而又并无闲空,盖因"打杂"之故,将许多光阴,都虚掷于莫名其妙之中。《文学》〔4〕第二期稿,创作恐不能著笔,至于无聊如《选本》那样之杂感,则当于二十五日以前,寄奉一则也。

专此布复,即请道安。

迅顿首二月九日〔1〕《十竹斋笺谱》彩色诗笺图谱,明末胡正言编。收图谱二百八十余幅,共四册,明崇祯十七、十八年(1644--1645)刊印。鲁迅、郑振铎以版画丛刊会名义翻印,一九三四年十二月出版第一册,后于一九四一年出齐。

〔2〕《图版丛刊》即《版画丛刊》。鲁迅、郑振铎为介绍宋、元、明以来中国彩色和单色版画而编辑的丛书。按只出版《十竹斋笺谱》一种。

〔3〕《水浒传像》即《水浒图赞》。明代杜堇作,共五十四幅。有清光绪八年(1882)广州百宋斋石印本。

〔4〕《文学》指《文学季刊》,参看331027②信注〔3〕。

340211①致陈烟桥〔1〕雾城先生:二月九日的信并木刻一幅,已经收到了,谢谢。先前的信及木刻,也收到的,我并且即发回信,现在看来,是我的那一封回信寄失了。

《木刻作法》〔2〕已托友人去买,但因邮寄没有西欧的顺当,所以一时怕未必能到,我想,夏季是总可以寄到的。书价大约不贵,也不必先付,而且也无法汇去,且待寄到后再说罢。

此复,即颂时绥。

〔迅〕上〔二月十一日〕〔1〕陈烟桥(1912--1970)曾用名李雾城,广东宝安人,木刻家,中国左翼美术家联盟成员。当时在上海从事木刻运动,作品有《烟桥木刻》等。

〔2〕《木刻作法》即《木刻技法》,苏联巴甫洛夫作,一九三一年出版。

340211②致姚克姚克先生:一月廿五日第一号信及二月五日信,均已收到。关于秦代的典章文物,我也茫无所知,耳目所及,也未知有专门的学者,倘查书,则夏曾佑之《中国古代史》〔1〕(商务印书馆出版,价三元)最简明。生活状态,则我以为不如看汉代石刻中之《武梁祠画像》,此像《金石粹编》〔2〕及《金石索》〔3〕中皆有复刻,较看拓本为便,汉时习俗,实与秦无大异,循览之后,颇能得其仿佛也。至于别的种种,只好以意为之,如必俟一切研究清楚,然后下笔,在事实上是难以做到的。

北平之所谓学者,所下的是抄撮功夫居多,而架子却当然高大,因为他们误解架子乃学者之必要条件也。倘有绍介,我以为也不妨拜访几位,即使看不到"学",却能看到"学者",明白那是怎样的人物,于"世故"及创作,会有用处也。

《自由谈》上近已见先生之作一篇〔4〕,别的几篇,恐怕原因多在为洪乔所误,因为尝闻黎叹无稿也。他在做编辑似甚为难,近新添《妇女园地》〔5〕一栏,分明是瓜分《自由谈》之现象。我只偶投短文,每月不过二三篇,较长而略有关系之文章,简直无处发表。新出之期刊却多,但无可看者,其中之作者,还是那一班,不过改换名姓而已。检查已开始,《文学》第二期先呈稿十篇,被抽去其半,则结果之必将奄奄无生气可知,大约出至二卷六期后,便当寿终正寝了。《现代》想必亦将讲民族文学,或以莫名其妙之文字填塞耳。

此刻在上海作品可以到处发表,不生问题的作者,其实十之九是先前用笔墨竞争,久已败北的人,此辈藉武力而登坛,则文坛之怪象可想。自办刊物,不为读者所购读,则另用妙法,钻进已经略有信用的刊物里面去,以势力取他作者之地位而代之。从今年起,大约为施行此种战略时代,不过此法亦难久掩他人之目,想来不到半年,《现代》之类也就要无人过问了。

我旧习甚多,也爱中国笺纸,当作花纸看,这回辑印了一部《笺谱》,算是旧法木刻的结账。S夫人〔6〕既爱艺术,我想送她一部,但因所得之书有限,不能也送.君了。这在礼仪上,不知可否?倘无碍,则请先生用英文写给我应该写上之文字,以便照抄,邮寄。并嘱令弟以其住址见告,令弟之通信地址,亦希嘱其函知,因我不知地址,有事不能函询也。

上海已渐温暖,过旧历年之情形,比新历年还起劲。我们均安。

此上即颂时绥。

弟豫顿首二月十一日〔1〕《中国古代史》夏曾佑著,一九三五年商务印书馆出版。

〔2〕《金石粹编》清代王昶编,共一六○卷,辑录夏、商、周至宋末的金石拓片一千五百余件。

〔3〕《金石索》清代冯云鹏、冯云鹓辑,共十二卷,辑录商周至宋元的金石拓片。

〔4〕指《读古书的商榷》,载一九三四年二月七日《申报.自由谈》。

〔5〕新添《妇女园地》一九三四年二月七日《申报.自由谈》曾载《本报编辑<妇女园地>征稿启事》:"本报于二月第二星期日(十八日)起每逢星期日就《自由谈》篇幅,特辟《妇女园地》一栏。"〔6〕S夫人指斯诺夫人。

340212致姚克姚克先生:昨方寄一函(第一),想已到。顷接第四号信,备悉一切。Sakamoto(=坂本)系领事馆情报处人员,其实也可以说是一种广义的侦探,不必与之通信,或简直不必以通信地址告之也。

上海已颇温暖,我们均好,请释念。

此复即颂时绥。

豫顿首二月十二夜340214致李小峰小峰兄:《两地书》评论除李长之〔1〕的之外,我所有的只二长文〔杨邨人与语[诰]〔2〕(天津报)〕及一二零星小语,都无扼要之谈,不成什么气候,这回还是不必附印罢。

迅上二月十四日〔1〕李长之参看350727②信注〔1〕。他的《鲁迅和景宋的通讯集:"两地书"》,载《图书评论》第一卷第十二期(一九三三年八月)。

〔2〕杨邨人与语[诰]杨邨人,参看330109信注〔8〕。他评论《两地书》的文章,题为《鲁迅的<两地书>》,载一九三三年六月二十五日《时事新报》。语[诰],未详。以此署名的《<两地书>,鲁迅和景宋的通讯》,载一九三三年五月八日天津《大公报.文学副刊》。

340215致台静农静农兄:二月十一日来信昨收到。我的信竟入于被装裱之列,殊出意外,遗臭万年姑且不管,但目下之劳民伤财,为可惜耳。

亚兄以七日午后到沪,昨十四日晨乘轮船北归,此信到时,或已晤面,见时希转告,以一信通知到燕为荷。

西谛藏明版图绘书不少,北平又易于借得古书,所以我曾劝其选印成书,作为中国木刻史。前在沪闻其口谈,则似意在多印图而少立说。明版插画,颇有千篇一律之观,倘非拔尤绍介,易令读者生厌,但究竟胜于无有,所以倘能翻印,亦大佳事,胜于焚书卖血万万矣。此复,即颂时绥。

迅顿首二月十五日午后340217致黎烈文烈文先生:"古历"元旦前后,陆续寄奉"此公"〔1〕短评数篇,而开年第一次,竟将拙作〔2〕取列第一,不胜感幸。但文中似亦雕去不少,以至短如胡羊尾巴,未尝留稿,自亦不复省记是何谬论,倘原稿尚在,希检还以便补入,因将来尚可重编卖钱也。此布即请道安。

迅顿首二月十七日〔1〕"此公"指徐诗荃。

〔2〕指《过年》,后收入《花边文学》。

340220致姚克姚克先生:第五信收到。来论之关于诗者,是很对的。歌,诗,词,曲,我以为原是民间物,文人取为己有,越做越难懂,弄得变成僵石,他们就又去取一样,又来慢慢的绞死它。譬如《楚辞》〔1〕罢,《离骚》〔2〕虽有方言,倒不难懂,到了扬雄,就特地"古奥",令人莫名其妙,这就离断气不远矣。词,曲之始,也都文从字顺,并不艰难,到后来,可就实在难读了。现在的白话诗,已有人掇用"选"字,或每句字必一定,写成一长方块,也就是这一类。

先生能发表英文,极好,发表之处,是不必太选择的。至于此地报纸,则刊出颇难,观一切文艺栏,无不死样活气,即可推见。我的投稿,自己已十分小心,而刊出后时亦删去一大段,好像尚未完篇一样,因此连拿笔的兴趣也提不起来了。傅公,一孱头耳,不知道他是在怎么想;那刊物,似乎也不过挨满一年,聊以塞责,则不复有朝气也可知。那挨满之由,或因官方不许,以免多禁之讥,或因老版要出,可以不退定款,均说不定。

520yd.comshev〔4〕的那篇小说,是《TalesoftheRevo-Sution》〔5〕中之一,英文有译本,为520yd.comnkerton,Se-cker,London;Huebsch,N.Y.〔6〕;1917.但此书北平未必能得,买来也可不必。大约照德文转译过来,篇名为《LorkerSheviriov》〔7〕,亚拉籍夫〔8〕拼作ASadejev或Aladeev,也就可以了。"无抗抵主义者"我想还是译作"托尔斯泰之徒"(Tols-toian?),较为明白易晓。译本出后,给我三四本,不知太多否?直寄之店名,须写UchiyamaBook-store〔9〕,不拼中国音。

送S君夫妇之书,当照来函办理,但未知其住址为何,希见示,以便直寄。又令弟之号亦请示及,因恐行中有同姓者,倘仅写一姓,或致误投也。

前回的信,不是提起过钱君不复来访吗,新近听到他生了大病,群医束手,终于难以治愈,亦未可知的。

武梁祠画像新拓本,已颇模胡,北平大约每套十元上下可得。又有《孝堂山画像》〔10〕,亦汉刻,似十幅,内有战斗,刑戮,卤簿......等图,价或只四五元,亦颇可供参考,其一部分,亦在《金石索》中。

此布,即颂时绥。

豫顿首二月二十日(第四)〔1〕《楚辞》西汉刘向辑,收战国屈原、宋玉等人的辞赋,共十七篇。

〔2〕《离骚》《楚辞》篇名,长诗,战国时楚国诗人屈原作。

〔3〕扬雄(前53--18)一作杨雄,字子云,蜀郡成都(今属四川)人。西汉文学家、语言文字学家。辞赋著作有《甘泉赋》、《羽猎赋》、《反离骚》等。

〔4〕520yd.comshev阿尔志跋绥夫(M.П.ΑpЦЬбаШeВ,1878--1927),俄国小说家。十月革命后于一九二三年逃亡国外,死于华沙。著有长篇小说《沙宁》、中篇小说《工人绥惠略夫》等。

〔5〕《TalesoftheRevolution》即《革命的故事》。

〔6〕520yd.comnkerton,Secker,London;Huebsch,N.Y.即:沛西.品克登翻译,伦敦塞克;纽约赫勃希(出版)。

〔7〕《WorkerSheviriov》即《工人绥惠略夫》。

〔8〕亚拉籍夫《工人绥惠略夫》一书中的人物。

〔9〕TchiyamaBook-store即内山书店。

〔10〕《孝堂山画像》东汉孝堂山祠画像石拓片集。孝堂山祠,在今山东长清县孝里铺。

340224①致曹靖华汝珍兄:十五日托书店寄字典等四本至学校〔1〕,未知已收到否?昨得二十日函,甚慰。一有儿女,在身边则觉其烦,不在又觉寂寞,弟亦如此,真是无法可想。静兄处款之无法探问,兄现想已知,只能暂时搁下。

上海靠笔墨很难生活,近日禁书至百九十余种之多〔2〕,闻光华书局第一,现代书局次之,最少要算北新,只有四种(《三闲集》,《伪自由书》,《旧时代之死》〔3〕,一种忘记了),良友图书公司也四种(《竖琴》,《一天的工作》,《母亲》〔4〕,《一年》〔5〕)。但书局已因此不敢印书,一是怕出后被禁,二是怕虽不禁而无人要看,所以卖买就停顿起来了。杂志编辑也非常小心,轻易不收稿。

那两本小说稿〔6〕,当去问一问,我和书局不相识,当托朋友去商量,倘收回时,当照所说改编,然后再觅商店。

上海已略暖,商情不佳,别的谣言倒没有,但北方来信,却常常检查,莫非比南边不安静吗?我们还好,请勿念。

此上,即请近安。

弟豫顿首二月廿四日〔1〕学校指北平大学女子文理学院。

〔2〕指一九三四年二月十九日国民党中央电令上海市党部查禁书籍一四九种事。参看《且介亭杂文二集.后记》。

〔3〕《旧时代之死》长篇小说,柔石著,一九二九年十月上海北新书局出版。

〔4〕《母亲》长篇小说,丁玲著,一九三三年六月上海良友图书印刷公司出版。

〔5〕《一年》长篇小说,张天翼著,一九三三年一月上海良友图书印刷公司出版。

〔6〕小说稿指《烟袋》及《第四十一》,当时拟由现代书局重印。后经鲁迅删去其中被禁的两篇,加入四篇,共十五篇,改名《苏联作家七人集》,并作序,一九三六年十一月上海良友图书印刷公司出版。

340224②致郑振铎西谛先生:日前获惠函并《北平笺谱》提单,已于昨日取得三十八部,重行展阅,觉得实也不恶,此番成绩,颇在豫想之上也。账目如已结好,希掷下,以便与内山算账。

本想于这几天为《文学季刊》作一小文,而琐事蝟集,不能静坐。为赌气计,要于日内编印杂感〔1〕,以破重压,此事不了,心气不平,宜于《文季》之文,不能下笔,故此次实已不能寄稿,希谅察为荷。

新年新事,是查禁书籍百四十余种,书店老版,无不惶惶奔走,继续着拜年一般之忙碌也。

此布即请道安。

迅顿首二月廿四夜〔1〕杂感指《准风月谈》。

340226①致罗清桢清桢先生:顷奉到来函并木刻五幅,谢谢。此五幅中,《劫后余生》中蹲着的女人的身体,似乎太大了一点,此外都好的。《韩江舟子》的风景,极妙,惜拉纤者与船,不能同时表出,须阅者想像,倘将人物布置得远些,而亦同时看见所拉之船,那就一目了然了。

有一个日本朋友〔1〕,即前年在上海最初教中国青年以木刻者,甚愿看中国作品,可否再给我一份,以便转寄。

弟一切如常,但比以前更受压迫,倘于大作有所绍介,则被绍介者会反而受害也说不定,现在的事情,无道理可说,不如暂时缄默,看有相宜之机会再动笔罢。

专此布复,即请文安。

迅上二月二十六日〔1〕日本朋友指内山嘉吉。参看330419(日)信注〔1〕。下文的"前年"应为一九三一年。

340226②致郑振铎西谛先生:二十四日寄奉一函,想已达。《北平笺谱》收到后,已经逐函查检,不料仍有缺页,共六幅,别纸开出附奉。不知可以设法补印否?希费神与纸铺一商,倘可,印工虽较昂亦无碍,因如此,则六部皆得完全也。

此书在内山书店之销场甚好,三日之间,卖去十一部,则二十部之售罄,当无需一星期耳。

第二次印之豫约者,不知已有几人,尚拟举办否?先生之书籍插画集〔1〕,现已如何,是否仍行豫约,希见示为幸。

此布,即请文安。迅顿首二月廿六夜〔1〕书籍插画集指郑振铎拟编印的明代小说传奇插画集。

340303①致曹靖华汝珍兄:日前将兄所要的书四本寄至学校,昨被寄回,上批云"本校并无此人",我想必是门房胡闹(因为我并未写错姓名),书仍当寄上,但不知以寄至何处为宜,希即将地址及姓名见示。书须挂号,要有印的名字才好也。此布即颂时绥。

弟豫顿首三月三日340303②致郑振铎西谛先生:日前奉一函,系拟补印缺页者,未知已到否?

《北平笺谱》之在内山书店,销路极好,不到一星期,二十部全已卖完,内山谓倘若再版,他仍可要二三十部。不知中国方面,豫约者已有几人?如已及二十部倘有三十部,则可只给内山二十部,那就不妨开印了。

此书再版时,只要将末页改刻,于第一二行上,添"次年△月再版△△部越△月毕工"十四字,又,选定者之名,亦用木刻就好了。此布即请文安。

迅顿首三月三日340304①致黎烈文烈文先生:"此公"稿二篇呈上,颇有佛气,但《自由谈》本不拘一格,或无妨乎?

"此公"脾气颇不平常,不许我以原稿径寄,其实又有什么关系,而今则需人抄录,既费力,又费时,忙时殊以为苦。不知馆中有人抄写否?倘有,则以抄本付排,而以原稿还我,我又可以还"此公"。此后即不必我抄,但以原稿寄出,稍可省事矣。如何?便中希示及。

此上,即请道安。

迅顿首三月四夜340304②致萧三肖山兄:一月五日的信,早收到。《文学周报》〔1〕是陆续收到一些的,但此外书报(插画的),一本也没有到。弟前寄杂志二包后,又于寄莫京〔2〕木刻家以书籍时,附上杂志数本,前几天又代茅兄寄上他所赠的书一包,未知收到否,此外尚有三本,当于日内寄上。

莲姊〔3〕处已嘱其常写信。亚兄于年假时来此一趟,住了六七天。它兄到乡下〔4〕去了,地僻,不能通邮,来信已交其太太〔5〕看过,但她大约不久也要赴乡下去了,倘兄寄来原文书籍,除英德文者外,我们这里已无人能看,暂时可以不必寄了。

《子夜》,茅兄已送来一本,此书已被禁止了,今年开头就禁书一百四十九种,单是文学的。昨天大烧书,将柔石的《希望》,丁玲的《水》,全都烧掉了,剪〔6〕报附上。

中国文学史没有好的,但当选购数种寄上。至于作家评传,更是不行,编者并不研究,只将载于报章杂志上的"读后感"之类,连起来成一本书,以博稿费而已,和别国的评传,是不能比的,但亦当购寄,以备参考。

附上它嫂信二张。回答二纸〔7〕,请兄译出转寄为感。

专此布达,即颂时绥。

弟豫上三月四夜。

注释:

〔1〕《文学周报》即苏联《文学报》。

〔2〕莫京指莫斯科。

〔3〕莲姊指"左联"。

〔4〕乡下指江西中央革命根据地。

〔5〕太太指杨之华。

〔6〕剪报指刊于一九三四年三月三日《申报》的《各大书店缴毁大批反动书籍》,其中有"商务印书馆被查禁者有《希望》一种","新中国书店亦有《水》一种呈送市党部"等语。《希望》,短篇小说集,柔石著,一九三○年七月上海商务印书馆出版。《水》,短篇小说集,丁玲著,一九三三年二月上海新中国书局出版。

〔7〕回答二纸指鲁迅和茅盾分别应国际革命作家联盟的国际文学社之约而写的文章。该社为迎接第一次苏联作家代表大会的召开,以征答问题的形式向各国著名作家约稿。鲁迅的答问发表于《国际文学》一九三四年三、四期合刊,题为《中国与十月》,后改为《答国际文学社问》,收入《且介亭杂文》。

340306①致曹靖华汝珍兄:三月三日函已收到。书已寄回,近因书店太忙,稍停数日当再寄。肖山兄信言寄我书报,报有到者,而书则无。日前刚发一信,谓它兄回乡,无人阅读,可不必寄。今始想到可转寄兄,便中给彼信时,望提及,报可仍寄我处,则由我寄上,当比直达较好也。

《春光》〔1〕杂志,口头上是有稿费的,但不可靠,因书店小,口说不作准。大书店则有人包办,我辈难于被用。

毕氏〔2〕等传略,倘有暇,仍望译寄。这一回来不及了,因已付印,但将来会有用处的。

上海仍冷如一月前,我们均好。雪夫人〔3〕于十日前生一男孩,须自养,生活更困难了。

此上即颂时绥。

弟豫顿首三月六夜〔1〕《春光》文艺月刊,庄启东、陈君冶编辑。一九三四年三月创刊,同年五月出至第三期后停刊。

〔2〕毕氏指苏联木刻家毕斯凯莱夫。

〔3〕雪夫人指冯雪峰夫人何爱玉(1910--1977),浙江金华人,当时冯已去江西革命根据地,她寄住于鲁迅家。

340306②致姚克Y先生:二月廿七日函收到;信的号数,其实是连我自己也记不清楚了,我于信件随到随复,不留底子,而亦不宜留,所以此法也不便当,还是废止,一任恩赐没收,不再究诘,胡里胡涂罢。

汉画象模胡的居多,倘是初拓,可比较的清晰,但不易得。我在北平时,曾陆续搜得一大箱,曾拟摘取其关于生活状况者,印以传世,而为时间与财力所限,至今未能,他日倘有机会,还想做一做。汉画象中,有所谓《朱鲔石室画象》〔1〕者,我看实是晋石,上绘宴会之状,非常生动,与一般汉石不同,但极难得,我有一点而不全,先生倘能遇到,万不可放过也。

关于中国文艺情形,先生能陆续作文发表,最好。我看外国人对于这些事,非常模胡,而所谓"大师""学者"之流,则一味自吹自捧,绝不可靠,青年又少有精通外国文者,有话难开口,弄得漆黑一团。日本人读汉文本来较易,而看他们的著作,也还是胡说居多,到上海半月,便做一本书,什么轮盘赌,私门子〔2〕之类,说得中国好像全盘都是嫖赌的天国。但现在他们也有些露出[出]马脚,读者颇知其不可信了。上月我做了三则短评〔3〕,发表于本月《改造》〔4〕上,对于中、日、满,都加以讽刺,而上海文氓,竟又藉此施行谋害〔5〕,所谓黑暗,真是至今日而无以复加了。

插画〔6〕要找画家,怕很难,木刻较好的两三个人,都走散了,因为饥饿。在我的记忆中,现在只有一人〔7〕或者还能试一试,不过他不会木刻,只能笔画,纵不佳,比西洋人所画总可以真确一点。当于日内去觅,与之一谈,再复。

上月此间禁书百四十九种,我的《自选集》〔8〕在内。我所选的作品,都是十年以前的,那时今之当局,尚未取得政权,而作品中已有对于现在的"反动",真是奇事也。

上海还冷,恐怕未必逊于北平。我们都好。

此布,即颂时绥。

弟豫顿首三月六夜〔1〕《朱鲔石室画象》未详。

〔2〕轮盘赌欧洲赌场中的一种赌博方法,当时也盛行于上海租界。私门子,私娼。这里说的日本人,指日本作家谷崎润一郎。

〔3〕三则短评指《火》、《王道》、《监狱》,即《关于中国的两三件事》,后收入《且介亭杂文》。

〔4〕《改造》日本综合性月刊,一九一九年四月创刊,一九五五年二月出至第三十六卷第二期停刊,东京改造社出版。

〔5〕上海文氓施行谋害邵洵美、章克标编辑的《人言》周刊第一卷第三期(一九三四年三月三日)译载了上述三则短评中的一则,题为《谈监狱》。在其译者附白、识及编者注中,攻击鲁迅的文章是"托庇于外人威权之下的论调",并以"军事裁判"暗示国民党反动派。参看《准风月谈.后记》。

〔6〕插画指为斯诺译《阿Q正传》插画。

〔7〕指魏猛克。参看330801②信注〔1〕。

〔8〕《自选集》即《鲁迅自选集》。

340309致何白涛白涛先生:二月廿日的信,是三月九日才收到的,并洋卅元及木刻一幅,谢谢。

我所拟翻印之木刻画〔1〕,已寄东京去印,因那边印工好而价廉,共六十幅,内有几幅须缩小,只印三百本,是珂罗板,布面装订的,费须三百余元,拟卖一元五角一本,在内山书店出售。成功恐不能快,一出版,当寄上。

中国能有关于木刻的杂志,原是很好,但读者恐不会多,日本之《白与黑》〔2〕(原版印),每期只印六十本,《版艺术》〔3〕也不过五百部,尚且卖不完也。

专此布复,并颂时绥。

迅上三月九日〔1〕木刻画指《引玉集》。

〔2〕《白与黑》日本木刻期刊,料治朝鸣编辑,一九三一年创刊,一九三四年出至第五十号停刊。后又出四期再刊号,一九三五年八月一日终刊。东京白与黑社出版。

〔3〕《版艺术》日本木刻月刊,料治熊太编辑,一九三二年创刊,一九三六年停刊。东京白与黑社出版。

340310致郑振铎西谛先生:五日信并帐目均收到。内山加入,还在发表豫约之先,我想还是作每部九.四七算,连运费等共二○一.六五元,其一.六五由我之五三.三六四八内减去,我即剩五一.七一四八了,即作为助印《图本丛刊》〔1〕之类之用。但每月刊刻《十竹斋笺谱》费用,则只要先生将数目通知,仍当案月另寄。

关于《北平笺谱》再版事,前函已提起,顷想已到。今日与内山商量,他仍愿加入三十部,取得三百元,当于下星期汇上,那么,必要者已有八十部,大可以开印了,所余的二十部,是决不会沉滞的。第二次印对于内山,我想仍作每部九.四七算。

寄法美图书馆的两部,前日寄出,而税关说这不是书籍,是印刷品,每部抽税一元五角,你看可笑不可笑。

缺页倘能早印见寄,甚好。这回付印,似应嘱装订者小心,或者每种多印几张,以备补缺之用,才好。因为买这类高价书的人,大抵要检查,恐怕一有缺页,会来麻烦的。

禁书事〔2〕未闻解决。《文学》三月号,至今未出。《文季》三期稿〔3〕,当勉力为之。

此复,即请道安迅顿首三月十日〔1〕《图本丛刊》即《版画丛刊》。

〔2〕禁书事参看340224①信注〔2〕。

〔3〕后作成《看图识字》,收入《且介亭杂文》。

340313致郑振铎西谛先生:十日寄一函,想已到。《北平笺谱》之内山书款,已交来三百元,即嘱舍弟由商务印书馆汇奉,取得汇票,今附上,希察收为幸。

老莲〔1〕之《水浒图》,久闻其名,而未一见。日本所翻刻者,系别一明人作,《世界美术全集续编》〔2〕中曾印数页,每页二人。但偶忘作者名,稍暇当查出,庶于中国或有访得之望。

《文学》第四期至今未出,盖因检查而迁延,闻此后或不至再误期。书案无后文,似有不死不活之概,盖内幕复杂,非一时所能了也。

《笺谱》再版,约者已有七十部,则事已易举。尾页如嫌另刻费事,我以为亦可就原版将末行锯去(因编者之名,已见于首页),而别刻一木印,记再刻之事,用朱印于第一二行之下,当亦不俗耳。

此布,即请文安迅顿首三月十三夜〔1〕老莲陈洪绶(1598--1652),字章侯,别名老莲,诸暨(今属浙江)人,明末画家。《水浒图》,即《水浒叶子》,画梁山泊人物绣像四十图。

〔2〕《世界美术全集续编》日本下中弥三郎编,共三十六册。一九二八年开始发行,至一九三○年出齐。一九三一年又出别卷十八册。东京平凡社出版。

340315①致姚克姚克先生:顷接十日函,始知天津报上,谓我已生脑炎〔1〕,致使吾友惊忧,可谓恶作剧;上海小报,则但云我已遁香港〔2〕,尚未如斯之甚也。其实我脑既未炎,亦未生他病,顽健仍如往日。假使真患此症,则非死即残废,岂辍笔十年所能了事哉。此谣盖文氓所为,由此亦可见此辈之无聊之至,诸希释念为幸。插画家正在物色,稍迟仍当奉报也。专此布复,即请旅安。

豫顿首三月十五夜〔1〕生脑炎一九三四年三月十日天津《大公报》"文化情报"栏载:"据最近本月初日本《盛京时报》上海通讯,谓蛰居上海之鲁迅氏,在客观环境中无发表著述自由,近又忽患脑病,时时作痛,并感到一种不适。经延医证实确系脑病,为重性脑膜炎。当时医生嘱鲁'十年'(?)不准用脑从事著作,意即停笔十年,否则脑子绝对不能用,完全无治云。"〔2〕遁香港上海某"报载左翼作家盟主鲁迅曾入闽,因半途得知闽方势倒而转赴香港。"(转引自一九三四年一月三十日上海《福尔摩斯》报第二版)340315②致母亲母亲大人膝下,敬禀者,久未得来示为念。近闻天津报上,有登男生脑炎症者,全系谣言,请勿念为要。害马亦好,惟海婴于十日前患伤风发热,即经延医诊治,现已渐愈矣。和荪〔1〕兄不知已动身否?至今未见其来访也。专此布达,恭请金安。

男树叩上。广平及海婴随叩三月十五夜。

注释:

〔1〕和荪即阮和孙,鲁迅大姨之子。

340316①致天下篇社〔1〕日前收到刊物〔2〕并惠书,谨悉。拙〔3〕著拟觅一较可凭信者翻译,而此人适回乡省亲,闻需两三星期始能再到上海,大约本月底或下月初当可译出,届时必即邮奉〔4〕也。恐念,先此奉闻。并颂时祉。

迅上〔一九三四年三月十六日〕〔1〕此信手迹在天津《北洋画报》第一四六八期(一九三六窆埠凸年十月二十二日)发表时,被略去称谓及时间。

《天下篇》,综合性半月刊,左小蘧主编,一九三四年二月在天津创刊,仅出三期停刊。

〔2〕刊物指《天下篇》第一卷第二号(一九三四年三月一日)。据《鲁迅日记》一九三四年三月十二日:"得天下篇社信并刊物二本。"〔3〕当指《关于中国的两三件事》。

〔4〕据《鲁迅日记》一九三四年三月廿八日:"寄天下篇社信并方晨译稿一篇。"340316②致台静农〔1〕横眉岂夺蛾眉冶,不料仍违众女心。诅咒而今翻异样,无如臣脑故如冰。

三月十五夜闻谣戏作,以博静兄一粲旅隼〔三月十六日〕〔1〕原件无标点。此诗后题为《报载患脑炎戏作》,收入《集外案拾遗》。

340317致曹靖华汝珍兄:蒙寄画片十幅,今日收到。书四本,则于下午又寄往学校去了,写明注册课转,这回想不至于再有错误了罢。

我们一切如常,弟亦甚安好,并无微恙,希释念为要。

此布,即颂时绥。

弟豫上。三月十七夜令夫人及孩子们均此致候。

340322致蔡柏龄〔1〕柏林先生:请恕我唐突奉书;实因欲寄季志仁〔2〕先生信,而不知其现在迁居何处,近闻友人言,谓先生与之相识,当能知其住址。但亦不知此说果确否。今姑冒昧附上一笑,倘先生确知季先生寓所,则希为加封转寄,不胜感荷。

专此布达,顺请旅安。

鲁迅启上〔一九三四年〕三月二十二夜〔1〕蔡柏龄即蔡柏林,浙江绍兴人,蔡元培次子。当时在法国留学。

〔2〕季志仁参看290820信注〔2〕。

340324致姚克姚克先生:二十一函顷奉到。流行感冒愈后,大须休养,希勿过劳为要。力作数日,卧床数日,其成绩逊于每日所作有节而无病,这是我所经验的。

关于我的大病的谣言,顷始知出于奉天之《盛京时报》〔1〕,而所根据则为"上海函",然则仍是此地之文氓所为。此辈心凶笔弱,不能文战,便大施诬陷与中伤,又无效,于是就诅咒,真如三姑六婆,可鄙亦可恶也。

敬隐渔君的法文听说是好的,但他对于翻译却未必诚挚,因为他的目的是在卖钱,重译〔2〕之后,错误当然更加不少。近布克夫人译《水浒》〔3〕,闻颇好,但其书名,取"皆兄弟也"之意,便不确,因为山泊中人,是并不将一切人们都作兄弟看的。

小说插图已托人去画,条件悉如来信所言。插画技术,与欧美人较,真如班门弄斧,但情形器物,总可以较为正确。大约再有十天,便可寄上了。

.君信已收到,先生想已看过,那末一段的话,是极对的。然而中国环境,与艺术最不利,青年竟无法看见一幅欧美名画的原作,都在摸暗弄堂,要有杰出的作家,恐怕是很难的。至于有力游历外国的"大师"之流〔4〕,他却只在为自己个人吹打,岂不可叹。

汉唐画象石刻,我历来收得不少,惜是模胡者多,颇欲择其有关风俗者,印成一本,但尚无暇,无力为此。先生见过玻璃版印之李毅士〔5〕教授之《长恨歌画意》没有?今似已三版,然其中之人物屋宇器物,实乃广东饭馆与"梅郎"〔6〕之流耳,何怪西洋人画数千年前之中国人,就已有了辫子,而且身穿马蹄袖袍子乎。绍介古代人物画之事,可见也不可缓。

我们都好。但闻钱君病颇危耳。此复,并请著安。

豫顿首三月廿四日〔1〕《盛京时报》日本中岛真雄一九○六年十月在沈阳创办的中文日报。该报一九三四年二月二十五日发表《鲁迅停笔十年脑病甚剧亦不能写稿》的消息。其中说:"上海函云、左翼作家鲁迅近染脑病亦不能执笔写作、据医生诊称、系脑膜炎之现象、苟不速治、将生危险、并劝氏今后停笔不作任何文章、非休养十年不能痊愈云。"〔2〕重译指英国米尔斯据敬隐渔用法文编译的《中国当代短篇小说家作品造》译成英文的《阿Q的悲剧及其它当代中国短篇小说》,一九三○年和一九三一年先后由英国乔治.劳特利奇书局和美国戴尔书局出版。

〔3〕布克夫人参看331115②信注〔3〕。所译《水浒》(七十回本),题为《AllMenareBrothers》,一九三四年纽约约翰.戴公司出版。

〔4〕"大师"之流指刘海栗等。一九三二年至一九三四年间,他们曾在欧洲的一些国家举办中国美术展览或个人书画展览。

〔5〕李毅士李祖鸿,字毅士,江苏武进人,画家。曾任北京大学、北京艺术专科学校、上海美术专科学校教授。《长恨歌画意》,是关于杨贵妃故事的画册,一九三二年十一月中华书局出版。

〔6〕"梅郎"当时上海某些小报曾以此称梅兰芳。

340326致郑振铎西谛先生:二十一日函并《北平笺谱》缺页五张,均收到。

《十竹斋笺谱》的山水,复刻极佳,想当尚有花卉人物之类,倘然,亦殊可观。古之印本,大约多用矿物性颜料,所以历久不褪色,今若用植物性者,则多遇日光,便日见其淡,殊不足以垂远。但我辈之力,亦未能彻底师古,止得从俗。抑或者北平印笺,亦尚有仍用矿物颜料者乎。

刻工的工钱,是否以前已由先生付出?便中希见告:何月起,每月每人约若干。以便补寄及续寄。

《世界美术集续编》,诚系"别集"之误,《水浒像》〔1〕记得是在《东洋版画篇》〔2〕中。匆复,顺请著安。

迅上三月廿六日〔1〕《水浒像》即《水浒图赞》。

〔2〕《东洋版画篇》系《世界美术全集(别卷)》第十二集。

340327①致台静农静农兄:二十五日得惠书,昨始得《右文说在训诂学上之沿革及其推测〔阐〕》〔1〕一本,入夜循览,砉然发蒙,然文字之学,早已一切还给章先生,略无私蓄,所以甚服此书之浩瀚,而竟不能赞一辞,见兼士兄时,乞代达谢意为托。

素兄墓志〔2〕,当于三四日内写成寄上;我的字而可以刻石,真如天津报之令我生脑炎一样,大出意料之外。木刻无合用者,勉选横而简单者一幅,当直接交与开明,令制版也。我辈均安,可释念。此布,即颂时绥。

隼顿首三月廿七日〔1〕《右文说在训诂学上之沿革及其推测〔阐〕》文字学论著,沈兼士著,一九三三年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出版。

〔2〕素兄墓志即鲁迅应台静农等之请而作的《韦素园墓记》,后收入《且介亭杂文》。

340327②致曹靖华联亚兄:二十三日信并木刻家传略二篇,顷已收到。字典等已于四五日前寄出,上面写明注册部收转,想可不至于再弄错了。

良友出之两本小说〔1〕,其实并无问题,而情形如此者,一则由于文氓借此作威作福,二则由于书店怕事,有事不如无事,所以索性不发卖了。去年书店,不折本的只有二三家。

亚丹〔2〕兄有版税八十元,兄如能设法转寄,则乞将附笺并汇票一并交去为荷。

上海多雨,所谓"清明时节雨纷纷"也。敝寓均安,希释念。此布,即请文安。

弟豫顿首三月二十七日附汇票一纸,信一张〔3〕。

注释:

〔1〕两本小说指《竖琴》和《一天的工作》。

〔2〕亚丹即曹靖华。本信开头称"联亚",此处请其为"亚丹""设法转寄"版税和信件,据收信人说,这是为免遭国民党信检后发生麻烦或意外之故。

〔3〕即340327③信。

340327③致曹靖华亚丹先生:先生译《星花》至本年二月底为止之版税,已由公司〔1〕交来,今特汇上。希在票背签名盖印(须与票上所写者相同之印,勿用闲章),略停一二日后(因恐其存根尚未寄到),往琉璃厂商务印书馆分馆去取,即可付与现洋。取款须至会计科,先前设在楼上,现想必照旧,向柜头一问便知。有时要问汇款人,则云,本馆员周君建人经手可也。收到后并希示知为幸。

专此布达,即颂时绥。

弟豫顿首三月二十七日附汇票一纸。

注释:

〔1〕公司指上海良友图书印刷公司。

340328①致许寿裳〔1〕季帀兄:久未闻消息,想一切康适为念。

《笺谱》〔2〕已印成,留一部在此,未知何时返禾〔3〕,尔时希见过为幸。

此布,即颂曼福。

弟飞顿首三月廿八夜〔1〕此信据许寿裳亲属录寄副本编入。

〔2〕《笺谱》即《北平笺谱》。

〔3〕禾即浙江嘉兴。

340328②致陈烟桥雾城先生:二十一日信并木刻一幅,早收到了,想写回信,而地址一时竟不知放在那里,所以一直拖到现在。

那一幅图,诚然,刻法,明暗,都比《拉》进步,尤其是主体很分明,能令人一看就明白所要表现的是什么。然而就全体而言,我以为却比《拉》更有缺点。一、背景,想来是割稻,但并无穗子之状;二、主题,那两人的面貌太相像,半跪的人的一足是不对的,当防敌来袭或豫备攻击时,跪法应作冖,这才易于站起。还有一层,《拉》是"动"的,这幅却有些"静"的了,这是因为那主体缺少紧张的状态的缘故。

我看先生的木刻,黑白对比的力量,已经很能运用的了,一面最好是更仔细的观察实状,实物;还有古今的名画,也有可以采取的地方,都要随时留心,不可放过,日积月累,一定很有益的。

至于手法和构图,我的意见是以为不必问是西洋风或中国风,只要看观者能否看懂,而采用其合宜者。先前售卖的旧法花纸,其实乡下人是并不全懂的,他们之买去贴起来,好像了然于心者,一半是因为习惯:这是花纸,好看的。所以例如阴影,是西法,但倘不扰乱一般观众的目光,可用时我以为也还可以用上去。睡着的人的头上放出一道毫光,内画人物,算是做梦,与西法之嘴里放出一道毫光,内写文字,算是说话,也不妨并用的。

中国的木刻,已经像样起来了,我想,最好是募集作品,精选之后,将入选者请作者各印一百份,订成一本,出一种不定期刊,每本以二十至二十四幅为度,这是于大家很有益处的。但可惜我一知半解,又无法公开通信处,不能动。此复,即颂时绥。

迅上三月廿八日340329①致母亲母亲大人膝下,敬禀者,得来示,知大人亦患伤风,现已全愈,甚慰。海婴亦已复元,胃口很开了。上海本已和暖,但近几天忽又下雨发风,冷如初冬,仍非生火炉不可。惟寓中均安,可请放心。老三亦好,只是公司〔1〕中每日须办公八点钟,未免过于劳苦;至于寄信退回,据云系因信面上写号之故,因为公司门房仅知各人之名,此后可写书名〔2〕,即不至收不到了。专此布达,恭请金安。

男树叩广平及海婴随叩三月廿九夜〔1〕公司指商务印书馆。

〔2〕书名即学名。

340329②致陶亢德亢德先生:惠示诵悉。向来本不能文,亦不喜作文,前此一切胡诌,俱因万不得已,今幸逢昭代〔1〕,赐缄口舌,正可假公济私,辍笔而念经,撰述中无名,刊物上无文,皆夙愿也,没齿无怨。以肖像示青年〔2〕,却滋笑柄,乞免之,幸甚幸甚。

《南腔北调集》恐已印成,售法如何,殊未审,内山书店亦未必定有,倘出版者有所送赠,当奉呈。《论语》久未得见,但请先生勿促其见惠,因倘欲阅读,可自购致也。专此布复,即请著安。

迅顿首三月廿九日〔1〕昭代语见崔塗《问卜》诗:"不拟奉昭代,悠悠过此生。"〔2〕以肖像示青年当时林语堂、陶亢德筹办的《人间世》拟每期选刊作家像一帧,曾向鲁迅索取。

340331①致曹靖华汝珍兄:二十八日寄上一函寄至学校并洋八十元,未知已到否?顷已收到肖兄寄来之《文学报》约十张,拟寄上,但未知以寄至何处为宜,希示地址。又,挂号则收信人须有印,并乞以有印之名见告为荷。此上即请春安。

弟豫顿首三月卅一日340331②致台静农静农兄:日内当寄书〔1〕五本。其一本奉览,余四本希便中转交霁野,维钧,天行,沈观为感。

此布,即颂时绥。隼上三月卅一日〔1〕指《南腔北调集》。

340401①致黎烈文烈文先生:"此公"盖甚雄于文,今日送来短评十篇,今先寄二分之一,余当续寄;但颇善虑,必欲我索回原稿,故希先生于排印后,陆续见还,俾我得以交代为幸。

其实,此公文体,与我殊不同,思想亦不一致,而杨公人,又疑是拙作,闻在《时事新报》(?)上讲冷话,〔1〕自以为善嗅,而又不确,此其所以为吧儿狗欤。

此布,即请著安。

迅顿首四月一夜〔1〕一九三四年三月十七日《申报.自由谈》发表徐诗荃署名"古明"的《再论京派、海派及其他》一文,其中说:"几个小卒小在文坛上乱捧乱喝,大分其'京'、'海',无以名之,名之曰'野狐禅',野狐而大谈禅理,其理之荒唐可知。"同年三月二十三日《时事新报.学灯》发表杨邨人针对上文写的《海派罪状的揭发》一文,其中说:"我为了澄清文坛上的污浊而有揭发海派的黑幕声罪致讨之举,这本来非海派的人们是谁都没有话说的,......却引起了兔死狐悲的同类人群起而反攻,甚至于某大文豪御驾亲征令檄四方面,攻击海派者无以名之,名之曰野狐禅。于是海派无罪,攻击海派者反成暴德。"这里的"某大文豪"暗指鲁迅,因鲁迅在同年二月三日曾署名"栾廷石"在《申报.自由谈》上发表过《"京派"与"海派"》一文,杨邨人遂将"古明"误作鲁迅。

340401②致陶亢德亢德先生:日前寄奉芜函后,于晚便得《南腔北调集》印本,次日携往书店,拟托代送,而适有人来投大札,因即乞其持归,想已达览。此书殆皆游词琐语,不足存,而竟以出版者,无非为了彼既禁遏,我偏印行,赌气而已,离著作之道远甚。然由此亦可见"本不能文"云云,实有证据,决非虚娇恃气之谈也。

论语》顷收到一本,是三十八期,即读一过。倘蒙谅其直言,则我以为内容实非幽默,文多平平,甚者且堕入油滑。闻莎士比亚〔1〕时,有人失足仆地,或面沾污黦而不自知,见者便觉大可笑。今已不然,倘有笑者,可笑恐反在此人之笑,时移世迁,情知亦改也。然中国之所谓幽默,往往尚不脱《笑林广记》〔2〕式,真是无可奈何。小品文前途虑亦未必坦荡,然亦只能姑试之耳。

照相仅有去年所摄者,倘为先生个人所需,而不用于刊物,当奉呈也。

此复,即颂时绥。

鲁迅四月一夜。

注释:

〔1〕莎士比亚(520yd.comeare,1564--1616)欧洲文艺复兴时期英国戏剧家、诗人,著有剧本《罗密欧与朱丽叶》、《哈姆雷特》、《仲夏夜之梦》等三十七种。

〔2〕《笑林广记》明代冯梦龙编有《广笑府》十三卷,至清代被禁止,后来书坊又改编为《笑林广记》,共十二卷,编者署名"游戏主人"。

340403①致姚克姚克先生:昨寄上书〔1〕一本,不知已到否?

小说插画已取来,今日另行挂号寄出,内共五幅,两幅大略相似,请择取其一。作者姓魏〔2〕,名署在图上。上海已少有木刻家,大抵因生活关系而走散;现在我只能找到魏君,总算用毛笔而带中国画风的,但尚幼稚,器具衣服,亦有误处(如衣皆左衽等),不过还不庸俗,而且比欧洲人所作,错误总可较少。不知可用否,希酌定。

上海常雨,否则阴天。我们都如常,希释念。

《北平素描》〔3〕,已见过三天,大约这里所能发表的,只能写到如此而止。

此布即请著安豫顿首四月三日〔1〕指《南腔北调集》。

〔2〕魏指魏猛克。参看330801②信注〔1〕。

〔3〕《北平素描》散文,姚克作,载一九三四年三月二十六、二十七、三十一日《申报.自由谈》。

340403②致魏猛克〔1〕××先生:画及信早收到,我看画是不必重画了,虽然衣服等等,偶有小误,但也无关大体,所以今天已经寄出了。《嚓》的两幅〔2〕,我也决不定那一幅好,就都寄了去,由他们去选择罢。

《列女传》〔3〕翻刻而又翻刻,刻死了;宋本大约好得多,宋本出于顾凯之〔4〕,原画已无,有正书局印有唐人临本十来幅,名曰《女史箴图》。你倒买一本比比看(但那图却并非《列女传》,所谓"比"者,比其笔法而已。)毛笔作画之有趣,我想,在于笔触;而用软笔画得有劲,也算中国画中之一种本领。粗笔写意画有劲易,工细之笔有劲难,所以古有所谓"铁线描",是细而有劲的画法,早已无人作了,因为一笔也含胡不得。

中国旧书上的插画,我以为可以采用之处甚多,但倘非常逛旧书店,不易遇到。又,清朝末年有吴友如,是画上海流氓和妓女的好手,前几年印有《友如墨宝》〔5〕,不知曾见过否?

此复,即颂时绥。

迅上四月三夜〔1〕此信据一九三七年七月十四日《北平新报.文艺周刊》所载编入,发表时收信人姓名被略去。

〔2〕魏猛克曾经鲁迅介绍为美国斯诺译的中国短篇小说集《活的中国》中的《阿Q正传》作插图。"《嚓》的两幅",指他所作两幅不同构思的有关阿Q与王胡扭打的中国画。

〔3〕《列女传》又作《古列女传》,汉代刘向著。

〔4〕顾凯之即顾恺之(约345--406)字长康,晋陵无锡(今属江苏)人,东晋画家。所绘《女史箴图》,存世的相传是早期摹本。

〔5〕《友如墨宝》即《吴友如墨宝》,画集。是吴友如在《点石斋画报》上所发表作品的汇集。

340404致陶亢德亢德先生:惠示收到。照相若由我觅便人带上,恐需时日。今附上一函,一面将照相放在内山书店,社中想有送信人,请嘱其持函往取为幸。

此复,即请著安。

迅顿首四月四夜340405①致张慧〔1〕小青先生:二月二十五日惠函并稿〔2〕二本,早经收到,且蒙赠书两本〔3〕,感谢之至。顷又得三月二十五日函,备悉种种。旅居上海,琐事太多,以致大作至今始陆续读毕。诸作情感诚挚,文字流畅,惟诚如来示所言,在今日已较觉倾于颓唐,不过均系旧作,则亦不足为病。《国风》新译尤明白生动,人皆能解,有出版之价值,惜此地出版界日见凋苓,我又永受迫压,如居地下,无能为力,顷已托书店挂号寄还,至希察收,有负雅意,真是十分抱歉。

木刻为近来新兴之艺术,比之油画,更易着手而便于流传。良友公司所出木刻四种〔4〕,作者的手腕,是很好的,但我以为学之恐有害,因其作刀法简略,而黑白分明,非基础极好者,不能到此境界,偶一不慎,即流于粗陋也。惟作为参考,则当然无所不可。而开手之际,似以取法于工细平稳者为佳耳。

专此布复,即请文安。

鲁迅上四月五日〔1〕张慧号小青,广东兴宁人,木刻家。当时在广东梅县松口中学任教,业余从事木刻和写作。作有《张慧木刻画》,自费手印出版。

〔2〕指张慧的《国风》今译稿,后曾以《"野有死麕"》为题自费出版。

〔3〕书两本据收信人回忆,系指他自费出版的旧体诗词《颓唐集》和散文集《东海归来》。

〔4〕木刻四种指麦绥莱勒的《一个人的受难》、《光明的追求》(即《太阳》)、《我的忏悔》(即《我的祷告》)、《没有字的故事》。均于一九三三年九月良友图书印刷公司出版。

340405②致陈烟桥雾城先生:三日的信并木刻一幅,今天收到了。这一幅构图很稳妥,浪费的刀也几乎没有。但我觉得烟囱太多了一点,平常的工厂,恐怕没有这许多;又,《汽笛响了》,那是开工的时候,为什么烟通上没有烟呢?又,刻劳动者而头小臂粗,务须十分留心,勿使看者有"畸形"之感,一有,便成为讽刺他只有暴力而无智识了。但这一幅里还不至此,现在不过偶然想起,顺便说说而已。

美术书总是贵的,个人购置,非常困难,所以必须有一机关,公同购阅,前年曾有一个社〔1〕,藏书三四十本,战后消失,书也大家拿散了。现在则连画社也不能设立,我的书籍,也不得不和自己分开,看起来很不便,但这种情形,一时也没有好法子想。

中国小说上的插画,除你所说的之外,还多得很,不过都是木刻旧书,个人是无力购买的,说也无益。

鼓吹木刻,我想最好是出一种季刊,不得已,则出半年刊或不定期刊,每期严选木刻二十幅,印一百本。其法先收集木刻印本,加以选择,择定之后,从作者借得原版付印。欧美木刻家,是大抵有印刷的小机器的,但我们只能手印,所以为难,只好付给印刷厂,不过这么一来,成本就贵,因为印刷厂以五百本起码,即使只印一百,印费也要作五百本算。

其次是纸,倘用宣纸,每本约三角半,抄更纸(一种厚纸,好像宣纸,而其实是用碎纸再做的)则二角,倘用单张,可减半,但不好看。洋纸也不相宜。如是,则用宣纸者,连印订工每本须五角,一百本为五十元。抄更纸约三十元。

每一幅入选,送作者一本,可出售者八十本,每本定价,只好五角,给寄售处打一个八折,倘全数卖出,可收回工本三十二元,折本约二十元,用抄更纸而仍卖五角,则不折本。

照近几年来的刻本看来,选二十幅是可有的了,这一点印工及纸费,我现在也还能设法,或者来试一试看。至于给M.K.木刻会〔2〕商量,我自然当俟你来信后再说。

不过通信及募集外来投稿,总须有[有]一个公开的固定的机关,一面兼带发售,这一点,我还想不出办法。

此复,即颂时绥。

迅上四月五夜。

注释:

〔1〕指上海的一八艺社,其藏书在"一二八"战争中散失。

〔2〕M.K.木刻会即M.K.木刻研究会,一九三二年九月成立于上海美术专科学校,主要成员为周金海、张望、陈普之、王绍络、金逢孙等。M.K.是Muke("木刻"的拉丁化拼音)的缩写。当时鲁迅拟出一种木刻刊物,托陈烟桥与M.K.木刻研究会商量。

340406致陈烟桥雾城先生:今晨寄上一函,想已到。午后,将我所存的木刻看了一看,觉得可以印行者实也不多。MK木刻会开展览会〔1〕时,我曾经去看,收集了几张,而其中不能用者居大半。现就在手头者选择起来,觉得可印者如下:一工〔2〕:推之兑〔3〕:少女奏琴水落后之房屋以上两人大约是美专学生,近印有《木刻集》陈葆真:十一月十七日时代的推轮者普之〔4〕:轮辗(七)张致平〔5〕:出路?:烟袋?:荐头店以上五人,是MK会中人。

白涛:工作街头小艇黑烟雾城:窗风景拉汽笛......

以上共只作者九人,作品十八幅。白涛兄好像是回去了,不知你认识他否?如原版亦已带回,则只剩了十四幅,或者索性减去不知作者的两幅,以十二张出一本也可以。

还有陈铁耕,罗清桢两人,也有好作品可以绍介,但都不在上海,只好等第二本了。

有些于发行有碍的图画,只好不登。又,野穗社〔6〕《木刻画》中曾经发表过的,也不选入。

此布,即颂时绥。

迅上四月六晚〔1〕展览会指一九三三年十月十六日在上海美术专科学校举办的第四次木刻展览会。

〔2〕一工即黄新波(1915--1980),广东台山人,木刻家。当时是上海美术专科学校的学生,无名木刻社、M.K.木刻研究会成员。

〔3〕之兑即刘岘。参看本书附录4致刘岘信注〔1〕。

〔4〕普之即陈普之(1911--1950),广东潮安人。当时是上海美术专科学校学生,M.K.木刻研究会成员。

〔5〕张致平又名张抨,笔名张望,广东大埔人,美术家。当时是上海美术专科学校学生,M.K.木刻研究会主持人之一。

〔6〕野穗社木刻团体,一九三三年冬成立于上海新华艺术专科学校,主要成员有陈烟桥、陈铁耕、何白涛等。《木刻画》,是该社选编的木刻作品集。

340407致陶亢德亢德先生:〔1〕大札与《人间世》两本,顷同时拜领,讽诵一过,诚令人有萧然出尘之想,然此时此境,此作者们,而得此作品等,固亦意中事也。语堂先生及先生盛意,嘱勿藏拙,甚感甚感。惟搏战十年,筋力伤惫,因此颇有所悟,决计自今年起,倘非素有关系之刊物,皆不加入,藉得余暇,可袖手倚壁,看大师辈打太极拳,或夭矫如撮空,或团转如摸地,静观自得,虽小品文之危机临于目睫,亦不思动矣。幸谅其懒散为企。此复,即请著安。

迅顿首四月七日〔1〕《人间世》小品文半月刊,林语堂主编,陶亢德、徐訏编辑。一九三四年四月五日在上海创刊,一九三五年十二月二十日停刊。

340409①致姚克姚克先生:愚人节〔1〕所发信,顷已收到。中国不但无正确之本国史,亦无世界史,妄人信口开河,青年莫名其妙,知今知古,知外知内,都谈不到。当我年青时,大家以胡须上翘者为洋气,下垂者为国粹,而不知这正是蒙古式,汉唐画像,须皆上翘;〔2〕今又有一班小英雄〔3〕,以强水洒洋服,令人改穿袍子马掛而后快,然竟忘此乃满洲服也。此种谬妄,我于短评中已曾屡次道及,然无效,盖此辈本不读者耳。

汉唐画像极拟一选,因为不然,则数年收集之工,亦殊可惜。但上海真是是非蜂起之乡,混迹其间,如在洪炉上面,能躁而不能静,颇欲易地,静养若干时,然竟想不出一个适宜之处,不过无论如何,此事终当了之。

清初学者,是纵论唐宋,搜讨前明遗闻的,文字狱〔4〕后,乃专事研究错字,争论生日,变了"邻猫生子"〔5〕的学者,革命以后,本可开展一些了,而还是守着奴才家法,不过这于饭碗,是极有益处的。

此布即请文安。

豫顿首四月九日〔1〕愚人节又称万愚节,即四月一日欧美风俗,在这一天可以作种种愚弄人的游戏。

〔2〕关于胡须的事,参看《坟.说胡须》。

〔3〕一班小英雄《新生》周刊第一卷第十期(一九三四年四月十四日)报道:"杭州发见摩登破坏铁血团,以硝强水毁人摩登衣服,并发警告服用洋货的摩登士女书。"当时北京、上海也有此类组织。参看《花边文学.洋服的没落》。

〔4〕文字狱封建时代迫害知识分子的冤狱,往往故意从作者诗文中摘取字句,罗织罪名。

〔5〕"邻猫生子"这是梁启超《中国史界革命案》中所引英国斯宾塞的话:"或有告者曰:邻家之猫,昨日产一子,以云事实,诚事实也;然谁不知为无用之事实乎?何也?以其与他事毫无关涉,于吾人生活上之行为,毫无影响也。"340409②致魏猛克〔1〕××先生:七日信收到。古人之"铁线描",在人物虽不用器械,但到屋宇之类,是利用器械的,我看是一枝界尺,还有一枝半圆的木杆,将这靠住毛笔,紧紧捏住,换了界尺划过去,便既不弯曲,又无粗细了,这种图,谓之"界画"。

学吴友如画的危险,是在只取了他的油滑,他印《画报》〔2〕,每月大约要画四五十张,都是用药水画在特种的纸张上,直接上石的,不用照相。因为多画,所以后来就油滑了,但可取的是他观察的精细,不过也只以洋场上的事情为限,对于农村就不行。他的沫流是会文堂〔3〕所出小说插画的画家。至于叶灵凤〔4〕先生,倒是自以为中国的Beardsley〔5〕的,但他们两人都在上海混,都染了流氓气,所以见得有相似之处了。

新的艺术,没有一种是无根无蒂,突然发生的,总承受着先前的遗产,有几位青年以为采用便是投降,那是他们将"采用"与"模仿"并为一谈了。中国及日本画入欧洲,被人采取,便发生了"印象派〔6〕",有谁说印象派是中国画的俘虏呢?专学欧洲已有定评的新艺术,那倒不过是模仿。"达达派"〔7〕是装鬼脸,未来派〔8〕也只是想以"奇"惊人,虽然新,但我们只要看Mayakovsky〔9〕的失败(他也画过许多画),便是前车之鉴。既是采用,当然要有条件,例如为流行计,特别取了低级趣味之点,那不消说是不对的,这就是采取了坏处。必须令人能懂,而又有益,也还是艺术,才对。《毛哥哥》虽然失败,但人们是看得懂的;陈静生〔10〕先生的连环图画,我很用心的看,但老实说起来,却很费思索之力,而往往还不能解。我想,能够一目了然的人,恐怕是不多的。

报上能够讨论,很好,不过我并无什么多意见。

我不能画,但学过两年解剖学,画过许多死尸的图,因此略知身体四肢的比例,这回给他〔11〕加上皮肤,穿上衣服,结果还是死板板的。脸孔的模样,是从戏剧上看来,而此公的脸相,也实在容易画,况且也没有人能说是像或不像。倘是"人",我就不能画了。

此复,即颂时绥。迅上四月九夜〔1〕此信据一九三七年七月二十一日《北平新报.文艺周报》所载编入,发表时收信人姓名被略去。

〔2〕《画报》即《点石斋画报》,旬刊,附属于《申报》发行的一种石印画报。吴友如主编,一八八四年创刊,一八九八年停刊。

〔3〕会文堂未详。

〔4〕叶灵凤(1904--1975)江苏南京人,作家、画家。曾是创造社成员,一九二六年至一九二七年初,在上海与潘汉年合办《幻洲》半月刊,鼓吹"新流氓主义"。

〔5〕Beardsley毕亚兹莱(1872--1898),英国画家。多用带图案性的黑白线条描绘社会生活。常把人画得形象瘦削。

〔6〕"印象派"十九世纪八十年代形成于欧洲的一种画派。参看330801②信注〔5〕。

〔7〕"达达派"通称达达主义,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流行于瑞士、美国、法国的资产阶级文艺流派。它反对艺术规律,否定语言、形象的思想意义,以梦呓、混乱的语言和怪诞荒谬的形象表现不可思议的事物,是当时青年一代精神状态的反映。

〔8〕未来派二十世纪初形成于意大利的一种资产阶级艺术流派。它否定文化遗产和一切传统,强调表现现代机械文明,形式离奇,难以理解。

〔9〕Mayakovsky即马雅可夫斯基(B.B.MаЯкОВСкИЙ,1893--1930)苏联诗人,著有长诗《列宁》、《好》等。十月革命后,他配合自己的诗歌画了一些插画,其中有些画因受未来派的影响,令人难以理解。

〔10〕陈静生当时的连环图画作者。

〔11〕他指《朝花夕拾.后记》中鲁迅作的插图"无常"。

340412①致陈烟桥雾城先生:十日晚信并木刻均收到;这三幅都平平,《逃难》较好。

印行木刻,倘非印一千部,则不能翻印。譬如你的《赋别》,大约为四十八方时,每方时制版费贵者一角二,便宜者八分,即非四元至五元不可,每本二十幅,单是制版费便要一百元左右了。而且不能单图价廉,因为价廉,则版往往不精,有时连线的粗细,也与原本不合。所以只能就用原版去印。入选之画,倘在外埠,便请作者将原版寄来,用小包,四五角即可,则连寄回之费,共不过一元而已。其中如有无法取得原版者,则加入翻板者数幅亦可。

M.K.社倘能主持此事〔1〕,最好。但我以为须有恒性而极负责的[的]人,虽是小事情,也看作大事情做,才是。例如选纸,付印,付订,都须研究调查过。据我所知,则----抄更纸每刀约九十张,价壹元二三角(九华堂),倘多买,可打八折,其中有破或污者,选后可剩七十张,一开二,即每张需洋一分。

在木版上印,又只百部,则当用手摇机,在中国纸上印,则当用好墨,以油少者为好。

封面的纸,不妨用便宜之洋纸,但须厚的。

此外还有,都须豫先研究确定,然后进行付印。而内容选择,尤应谨严,与其多而不佳,不如少而好;又须顾及流布,风景,静物,美女,亦应加入若干。

工场情形,我也不明白,但我想,放汽时所用之汽,即由锅炉中出来,倘不烧煤,锅炉中水便不会沸。大约烧煤是昼夜不绝的,不过加煤有多少之别而已,所以即使尚未开工,烟通中大概也还有烟的,但这须问一声确实知道的人,才好。

此复,即颂时绥。迅上四月十二日〔1〕参看340405②信注〔2〕。

340412②致台静农静农兄:七日惠函收到。兼士之作,因我是外行,实不敢开口,非不为也,不能耳。令我作刻石之书〔1〕,真如生脑膜炎,大出意外,笔画尚不能平稳,不知可用否?上海幽默已稍褪色,语堂转而编小品文,名曰《人间世》,顷见第一期,有半农国博〔2〕《柬天行》云:"比得朝鲜美人图一幅,纸墨甚新而布局甚别致,想是俗工按旧时粉本绘成者。"纸墨一新,便是俗工,则生今日而欲雅,难矣,此乾隆纸之所以贵欤?年来诚常有归省之意,但跋涉不易,成否此时殊未能定也。此复,即颂曼福不尽。

隼顿首四月十二夜。

注释:

〔1〕刻石之书指鲁迅手书《韦素园墓记》,后收入《且介亭杂文》。

〔2〕半农国博指刘半农,参看320618②信注〔8〕。《柬天行》,是他所作《双凤凰砖斋小品文》中的一篇,载《人间世》第一期(一九三四年四月五日)。

340412②致姚克姚克先生:顷收到八日来信;一日信亦早到,当即于九日奉复,现想已于恩赐检查之后,寄达左右矣。给杨某信〔1〕,我不过说了一部分,历来所遇,变化万端,阴险诡随如此辈者甚多,倒也惯而不以为怪,多说又不值得,所以仅略与答复而止,而先生已觉其沈痛,可见向来所遇,尚少此种人,此亦一幸事,但亦不可不小心,大约满口激烈之谈者,其人便须留意。

徐何创作问题之争〔2〕,其中似尚有曲折,不如表面上之简单,而上海文坛之不干不净,却已于此可见。近二年来,一切无耻无良之事,几乎无所不有,"博士""学者"诸尊称,早已成为恶名,此后则"作家"之名,亦将为稍知自爱者所不乐受。近颇自憾未习他业,不能改图,否则虽驱车贩米,亦较作家干净,因驱车贩米,不过车夫与小商人而已,而在"作家"一名之中,则可包含无数恶行也。

来信谓好的插画,比一张大油画之力为大,这是极对的。但中国青年画家,却极少有人注意于此。第一,是青年向来有一恶习,即厌恶科学,便作文学家,不能作文,便作美术家,留长头发,放大领结,事情便算了结。较好者则好大喜功,喜看"未来派""立方派"〔3〕作品,而不肯作正正经经的画,刻苦用功。人面必歪,脸色多绿,然不能作一不歪之人面,所以其实是能作大幅油画,却不能作"末技"之插画的,譬之孩子,就是只能翻筋斗而不能跨正步。其二,则他们的先生应负责任,因为也是古里古怪的居多,并不对他们讲些什么,中国旧式插画与外国现代插画,青年艺术家知道的极少;尤其奇怪的是美术学校中几乎没有藏书。我曾想出一刊物,专一绍介并不高超而实则有益之末技,但经济,文章,读者,皆不易得,故不成。

上海虽春,而日日风雨,亦不暖。向来索居,近则朋友愈少了,真觉得寂寞。不知先生至迟于何日南来,愿得晤谈为幸耳。

此布,即颂时绥。

豫顿首四月十二夜〔1〕给杨某信指《答杨邨人先生公开信的公开信》,后收入《南腔北调集》。

〔2〕徐何创作问题之争一九三四年二月,清道夫(林希隽的化名)根据韩侍桁提供的材料,在《文化列车》第九期发表《"海派"后起之秀何家槐小说别人做的》一文,揭发何家槐以自己名义发表徐转蓬的小说多篇;接着,《申报.自由谈》、《文化列车》等连续刊载当事人的"自白"及杨邨人、韩侍桁、宇文宙(任白戈)等人的评论文多篇,形成一场争论。

〔3〕"立方派"即立体派,二十世纪初形成于法国的一种艺术流派。它反对客观地描绘事物,主张以几何学图形(立方体、球体和圆锥体)作为造型艺术的基础,作品构图怪诞。

340413致母亲母亲大人膝下,敬禀者,四月七日来信,今已收到,知京寓一切平安,甚喜甚慰。和森及子佩〔1〕,均未见过,想须由家中出来过上海时,始来相访了。海婴早已复元,医生在给他吃一种丸药,每日二粒,云是补剂,近日胃口极开,而终不见胖,大约如此年龄,终日玩皮,不肯安静,是未必能胖的了。医生又谓在今年夏天,须令常晒太阳,将皮肤晒黑,但此事须在海边或野外,沪寓则殊不便,只得临时再想方法耳。今年此地天气极坏,几乎每日风雨,且颇冷。害马多年想看南镇及禹陵〔2〕,今年亦因香市时适值天冷且雨,竟不能去,现在夜间亦尚可穿棉袄也。害马安好,男亦安,惟近日胃中略痛,此系老病,服药数天即愈,乞勿远念为要。专此布达,恭请金安。

男树叩上。广平海婴随叩。四月十三日。

注释:

〔1〕子佩即宋琳。参看360201①信注〔1〕。

〔2〕南镇及禹陵均为绍兴古迹。禹陵在绍兴城外会稽山麓,相传夏禹死后即葬于此。陵边有禹庙。南镇,位于禹陵东南约二里处,有南镇庙。

340414致黎烈文烈文先生:顷收到十三日函并原稿六篇,费神甚感。"此公"是先生之同乡,年未"而立",看文章,虽若世故颇深,实则多从书本或推想而得,于实际上之各种困难,亲历者不多。对于投稿之偶有删改,已曾加以解释,想不至有所误解也。

日前又收到一篇,今附上。

此布,即请道安。

迅顿首四月十四日340415致林语堂〔1〕顷收到十三日信,谨悉种种。弟向来厚于私而薄于公,前之不欲以照片奉呈,正因并"非私人请托",而有公诸读者之虑故。近来思想倒退,闻"作家"之名,颇觉头痛。又久不弄笔,实亦不符;而且示众以后,识者骤增,于逛马路,进饭馆之类,殊多不便。《自选集》中像未必竟不能得,但甚愿以私谊吁请勿转灾楮墨,一以利己,一以避贤。此等事本不必絮絮,惟既屡承下问,慨然知感,遂辄略布鄙怀,万乞曲予谅察为幸。此复即请道安。

迅上四月十五日〔1〕此信据一九四九年二月上海万象图书馆出版《作家书简》所载收入,称呼被略去。

340416致陶亢德亢德先生:有一个相识者〔1〕持一卷文稿来,要我寻一发表之地,我觉得《人间世》或者相宜,顷已托书店直接寄去。究竟可用与否,自然是说不定的。倘可用,那就没有什么。如不合用,则对于先生,有一件特别的请托,就是从速寄还我,以便交代。费神之处,至感。那文稿名《泥沙杂拾》〔2〕,作者署"闲斋"。

此布,即颂时绥。

迅顿首四月十六日〔1〕相识者指徐诗荃。

〔2〕《泥沙杂拾》散文随笔,载《人间世》第三期至第六期(一九三四年五、六月)、第十八期(十二月)和第十九期(一九三五年一月)。

340417致罗清桢清桢先生:日前收到来信,并尊照一张,木刻一幅,感谢之至。这一幅也并无缺点,但因其中之人物姿态,与前回之《劫后余生》相似,所以印行起来,二者必去其一,我想,或者还是留这一幅罢。

见寄之二十余幅,早经收到。《或人之家》平稳,《被弃之后》构图是很有力的,但我以为站着的那人不相称,也许没有她,可以更好。《残冬》最佳,只是人物太大一点,倘若站起来,不是和牌坊同高了么。

我离开日本,已经二十多年,与现在情形大不相同,恐怕没有什么可以奉告了。又来信谓要我的朋友写书面字,不知何人,希示知,倘为我所熟识,那是可以去托的。

专此布复,即颂时绥。

迅上四月十七夜。

340419致陈烟桥雾城先生:昨天才寄一函,今日即收到十六日来信,备悉种种。做一件事,无论大小,倘无恒心,是很不好的。而看一切太难,固然能使人无成,但若看得太容易,也能使事情无结果。

我曾经看过MK社的展览会,新近又见了无名木刻社〔1〕的《木刻集》(那书上有我的序,不过给我看的画,和现在所印者不同),觉得有一种共通的毛病,就是并非因为有了木刻,所以来开会,出书,倒是因为要开会,出书,所以赶紧大家来刻木刻,所以草率,幼稚的作品,也难免都拿来充数。非有耐心,是克服不了这缺点的。

木刻还未大发展,所以我的意见,现在首先是在引起一般读书界的注意,看重,于是得到赏鉴,采用,就是将那条路开拓起来,路开拓了,那活动力也就增大;如果一下子即将它拉到地底下去,只有几个人来称赞阅看,这实在是自杀政策。我的主张杂入静物,风景,各地方的风俗,街头风景,就是为此。现在的文学也一样,有地方色彩的,倒容易成为世界的,即为别国所注意。打出世界上去,即于中国之活动有利。可惜中国的青年艺术家,大抵不以为然。

况且,单是题材好,是没有用的,还是要技术;更不好的是内容并不怎样有力,却只有一个可怕的外表,先将普通的读者吓退。例如这回无名木刻社的画集,封面上是一张马克思像,有些人就不敢买了。

前回说过的印本〔2〕,或者再由我想一想,印一回试试看,可选之作不多,也许只能作为"年刊",或不定期刊,数目恐怕也不会在三十幅以上。不过罗君〔3〕自说要出专集,克白〔4〕的住址我不知道,能否收集,是一个疑问,那么,一本也只有二十余幅了。

此复即颂时绥。迅上四月十九日又前信谓先生有几幅已寄他处发表,我想他们未必用,即用,也一定缩小,这回也仍可收入的。

注释:

〔1〕无名木刻社后改名为未名木刻社,一九三三年底成立于上海美术专科学校,成员为刘岘、黄新波。《木刻集》,即该社自编的《无名木刻集》,署"一九三四年五月出版"。鲁迅曾为之作《<无名木刻集>序》,后收入《集外集拾遗》。

〔2〕印本指后来印成的《木刻纪程》。

〔3〕罗君指罗清桢。

〔4〕克白即陈铁耕。参看331204信注〔1〕。

340422致姚克姚克先生:十三日函早收到;近来因发胃病,腹痛而无力,躺了几天,以致迟复,甚歉。中国人总只喜欢一个"名",只要有新鲜的名目,便取来玩一通,不久连这名目也糟蹋了,便放开,另外又取一个。真如黑色的染缸一样,放下去,没有不乌黑的。譬如"伟人""教授""学者""名人""作家"这些称呼,当初何尝不冠冕,现在却听去好像讽刺了,一切无不如此。

石刻画象印起来,是要加一点说明的,先生肯给我译成英文,更好。但做起来颇不易,青年也未必肯看,聊尽自己的心而已。《朱鲔石室画象》我有两套,凑合起来似乎还不全,倘碑帖店送有数套来,则除先生自己所要的之外,其余的请替我买下,庶几可以凑成全图。这石室,四五年前用泥塞起来了(古怪之至,不知何意),未塞之前,拓了一次,闻张继〔1〕委员有一套,曾托人转辗去借,而亦不肯借,可笑。此复即请文安。

豫顿首四月二十二夜。

注释:

〔1〕张继(1882--1947)原名溥,字溥泉,河北沧县人。历任国民党中央监察委员、司法院院长等,当时兼任教育部古物保管委员会主任委员、北平故宫博物院理事等。

340423致陈烟桥雾城先生:廿一函并木刻二幅均收到。这回似乎比较的合理,但我以为烟还太小,不如索性加大,直连顶颠,而连黑边也不留,则恐怕还要有力。不知先生以为怎样。

MK木刻社已有信来,我想慢慢的印一本试试罢。

先生的作品,容我再看一回之后,仔细排定,然后再奉函借版。这回我想不必将版收罗完全,然后付印,凡入选之作,即可陆续印存,到得有二十余幅,然后订好发行的。

此复即颂时绥。迅上二十三日340424①致杨霁云〔1〕霁云先生:惠函读悉。所举的三种青年中,第一种当然是令人景仰的;第三种也情有可原,或者也不过暂时休息一下;只有第二种,除说是投机之外,实在无可解释。至于如戴季陶〔2〕者,还多得很,他的忽而教忠,忽而讲孝,忽而拜忏,忽而上坟,说是因为忏悔旧事,或藉此逃避良心的责备,我以为还是忠厚之谈,他未必责备自己,其毫无特操者,不过用无聊与无耻,以应付环境的变化而已。

来问太大,我不能答复。自己就至今未能牺牲小我,怎能大言不惭。但总之,即使未能径上战线,一切稍为大家着想,为将来着想,这大约总不会是错了路的。

专此布复,即颂时绥。

迅上四月廿四夜〔1〕杨霁云江苏常州人,曾在上海复旦中学、正风文学院任教。一九三四年曾收集、整理鲁迅集外佚文印行《集外集》。

〔2〕戴季陶参看270925①信注〔4〕。他曾捐款修建吴兴孔庙,鼓吹"仁爱"和"忠恕";又曾宣扬"忠孝仁爱信义和平"的所谓"八德",由国民党当局强令机关团体制匾悬挂于礼堂;一九三三年初又在南京东郊汤山修建别墅,命名为"孝园",自称"孝思不匮";他在担任国民党政府考试院院长时,于考试院内设置佛堂,在书斋内设置佛经佛像,持斋茹素;一九三四年四月他又去陕西扫祭文武周公墓,并以"救国救民"、"培国本而厚国力"为名,发出严禁"研究国学科学诸家发掘古墓"的通电。

340424②致何白涛白涛先生:四月十八日信,顷已收到,并木刻两幅,初学者急于印成一样东西,开手是大抵如此的,但此后似切不可忽略了基本工夫,因为这刻法开展下去,很能走入乱刻的路上去,而粗粗一看,很像有魄力似的。

木刻书〔1〕印成后,当寄上一二十本,其时大约要在五月中旬了。木刻刀当于日内到书店去问,倘有,即嘱其寄上。《文学杂志》上的木刻,先前是我选的,后来我退出,便不过问,近来只登着德国一派的木刻,不知何人所为。我想,恐怕是黄源〔2〕或傅东华罢。

近来上海谣言很多,我不大出门。但我想印一种中国木刻的选集,看情形定为季刊或不定期刊。每本约二十幅,用原版付印刷局去印,以一百本或百五十本为限,以为鼓吹。先生之作,我想选入的有《街头》《工作》《小艇》《黑烟》四幅〔3〕,未知可否?倘可,则希将原版用小包寄至书店,印后仍即寄还,或托便人带来亦可,因为还不是急于出版的。

专此布复,即颂时绥。迅上四月二十四夜〔1〕木刻书指《引玉集》。

〔2〕黄源参看340814②信注〔1〕。

〔3〕按其中的《工作》,后未收入《木刻纪程》。

340425①致母亲母亲大人膝下,敬禀者,四月十六日来示,早经收到。和森兄因沪地生疏,又不便耽搁,未能晤谈,真是可惜。紫佩亦尚未来过,大约在家中多留了几天。今年南方天气太冷,果菜俱迟,新笋干尚未上市,不及托紫佩带回,只能将来由邮局寄送了。男胃病先前虽不常发,但偶而作痛的时候,一年中也或有的,不过这回时日较长,经服药约一礼拜后,已渐痊愈,医言只要再服三日,便可停药矣,请勿念为要。害马亦好。海婴则已颇健壮,身子比去年长得不少,说话亦大进步,但不肯认字,终日大声叱咤,玩耍而已。今年夏天,拟设法令晒太阳,则皮肤可以结实,冬天不致于容易受寒了。老三亦如常,但每日作事八点钟,未免过于劳苦而已。余容续禀。专此布达,恭请金安。

男树叩上广平及海婴随叩四月二十五日340425②致何白涛白涛先生:上午方寄一函,想已达。顷至内山书店问木刻刀,只有五把一套者,据云铁质甚好,每套二元。不知可用否?倘若要的,可用小包邮寄,候回示办理。

此致即颂时绥。

迅上四月廿五日340430致曹聚仁聚仁先生:惠函顷奉到。《南腔北调集》于月初托书局付邮,而近日始寄到,作事之慢,令人咋舌。多伤感情调,乃知识分子之常,我亦大有此病,或此生终不能改;杨邨人却无之,此公实是一无赖子,无真情,亦无真相也。

习西医大须记忆,基础科学等,至少四年,然尚不过一毛胚,此后非多年练习不可。我学理论两年后,持听诊器试听人们之胸,健者病者,其声如一,大不如书上所记之了然。今幸放弃,免于杀人,而不幸又成文氓,或不免被杀。倘当崩溃之际,竟尚幸存,当乞红背心〔1〕扫上海马路耳。

周作人自寿诗〔2〕,城有讽世之意,然此种微辞,已为今之青年所不憭,群公相和,则多近于肉麻,于是火上添油,遽成众矢之的,而不作此等攻击文字,此外近日亦无可言。此亦"古已有之",文人美女,必负亡国之责,近似亦有人觉国之将亡,已在卸责于清流或舆论矣〔3〕。

专此布复,即请道安。

迅顿首四月卅日。

注释:

〔1〕红背心旧时上海租界上清洁工人穿的"号衣"。

〔2〕周作人自寿诗载《人间世》第一期(一九三四年四月五日),目录页题作《五秩自寿诗》,正文系手迹影印,题为《偶作打油诗二首》,其中有"街头终日听谈鬼,窗下通年学画蛇"的句子。接着《申报.自由谈》、《人言周刊》等相继发表文章批评周作人。如埜容在一九三四年四月十四日《申报.自由谈》上以《人间何世》为题,写诗挖苦他"自甘凉血懒如蛇","怕惹麻烦爱肉麻"等。

〔3〕《汗血月刊》第二卷第三期(一九三三年十二月)曾发表署名"本俊"的《明代士大夫之矫激卑下及其误国的罪恶》一文。其中说:"明代士大夫因为陷于卑下无耻,所以便致附和宦官乱政,因为流于虚矫偏激,便造成剧烈的竞争,贻误抗清之大计,结果明朝社稷,便告颠覆;民族史上又添上沉痛之一页。"340501致娄如瑛〔1〕如暎[瑛]先生:惠函诵悉。我不习于交际,对人常失之粗卤,方自歉之不暇,何敢"暗骂"。阔人通外,盖视之为主人而非敌人,与买书恐不能比拟。丁玲被捕,生死尚未可知,为社会计,牺牲生命当然并非终极目的,凡牺牲者,皆系为人所杀,或万一幸存,于社会或有恶影响,故宁愿弃其生命耳。我之退出文学社,曾有一信公开于《文学》〔2〕,希参阅,要之,是在宁可与敌人明打,不欲受同人暗算也。何家槐窃文,其人可耻,于全个文坛无关系,故未尝视为问题。匆复,顺颂时绥。鲁迅上五月一夜。

注释:

〔1〕娄如瑛(1914--1980)又名娄怀庭,浙江绍兴人,当时上海正风文学院学生。

〔2〕指《给文学社信》,后收入《南腔北调集》。

340502致郑振铎西谛先生:再版《北平笺谱》,不知已在进行否?初版之一部,第二本中尚缺王诏〔1〕画梅(题云:《寄与陇头人》)一幅,印时希多印此一纸,寄下以便补入为荷。此致即请著安。

迅上五月二夜。

注释:

〔1〕王诏未详。

340504①致母亲母亲大人膝下敬禀者,四月三十日来示,顷已收到。紫佩已来过,托其带上桌布一条,枕头套二个,肥皂一盒,想已早到北平矣。男胃痛现已医好,但还在服药,医生言因吸烟太多之故,现拟逐渐少,至每日只吸十支,惟不知能否做得到耳。害马亦安好。海婴则日见长大,每日要讲故事,脾气已与去年不同,有时亦懂道理,容易教训了。大人想必还记得李秉中君,他近因公事在上海,见了两回,闻在南京做教练官,境况似比先前为佳矣。余容续禀,敬请金安。

男树叩上。海婴及广平同叩。五月四日。

340504②致林语堂语堂先生:来示诵悉。我实非热心人,但关于小品文之议论,或亦随时涉猎。窃谓反对之辈,其别有三。一者别有用意,如登龙君〔1〕,在此可弗道;二者颇具热心,如《自由谈》上屡用怪名之某君〔2〕,实即《泥沙杂拾》之作者,虽时有冷语,而殊无恶意;三则先生之所谓"杭育杭育派"〔3〕,亦非必意在稿费,因环境之异,而思想感觉,遂彼此不同,微词窅论,已不能解,即如不佞,每遭压迫时,辄更粗犷易怒,顾非身历其境,不易推想,故必参商到底,无可如何。但《动向》〔4〕中有数篇稿,却似为登龙者所利用,近盖已悟,不复有矣。此复,即请文安。

迅顿首五月四夜先生自评《人间世》〔5〕,谓谈花树春光之文太多,此即作者大抵能作文章,而无话可说之故,亦即空虚也,为一部分人所不满者,或因此欤?闻黎烈文先生将辞职〔6〕,《自由谈》面目,当一变矣。

又及。

注释:

〔1〕登龙君指章克标,他曾著有《文坛登龙术》一书。

〔2〕某君指徐诗荃。

〔3〕"杭育杭育派"林语堂在一九三四年四月二十八日、三十日及五月三日《申报.自由谈》所载《方巾气研究》一文中说:"在批评方面,近来新旧卫道派颇一致,方巾气越来越重。凡非哼哼唧唧的文字,或杭育杭育文字,皆在鄙视之列。"又说:"《人间世》出版,动起杭育杭育派的方巾气,七手八脚,乱吹乱擂,却丝毫没有打动了《人间世》。"方巾气,即道学气,这是林语堂对左翼作家的污蔑。

〔4〕《动向》上海《中华日报》的副刊之一,聂绀弩主编,一九三四年四月十一日创刊,同年十二月十八日停刊。这里所说"《动向》中有数篇稿,却似为登龙者所利用",未详。

〔5〕自评《人间世》指《方巾气研究(三)》,载一九三四年五月三日《申报.自由谈》。

〔6〕闻黎烈文将辞职黎烈文于一九三四年五月九日辞去《申报.自由谈》编辑职务。

340505致陶亢德亢德先生:惠示谨悉。《泥沙杂拾》之作者,实即以种种笔名,在《自由谈》上投稿,为一部分人疑是拙作之人,然文稿则确皆由我转寄。作者自言兴到辄书,然不常见访,故无从嘱托,亦不能嘱托。今手头但有杂感三篇,皆《自由谈》不敢登而退还者,文实无大碍,然亦平平。今姑寄奉,可用则用,太触目处删少许亦不妨,不则仍希掷还为荷。此请文安。

迅顿首五月五夜340506致杨霁云霁云先生:四日惠函已读悉。关于近日小品文的流行,我倒并不心痛。以革新或留学获得名位,生计已渐充裕者,很容易流入这一路。盖先前原着鬼迷,但因环境所迫,不得不新,一旦得志,即不免老病复发,渐玩古董,始见老庄〔1〕,则惊其奥博,见《文选》,则惊其典赡,见佛经,则服其广大,见宋人语录〔2〕,又服其平易超脱,惊服之下,率尔宣扬,这其实还是当初沽名的老手段。有一部分青年是要受点害的,但也原是脾气相近之故,于大局却无大关系,例如《人间世》出版后,究竟不满者居多;而第三期已有随感录,虽多温暾话,然已与编辑者所主张的"闲适"〔3〕相矛盾。此后恐怕还有变化,倘依然一味超然物外,是不会长久存在的。

我们试看撰稿人名单〔4〕,中国在事实上确有这许多作者存在,现在都网罗在《人间世》中,藉此看看他们的文章,思想,也未尝无用。只三期便已证明,所谓名家,大抵徒有其名,实则空洞,其作品且不及无名小卒,如《申报》"本埠附刊"〔5〕或"业余周刊"中之作者。至于周作人之诗,其实是还藏些对于现状的不平的,但太隐晦,已为一般读者所不憭,加以吹擂太过,附和不完,致使大家觉得讨厌了。

我的不收在集子里的文章,大约不多,其中有些是遗漏的,有些是故意删掉的,因为自己觉得无甚可取。《浙江潮》〔6〕中所用笔名,连自己也忘记了,只记得所作的东西,一篇是《说鈤》(后来译为雷锭),一篇是《斯巴达之魂》(?);还有《地底旅行》,也为我所译,虽说译,其实乃是改作,笔名是"索子",或"索士",但也许没有完。

三十年前,弄文学的人极少,没有朋友,所以有些事情,是只有自己知道的。现在都说我的第一篇小说是《狂人日记》,其实我的最初排了活字的东西,是一篇文言的短篇小说〔7〕,登在《小说林》(?)上。那时恐怕还是革命之前,题目和笔名,都忘记了,内容是讲私塾里的事情的,后有恽铁樵〔8〕的批语,还得了几本小说,算是奖品。那时还有一本《月界旅行》,也是我所编译,以三十元出售,改了别人的名字了。又曾译过世界史〔9〕,每千字五角,至今不知道曾否出版。张资平式的文贩,其实是三十年前就有的,并不是现在的新花样。攻击我的人物如杨邨人者,也一向就有,只因他的文章,随生随灭,所以令人觉得今之叭儿,远不如昔了,但我看也差不多。

娄如瑛君和我,恐怕未必相识,因为我离开故乡已三十多年,他大约不过二十余,不会有相见的机会。日前曾给我一信,想是问了先生之后所发的,信中有几个问题,即与以答复,以后尚无信来。

"碎割"之说〔10〕,是一种牢骚,但那时我替人改稿,绍介,校对,却真是起劲,现在是懒得多了,所以写几句回信的工夫倒还有。

此复,即颂时绥。

鲁迅五月六夜。

注释:

〔1〕老庄指《老子》和《庄子》。《老子》,即《道德经》,相传为春秋时老聃著,是道家的主要经典。《庄子》,参看331105信注〔4〕。

〔2〕宋人语录宋代的一种纪录授业、传道的文体,不重文字修饰,随讲随记,如《程颐语录》、《朱熹语录》等。林语堂在《论语》第二十六期(一九三三年十月一日)发表《论语录体之用》一文,鼓吹"吾恶白话之文,而喜文言之白,故提倡语录体。""盖语录简练可如文言,质朴可如白话,有白话之爽利,无白话之啰嗦。"〔3〕"闲适"《人间世》编者在创刊号(一九三四年四月五日)《发刊词》中说,小品文"特以自我为中心,以闲适为格调"。

〔4〕指《人间世》创刊号所列四十九人的"特约撰稿人"名单。

〔5〕《申报》"本埠附刊"即《申报.本埠增刊》。"业余周刊"为该增刊的一个专栏。

〔6〕《浙江潮》综合性月刊,孙翼中、许寿裳等编辑,光绪二十九年(1903)二月在东京创刊,出至第十二期停刊。

〔7〕一篇文言短篇小说指《怀旧》。该篇在《小说月报》(非《小说林》)第四卷第一号(一九一三年四月)发表时,篇末附有恽铁樵的按语:"实处可致力。然初步不误。灵机人所固有。非难事也。曾见青年才解握管。便讲词章。卒致满纸鋀饤。无有是处。亟宜以此等文字药之。"《小说林》,文艺月刊,黄摩西主编,一九○七年一月创刊,一九○八年九月出至第十二期停刊。

〔8〕恽铁樵(1878--1935)名树珏,别名冷风,江苏武进人。民国初年曾主编《小说月报》,后行医。

〔9〕世界史未详,译稿未发现。

〔10〕"碎割"之说参看《两地书.七一》。

340508致许寿裳〔1〕季帀兄:《嘉业堂书目》〔2〕早收到。日来连去两次,门牌已改为八九九号,门不肯开,内有中国巡捕,白俄镖师,问以书,则或云售完,或云停售,或云管事者不在,不知是真情,抑系仆役怕烦,信口拒绝也。但要之,无法可得。兄曾经买过刘氏〔3〕所刻书籍否?倘曾买过,如何得之,便中希示及。

此布,即颂曼福。

弟令飞顿首五月八夜〔1〕此信据许寿裳亲属录寄副本编入。

〔2〕《嘉业堂书目》即《嘉业堂丛书书目》。《嘉业堂丛书》,一九一六年起印行,其中有一些是清朝的禁书。嘉业堂,刘翰怡在浙江南浔的藏书室名,上海设有分室。

〔3〕刘氏指刘翰怡(1882--1963),名承干,浙江吴兴人,清代遗老,藏书家。曾刻印《嘉业堂丛书》、《求恕斋丛书》等。

340510致台静农静农兄:六日函收到。书六本〔1〕寄出后,忘了写信,其中五本,是请转交霁,常,魏,沈,亚,五人的。此书系我自资付印,但托人买纸等,就被剥削了一通,纸墨恶劣,印得不成样子,真是可叹。

不久又有木刻画集〔2〕出版,印成后当寄七本,其一是送钧初〔3〕兄的,特先说明。但因为重量关系,只有六本也说不定,若然,则亚兄的是另寄的了。

北平诸公,真令人齿冷,或则媚上,或则取容,回忆五四时,殊有隔世之感。《人间世》我真不解何苦为此,大约未必能久,倘有被麻醉者,亦不足惜也。

此布即颂时绥豫顿首五月十日〔1〕书六本指《解放了的堂.吉诃德》。

〔2〕木刻画集指《引玉集》。

〔3〕钧初即王钧初,又名胡蛮、祜曼,河南扶沟人,美术家。

340511致王志之思远先生:前得信后,曾写回信,顷得四月八日函,始知未到。后来因为知道要去教书,也就不写了。近来出版界大不景气,稿子少人承收,即印也难索稿费,我又常常卧病,不能走动,所以恐怕很为难。但,北方大约也未必有适当的书店,所以姑且寄来给我看看,怎么样呢?看后放在这里,也许会有碰巧的机遇的。

《文史》〔1〕收到,其一已转交〔2〕,里面的作者,杂乱得很,但大约也只能如此。像《文学季刊》上那样的文章〔3〕,我可以写一篇,但,寄至何处?还有一层,是登出来时,倘用旧名,恐于《文史》无好处,现在是不管内容如何了,雁君之作亦然,这一层须与编辑者说明,他大约未必知道近事。至于别人的作品,却很难,一者因为我交际少,病中更不与人往来了,二则青年作家大抵苦于生活,倘有佳作,只能就近卖稿。

这里也没有什么新出版物,惟新近印了一本剧本〔4〕,不久当又有木刻集〔5〕一本出来,那时当一同寄上。

《北平笺谱》我还有剩下的,但有缺页,已函嘱郑君补印,待其寄到后,当补入寄奉。小包收取人当有印章,我想郑女士〔6〕一定是有的罢,我想在封面上只写她的姓名,较为简截,请先行接洽。

这里出了一种杂志:《春光》,并不怎么好----也不敢好,不准好----销数却还不错,但大约未必久长。其余则什九乌烟瘴气,不过看的人也并不多,可怜之至。

我总常常患病,不大作文,即作也无处用,医生言须卫生,故不大出外,总是躺着的时候多。倘能转地疗养,是很好的,然而又办不到,真是无法也。

专此布复,即颂时绥。

豫启上五月十一夜〔1〕《文史》学术性双月刊,吴承仕编辑,一九三四年四月创刊,十二月停刊,共出四期。北平中国学院国学系出版。

〔2〕系转交给沈雁冰。

〔3〕文章指《选本》,后收入《集外集》。

〔4〕剧本指《解放了的堂.吉诃德》。

〔5〕木刻集指《引玉集》。

〔6〕郑女士指郑瑛,王志之在北京师范大学国文系求学时的同学。

340515①致杨霁云霁云先生:惠示收到,并剪报,甚感。《小说林》中的旧文章,恐怕是很难找到的了。我因为向学科学,所以喜欢科学小说,但年青时自作聪明,不肯直译,回想起来真是悔之已晚。那时又译过一部《北极探险记》〔1〕,叙事用文言,对话用白话,托蒋观云先生绍介于商务印书馆,不料不但不收,编辑者还将我大骂一通,说是译法荒谬。后来寄来寄去,终于没有人要,而且稿子也不见了,这一部书,好像至今没有人检去出版过。

张资平式和吕不韦式〔2〕,我看有些不同,张只为利,吕却为名。名和利当然分不开,但吕氏是为名的成分多一点。近来如哈同〔3〕之印《艺术丛编》和佛经,刘翰怡之刻古书,养遗老,是近于吕不韦式的。而张式气味,却还要恶劣。

汉奸头衔,是早有人送过我的,大约七八年前,爱罗先珂君从中国到德国〔4〕,说了些中国的黑暗,北洋军阀的黑暗。那时上海报上就有一篇文章,说是他之宣传,受之于我,而我则因为女人是日本人,所以给日本人出力云云。这些手段,千年以前,百年以前,十年以前,都是这一套。叭儿们何尝知道什么是民族主义,又何尝想到民族,只要一吠有骨头吃,便吠影吠声了。其实,假使我真做了汉奸,则它们的主子就要来握手,它们还敢开口吗?

集一部《围剿十年》〔5〕,加以考证:一、作者的真姓名和变化史;二、其文章的策略和用意......等,大约于后来的读者,也许不无益处。但恐怕也不多,因为自己或同时人,较知底细,所以容易了然,后人则未曾身历其境,即如隔鞋搔痒。譬如小孩子,未曾被火所灼,你若告诉他火灼是怎样的感觉,他到底莫名其妙。我有时也和外国人谈起,在中国不久的,大约不相信天地间会有这等事,他们以为是在听《天方夜谈》。所以应否编印,竟也未能决定。

二则,这类的文章,向来大约很多,有我曾见过的,也有没有见过的,那见过的一部分,后来也随手散弃,不知所在了。大约这种文章,在身受者,最初是会愤懑的,后来经验一多,就不大措意,也更无愤懑或苦痛。我想,这就是菲洲黑奴虽日受鞭挞,还能活下去的原因。这些(以前的)人身攻击的文字中,有卢冀野〔6〕作,有郭沫若的化名之作〔7〕,先生一定又大吃一惊了罢,但是,人们是往往这样的。

烈文先生不做编辑,为他自己设想,倒干净,《自由谈》是难以办好的。梓生〔8〕原亦相识,但他来接办,真也爱莫能助。我不投稿已经很久了,有一个常用化名,爱引佛经的,常有人疑心就是我,其实是别一人。〔9〕此复即颂时绥。

迅上五月十五日〔1〕《北极探险记》未详,译稿未发现。

〔2〕吕不韦(?--前235)战国末年卫国濮阳(今河南)人,原为大商人,后任相国。曾沽名招致食客三千人,令他们编著《吕氏春秋》,"布咸阳市门,悬千金其上,延诸侯游士宾客有能增损一字者予千金。"(据《史记.吕不韦列传》)〔3〕哈同(520yd.com1847--1931)英国籍犹太人。一八七四年来华,曾任上海公共租界工部局董事,开办哈同洋行,是上海最大的房地产资本家。他曾出资刊印《艺术丛编》,参看210630信注〔6〕。又出资刊印《大藏经》,共一九一六部,八四一六卷,一九一三年以上海频伽精舍名义全部出版。

〔4〕指爱罗先珂一九二三年四月离开北京回国,同年八月初在德国纽伦堡参加第十五次万国世界语大会。

〔5〕《围剿十年》鲁迅拟编的集子,后未编成。

〔6〕卢冀野(1905--1951)原名卢前,南京人,当时任国民党政府教育部标准教科书审查委员、中央大学教授。他在一九二九年八月八日《中央日报.青白》发表短文《茶座琐语》,诬蔑鲁迅。

〔7〕指《文艺战线上的封建余孽》,署名"杜荃"(郭沫若),载《创造月刊》第二卷第一期(一九二八年八月)。

〔8〕梓生即张梓生(1892--1967),浙江绍兴人。曾任《东方杂志》编辑、《申报年鉴》主编,一九三四年五月接替黎烈文编辑《申报.自由谈》。

〔9〕别一人指徐诗荃。

340515②致曹靖华汝珍兄:四月廿五日信早收到。翻译材料既没有,只好作罢了。

到现在为止,陆续收到杂志一份,《文学报》数份,今日已托书店挂号寄奉。报的号数,并不相连,可见途中时常失少的。又近印剧本〔1〕一种,托农转交,已收到否?印的很坏。

现代书局的稿子〔2〕,函索数次,他们均置之不理。

木刻集不久可以出版,拟寄赠作者,那时当分两包,请兄分写纸两张(五人与六人)寄下,俾可贴上。作者是520yd.com-trokhin,520yd.comy,520yd.comv,520yd.comov,520yd.com,520yd.comv,520yd.comsky,520yd.com-seev,520yd.comky,520yd.comnko,520yd.comv。〔3〕我们都好。此布,即颂时绥。

弟豫顿首五月十五日〔1〕剧本即《解放了的堂.吉诃德》。

〔2〕指《烟袋》及《第四十一》。

〔3〕即密德罗辛、法沃尔斯基、保夫理诺夫、冈察罗夫、毕珂夫、莫察罗夫、希仁斯基、亚历克舍夫、波查日斯基、克拉甫兼珂、毕斯凯莱夫。他们都是苏联木刻家,《引玉集》中选有他们的作品。

340516①致母亲母亲大人膝下敬禀者,紫佩已早到北平,当已经见过矣。昨闻三弟说,笋干已买来,即可寄出。又,三日前曾买《金粉世家》一部十二本,又《美人恩》一部三本,皆张恨水〔1〕所作,分二包,由世界书局寄上,想已到,但男自己未曾看过,不知内容如何也。上海已颇温暖,寓中一切平安,请勿念为要。专此布达,恭请金安。

男树叩上。广平及海婴同叩。五月十六日〔1〕张恨水(1895--1967)安徽潜山人,通俗小说家,早期为鸳鸯蝴蝶派作家。曾任《益世报》、《世界晚报》、《世界日报》编辑。《金粉世家》、《美人恩》,都是长篇章回体小说,上海世界书局出版。此外,他尚著有长篇章回体小说《啼笑姻缘》等。

340516②致郑振铎西谛先生:顷得十二日惠函,复印木刻图等一卷,亦同时收到。能有《笺谱补编》,亦大佳,但最好是另有人仿办,倘以一人兼之,未免太烦,且只在一件事中打圈子也。加入王、马〔1〕两位为编辑及作序,我极赞同,且以为在每书之首叶上,可记明原本之所从来,如《四部丛刊》〔2〕例,庶几不至掠美。《十竹斋笺谱》刻成印一二批后,以板赠王君,我也赞成的,但此非繁销书,印售若干后,销路恐未必再能怎么盛大,王君又非商人,不善经营,则得之亦何异于骏骨〔3〕。其实何妨在印售时,即每本增价壹二成,作为原本主人之报酬,买者所费不多,而一面反较有实益也。至于版,则当然仍然赠与耳。《雕版画集》〔4〕印刷甚好,图则《浣纱》《焚香》最佳,《柳枝》较逊,所惜者纸张不坚,恐难耐久,然亦别无善法。此书无《北平笺谱》之眩目,购者自当较少,但百部或尚可售罄。有图无说,非专心版本者莫名其妙,详细之解说,万不可缺也。

得来函后,始知《桂公塘》〔5〕为先生作,其先曾读一遍,但以为太为《指南录》〔6〕所拘束,未能活泼耳,此外亦无他感想。别人批评,亦未留意。《文学》中文,往往得酷评,盖有些人以为此是"老作家"集团所办,故必加以打击。至于谓"民族作家"者,大约是《新垒》〔7〕中语,其意在一面中伤《文学》,侪之民族主义文学,一面又在讥刺所谓民族主义作家,笑其无好作品。此即所谓"左打左派,右打右派",《铁报》〔8〕以来之老拳法,而实可见其无"垒"也。《新光》〔9〕中作者皆少年,往往粗心浮气,傲然陵人,势所难免,如童子初着皮鞋,必故意放重脚步,令其橐橐作声而后快,然亦无大恶意,可以一笑置之。但另有文氓,恶劣无极,近有一些人,联合谓我之《南腔北调集》乃受日人万金而作,意在卖国,称为汉奸;〔10〕又有不满于语堂者,竟在报上造谣,谓当福建独立〔11〕时,曾秘密前去接洽。是直欲置我们于死地,这是我有生以来,未尝见此黑暗的。

烈文系他调,其调开之因,与"林"之论战〔12〕无涉,盖另有有力者,非其去职不可,而暗中发动者,似为待[侍]桁。此人在官场中,盖已颇能有作为,且极不愿我在《自由谈》投稿。揭发何家槐偷稿事件〔13〕,即彼与杨邨人所为,而《自由谈》每有有利于何之文章,遂招彼辈不满,后有署名"宇文宙"者之一文,〔14〕彼辈疑为我作,因愈怒,去黎之志益坚,然宇文实非我,我亦终未知其文中云何也。梓生忠厚,然胆小,看这几天,投稿者似与以前尚无大不同,但我看文氓将必有稿勒令登载,违之,则运命与烈文同。要之,《自由谈》恐怕是总归难办的。

不动笔诚然最好。我在《野草》中,曾记一男一女,持刀对立旷野中,无聊人竞随而往,以为必有事件,慰其无聊,而二人从此毫无动作,以致无聊人仍然无聊,至于老死,题曰《复仇》,亦是此意。但此亦不过愤激之谈,该二人或相爱,或相杀,还是照所欲而行的为是。因为天下究竟非文氓之天下也。匆复,即请道安。

迅顿首五月十六夜。

短文〔15〕当作一篇,于月底寄上。又及〔1〕王即王孝慈,河北通县(今属北京)人,古籍收藏家。马,即马廉(1893--1935),字隅卿,浙江鄞县人,古典小说研究家。曾任北京大学、北京师范大学教授。

〔2〕《四部丛刊》丛书,张元济辑,分经、史、子、集四部。一九二○年至一九二二年商务印书馆影印出版。

〔3〕骏骨骏马之骨。《战国策.燕军》中有"以千金求千里马,千里马不可得,遂以五百金买千里马之骨"的故事。这里用以比喻有佳名而无实用之物。

〔4〕《雕版画集》郑振铎当时计划编印的一部中国古代版画集。一九四○年至一九四二年出版时定名为《中国版画史图录》,内收唐五代至民国版画史实及图录,正文四卷,图录二十卷(共一千七百余幅)。当时已搜集到明代传奇剧本《浣纱记》、《焚香记》和元明杂剧集《柳枝集》等,并已试印插图样张。

〔5〕《桂公塘》历史小说,郭源新(郑振铎)著,系根据文天祥《指南录》写成。载《文学》月刊第二卷第四期(一九三四年四月)。

〔6〕《指南录》诗集,宋代文天祥奉使北营后得间南归期间作,共四卷。

〔7〕《新垒》文艺月刊,汪精卫改组派部分政客支持的刊物,李焰生主编,一九三三年一月在上海创刊,一九三五年六月停刊。该刊第三卷第四期、第五期(一九三四年四、五月)连续发表署名"马儿"(李焰生)的《郭源新的<桂公塘>》、"天狼"的《评<桂公塘>》,它们在攻击左翼作家作品、抱怨"民族主义文学""没有一篇好东西出来"的同时,认为《桂公塘》"是真正的民族文艺,国家文艺"。

〔8〕《铁报》小报,一九二九年七月七日在上海创刊,初为三日刊,后改日刊,一九四九年六月十三日停刊。该报标榜"铁面无私,有闻必录"。

〔9〕《新光》未详。

〔10〕诬蔑鲁迅为汉奸的事见上海《社会新闻》第七卷第十二期(一九三四年五月六日)署名"思"的《鲁迅愿作汉奸》一文。其中诬蔑鲁迅"搜集其一年来诋毁政府之文字,编为《南腔北调集》,丐其老友内山完造介绍于日本情报局,果然一说便成,鲁迅所获稿费几及万元......乐于作汉奸矣。"〔11〕福建独立指一九三三年十一月的福建事变,参看331205④信注〔3〕。《社会新闻》第七卷第十二期曾发表署名"天一"的《林语堂幻变记》,说林语堂在福建事变时,"大吊蔡廷锴、蒋光鼐的膀子......写信给蔡廷锴表示钦佩。人民政府成立了,他曾到福建去了一趟。"〔12〕"林"之论战指林语堂退出《人言》另办《人间世》而引起的一场论战。一九三四年四月二十六、二十八、三十日及五月三日《申报.自由谈》曾刊载《人言》周刊编辑郭明、谢云翼、章克标与林语堂之间的通讯,在通讯中,林语堂指责《人言》等刊物攻击《人间世》。

〔13〕揭发何家槐偷稿事指韩侍桁写了《何家槐的创作问题》,载一九三四年三月七日《申报.自由谈》。杨邨人写了《关于何家槐》,载《文化列车》第十一期(一九三四年三月五日)。

〔14〕署名"宇文宙"者一文指《对于何徐创作问题的感想》,载一九三四年三月二十一日《申报.自由谈》。宇文宙,任白戈的笔名。

〔15〕短文指《看图识字》,后收入《且介亭杂文》。

340516③致陶亢德亢德先生:奉上剪报一片,是五月十四的《大美晚报》〔1〕。"三个怪人"之中,两个明明是畸形,即绍兴之所谓"胎里疾";"大头汉"则是病人,其病是脑水肿,而乃置之动物园,且谓是"动物中之特别者",真是十分特别,令人惨然。随手剪寄,不知可入"古香斋"〔2〕否?此布即请著祺。

迅启上五月十六夜。

注释:

〔1〕《大美晚报》一九二九年四月美国人在上海创办的英文报纸。一九三三年一月增出中文版,由宋子文出资。一九四九年上海解放后停刊。

〔2〕"古香斋"《论语》自第四期起增辟的一个栏目,刊载当时各地记述复古迷信等荒谬事件的新闻和文字。鲁迅剪寄《大美晚报》所载《玄武湖怪人》并作按语,现编入《集外集拾遗补编》,题为《<玄武湖怪人>按语》。

340518①致陶亢德亢德先生:惠示谨悉,蒙设法询嘉业堂书买法,甚感。以敝"指谬"拖为"古香斋"尾巴,自无不可,但署名希改为"中头",倘嫌太俳,则"準"亦可。《论语》虽先生所编,但究属盛家赘婿〔1〕商品,故殊不愿与之太有瓜葛也。

专此布复,即请文安。

迅上五月十八日〔1〕盛家赘婿指邵洵美,《论语》半月刊当时系由他开办的时代图书印刷公司发行。

340518②致何白涛白涛先生:九日函收到。展览会以不用我的序言为便,前信已奉陈,而且我亦不善于作此等文字也。

木刻刀已托书店照寄,其寄法闻为现银换取法,即物存邮局,而由邮局通知应付之款,交款,取件,比平常为便。

木刻选集〔1〕拟陆续付印,先生之版,未知能从速寄下否?又外国木刻选集名《引玉集》〔2〕者,不久可出,计五十九页,实价一元五角,未知广州有无购取之人,倘能预先示知数目,当寄上也。此布即颂时绥。

迅上五月十八夜。

注释:

〔1〕木刻选集指《木刻纪程》。

〔2〕《引玉集》鲁迅选编的苏联版画集,收冈察罗夫、法沃尔斯基等作品五十九幅。署一九三四年三月三闲书屋出版。

340518③致陈烟桥雾城先生:久未通信,近想安健如常,为念。

MK木刻社已送来原版六块〔1〕,现即拟逐渐进行。先生之作,想用《窗外》、《风景》、《拉》三种,可否于便中交与书店,于印后送还。最近之二种,则版木太大,不能容也。

白涛兄处已去信,但尚未寄来。铁耕兄之原版,不知在上海否?否则,只能移入下一期印本了。

复制苏联木刻,下月初可成,拟寄奉一本,以挂号寄上,不知仍可由陈南溟〔2〕先生代收,无失误否?便中乞示知。

此布即颂时绥。迅上五月十八夜〔1〕指《出路》、《负伤的头》、《丐》、《猪》、《船夫》、《黄包车夫》等。后与下文提到的三种同收入《木刻纪程》。

〔2〕陈南溟陈烟桥之弟,当时上海大夏大学学生。

340519致李小峰小峰兄:再版《伪自由书》印证收条,与《呐喊》等合为一纸,今检出寄上,请改写寄下可也。

此布即请刻安。

迅上五月十九日340522①致徐懋庸懋庸先生:别后一切如常,可纾锦注。Montaigne〔1〕的姓名,日本人的论文中有时也提起他,但作品却未见译本,好像不大注意似的。

巴罗哈之作〔2〕实系我所译,所据的是笠井镇夫〔3〕的日译本,名《ヅスク牧歌调》〔4〕,为《海外文学新选》中之第十三编,新潮社出版,但还在一九二四年,现在恐怕未必买得到了。又曾见过一本《革命家ノ手记》〔5〕,也是此人作,然忘其出版所及的确的书名。

巴罗哈是一个好手,由我看来,本领在伊巴涅支〔6〕之上,中国是应该绍介的,可惜日本此外并无译本。英译记得有一本《Leed》〔7〕,法译不知道,但想来是不会没有的。

此复即颂时绥。

迅上五月二十二日〔1〕Montaigne蒙田(1533--1592),文艺复兴时期法国思想家和散文作家,著有《散文集》等。

〔2〕这里指《山中笛韵》,短篇小说,译文载《文学》第二卷第三号(一九三四年三月),后改题为《山民牧唱》,并以此题巴罗哈短篇小说集集名。

〔3〕笠井镇夫日本的西班牙文学研究者。曾在东京外语大学等校任教。著有《西班牙语四周》等。

〔4〕《パスク牧歌调》《跋司珂牧歌调》,即《山民牧唱》,短篇小说集。跋司珂,通译巴斯克(Basque),是居住在西班牙东北部的一个民族。

〔5〕《革命家ノ手记》《革命家的手记》,即《一个活动家的回忆录》,长篇小说。

〔6〕伊巴涅支参看210825信注〔3〕。

〔7〕《Leed》《杂草》,长篇小说。

340522②致杨霁云霁云先生:惠示谨悉。刘翰怡听说是到北京去了。前见其所刻书目,真是"杂乱无章",有用书亦不多,但有些书,则非傻公子如此公者,是不会刻的,所以他还不是毫无益处的人物。

未印之拙作,竟有如此之多,殊出意外,但以别种化名,发表于《语丝》,《新青年》,《晨报副刊》而后来删去未印者,恐怕还不少;记得《语丝》第一年的头几期中,有一篇仿徐志摩诗而骂之的文章〔1〕,也是我作,此后志摩便怒而不再投稿,盖亦为他人所不知。又,在香港有一篇演说:《老调子已经唱完》,因为失去了稿子,也未收入,但报上是登载过的。

至于《鲁迅在广东》中的讲演,则记得很坏,大抵和原意很不同,我也未加以订正,希先生都不要它。

登了我的第一篇小说之处,恐怕不是《小说月报》,倘恽铁樵未曾办过《小说林》,则批评的老师,也许是包天笑〔2〕之类。这一个社,曾出过一本《侠女奴》〔3〕(《天方夜谈》中之一段)及《黄金虫》(520yd.com作),其实是周作人所译,那时他在南京水师学堂做学生,我那一篇也由他寄去的,时候盖在宣统初。现商务印书馆的书〔4〕,没有《侠女奴》,则这社大半该是小说林社了。

看看明末的野史,觉得现今之围剿法,也并不更厉害,前几月的《汗血月刊》〔5〕上有一篇文章,大骂明末士大夫之"矫激卑下",加以亡国之罪,则手段之相像,他们自己也觉得的。自然,辑印起来,可知也未始不可以作后来者的借鉴。但读者不察,往往以为这些是个人的事情,不加注意,或则反谓我"太凶"。我的杂感集中,《华盖集》及《续编》中文,虽大抵和个人斗争,但实为公仇,决非私怨,而销数独少,足见读者的判断,亦幼稚者居多也。

平生所作事,决不能如来示之誉,但自问数十年来,于自己保存之外,也时时想到中国,想到将来,愿为大家出一点微力,却可以自白的。倘再与叭儿较,则心力更多白费,故《围剿十年》或当于暇日作之。

专此布复,顺颂时绥。

迅启上五月廿二日再北新似未有叭儿混入,但他们懒散不堪,有版而不印,适有联华〔6〕要我帮忙,遂移与之,尚非全部也。到内山无定时,如见访,最好于三四日前给我一信,指明日期,时间,我当按时往候,其时间以下午为佳。又及〔1〕文章指《"音乐"?》,后收入《集外集》。

〔2〕包天笑(1876--1973)名公毅,字朗孙,江苏吴县人,鸳鸯蝴蝶派主要作家之一。曾任上海时报社、有正书局和大东书局编辑,主编过《小说大观》和《星期》周刊。

〔3〕《侠女奴》即《阿里巴巴和四十大盗》,《一千零一夜》中的一个故事,署"萍云译,初我润"。《黄金虫》,即《玉虫缘》,短篇小说,署"美安仑坡著,碧罗译,初我润"。两书均于一九○五年由上海小说林社出版。520yd.com,爱伦.坡(1809--1849),美国作家,著有短篇小说《黑猫》等。

〔4〕指《小说月报丛书》。

〔5〕《汗血月刊》综合性月刊,潘公展主办,刘达行编辑,一九三三年四月创刊,一九三七年十月停刊。这里所说的文章,参看340430信注〔3〕。

〔6〕联华即联华书局,曾化名同文书店、兴中书局,费慎祥主办。当时鲁迅将《南腔北调集》、《准风月谈》等交该书局出版。

340523①致曹靖华汝珍兄:十八日函收到。现代存稿,又托茅兄写信去催,故请暂勿去信,且待数日,看其有无回信,再说。倘仍无信,则当通知,其时再由农兄写信可也。

书报挂号,全由书店办理,我并不加忙,但不知于兄是否不便,乞示知。倘无不便,则似乎不如挂号,因为偶或遗失,亦殊可惜也。

沪寓均安好。弟胃病已愈,但此系多年老病,断根则不能矣,只能常常小心而已。此地友人,甚望兄译寄一些短篇及文坛消息应用,令我转告。

此复即颂时绥。

弟豫顿首五月二十三日340523②致许寿裳〔1〕季帀兄:顷收到惠函;《祝蔡先生六十五岁论文集》〔2〕,则昨日已到,其中力作不少,甚资参考。兼士兄有抽印者一篇〔3〕,此中无有,盖在下册,然则下册必已在陆续排印矣。

来函言下月上旬,当离开研究院,所往之处,未知是否已经定局,甚以为念,乞先示知一二也。此布,即颂曼福。

弟飞顿首五月廿三日〔1〕此信据许寿裳亲属录寄副本编入。

〔2〕《祝蔡先生六十五岁论文集》即《庆祝蔡元培先生六十五岁论文集》上册,一九三三年国民党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出版。

〔3〕即《右文说在训诂学上之沿革及其推阐》。

340523③致曹靖华汝珍兄:上午方寄一函,想已达。

木刻集已印好了,而称称重量,每包只能容四本,所以寄与作家的书,须分四包了,每包三本(其中〕之一是送VOKS〔1)的,请兄再一费神,另再[写]四张寄下为祷。至于寄书人,则书店会打印章的。

赠兄之一本,当于日内寄农兄(因为一共有赠人的数本),托其转交耳。

专此布达,顺请文安。

弟豫顿首五月廿三日阖府均吉。

注释:

〔1〕VOK.苏联对外文化协会俄文缩写BOKJ的英语音译。

340523④致陈烟桥雾城先生:午后方寄一信,而晚间便得来信并木版三块。木刻集本可寄,但因已托了书店,不想再去取回,所以索性不寄了。仍希照前信托友持条于便中前去一取为荷。这回印得颇不坏,可惜的是有几幅大幅,缩小不少了。

白涛兄处我亦有信去催,但未得回信。铁耕兄的作品,恐怕只能待第二集付印时再说了。因为我备下之项款[款项],存着是很靠不住的,能够为了别事花完,所以想办的事,必须早办。现在已去买抄更纸二十帖,从下月初起,就想陆续印起来〔1〕,待积到二十余幅,便装订发售。此次拟印百二十本,除每幅之作者各得一本外,可有百本出卖,大约每本五角或六角,就可收回本钱矣。

此布,即颂时绥迅上五月二十三夜。

注释:

〔1〕指《木刻纪程》。

340524①致杨霁云霁云先生:顷得廿三日函,蒙示曹霑〔1〕诸事,甚感。《小说史略》尚在北新,闻存书有千余册,一时盖未能再版,他日重印,当改正也。

所举三凶〔2〕,诚如尊说,惟杨邨人太渺小,其特长在无耻;居心险毒,而手段尚不足以副之,近已为《新上海半月刊》〔3〕编辑,颇有腾达之意,其实盖难,生成是一小贩,总难脱胎换骨,但多演几出滑稽剧而已。

宋明野史所记诸事,虽不免杂恩怨之私,但大抵亦不过甚,而且往往不足以尽之。五六年前考虐杀法〔4〕,见日本书〔5〕记彼国杀基督徒时,火刑之法,与别国不同,乃远远以火焙之,已大叹其苛酷。后见唐人笔记,则云有官杀盗,亦用火缓焙,渴则饮以醋,此又日本人所不及者也。〔6〕岳飞〔7〕死后,家族流广州,曾有人上书,谓应就地赐死,则今之人心,似尚非不如古人耳。

倘蒙赐教,乞于下星期一(二十八)午后二点钟惠临书店,当在其地相候,得以面晤,可稍详于笔谈也。

匆复,并候刻安。

迅上五月廿四夜。

注释:

〔1〕曹霑(?--1763,一作1764)字梦阮,号雪芹,清满洲正白旗包衣人,文学家,著有长篇小说《红楼梦》。当时杨霁云将胡适有关曹雪芹卒年等新考证告知鲁迅。

〔2〕三メ据收信人回忆,指当时报载鲁迅拟予"三嘘"的三个人物,即梁实秋、杨邨人和张若谷。

〔3〕《新上海半月刊》应为《大上海半月刊》,文艺刊物,杨邨人等编辑,一九三四年五月创刊,同年十月停刊,共出三期。

〔4〕考虐杀法一九二七、一九二八年间,鲁迅有感于国民党"屠戮之凶",曾作《虐杀》一文,原稿无存。参看《二心集.做古文和做好人的秘诀》。

〔5〕指《切支丹殉教记》。原名《切支丹殉教者》,日本松崎实作,一九二二年出版。一九二五年修订再版时改为现名。书中记述十六世纪以来天主教在日本的流传,以及日本江户幕府时代封建统治阶级对天主教徒的残酷迫害和屠杀的情况。"切支丹"(也称"切利支丹"),是"天主教"(及天主教徒)的日本译名。

〔6〕关于唐人笔记所载的虐杀法,据《太平广记》卷二六八引《神异经》记载,唐代武则天时酷吏来俊臣审讯犯人时,"每鞫囚无轻重,先以醋灌鼻,禁地牢中,以火围绕。"〔7〕岳飞(1103--1142)字鹏举,相州汤阴(今属河南)人,南宋抗金名将。后因宋高宗推行投降路线,听信内奸秦桧的谗言,以"谋反"的罪名将他下狱处死。据《宋人轶事汇编》卷十五引宋王明清《玉照新志》记载:"秦桧既杀岳氏父子,其子孙皆徒重湖闽岭,日赈钱米以活其命。绍兴间,有知漳州者建言:'叛逆之后,不应留,乞绝其急需,使尽残年。'秦得其牍,使札付岳氏。"340524②致王志之思远兄:十九日信收到。关于称呼的抗议,自然也有一理,但时候有些不同,那时是平时,所以较有秩序,现在却是战时了,因此时或有些变动,甚至乱呼朋友为阿伯,叫少爷为小姐,亦往往有之。但此后我可以改正。

那位"古董"〔1〕,不知是否即吴,若然,则他好像也是太炎先生的学生,和我可以说是同窗,不过我们没有见过面。文章〔2〕当赶月底寄出。但雁君之作,则一定来不及,因为索文之道,第一在于"催",而我们不易见面,只靠写信,大抵无甚效力也。

得来信,才知道兄亦与郑君认识,这人是不坏的。《北平笺谱》正在再版,六月间可出,也有我的豫约在里面,兄可就近取得一部,我已写信通知他了,一面也请你自己另作一信,与他接洽为要。这书在最初计画时,我们是以为要折本的,不料并不然,现在竟至再版,真是出于意外,但上海的豫约者,却只两人而已。

前几天,寄出《春光》三本,剧本〔3〕一本,由郑女士转交,不知已收到否?《春光》也并不好,只是作者多系友人,故寄上。剧本译的很好,但印得真坏,此系我出资付印,而先被经手印刷人剥削了。今天又以书一包付邮,系直寄,内有旧作〔4〕二本,兄或已见过,又木刻集一本,则新出,大约中国图版之印工,很少胜于这一本者,然而是从东京印来的,岂不可叹。印了三百本,看来也是折本生意经,此后大约不见得能印书了。

上海的空气真坏,不宜于卫生,但此外也无可住之处,山巅海滨,是极好的,而非富翁无力住,所以虽然要缩短寿命,也还只得在这里混一下了。

此复即颂时绥。

豫上五月廿四日〔1〕指吴承仕(1884--1939),字检斋,安徽歙县人,学者。章太炎学生。九一八事变后,参加中国共产***下的抗日民主运动。当时任北平中国学院国文系主任,《文史》主编。

〔2〕文章指《儒术》,后收入《且介亭杂文》。

〔3〕剧本指《解放了的堂.吉诃德》。

〔4〕旧作据收信人回忆,系《呐喊》和《彷徨》。

340524③致郑振铎西谛先生:新俄木刻集已印成,今日寄奉一本,想可与此信同时到达。此系从东京印来,每本本钱一元二角,并不贵,印工也不坏,但二百五十本恐怕难以卖完,则折本也必矣。

《北平笺谱》除内山之卅部外,我曾另定两部,其中之一部,是分与王思远君的,近日得他来信,始知亦与先生相识,则出版后此一部可就近交与,只以卅一部运沪就好了。一面则由我写信通知他,令他自行与先生接洽。

再版出时,写书签之两沈〔1〕,似乎得各送一部,不知然否?

《文学季刊》中文〔2〕,当于月底写寄,但无聊必仍与《选本》相类也。上海盛行小品文,有人疑我在号召攻击,其实不然。但看近来名家的作品,却真也愈看愈觉可厌。此布即请著安。

迅顿首五月廿四日〔1〕两沈指沈兼士、沈尹默。当时他们分别为《北平笺谱》书签和扉页题字。

〔2〕即《看图识字》,后收入《且介亭杂文》。

340524④致姚克莘农先生:今晚往书店,得见留字,欣幸之至。本星期日(二十七)下午五点钟,希惠临"施高塔路大陆新邨第一弄第九号",拟略设菲酌,藉作长谈。令弟是日想必休息,万乞同来为幸。

大陆新邨去书店不远,一进施高塔路,即见新造楼房数排,是为"留青小筑",此"小筑"一完,即新邨第一弄矣。

此布并请文安。

豫顿首五月二十四夜。

340525致陶亢德亢德先生:顷蒙惠函,谨悉种种,前函亦早收到,甚感。

作家之名颇美,昔不自量,曾以为不妨滥竽其列,近来稍稍醒悟,已羞言之。况脑里并无思想,寓中亦无书斋;"夫人及公子",更与文坛无涉,雅命三种〔1〕,皆不敢承。倘先生他日另作"伪作家小传"时,当罗列图书,摆起架子,扫门欢迎也。

专此布复,即请著安。

迅上五月廿五日徐訏〔先生均此不另。2〕〔1〕雅命三种据收信人回忆:当时《人间世》辟"作家访问记"专栏,曾函请鲁迅接待访问,以书斋为背景摄一影,并与许广平、海婴合摄一影。

〔2〕徐訏参看351204④信注〔1〕。

340526致徐懋庸懋庸先生:来示谨悉。我因为根据着前五年的经验〔1〕,对于有几个书店的出版物,是决不投稿的,而光华即是其中之一〔2〕。

他们善于俟机利用别人,出版刊物,到或一时候,便面目全变,决不为别人略想一想。例如罢,《自由谈半月刊》〔3〕这名称,是影射和乘机,很不好的,他们既请先生为编辑,不是首先第一步,已经不听编辑者的话了么。则后来可想而知了。

我和先生见面过多次了,至少已经是一个熟人,所以我想进一句忠告:不要去做编辑。先生也许想:已经答应了,不可失信的。但他们是决不讲信用的,讲信用要两面讲,待到他们翻脸不识时,事情就更糟。所以我劝先生坚决的辞掉,不要跳下这泥塘去。

先生想于青年有益,这是极不错的,但我以为还是自己向各处投稿,一面译些有用的书,由可靠的书局出版,于己于人,益处更大。

以上是完全出于诚心的话,请恕其直言。晤谈亦甚愿,但本月没有工夫了,下月初即可。又因失掉了先生的通信住址,乞见示为荷。

专此布复,即请著安。

迅启上五月廿六日〔1〕前五年的经验一九三○年,鲁迅应上海神州国光社之约,主编专收苏联文学作品的《现代文艺丛书》,后该社中途毁约。参看《集外集拾遗.<铁流>编校后记》。

〔2〕关于光华的事,参看321212和330209等信。

〔3〕《自由谈半月刊》出版时改名《新语林》,当时光华书局约请徐懋庸主编的文艺半月刊。

340528①致罗清桢清桢先生:〔顷收到大作第二集1〕一本,佳品甚多,谢谢。

弟拟选中国作家木刻,集成一本,年出一本或两三本,名曰《木刻纪程》〔2〕,即用原版印一百本,每本二十幅,以便流传,且引起爱艺术者之注意。先生之作,拟用《爹爹还在工厂里》,《韩江舟子》,《夜渡》,《静物》,《五指峰的白云》五种〔3〕,但须分两期,不在一本内登完,亦无报酬,仅每幅赠书一本。不知可否以原版见借?倘以为可,则希即用小包寄至书店,印讫当即奉还也。

去年所印新俄木刻,近已印成,似尚不坏,前日已由书店寄上一本,想能到在此信之前也。

匆布即请文安。

迅上五月廿八夜。

注释:

〔1〕第二集指《清桢木刻画》第二集。

〔2〕《木刻纪程》木刻画集,鲁迅编辑,共收木刻二十四幅。作者为何白涛、李雾城、陈铁耕、一工、陈普之、张致平、刘岘、罗清桢等,一九三四年六月(据《鲁迅日记》,系同年八月十四日编讫付印)以"铁木艺术社"名义自费出版,初版印一二○本。

〔3〕按其中的《五指峰的白云》后未收入《木刻纪程》。

340528②致王志之〔1〕《文史》之文〔2〕已成,今寄上,塞责而已。

前函谓吴君为太炎先生弟子,今思之殊误,太炎先生之学生乃名承仕,末一字不同也。

前寄画集等三本,想已达。

此布,即颂时绥。豫启五月二十八夜。

注释:

〔1〕此信手稿缺称谓。

〔2〕《文史》之文指《儒术》,后收入《且介亭杂文》。

340529①致何白涛白涛先生:木刻刀三套,早由书店寄出,想已收到。前日又寄赠《引玉集》一本,印工尚佳,不知能收到否?

现拟印中国木刻一本,前函已经提及,昨纸已购好,可即开手。先生之原版,务希早日寄下,以便印入为祷。

专此布达,即颂时绥。

迅上五月二十九日340529②致杨霁云霁云先生:昨蒙见访,藉得晤谈,甚忭。前惠函谓曹雪芹卒年,可依胡适所得脂砚斋本〔1〕改为乾隆二十七年。此事是否已见于胡之论文〔2〕,本拟面询,而遂忘却,尚希拨冗见示为幸。

专此布达,并请文安。

迅上五月二十九日〔1〕胡适所得脂砚斋本指清代刘铨福所藏《脂砚斋重评石头记》抄本,存十六回,又称甲戌本。一九二七年在上海发现,后为胡适所得。

〔2〕论文指《考证<红楼梦>的新材料》,载《新月》第一卷第一号(一九二八年三月),后曾分别收入《胡适文存》三集及《胡适文选》。

340529③致母亲母亲大人膝下,敬禀者,五月十六日来函,早已收到。胃痛大约很与香烟有关,医生说亦如此,但减少颇不容易,拟逐渐试办,且已改吸较好之烟卷矣。至于痛,则早已全愈,停药已有两星期之久了,请勿念。害马及海婴均安好,惟海婴日见长大,自有主意,常出门外与一切人捣乱,不问大小,都去冲突,管束颇觉吃力耳。十六日函中,并附有太太〔1〕来信,言可铭〔2〕之第二子,在上海作事,力不能堪,且多病,拟招至京寓,一面觅事,问男意见如何。可铭之子,三人均在沪,其第三子由老三荐入印刷厂中,第二子亦曾力为设法,但终无结果。男为生活计,只能漂浮于外,毫无恒产,真所谓做一日,算一日,对于自己,且不能知明日之办法,京寓离开已久,更无从知道详情及将来,所以此等事情,可请太太自行酌定,男并无意见,且亦无从有何主张也。以上乞转告为祷。专此布达,恭请金安。

男树叩上广平及海婴同叩五月廿九日〔1〕太太指朱安。

〔2〕可铭朱鸿猷(?--1931),字可民,浙江绍兴人,朱安之兄。

340531①致郑振铎西谛先生:前几日寄上《引玉集》一本,想已达。

拙文附上,真是"拙"极,已经退化,于此可见,倘能厕"散文随笔"〔1〕之末,则幸甚矣。

专此布达,即请道安迅顿首五月卅一日近正在收集中国新作家之木刻,拟以二十幅印成一本,名之曰《木刻纪程》,存案,以觇此后之进步与否。又及。

注释:

〔1〕即《看图识字》。"散文随笔",《文学季刊》的专栏。

340531②致杨霁云霁云先生:顷收到卅日信,并《胡适文选》〔1〕一本,甚感。

徐先生也已有信来,谓决计不干。〔2〕这很好。否则,上海之所谓作家,鬼蜮多得很,他决非其敌,一定要上当的。但是"作家"之变幻无穷,一面固觉得是文坛之不幸,一面也使真相更分明,凡有狐狸,尾巴终必露出,而且新进者也在多起来:所以不必悲观的。

《鹦哥故事》〔3〕我没有见过译本,单知道是一部印度古代的文学作品,是集合许多小故事而成的结集。大约其中也讲起中国事,所以那插图有中国的一幅。不过那时中国还没有辫子,而作者却给我们拖起来了,真可笑。他们以为中国人是一向拖辫子的。二月初〔4〕我曾寄了几部古装人物的画本给他们,倘能收到,于将来的插画或许可以有点影响。

《引玉集》后记有一页倒印了,相隔太远,无法重订,真是可惜。此书如能售完,我还想印一部德国的。专此布复,即颂时绥。

迅上五月卅一日晚。

注释:

〔1〕《胡适文选》胡适论文自选集,一九三○年十二月上海亚东图书馆出版。

〔2〕指徐懋庸受邀为光华书局编刊物事。按后来他仍为该局编辑《新语林》。

〔3〕《鹦哥故事》苏联出版的一部印度故事集。

〔4〕据《鲁迅日记》,二月初应为一月初。

340601致李小峰小峰兄:《两地书》印证已印好,因系长条,邮寄不便,希嘱店友于便中来寓一取。来时并携《两地书》三本,无印者即可,可在此贴上,而付出之印,则减为千四百九十七枚也。

《桃色的云》,《小约翰》纸板,亦希一并带来,因今年在故乡修坟,故须于端节前,设法集一笔现款,只好藉此设法耳。

迅上六月一夜。

340602①致曹聚仁聚仁先生:惠函奉到。我不习画,来问未能确答,但以意度之,论理,是该用什么笔都可以的。不过倘用钢笔,则开手就加上一层钢笔之难----刮纸,墨完,等----能令学者更觉吃力,所以大约还是用铅笔----画用的铅笔----为是。

前回说起的书,是继《伪自由书》之后的《准风月谈》,去年年底,早已被人〔1〕约去,因恐使烈文先生为难,所以不即付印。现在印起来,还是须照旧约的。对于群众〔2〕,只好以俟将来了。

我之被指为汉奸〔3〕,今年是第二次。记得十来年前,因爱罗先珂攻击中国缺点,上海报亦曾说是由我授意,而我之叛国,则因女人是日妇云。今之衮衮诸公及其叭儿,盖亦深知中国已将卖绝,故在竭力别求卖国者以便归罪,如《汗血月刊》之以明亡归咎于东林〔4〕,即其微意也。

然而变迁至速,不必一二年,则谁为汉奸,便可一目了然矣。

此复即请道安。迅顿首六月二日〔1〕指联华书局的费慎祥。

〔2〕群众指上海群众图书公司。

〔3〕被指为汉奸参看340516②信注〔10〕。

〔4〕以明亡归咎于东林参看340430信注〔3〕。

340602②致郑振铎西谛先生:五月二十八日信,今日午后收到。去年底,先生不是说过,《十竹斋笺谱》文求堂云已售出了么?前日有内山书店店员从东京来,他说他见过,是在的,但文求老头子〔1〕惜而不卖,他以为还可以得重价。又见文求今年书目,则书名不列在内,他盖藏起来,当作宝贝了。我们的翻刻一出,可使此宝落价。

但我们的同胞,真也刻的慢,其悠悠然之态,固足令人佩服,然一生中也就做不了多少事,无怪古人之要修仙,盖非此则不能多看书也。年内先印两种,极好。旧纸及毛边,最好是不用,盖印行之意,广布者其一,久存者其二,所以纸张须求其耐久。倘办得到,不如用黄罗纹纸,买此种书者必非精穷人,每本贵数毛当不足以馁其气。又闻有染成颜色,成为旧纸之状者,倘染工不贵而所用颜料不至蚀纸使脆,则宣纸似亦可用耳。

另选百二十张以制普及版,也是最要紧的事,这些画,青年作家真应该看看了。看近日作品,于古时衣服什器无论矣,即画现在的事,衣服器具,也错误甚多,好像诸公于裸体模特儿之外,都未留心观察,然而裸体画仍不佳。本月之《东方杂志》(卅一卷十一号)上有常书鸿〔2〕所作之《裸女》,看去仿佛当胸有特大之乳房一枚,倘是真的人,如此者是不常见的。盖中国艺术家,一向喜欢介绍欧洲十九世纪末之怪画,一怪,即便于胡为,于是畸形怪相,遂弥漫于画苑。而别一派,则以为凡革命艺术,都应该大刀阔斧,乱砍乱劈,凶眼睛,大拳头,不然,即是贵族。我这回之印《引玉集》,大半是在供此派诸公之参考的,其中多少认真,精密,那有仗着"天才",一挥而就的作品,倘有影响,则幸也。

《引玉集》印三百部,序跋是在上海排好,打了纸板寄去的(但他们竟颠倒了两页),印,纸,装订,连运费在内,共三百二十元(合中国钱),但印中国木刻,恐怕不行。《引玉集》原图,本多小块,所以书不妨小,这回却至少非加大三分之一不可,加大的印价,日前已去函问,得复后当通知。大约每本六十图,则当需二元,百二十图分两本,成本当在四元至三元半,售价至少也得定五元了。

投稿家非投稿不可,而所见又不多,得一小题,便即大做,而且往往反复不已。《桂公塘》事〔3〕即其一,我以为大可置之不理,此种辩论,废时失业,实不如闲坐也。近来时被攻击,惯而安之,纵令诬我以可死之罪,亦不想置辩,而至今亦终未死,可见与此辈讲理,乃反而上当耳。例如乡下顽童,常以纸上画一乌龟,贴于人之背上,最好是毫不理睬,若认真与他们辩论自己之非乌龟,岂非空费口舌。

小品文本身本无功过,今之被人诟病,实因过事张扬,本不能诗者争作打油诗;凡袁宏道李日华〔4〕文,则誉为字字佳妙,于是而反感随起。总之,装腔作势,是这回的大病根。其实,文人作文,农人掘锄,本是平平常常,若照相之际,文人偏要装作粗人,玩什么"荷锄带笠图",农夫则在柳下捧一本书,装作"深柳读书图"之类,就要令人肉麻。现已非晋,或明,而《论语》及《人间世》作者,必欲作飘逸闲放语,此其所以难也。

但章之攻林〔5〕,则别有故,章编《人言》〔6〕,而林辞编辑,自办刊物,故深恨之,仍因利益而已,且章颇恶劣,因我在外国发表文章,而以军事裁判暗示当局〔7〕者,亦此人也。居此已近五年,文坛之堕落,实为前此所未见,好像也不能再堕落了。

本月《文学》已见,内容极充实,有许多是可以藉此明白中国人的思想根柢的。顷读《清代文字狱档》〔8〕第八本,见有山西秀才欲娶二表妹不得,乃上书于乾隆,请其出力,结果几乎杀头。真像明清之际的佳人才子小说,惜结末大不相同耳。清时,许多中国人似并不悟自己之为奴,一叹。

专此布达,即请著安。

迅顿首六月二日夜。

注释:

〔1〕文求老头子指日本文求堂(书店)的店主田中庆太郎,别名田中救堂。

〔2〕常书鸿浙江杭州人,美术家,曾留学法国。

〔3〕《桂公塘》事参看340516②信及其有关注。

〔4〕袁宏道(1568--1610)字中郎,湖北公安人,明代文学家。著有《袁中郎全集》。他与兄宗道、弟中道提倡"独抒性灵,不拘格套"的文学创作,被称为"公安派"。李日华(1565--1635),字君实,浙江嘉兴人,明代文学家。著有《紫桃轩杂缀》、《味水轩日记》等,作品主要表现封建士大夫的闲适情调。

〔5〕章之攻林章,指章克标,浙江海宁人。林,指林语堂。参看340516②信注〔12〕。

〔6〕《人言》综合性周刊,郭明(邵洵美)、章克标等编辑,一九三四年二月十九日在上海创刊,一九三六年六月十三日停刊。

〔7〕章克标以"军事裁判暗示当局"的事,参看340306②信注〔5〕。

〔8〕《清代文字狱档》前故宫博物院文献馆编,据军机处档案、宫中所存官员缴回的朱批奏折、实录等辑录,共九辑。一九三一年至一九三四年陆续出版。这里所说的事,见该书第八辑内"冯起炎注解易诗二经欲行投呈案",参看《且介亭杂文.隔膜》。

340602③致何白涛白涛先生:顷接到五月廿六信。木刻集于廿四日寄上一本,现在想已收到了罢。三四日内,当嘱书店再寄上十六本,分四包,无须用现银换取法,只要看包上所贴之邮票,平分每册邮费,加上每册若干,将来一并付还书店就好了。

同时又得铁耕兄信,谓他的旧刻木板,旨存先生处。倘此信到日,尚未回汕,则希回汕时将他的《等父亲回来》〔1〕(即刻母子二人,一坐一立者)那一块一并寄下。但如来不及,就只好等将来再说。

此复,即颂时绥。

迅上六月二夜。

注释:

〔1〕《等父亲回来》后收入《木刻纪程》时,改名为《母与子》。

340603致杨霁云霁云先生:二日函收到。叭儿无穷之虑,在理论上是对的,正如一人开口发声,空气振动,虽渐远渐微,而凡有空气之处,终必振动下去。然而,究竟渐远渐微了。中国的文坛上,人渣本来多。近十年中,有些青年,不乐科学,便学文学;不会作文,便学美术,而又不肯练画,则留长头发,放大领结完事,真是乌烟瘴气。假使中国全是这类人,实在怕不免于糟。但社会里还有别的方面,会从旁给文坛以影响;试看社会现状,已岌岌不可终日,则叭儿们也正是岌岌不可终日的。它们那里有一点自信心,连做狗也不忠实。一有变化,它们就另换一副面目。但此时倒比现在险,它们一定非常激烈了,不过那时一定有人出而战斗,因为它们的故事,大家是明白的。何以明白,就因为得之现在的经验,所以现在的情形,对于将来并非只是损。至于费去了许多牺牲,那是无可免的,但自然愈少愈好,我的一向主张"壕堑战",就为此。

记得清朝末年,也一样的有叭儿,但本领没有现在的那么好。可是革命者的本领也大起来了,那时的讲革命,简直像儿戏一样。

《新社会半月刊》〔1〕曾经看过几期,那缺点是"平庸",令人看了之后,觉得并无所得,当然不能引人注意。来信所述的方针〔2〕,我以为是可以的,要站出来,也只能如此。但有一种可叹的事,是读者的感觉,往往还是叭儿灵。叭儿明白了,他们还不懂,甚而至于连讥刺,反话,也不懂。现在的青年,似乎所注意的范围,大抵很狭小,这却比文坛上之多叭儿更可虑。然而也顾不得许多,只好照自己所定的做。至于碰壁而或休息,那是当然的,也必要的。

办起来的时候,我可以投稿,不过未必能每期都有。我的名字,也还是改换好,否则,无论文章的内容如何,一定立刻要出事情,于刊物未免不合算。

《引玉集》并不如来函所推想的风行,需要这样的书的,是穷学生居多,但那有二百五十个,况且有些人是我都送过了。至于有钱的青年,他不需要这样的东西。但德国版画集,我还想计划出版,那些都是大幅,所以印起来,书必加大,幅数也多,因此资本必须加几倍,现在所踌躇的就是这一层。

我常常坐在内山书店里,看看中国人的买书,觉得可叹的现象也不少。例如罢,倘有大批的关于日本的书(日本人自己做的)买去了,不久便有《日本研究》之类出板;近来,则常有青年在寻关于法西主义的书。制造家来买书的,想寻些记载着秘诀的小册子,其实那有这样的东西。画家呢,凡是资料,必须加以研究,融化,才可以应用的好书,大抵弃而不顾,他们最喜欢可以生吞活剥的绘画,或图案,或广告画,以及只有一本的什么"大观"。一本书,怎么会"大观"呢,他们是不想的。其甚者,则翻书一通之后,书并不买,而将其中的几张彩色画撕去了。

现在我在收集中国青年作家的木刻,想以二十幅印成一本,名曰《木刻纪程》,留下来,看明年的作品有无进步。这回只印一百本,大约需要者也不过如此而已。

此上,即颂时绥。

迅顿首六月三夜〔1〕《新社会半月刊》即《新社会》,综合性半月刊,俞颂华等编辑,一九三一年七月在上海创刊,一九三五年六月停刊。

〔2〕来信所述方针据收信人回忆,他对《新社会》的内容不满,计划进行革新,后未成。

340606①致陶亢德亢德先生:我和日本留学生之流,没有认识的,也不知道对于日本文,谁算较好,所以无从绍介。

但我想,与其个人教授,不如进学校好。这是我年青时候的经验,个人教授不但化费多,教师为博学习者的欢心计,往往迁就,结果是没有好处。学校却按步就班,没有这弊病。

四川路有夜校,今附上章程;这样的学校,大约别处还不少。此上即颂时绥。迅顿首六月六日再:某君〔1〕之稿,如《论语》要,亦可分用,因他寄来时,原不指定登载之处的。又及。

注释:

〔1〕某君指徐诗荃。

340606②致黎烈文烈文先生:我们想谈谈闲天,本星期六(九日)午后五点半以后,六点以前之间,请先生到棋盘街商务印书馆编辑处(即在发行所的楼上)找周建人,同他惠临敝寓,除谈天外,且吃简单之夜饭。

另外还有玄先生〔1〕一人,再无别个了。

专此布达,并请道安。

迅顿首六月六日〔1〕玄先生指沈雁冰。

340606③致王志之思远兄:雁先生为《文史》而作的稿子〔1〕已交来,今寄上,希收转为荷。

小说稿两篇已收到,并闻。

此布,即颂时绥豫顿首六月六日〔1〕指《莎士比亚与现实主义》,作者署名"味茗",载北平《文史》第一卷第三号(一九三四年八月)。

340606④致吴渤吴渤先生:五月廿五日的信已收到,使我知道了种种,甚感。在这里,有意义的文学书很不容易出版,杂志则最多只能出到三期。别的一面的,出得很多,但购读者却少。

那一本《木刻法》〔1〕,一时也无处出版。

新近印了一本木刻,叫作《引玉集》,是东京去印来的,所以印工还不坏。上午已挂号寄上一本,想能和此信同时收到。此外,则我正在准备印一本中国新作家的木刻,想用二十幅,名曰《木刻纪程》,大约秋天出版。

我们一切如常。

此复,即颂时绥。

树上六月六夜。

〔2〕寄出去的木刻,至今还是毫无消息。又及〔1〕《木刻法》即《木刻创作法》。

〔2〕指鲁迅寄往巴黎举办展览的中国木刻家作品。参看331204信注〔3〕。

340606⑤致陈铁耕铁耕先生:昨收到廿二日函并木刻,欢喜之至。许多事情,真是一言难尽,在这里只好不说了。

木刻,好像注意的人多起来了,各处常见用为插画,但很少好的。我为保存历史材料和比较进步与否起见,想出一种不定期刊,或年刊,二十幅,印一百二十本,名曰《木刻纪程》,以作纪念。但正值大家走散的时候,收集很不容易(新近又有一个木刻社被毁了〔1〕),你的原版,我此刻才知道在白涛兄处,而他人在广州,版则在汕头。他来信说,日内将回去一趟,所以我即写信嘱他将你的那一块《等爸爸回来》寄来,但不知道他能否在未走之前,收到我的信。

《岭南之春》的缺点是牛头似乎太大一点,但可以用的,倘不费事,望将版寄来(这只能用小包寄),不过用在第二本上也难说。十五张连环图画〔2〕,我是看得懂的,因为我们那里也有这故事,但构图和刻法,却诚如来信所说,有些草率。

我做不出什么作品来,但那木刻集却印好了,印的并不坏,非锌板印者所能比,上午已寄上一本,想能与此信同时寄到的罢。我还想绍介德国版画(连铜刻,石印),但幅数较多,需款不小,所以恐怕一时办不到。

记得去年你曾函告我,要得一部《北平笺谱》。现在是早已印成,而且已经卖完了。但你所要的一部,还留在我的寓里,我也不要收钱。不知照现在的地址收转,确可以收到无误否?因为这部书印得不多,所以我于邮寄时须小心一点。等来信后,当用小包寄上。

此复,即颂时绥。

树上六月六夜。

注释:

〔1〕又有一个木刻社被毁指M.K.木刻研究社。一九三四年五月间,该社有的成员被国民党反动派逮捕,有的被迫走散,因而停止活动。

〔2〕连环图画即《廖坤玉的故事》,陈铁耕据广东兴宁一带民间故事创作的木刻画。

340607致徐懋庸懋庸先生:六日信顷收到。

本星期六(九日)午后两点钟,希驾临北四川路底(第一点[路]电车终点)内山书店,当在其地相候。

此布即请刻安。迅上六月七夜。

340608致陶亢德亢德先生:长期的日语学校,我不知道。我的意见,是以为日文只要能看论文就好了,因为他们绍介得快。至于读文艺,却实在有些得不偿失。他们的新语,方言,常见于小说中,而没有完备的字典,只能问日本人,这可就费事了,然而又没有伟大的创作,补偿我们外国读者的劳力。

学日本文要到能够看小说,且非一知半解,所需的时间和力气,我觉得并不亚于学一种欧洲文字,然而欧洲有大作品。先生何不将豫备学日文的力气,学一种西文呢?

用种种笔名的投稿,倘由我再寄时,请先生看情形分用就是,稿费他〔1〕是不计较的。此复即请著安。

迅顿首六月八日〔1〕指徐诗荃。

340609①致台静农〔1〕对于印图,尚有二小野心。一,拟印德国版画集,此事不难,只要有印费即可。二,即印汉至唐画象,但唯取其可见当时风俗者,如游猎,卤簿,宴饮之类,而著手则大不易。五六年前,所收不可谓少,而颇有拓工不佳者,如《武梁祠画象》,《孝堂山画象》,《朱鲔石室画象》等,虽具有,而不中用;后来出土之拓片,则皆无之,上海又是商场,不可得。兄不知能代我补收否?即一面收新拓,一面则觅旧拓(如上述之三种),虽重出不妨,可选其较精者付印也。此复即颂时绥。

豫顿首六月九日〔1〕此信不全。

340609②致曹聚仁聚仁先生:不敢承印《准风月谈》事,早成过去;后约者乃别一家,现正在时时催稿也。

读经,作文言,磕头,打屁股,正是现在必定兴盛的事,当和其主人一同倒毙。但我们弄笔的人,也只得以笔伐之。望道〔1〕先生之所拟,亦不可省,至少总可给一下打击。

此布即请道安。迅上六月九日〔1〕望道陈望道(1890--1977),浙江义乌人,教育家、语言学家。留学日本,曾任《新青年》杂志编辑,复旦大学等校教授,创办大江书铺、《大江月刊》、《太白》半月刊等。当时为了回击汪懋祖等人复兴文言的逆流,他参与发起"大众语"运动,并筹办文艺半月刊。

340609③致杨霁云霁云先生:六日函收到。杂志原稿既然先须检查,则作文便不易,至多,也只能登《自由谈》那样的文章了。政府帮闲们的大作,既然无人要看,他们便只好压迫别人,使别人也一样的奄奄无生气,这就是自己站不起,就拖倒别人的办法。倘用聚仁先生出面编辑,他们大约会更加注意的。

来信所述的忧虑,当然也有其可能,然而也未必一定实现。因为正如来信所说,中国的事,大抵是由于外铄的,所以世界无大变动,中国也不见得单独全局变动,待到能变动时,帝国主义必已凋落,不复有收买的主人了。然而若干叭儿,忽然转向,又挂新招牌以自利,一面遮掩实情,以欺骗世界的事,却未必会没有。这除却与之战斗以外,更无别法。这样的战斗,是要继续得很久的。所以当今急务之一,是在养成勇敢而明白的斗士,我向来即常常注意于这一点,虽然人微言轻,终无效果。

专此布复,即颂时绥。

迅上六月九夜340611致曹靖华汝珍兄:八日信并稿收到,先前所寄的地址〔1〕四张及插画本《城与年》〔2〕,也早收到了。和书一对照,则拓本〔3〕中缺一幅,但也不要紧,倘要应用,可以从书上复制出来的。

木刻集系由东京印来,中国的印工,还没有这么好。寄给作者们的十二本,已于一星期前寄去了。我从正月起,陆续寄给了他们中国旧木刻书共四包,至今毫无回信,也不知收到了没有。

日前寄上《文学报》四份,收到否?该报似中途遗失的颇多。

上海已颇热,我们都好的,不过我既不著作,又不翻译,只做些另碎事,真是懒散,以后我想来译点书。

此布即颂时绥。

弟豫顿首六月十一日〔1〕地址指鲁迅委托曹靖华用俄文书写的"苏联对外文化协会"的地址,一式四份。

〔2〕《城与年》长篇小说,苏联费定著,亚历克舍夫作木刻插图二十八幅,后由曹靖华译成中文,一九四七年出版。

〔3〕拓本指手拓的《城与年》木刻插图,鲁迅拟单独印行,后未成。参看《集外集拾遗.<城与年>插图本小引》。

340612致杨霁云霁云先生:快信收到。《词话》〔1〕书价,系三十六元。其书共二十一本,内中之绣像一本,实非《词话》中原有,乃出版人从别一种较晚出之版本〔2〕中,取来附上的。又《胡适文选》已用过,因乘便奉还,谢谢。

二十二日午后二时,倘别无较紧要之事,当在书店奉候也。

此复即颂时绥。

迅上六月十二日〔1〕《词话》指北平古佚小说刊行会影印明万历刻本的《金瓶梅词话》。

〔2〕指明崇祯年间刻本《金瓶梅》。

340613致母亲母亲大人膝下,敬禀者:来信已经收到。海婴这几天不到外面去闹事了,他又到公园和乡下去。而且日见其长,但不胖,议论极多,在家时简直说个不歇。动物是不能给他玩的,他有时优待,有时则要虐待,寓中养着一匹老鼠,前几天他就用蜡烛将后脚烧坏了。至于学校,则今年拟不给他去,因为四近实无好小学,有些是骗钱的,教员虽然打扮得很时髦,却无学问;有些是教会开的,常要讲教,更为讨厌。海婴虽说是六岁,但须到本年九月底,才是十足五岁,所以不如暂且任他玩着,待到足六岁时再看罢。上海从今天起,已入了梅雨天,虽然比绍兴好,但究竟也颇潮湿。一面则苍蝇蚊子,都出来了。男胃病已愈,害马亦安好,可请勿念。李秉中君在南京办事,家眷即住在南京,他自己则有时出外,因为他是在陆军里做训育事务的,所以有时要跟着走,上月见过一回,比先前胖得多了。

余容续禀,专此布达,恭请金安。

男树叩上。广平及海婴同叩六月十三日340618①致台静农静农兄:今晚得十三日函,书〔1〕则昨已收到。如此版本,可不至增加误字,方法殊佳,而代为"普及",意尤可感,惜印章殊不似耳。倘于难得之佳书,俱以此法行之,其有益于读者,当更大也。

石刻画象,除《君车》残石〔2〕(有阴)外,翻刻者甚少,故几乎无须鉴别,惟旧拓或需问人。我之目的,(一)武梁祠,孝堂山二种,欲得旧拓,其佳者即不全亦可;(二)嵩山三阙〔3〕不要;(三)其余石刻,则只要拓本较可观,皆欲收得,虽与已有者重出亦无害,因可比较而取其善者也。但所谓"可观"者,系指拓工而言,石刻清晰,而拓工草率,是为不"可观",倘石刻原已平漫,则虽图象模胡,固仍在"可观"之列耳。

济南图书馆所藏石,昔在朝时,曾得拓本少许;闻近五六年中,又有新发见而搜集者不少,然我已下野,遂不能得。兄可否托一机关中人,如在大学或图书馆者,代为发函购置,实为德便。凡有代价,均希陆续就近代付,然后一总归还。

《引玉集》已售出五十本以上,较之《士敏土之图》,远过之矣。我所藏德国版画,有四百余幅,颇欲选取百八十幅,印成三本以绍介于中国,然兹事体大,万一生意清淡,则影响于生计,故尚在彷徨中也。

上海算是已入"梅雨天",但近惟多风而无雨;前日为端午,家悬蒲艾,盛于往年,敝寓亦悬一束,以示不敢自外生成之意。文坛,则刊物杂出,大都属于"小品"。此为林公语堂所提倡,盖骤见宋人语录,明人小品,所未前闻,遂以为宝,而其作品,则已远不如前矣。如此下去,恐将与老舍〔4〕半农,归于一丘,其实,则真所谓"是亦不可以已乎"者也。

贱躯如常,脑膜无恙,惟眼花耳。孩子渐大,善于捣乱,看书工夫,多为所败,从上月起,已明白宣言,以敌人视之矣。

近见《新文学运动史》〔5〕,附有作者之笔名,云我亦名"吴谦",似未确,又于广平下注云"已故",亦不确也。专复,即颂曼福。

隼顿首六月十八夜〔1〕指《南腔北调集》的北平翻印本,系照相石印。

〔2〕《君车》残石未详。

〔3〕嵩山三阙指河南登封嵩山的东汉石刻,分太室石阙(隶书),少室石阙(篆书)和开母庙石阙(隶书、篆书及画像)三种。

〔4〕老舍(1898--1966)原名舒庆春,字舍予,笔名老舍,北京人,小说家、戏剧家。曾任齐鲁大学、山东大学教授,并常在《论语》上发表小品。

〔5〕《新文学运动史》即《中国新文学运动史》,王哲甫著,一九三三年九月北京戴成印书局出版。下面所说的事,见该书第十章附录《作家笔名一览》。

340618②致杨霁云霁云先生:日来自患胃病,眷属亦罹流行感冒,所约文〔1〕遂止能草草塞责,歉甚。今姑寄呈,能用与否,希酌定。

又,倘能用,而须检查,则草稿殊不欲送去,自又无法托人抄录,敢乞先生觅人一抄,而以原稿见还为祷。

此布即请道安。

迅上六月十八夜〔1〕指《倒提》,后收入《花边文学》。据收信人回忆,因他拟编的杂志未出成,后遂将该稿退还作者。

340619致曹靖华汝珍兄:端节前一夕信已收到。《南北集》翻本,静兄已寄我一本,是照相石印的,所以略无错字,纸虽坏,定价却廉,当此买书不易之时,对于读者也是一种功德,而且足见有些文字,是不能用强力遏止的。

《引玉集》其实是东京所印,上海印工,价贵而成绩还不能如此之好。至今为止,已售出约八十本,销行也不算坏。此书如在年内卖完,则恰恰不折本。此后想印文学书上之插画一本,已有之材料,即《城与年》,又,《十二个》〔1〕。兄便中不知能否函问V.O.K...,可以将插画(木刻)见寄,以备应用否?最好是中国已有译本之插画,如《铁流》,《毁灭》,《肥料》之类。

我们都好。此布即颂时绥。

弟豫上六月十九日〔1〕《十二个》长诗,苏联勃洛克(1880--1921)著,玛修丁作插图四幅,胡疎译,鲁迅为作《后记》,一九二六年八月北京北新书局出版。

340620①致郑振铎西谛先生:再版《北平笺谱》,此地有人要预约两部,但不知尚有余本否?倘有,则希于将来汇运时,加添两部,并在便中以有无见示为荷。此布,即请道安。

迅顿首六月二十日340620②致陈烟桥雾城先生:木刻集〔1〕拟付印,而所得的版,还止十七块,因为铁耕和白涛两位的,都还没有寄来。

MK社原要出一本选集,〔2〕稿在我这里,不知仍要出版否?其实,集中佳作并不多;致平〔3〕的《负伤的头》最好,比去年的《出路》,进步多了,我想也印进去,不知你能否找他一问,能否同意。即使那选集仍要出,两边登载也不要紧的,倘以为可,则乞借我原版,如已遗失,则由我去做锌版亦可。

一个美国人告诉我,他从一个德国人听来,我们的绘画(这是北平的作家的出品)及木刻,在巴黎展览,很成功;又从一苏联人听来,这些作品,又在莫斯科展览,评论很好云云。但不知详情;而收集者〔4〕也不直接给我们一封信,真是奇怪。

专此,即颂时绥。

迅上六月廿夜。

注释:

〔1〕木刻集指《木刻纪程》。

〔2〕选集指M.K.木刻研究会第四次展览会的作品选集。该会曾选出展品二十多幅,并送鲁迅审定,后因该会遭受破坏,木板被国民党当局没收而未出版。

〔3〕致平即张望,参看340406信注〔5〕。

〔4〕收集者指绮达.谭丽德。

340621①致徐懋庸懋庸先生:十九日信收到。《新语林》〔1〕第二期的文章很难说,日前本在草一篇小文〔2〕,也是关于清代禁书的,后来因发胃病,孩子又伤风,放下了,到月底不知如何,倘能做成,当奉上。闲斋〔3〕尚无稿来,但有较长之稿一篇在我这里,叫作《攻徐专著》,《自由谈》不要登。其实,对于先生,是没有什么恶意的,我想,就在自己所编的刊物上登出来,倒也有趣,明天当挂号寄上,倘不要,还我就好了。

《动向》近来的态度,是老病复发,五六年前,有些刊物,一向就这样。有些小说家写"身边琐事",而反对这种小说的批评家,却忘记了自己在攻击身边朋友。有人在称快的。但这病很不容易医。

不过,我看先生的文章(如最近在《人间世》上的),大抵是在作防御战。这事受损很不小。我以为应该对于那些批评,完全放开,而自己看书,自己作论,不必和那些批评针锋相对。否则,终日为此事烦劳,能使自己没有进步。批评者的眼界是小的,所以他不能在大处落墨,如果受其影响,那就是自己的眼界也给他们收小了。假使攻击者多,而一一应付,那真能因此白活一世,于自己,于社会,都无益处。

但这也须自己有正当的主见,如语堂先生,我看他的作品,实在好像因反感而在沈沦下去。

《引玉集》的图〔4〕要采用,那当然是可以的。乔峰的文章,见面时当转达,但他每天的时间,和精力一并都卖给了商务印书馆,我看也未必有多少工夫能写文章。我和闲斋的稿费,托他也不好(他几乎没有精神管理琐事了),还是请先生代收,便中给我,迟些时是不要紧的。

此布,即颂时绥。迅上六月二十一日因时间尚早,来得及寄挂号信,故将闲斋(=区区)稿附上了。又及。

注释:

〔1〕《新语林》文艺半月刊,一九三四年七月五日创刊,第一期至第四期为徐懋庸主编,后为新语林社编,一九三四年十月出至第六期停刊,上海光华书局出版。

〔2〕小文指《买<小学大全>记》,后收入《且介亭杂文》。

〔3〕闲斋即徐诗荃。下文的《攻徐专著》,杂文,署名"区区",载《新语林》第二期(一九三四年七月二十日)。

〔4〕指徐懋庸拟移用《引玉集》中的作品为《新语林》的封面画。后来该刊第一、二、四期的封面都采用了其中的作品。

340621②致郑振铎西谛先生:六月十八日函及《十竹斋笺谱》样张,今天都收到。《笺谱》刻的很好,大张的山水及近于写意的花卉,尤佳。此书最好是赶年内出版,而在九或十月中,先出珂罗版印者一种。我想,购买者的经济力,也应顾及,如每月出一种,六种在明年六月以内出全,则大多数人力不能及,所以最好是平均两月出一种,使爱好者有回旋的余地。

对于纸张,我是外行,近来上海有一种"特别宣",较厚,但我看并不好,砑亦无用,因为它的本质粗。夹贡有时会离开,自不可用。我在上海所见的,除上述二种外,仅有单宣,夹宣(或云即夹贡),玉版宣,煮硾了。杭州有一种"六吉",较薄,上海未见。我看其实是《北平笺谱》那样的真宣,也已经可以了。明朝那样的棉纸,我没有见过新制的。

前函说的《美术别集》〔1〕中的《水浒图》〔2〕,非老莲作,乃别一明人本,而日本翻刻者,老莲之图,我一张也未见过。周子兢〔3〕也不知其人,未知是否蔡先生的亲戚?倘是,则可以探听其所在。我想,现在大可以就已有者先行出版;《水浒图》及《博古页子》,页数较多,将来得到时,可以单行的。

至于为青年着想的普及版,我以为印明本插画是不够的,因为明人所作的图,惟明事或不误,一到古衣冠,也还是靠不住,武梁祠画象中之商周时故事画,大约也如此。或者,不如(一)选取汉石刻中画象之清晰者,晋唐人物画(如顾凯之《女史箴图》〔4〕之类),直至明朝之《圣谕像解》〔5〕(西安有刻本)等,加以说明;(二)再选六朝及唐之土俑,托善画者用线条描下(但此种描手,中国现时难得,则只好用照相),而一一加以说明。青年心粗者多,不加说明,往往连细看一下,想一想也不肯,真是费力。但位高望重如李毅士教授,其作《长恨歌画意》,也不过将梅兰芳放在广东大旅馆中,而道士则穿着八卦衣,如戏文中之诸葛亮〔6〕,则于青年又何责焉呢?日本人之画中国故事,还不至于此。

六月号之《文学》出后,此地尚无骂声,但另有一种脾气,是专做小题,与并非真正之敌寻衅。此本多年之老脾气,现在复发了,很有些人为此不平,但亦无以慰之,而这些批评家之病亦难治。他们斥小说家写"身边琐事",而不悟自己在做"身边批评",较远之大敌,不看见,不提起的。但(!),此地之小品文风潮,也真真可厌,一切期刊,都小品化,既小品矣,而又唠叨,又无思想,乏味之至。语堂学圣叹〔7〕一流之文,似日见陷没,然颇沾沾自喜,病亦难治也。

骂别人不革命,便是革命者,则自己不做事,而骂别人的事做得不好,自然便是更做事者。若与此辈理论,可以被牵连到白费唇舌,一事无成,也就是白活一世,于己于人,都无益处。我现在得了妙法,是谣言不辩,诬蔑不洗,只管自己做事,而顺便中,则偶刺之。他们横竖就要消灭的,然而刺之者,所以偶使不舒服,亦略有报复之意云尔。

《十竹斋笺谱》刻工之钱,当于月底月初汇上一部分。

专此布复,即请道安。隼上六月廿一日寄茅兄函,顷已送去了。又及〔1〕《美术别集》指《世界美术全集(别卷)》。

〔2〕《水浒图》指明代杜堇作的《水浒图赞》。

〔3〕周子兢原名周仁,江苏江宁人,蔡元培的内弟。曾留学美国,当时任国民党中央研究院工程研究所所长。

〔4〕顾凯之《女史箴②图》参看340403信注〔4〕。

〔5〕《圣谕像解》清代梁延年编,共二十卷。康熙九年(1670)曾颁布"敦孝弟、笃宗族、和乡党、重农桑......"等"上谕"十六条,"以为化民成俗之本"。《圣谕像解》即根据这些"上谕"配图和解说的书。编者在序文中说:"摹绘古人事迹于上谕之下,并将原文附载其后......且粗为解说,使易通晓。"按此处明朝应为清朝。

〔6〕诸葛亮(181--234)字孔明,琅琊阳都(今山东沂南)人,三国时政治家和军事家。

〔7〕圣叹即金圣叹(1608--1661),原姓张,名采,号圣叹,明亡后更名人瑞,长洲(今江苏吴县)人。明末清初文人。当时林语堂认为金圣叹等的文章属于语录体,"此后编书,文言文必先录此种文字,取中郎、宗子、圣叹、板桥冠之"。(见《论语录体之用》,载《论语》第二十六期)340624①致许寿裳〔1〕季芾兄:廿二日信奉到。师曾画照片〔2〕,虽未取来,却已照成,约一尺余,不复能改矣。

有周子竞[兢]先生名仁,兄识其人否?因我们拟印陈老莲插画集,而《博古叶子》无佳本,蟫隐庐〔3〕有石印本,然其底本甚劣。郑君振铎言曾见周先生藏有此画原刻,极想设法借照,郑重处理,负责归还。兄如识周先生,能为一商洽否?

此布,即颂曼福不尽。

弟索士顿首六月二十四日〔1〕此信据许寿裳亲属录寄副本编入。

〔2〕当时许寿裳将陈师曾生前所赠的几幅国画摄成照片,供印行《陈师曾画集》之用。

〔3〕蟫隐庐罗振常在上海开设的书庄名。

340624②致王志之思远兄:廿日信已到;《文史》未到,书是照例比信迟的。《春光》已经迫得停刊了,那一本只可在我这里暂存。〔1〕《北平笺谱》尚未印成,大约当在七月内。郑君处早有信去,他便来问住在何处,我回说由他自己直接通知,因为我不喜欢不得本人同意,而随便告诉。现在你既有信去,倘已写明通信处,则书一订好,我想是必来通知的了。但此后通信时,我还当叮嘱他一下。

吴先生处通信,本也甚愿,但须从缓,因为我太"无事忙"〔2〕,----但并非为了黛玉之类。一者,通信之事已多,每天总须费去若干时间;二者,也时有须做短评之处,而立言甚难,所以做起来颇慢,也很不自在,不再如先前之能一挥而就了。因此,看文章也不能精细,所以你的小说,也只能大略一看,难以静心校读,有所批评了。如此情形,是不大好的,很想改正一点,但目下还没有法。

此复,即颂时绥。

豫上六月二十四日〔1〕指王志之请鲁迅转送《春光》编者的《文史》第一卷第二号。

〔2〕"无事忙"《红楼梦》中贾宝玉的绰号。见于该书第三十七回。

340624③致楼炜春〔1〕炜春先生:昨收到惠函,并适夷兄笺。先前时闻谣言,多为恶耗,几欲令人相信,今见其亲笔,心始释然。来日方长,无期〔2〕与否实不关宏恉,但目前则未必能有法想耳。原笺奉还,因恐遗失,故以挂号寄上,希察收为幸。

专此布复,即颂时绥。

迅顿首六月廿四夜。

注释:

〔1〕楼炜春浙江余姚人,楼适夷堂弟,曾任天马书店副经理。

〔2〕无期指无期徒刑。一九三四年五月楼适夷被判处无期徒刑,关押在南京军人监狱。

340625致徐懋庸懋庸先生:某君〔1〕寄来二稿,其《古诗新改》,似不能用,恐《自由谈》亦不能用,因曾登此种译诗也。今姑扣留,寄上一阅,取半或全收均可。

专此即颂时绥。

迅上六月廿五夜。

注释:

〔1〕某君指徐诗荃。

340626①致何白涛白涛先生:十五日信,在前天收到,木版六块,是今天下午收到的。新作的木板二块中,《马夫》一看虽然生动,但有一个缺点,画面上之马夫,所拉之马在画外,而画中之马,则为别一个看不见之马夫所拉,严酷的批评起来,也是一种"避重就轻"的构图,所以没有用。

《上市》〔1〕却好,挑担者尤能表现他苦于生活的神情,所以用了这一幅了。

耀唐兄的那一幅〔2〕,正是我所要的。我还在向他要一幅新刻的《岭南之春》,但尚未寄来。

《引玉集》早已寄上十六本,不知已到否?此书尚只卖去一半,稍迟当再寄上八本。

木刻集大约七月中便可付印,共二十四幅。

专此布复,即颂时绥。

迅上六月廿六夜〔1〕《上市》后收入《木刻纪程》。

〔2〕指《等爸爸回来》(《母与子》)。

340626②致郑振铎西谛先生:前几天寄上一函,想已到。

今由开明书店汇上洋叁百元,为刻《十竹斋笺谱》之用,附上收条,乞便中一取为荷。

再版之《北平笺谱》,前曾预定二部,后又发信,代人定二部。其中之一部,则曾请就近交与王君〔1〕,并嘱他自己直接接洽,现不知已有信来否?

已刻成之《十竹斋笺》,暂借纸店印少许,固无大碍,但若太多,则于木刻锋棱有损,至成书时,其中之有一部分便不是"初印"了。所以我想:如制笺,似以书成以后为是。

此版刻成后,至少可印五六百部;别种用珂罗版印者,则只有百部,多少之数,似太悬殊。先前上海之老同文石印,亦极精细,北京不知亦有略能臻此者否?倘有之,则改用石印,似亦无不可,而书之贵贱,只要以纸质分,特制者用宣纸,此外以廉纸印若干,定价极便宜,使学生亦有力购读,颇为一举两得,但若无好石印,则自然只能仍如前议。

上海昨今大热,室内亦九十度以上了。

专此布达,并请著安。

隼顿首六月廿六夜〔1〕王君指王志之。

340628①致台静农静兄:有寄许先生〔1〕一函,因不知其住址,乞兄探明,封好转寄。倘兄能自去一趟,尤好,因其中之事,可以面商了。

〔六月二十八日〕〔1〕许先生指许寿裳。

340628②致李霁野转霁兄:廿四日信收到。许先生函已写,托静兄转交。兄事亦提及,但北平学界,似乎是"是非蜂起"之乡,倘去津而至平,得乎失乎,我不知其中详情,不能可否,尚希细思为望。

注释:

〔1〕关于素兄文,当于七月十五左右写成寄上。

廿八日〔1〕指《忆韦素园君》,后收入《且介亭杂文》。

340629①致曹靖华汝珍兄:二十四日信已收到。前日得霁兄函,言及兄事,我以为季茀已赴校,因作一函,托静兄转交,于今晨寄出。不料他并未走,于午前来寓,云须一星期之后,才能北上,故即将兄事面托,托静兄转交之一函,可以不必交去了,见时乞告知为荷。

我和他极熟,是幼年同窗,他人是极好的,但欠坚硬,倘为人所包围,往往无法摆脱。我看北平学界,是非蜂起,难办之至,所以最先是劝他不要去;后来盖又受另一些人所劝,终于答应了。对于兄之增加钟点,他是满口答应的,我看这没有问题。

印在书内之插图,与作者自印的一比,真有天渊之别,不能再制玻璃版。以后如要求看插画者之人增多,我想可以用锌版复制,作一廉价本,以应需要,只要是线画,则非木刻亦不妨,但中国倘未有译本,则须每种作一该书之概略,俾读者增加兴趣。此事现拟暂不办,所以兄之书〔1〕可以且勿寄下。《一周间》之画并不佳,且太大,是不能用的。(插画本《水门汀》〔2〕,我也有。)《肥料》之插画本,不知兄有否?极想一看。那一篇是从日文重译的,但看别一文中有引用者,多少及语句颇不同,不知那一边错。这样看来,重译真是一种不大稳当的事情。

《粮食》本已编入《文学》七月号中,被检查员抽掉了。

向现代索稿后,仍无回信,真是可恶之至,日内当再去一信,看如何。他们只要无求于人的时候,是一理也不理的,连对于稿费也如此。

我的英文通信地址,如下,但无打字机,只好请兄照抄送去,他们该是能写的罢----520yd.com,UchiyamaBook-store,11ScottRoad,Shanghai,China〔3〕.

这里近来热极了,我寓的室内九十二度。听说屋外的空中百另二度,地面百三十余度云。但我们都好的。此布,即请刻安。

弟豫上六月二十九日下午合府均好!

注释:

〔1〕指曹靖华收集的附插图的苏联文学作品。

〔2〕插画本《水门汀》即《梅斐尔德士敏土之图》。

〔3〕即中国、上海、施高塔路11号、内山书店、周先生。

340629②致郑振铎西谛先生:二十七日寄奉一函并汇款三百元,不知已收到否?

周子兢先生这人,以问许季茀,说是认识的,他是蔡先生的亲戚,但会不见,今天已面托蔡先生,相见时向其转借了。我想,那么,迟迟早早,总该有回信。

假如肯借的话,挂号寄至北平呢,还是由我在此照相呢?如用后一法,则照片应大多少?凡此均希示及。

前二三星期,在二酉书店见一本《笔花楼新声》,顾仲芳〔1〕画,陈继儒〔2〕序,万历丙申刊,颇破烂,已修好,价六十元。过了几天又去,则已卖去了。其图是山水,但我看也并不好。

此布,即请道安。隼顿首六月二十九日又《北平笺谱》再版本,前由我豫约者共四部,现又有一人要买,所以再添一部,共五部,其中除一部直接交与北平王君外,余四部乞于内山书箱中附下为荷。又及〔1〕顾仲芳顾正谊,字仲芳,江苏松江(今属上海)人,明代山水画家。

〔2〕陈继儒(1558--1639)字仲醇,号眉公,华亭(今上海松江)人,明代文学家、书画家,著有《陈眉公全集》。

340703致陈铁耕铁耕先生:六月廿一日信及木版〔1〕一块,都已收到。《引玉集》已有两礼拜多,而尚未到,颇可诧异,但此书是挂号的,想不至于失落也。

《北平笺谱》一部六本,已于昨日托书店作小包寄出,此书共印一百部,店头早已售罄了。今在北平再版,亦一百部,但尚未印成。

连环图画〔2〕在兴宁竟豫约至七百部之多,实为意想不到之事。这可见木刻的有用,亦可见大家对于图画的需要也。印成后,倘能给我五部,则甚感。此致即颂时绥。

迅上七月三日〔1〕木版指《岭南之春》。

〔2〕连环图画指《廖坤玉的故事》。

340706致郑振铎西谛先生:二日函收到,致保宗〔1〕兄笺已交去。

《十竹斋笺谱》我想豫约只能定为八元,非豫约则十二元,盖一者中国人之购买力,恐不大;二则孤本为世所重,新翻即为人所轻,定价太贵,深恐购者裹足不至。其实豫约本即最初印,价值原可增大,但中国读者恐未必想到这一著也。

有正书局之《芥子园画谱》三集,定价实也太贵;广告虽云木刻,而有许多却是玻璃板,以木版著色,日本人有此印法,盖有正即托彼国印之,而自谓已研究木刻十余年,真是欺妄。

三根〔2〕是必显神通的,但至今始显,已算缓慢。此公遍身谋略,凡与接触者,定必麻烦,倘与周旋,本亦不足惧,然别人那有如许闲工夫。嘴亦本来不吃,其呐呐者,即因虽谈话时,亦在运用阴谋之故。在厦大时,即逢迎校长以驱除异己,异己既尽,而此公亦为校长所鄙,遂至广州,我连忙逃走,不知其何以又不安于粤也。现在所发之狗性,盖与在厦大时相同。最好是不与相涉,否则钩心斗角之事,层出不穷,真使人不胜其扰。其实,他是有破坏而无建设的,只要看他的《古史辨》,已将古史"辨"成没有,自己也不再有路可走,只好又用老手段了。

石印既多弊病而价又并不廉,还是作罢的好。但北平的珂罗版价,却也太贵。我前印《士敏土》二百五十本,图版十页,连纸张装订二百二十余元。今商务印书馆虽不再作此生意,但他处当尚有承印者,如书能南运,似不妨在上海印,而且买纸之类,亦较便利。不知暑假中,先生将南来否?

周子竞果系蔡孑民先生之亲戚,前曾托许季茀打听,昨得蔡先生信,谓他可以将书借出,并将其住宅之电话号数开来,谓可自去接洽。我想,倘非立刻照相,借来放着是不好的,还是临用时去取的好。先生以为何如?还是就先买一批黄色罗纹纸,先将它印成存下,以待合订呢?

许季茀做了北平什么女校长〔3〕了,在找教员。该校气魄远不如燕大之大,是非恐亦多。但不知先生肯去教否?希示及。

上海近十日室内九十余度,真不可耐,什么也不能做,满身痱子,算是成绩而已。

专此布达,并请著安。

隼顿首七月六夜〔1〕保宗即沈雁冰。

〔2〕三根指顾颉刚。

〔3〕指北平大学女子文理学院。

340707致王志之思远兄:三日信已收到。"通信从缓"和"地址不随便告诉"〔1〕,是两件事,不知兄何以混为一谈而至于"难受",我是毫不含有什么言外之意的。

郑君已有信来,言《笺谱》印成后,一部当交王矇矇〔2〕旧名,然则他是已经知道的了。

《国闻周报》已收到。此地书店,必有矇阀〔3〕占据,我辈出版颇难,稍凉当一打听,倘有法想,当再奉告。

此复即颂时绥。

豫上七月七日〔1〕参看340624②信。

〔2〕王矇矇即王志之,当时他已改名王思远。

〔3〕矇阀可能为文阀。

340708致徐懋庸懋庸先生:此系闲斋寄来,不知可作《新语林》补白之用否?今姑寄上。〔1〕此颂时绥。

迅顿首七月八夜〔1〕指徐诗荃的诗《读小品文(将苏东坡读孟郊诗二章改窜作)》,作者署名"无名氏",后载《新语林》第二期(一九三四年七月二十日)。

340709致徐懋庸懋庸先生:八日信收到。我没有做过《非政治化的高尔基》〔1〕,也许是一直先前,我绍介给什么地方的别人的作品。

《新语林》实在和别的东西太像。商人是总非像别人不可的,试观中华书局必开在商务印书馆左近,即可见。光华老版,决不能独树一帜也。

闲斋仅有歪诗两首,昨已寄上,此外没有。我也没有什么,遍身痱子,无暇想到中国文学也。

胃病无大苦,故患者易于疏忽,但这是极不好的。

此复,即颂时绥。

隼上九日〔1〕《"非政治化"的高尔基》杂文,商廷发(瞿秋白)作,载《新语林》第二期(一九三四年七月二十日)。

340712①致母亲母亲大人膝下,敬禀者,久不得来信了,今日上午,始收到一函,甚慰。但大人牙痛,不知已否全愈,至以为念。牙既作痛,恐怕就要摇动,一摇动,即易于拔去,故男以为俟稍凉似可与一向看惯之牙医生一商量,倘他说可保无痛,则不如拔去,另装全口假牙,不便也不过一二十天,用惯之后,即与真牙无异矣。

说到上海今年之热,真是利害,晴而无雨,已有半月以上,每日虽房内也总有九十一二至九十五六度,半夜以后,亦不过八十七八度,大人睡不着,邻近的小孩,也整夜的叫。但海婴却好的,夜里虽然多醒一两次,而胃口仍开,活泼亦不减,白天仍然满身流汗的忙着玩耍。现于他的饮食衣服,皆加意小心,请释念为要。

害马亦还好;男亦如常,惟生了许多痱子,搽痱子药亦无大效,盖旋好旋生,非秋凉无法可想也。为销夏起见,在喝啤酒;王贤桢〔1〕小姐的家里又送男杨梅烧一坛,够吃一夏天了。

上海报上,亦说北平大热,今得来函,始知不如报章所传之甚。而此地之炎热,则真是少见,大家都在希望下雨,然直至此刻,天上仍无片云也。

专此布复,恭请金安。

男树叩上。广平及海婴同叩。七月十二日〔1〕王贤桢即王蕴如,浙江上虞人,周建人夫人。

340712②致陈铁耕铁耕先生:七月四日信并木刻三幅,已收到。我看《讲,听》最好,《神父......》这一幅,一般怕不容易懂,为大众起见,是不宜用这样的画法的。书二本尚未到。《北平笺谱》已于一星期前用小包寄出了,但从上海到你的故乡,挂号信件似乎真慢得可以。

《岭南之春》版及白涛兄所寄的一块,均已收到。书已编好,纸亦买好,本来即可付印了,但近来非常之热,终日流汗,没法想,只得待稍凉时再付印。此书共二十四幅,拟印百二十本,除分送作者二十四本外,只有九十六本发卖。

木刻在法、俄听说已展览过,批评不坏,但得不到详细的消息。

连环图画要在这里卖版权,大约很难。刊物上虽时有木刻,然而不过东拉西扯,不化一文钱。要他们出钱,可就没人肯要了。你的《法网》〔1〕,也至今并未印出。

《引玉集》可以用邮票买的,昨到书店去问,他们说已寄出,书价及邮费均够。

德国版画怕一时不易办,因为原画大,所以也想印得大些(比《引玉集》至少大一倍),于是本钱也就大,而我则因版税常被拖欠,收入反而少了。还有一层,是我太不专一,忽讲木刻,忽讲文学,自己既变成打杂,敌人也因之加多,所以近来颇想自己用点功,少管种种闲事,因此就引不起计画的兴趣。但是,迟迟早早是总要印的,要不然,不是白收集一场了么?

此地热极,九十度以上者已两星期余,连晚上也睡不大安稳了。

此复即颂时绥迅上七月十二日〔1〕《法网》指陈铁耕为丁玲小说《法网》所作的木刻插图。

340714致徐懋庸懋庸先生:十二日信昨收到。宴520yd.com〔1〕,到者如此之少,真出意料之外。中国的事情,她自己看不出,也没有人告诉她,真是无法可想。外国人到中国来的,大抵如此,也不但她。

《非政治化......》系别人所作〔2〕,由我托人抄过,因为偶有不愿意拿出原稿去的投稿者,所以绍介人很困难。他还有一篇登在《文学季刊》(一)〔3〕上。

光华老病〔4〕,是要发的,既是老病,即不能不发。此后编辑人怕还要难。钱如拿不到,十五日请不必急于送来,天气大热,我也不在书店相候了。近日做了一篇无聊文〔5〕,今寄上,又,建人者一篇〔6〕,一并寄上。我希望先生能在十五以前收到,不至于在九十多度的炎热中跑远路。

此复,即颂时绥。迅上七月十四晨"〔1〕520yd.com莉莉.珂贝,奥地利女作家,著有《新俄女工日记》、《新德国的犹太人》等。一九三四年六月来我国访问时,新语林社等三个文艺团体在上海联合举行欢迎宴会,出席者只五人。

〔2〕《非政治化......》指瞿秋白作《"非政治化"的高尔基》,参看340709信注〔1〕。

〔3〕指杂文《读房龙的<地理>》。商霆(瞿秋白)作,载《文学季刊》第一卷第一期(一九三四年一月)。

〔4〕光华老病指光华书局拖欠《新语林》的作者稿费。

〔5〕指《买<小学大全>记》,后收入《且介亭杂文》。

〔6〕建人者一篇指《特权者的哲学和科学》,作者署名"克士",后载《新语林》第三期(一九三四年八月五日)。

340717①致吴渤吴渤先生:十一日信收到,在途中不过六天,而一本《引玉集》却要走廿一天,真是奇怪。这书销行还不坏,已卖去一百多本。印费是共三百五十余元,连杂费在内,平均每本一元二角。书的销场,和推销法实是大有关系的,但可靠的书店,往往不善于推销,有推销手段者,大抵连书款(打了折扣的)也不还,所以我终于弄不好。

《城与年》的插画有二十七幅,倘加入集中,此人的作品便居一半,别人的就挤出了,因此留下,拟为续印别种集子之用。现又托友写信到那边去〔1〕,征求名作的全部插图,倘有效,明年当可又出一种插画集。

木刻书印起来,我看八十元是不够的,当估为百二十元,因为现在纸价贵,而这书又不能用报纸。

《木刻纪程》的材料,已收集齐全,纸亦买好,而近二十天来,每日热至百度左右,不能出去接洽,俟稍凉,就要付印的。

听说我们的木刻,已在巴黎,莫.科展览,批评颇好,但收集者〔2〕本人,却毫无消息给我,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

此布,即颂时绥。

迅上七月十七日〔1〕友指曹靖华;那边,指苏联对外文化协会。

〔2〕收集者指绮达.谭丽德。

340717②致杨霁云霁云先生:顷奉到十六晚信。临行时函及《连环》〔1〕,亦俱早收到。

《浙江潮》实只十期,后不复出。范爱侬〔2〕辈到日本,比我稍迟,那《题名》〔3〕大约印在他们未到之前,所以就找不出了。

威男〔4〕的原名,因手头无书可查,已记不清楚,大约也许是JulesVerne,他是法国的科学小说家,报上作英,系错误。梁任公的《新小说》〔5〕中,有《海底旅行》,作者题焦士威奴(?),也是他。但我的译本,似未完,而且几乎是改作,不足存的。

我的零零碎碎的东西,查起来还有这许多,殊出自己的意外,但有些是遗落,有些当是删掉的,因为觉得并无足观。先生要印成一书〔6〕,只要有人肯印,有人要看,就行了,我自己却并没有什么异议。

这二十天来,上海每日总在百度左右,于做事颇多阻碍,所以木刻尚未印,也许要俟秋初了。我因有闲,除满身痱子之外,别无损害,诸希释念为幸。

专此布复,顺颂时绥。

迅启上七月十七日〔1〕《连环》即《连环两周刊》,综合性杂志,乐嗣炳编辑,一九三四年六月在上海创刊,后改名《乒乓世界》。

〔2〕范爱农参看100815②信注〔8〕。

〔3〕《题名》即《浙江同乡留学东京题名(癸卯三月调查)》,载《浙江潮》第三期(一九○三年四月)。

〔4〕威男(JuSesVerne,1828--1905)曾译焦士威奴,通译儒勒.凡尔纳,法国科学幻想小说家,著有《格兰特船长的儿女》、《海底二万里》等。鲁迅曾译有他的《月界旅行》(《从地球到月球》),一九○三年日本东京进化社出版,还译有《地底旅行》(《地心游记》),一九○六年南京启新书局发行。

〔5〕《新小说》月刊,梁启超主编,一九○二年十月在日本横滨创刊,一九○五年一月迁至上海出版,同年十二月停刊。该刊第一至第六期、第十期和第十二期曾连载《海底旅行》(《海底二万里》),未完,署"英国萧鲁士原著,南海卢籍东译意,东越红溪生润文"。

〔6〕指《集外集》。

340717③致罗清桢清桢先生:七日及十六日示,并木版一块,均已收到。张先〔生1〕已就痊可,甚慰,可惜的是不能东游了,但这也是没法的事。

做序文实非我所长,题字比较的容易办。〔2〕张先生不知要写怎样的几个字,希示下为盼。

专此布复,即请暑安。.......................................迅上七月十七夜。

注释:

〔1〕张先生指张慧。东游,指去日本。

〔2〕指为张慧自费出版的木刻集题字。

340717④致徐懋庸懋庸先生:十六日信收到。光华的真相是一定要来的,去年的拉拉藤(这是绍兴话,先生认识这植物么?),今年决不会变作葡萄的。

两点东西,今译上。〔1〕短的一幅是诗,但译起来就不成诗,只好算是两句话。

"谈言"〔2〕上那一篇早见过,十之九是施蛰存做的。但他握有编辑两种杂志〔3〕之权,几曾反对过封建文化,又何曾有谁不准他反对,又怎么能不准他反对。这种文章,造谣撒谎,不过越加暴露了卑怯的叭儿本相而已。

而且"谈言"自己曾宣言停止讨论大众语〔4〕,现在又登此文,真也是叭儿血统。

祝安健。

隼上七月十七日克姑娘〔5〕原文及拙译附上。又及〔1〕指《题<新语林>诗》和《致<新语林>读者辞》,莉莉.珂贝作,张禄如(鲁迅)译,载《新语林》第三期(一九三四年八月五日),发表时并附原文手迹。

〔2〕"谈言"《申报.本埠增刊》的杂文专栏。一九三四年七月七日该栏发表《大众语在中国底重要性》一文,作者署名"寒白"。

〔3〕指施蛰存编辑的《现代》月刊和《文艺风景》月刊。

〔4〕"谈言"曾宣言停止讨论大众语一九三四年七月五日《申报》载《编辑室启事》:"关于建设大众语的问题,理论方面,已发挥得够了,本刊于今天以后,拟停登此项文字。文言白话问题,亦拟停止讨论。"〔5〕克姑娘指莉莉.珂贝。参看340714信注〔1〕。

340721致徐懋庸懋庸先生:顷得某君信,谓前寄我之克女士德文稿一篇〔1〕,今以投《新语林》,嘱我译出,或即以原文转寄,由先生另觅人翻译云云。我德文既不好,手头又无一本字典,无法可想,只得以原文转寄,希察收。

又新得闲斋文一篇,似尚可用,一并寄呈。

此布,即颂时绥。迅上七月二十一日〔1〕指《睡着了的上海》,莉莉.珂贝作,惠天译,载《新语林》第四期(一九三四年八月二十日)。

340725致黎烈文烈文先生:《红萝卜须》作者小照,已去复照(因为书是不能交给制版所的,他们喜欢毁坏),月初可晒好,八月五日以前必可送上,想当来得及插入译本罢。

这回《译文》〔1〕中的译品,最好对于作者及作品,有一点极简略的说明,另纸写下,拟一同附在卷末,就算是公共的《编辑后记》。

专此布达,并请道安。

隼顿首七月廿五日〔1〕《译文》翻译和介绍外国文学的月刊,一九三四年九月创刊,最初三期由鲁迅编辑,后由黄源接编,撰稿人有鲁迅、茅盾、黎烈文、孟十还等。上海生活书店出版,一九三五年九月出至第十三期停刊;次年三月复刊,改由上海杂志公司出版,一九三七年六月出至第三卷第四期停刊。共出二十九期。

340727①致何白涛白涛先生:七月十九的信,昨天收到了。《引玉集》一时销不出,也不要紧,慢慢的卖就好。

耀唐兄的连环图画,已见过,大致是要算好的,但为供给大众起见,我以为还可以多采用中国画法,而且有些地方还可以画得更紧张,如瞎子遭打之类。

前几天热极,什么也不能做,现已稍凉,中国木刻选要开始付印了,共二十四幅,因经济关系,只能印百二十本,除送赠每幅之作者共二十四本及别处外,只有八十本可以发售,每本价六角或八角,要看印后才可以决定。

专此布复,即颂时绥。

迅上七月二十七日340727②致唐弢〔1〕唐弢先生:来信问我的几件事情之中,关于书籍的,我无法答复,因为向来没有注意过。社会科学书,我是不看中国译本的。但日文的学习书,过几天可以往内山书店去问来,再通知,这几天因为伤风发热,躺在家里。

日本的翻译界,是很丰富的,他们适宜的人才多,读者也不少,所以著名的作品,几乎都找得到译本,我想,除德国外,肯绍介别国作品的,恐怕要算日本了。但对于苏联的文学理论的绍介,近来却有一个大缺点,即常有删节,甚至于"战争""革命""杀"(无论谁杀谁)这些字,也都成为××,看起来很不舒服。

所以,单靠日本文,是不够的,倘要研究苏俄文学,总要懂俄文才好。但是,我想,你还是划出三四年工夫来(并且不要间断),先学日本文,其间也带学一点俄文,因为,一者,我们先就没有一部较好的华俄字典,查生字只好用日本书;二者他们有专门研究俄文的杂志,可供参考。

自修的方法,我想是不大好,因为没有督促,很容易随便放下,不如进夜校之类的稳当。我的自修,是都失败的,但这也许因为我太懒之故罢,姑且写出以备考。

此复,即颂时绥。

迅上七月廿七日〔1〕唐弢浙江镇海人,作家。当时在上海邮局工作,业余从事杂文写作。

340727③致徐懋庸懋庸先生:对于光华,我是一丝的同情也没有,他们就利用别人的同情和穷迫的。既然销路还好,怎么会没有钱,莫非他们把杂志都白送了人吗?

生活书店办起来,稿费恐怕不至于无着落;〔1〕但我看望道先生的"决心"〔2〕,恐怕很要些时光罢。

在大风中睡了一觉,生病了,但大约也就要好起来的。

此复,即颂时绥。

迅上七月廿七日〔1〕指徐懋庸拟与生活书店交涉出版《新语林》,后未成。

〔2〕望道先生的"决心"指陈望道计划编辑出版《太白》半月刊,后于一九三四年九月二十日创刊。

340727④致罗清桢清桢先生:惠示谨悉。前日因在大风中睡了一觉,遂发大热,不能久坐,一时恐难即愈。

先生归期又如此之促,以致不能招待,真是抱歉得很。诸希谅察为幸。

专此布复,并请暑安。迅上七月廿七日340727⑤致韩白罗〔1〕白罗先生:信及《士敏土》两本,均已收到。印得这样,供给不学艺术的大众,也可以了,但因为从书中采取,所以题名和原画略有不同。印本上,原文也写错了几个。此书初出时,我是寄给未名社代卖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没有给我陈列。

这回的《引玉集》,目的是在供给学艺术的青年的参考,所以印工不能不精,一精,价钱就贵,本钱就每本一元二角,倘印得多,还可以便宜些,但我没有推销的本领,不过,只要有人翻印,也就好了。现在又在去信讨取大著作上的木刻插图,但有没有不可知,以后有没有力量印也不可知。

《母亲》的插图没有单张的,但从一本完整的书里拆出来,似乎也可惜,因为这书在中国不到三百本。我这里有一本缺页的,已无用处,所以将那十四幅拆下,另封托书店寄上了。至于说明,我无法写,因为我也不能确知每图是针对那几句,今但作二百字绍介〔2〕,附上,用时请觅人抄一抄。

《新俄画选》〔3〕已无处买,其实那里面的材料是并不好的。《山民牧唱》〔4〕尚不知何日出版,因为我译译放放,还未译成。

专此布复,并颂时绥。

迅上七月廿七日〔1〕韩白罗天津人,世界语学者。当时在太原铁路局工作,业余用晒图方法翻印鲁迅辑印的梅斐尔德的《士敏土之图》及亚历克舍夫所作高尔基《母亲》木刻插图。

〔2〕即《<母亲>木刻十四幅序》,现编入《集外集拾遗补编》。

〔3〕《新俄画选》即《艺苑朝华》第五辑。鲁迅编选,收苏联绘画、木刻十三幅,一九三○年三月光华书局出版。

〔4〕《山民牧唱》短篇小说集,西班牙巴罗哈著,鲁迅重译后生前未出版。一九三八年由鲁迅全集出版社编入《鲁迅全集》第十八卷。

340729致曹聚仁聚仁先生:我对于大众语的问题〔1〕,一向未曾研究,所以即使下问,也说不出什么来。现在但将得来信后,这才想起的意见,略述于下----一、有划分新阶段,提倡起来的必要的。对于白话和国语,先不要一味"继承",只是择取。

二、秀才想造反,一中举人,便打官话了。

三、最要紧的是大众至少能够看。倘不然,即使造出一种"大众语文"来,也还是特殊阶级的独占工具。

四、先建设多元的大众语文,然后看着情形,再谋集中,或竟不集中。

五、现在答不出。

我看这事情复杂,艰难得很。一面要研究,推行罗马字拼音;一面要教育大众,先使他们能够看;一面是这班提倡者先来写作一下。逐渐使大众自能写作,这大众语才真的成了大众语。

但现在真是哗啦哗啦。有些论者,简直是狗才,借大众语以打击白话的,因为他们知道大众语的起来还不在目前,所以要趁机会先将为害显然的白话打倒。〔2〕至于建立大众语,他们是不来的。

中国语拉丁化;到大众中去学习,采用方言;以至要大众自己来写作,都不错。但迫在目前的明后天,怎么办?我想,也必须有一批人,立刻试作浅显的文章,一面是试验,一面看对于将来的大众语有无好处。并且要支持欧化式的文章,但要区别这种文章,是故意胡闹,还是为了立论的精密,不得不如此。

照现在的情形看来,倘不小心,便要弄到大众语无结果,白话文遭毒打,那么,剩下来的是什么呢?

草此布复,顺请道安。

迅上七月二十九日〔1〕大众语的问题一九三四年五月,汪懋祖在南京《时代公论》周刊第一一○期发表《禁习文言与强令读经》一文,鼓吹文言,提倡读经。当时吴研因在南京、上海报纸同时发表《驳小学参教文言中学读孟子》一文,加以反驳。于是在文化界展开了关于文言与白话的论战。同年六月十八、十九日《申报.自由谈》先后刊出了陈子展的《文言----白话----大众语》和陈望道的《关于大众语文学的建设》二文,提出了有关语文改革的大众语问题;随后各报刊陆续发表不少文章,展开了关于大众语问题的讨论。

七月二十五日,当时《社会月报》编者曹聚仁发出一封征求关于大众语意见的信,信中提出五个问题:"一、大众语文的运动,当然继承着白话文运动国语运动而来的;究竟在现在,有没有划分新阶段,提倡大众语的必要?二、白话文运动为什么会停滞下来?为什么新文人(五四运动以后的文人)隐隐都有复古的倾向?三、白话文成为特殊阶级(知识分子)的独占工具,和一般民众并不发生关涉;究竟如何方能使白话文成为大众的工具?四、大众语文的建设,还是先定了标准的一元国语,逐渐推广,使方言渐渐消灭?还是先就各大区的方言,建设多元的大众语文,逐渐集中以造成一元的国语?五、大众语文的作品,用什么方式去写成?民众所惯用的方式,我们如何弃取?"〔2〕在大众语问题讨论中,《申报.谈言》于一九三四年六月二十六日、二十八日、三十日先后发表了垢佛的《文言与白话论战宣言》,家为的《历史固会重演的吗?》,白兮的《文言,白话,大众语》,又《大晚报.火炬》七月六日发表了霓璐的《大众语问题批判》。这些文章认为"'白话文'中正潜伏着封建意识的妖孽,和含蓄着帝国主义毒素";并说"目前提倡建设大众语,是必然的要把文言文跟白话文完全抛弃。"340730致母亲母亲大人膝下,敬禀者,七月十六日信,早已收到。现在信上笔迹,常常不同,大约俞小姐〔1〕她们不大来,所以只好随时托人了罢。上海在七八天前,因有大风,凉了几日,此刻又热起来了,但时亦有雨,比先前要算好的。男因在风中睡熟,生了两天小伤风,现已痊愈。害马海婴都好。但海婴因大起来,心思渐野,在外面玩的时候多,只在肚饥之时,才回家里,在家里亦从不静坐,连看看也吃力的。前天给他照了一张相,大约八月初头可晒好,那时当寄上。他又要写信给母亲,令广平照钞,今亦附上,内有几句上海话,已在旁边注明。女工又换了一个,是绍兴人,年纪很大,大约可以做得较为长久;领海婴的一个则照旧,人虽固执,但从不虐待小孩,所以我们是不去回复他的。

专此,恭请金安。

男树叩上七月三十日〔1〕指俞芳、俞藻姐妹,浙江绍兴人。当时俞芳是北京师范大学数学系学生,经常去鲁迅母亲家,代她给鲁迅写信。

340731①致李小峰小峰兄:印〔1〕花三千,顷已用密斯王名义,挂号寄出。

关于半农,我可以写几句〔2〕,不过不见得是好话,但也未必是坏话。惟来信云"请于本月内见惠",而署的日子是"七月三十一日",那么,就是以今天为限,断断来不及的了。

此颂时绥。

迅上七月卅一晚。

倘那限期是没有这么促的,即希通知。

注释:

〔1〕密斯王指王蕴如。参看340712①信注〔1〕。

〔2〕后写成《忆刘半农君》,收入《且介亭杂文》。

340731②致陶亢德亢德先生:来信谨悉。闲斋久无稿来,但我不知其住址,无从催起,只得待之而已。

此复,即颂夏祉。迅顿首七月三十一日340803致徐懋庸懋庸先生:顷收到一日信。光华忽用算盘,忽用苦求,也就是忽讲买卖,忽讲友情,只要有利于己的,什么方法都肯用,这正是流氓行为的模范标本。我倒并不"动火",但劝你也不要"苦闷"了,打算一下,如果以发表为重,就明知吃亏,还是给他;否则,斩钉截铁的走开,无论如何苦求,都不理。单是苦闷,是自己更加吃亏的。

我生胃病,没有好,近又加以肚泻,不知是怎么的。现在如果约定日子,临时说不定能出门与否,所以还是等我好一点,再约面谈罢。

生活的条件,这么苛,那么,是办不来的。

我给曹先生信里所说的"狗才",还不是傅红蓼〔1〕,傅红蓼还不过无聊而已。我所指的是"谈言"和《火炬》上的有几篇文章的作者,虽然好像很急进,其实是在替敌人缴械,这无须一年半载,就有事实可以证明。至于《动向》中人,主张大抵和我很接近(只有一篇说小说每篇开头的作法不同,就是新八股的,我以为颇可笑),我何至于如此骂他们呢?

辩解,说明之类,我真是弄得疲乏了,我想给曹先生一封信,不要公开就算。

此复,即颂时绥。迅上八月三日〔1〕傅红蓼当时《大晚报.火炬》的编辑。

340805致郑振铎西谛先生:二日函收到;前一信也早收到了,因闻先生有来沪之说,故未复,而不料至今仍未行。不知究要来否?

《北平笺谱》到时,当照办。

《十竹斋》笺样花卉最好,这种画法,今之名人就无此手腕;山水刻得也好,但因为画稿本纤巧,所以有些出力不讨好了。原书既比前算多一倍,倘环境许可,只好硬着头皮干完。每刻一张即印,寄存我处,亦好,现在我尚有地方可藏,不过将来也难说,然而现在的事,也豫算不了这许多。先生说的第一二本,是否即前半本?我想,先卖是不错的,单面印,毛装,算是前一期。后半本为后期,那时再来一次预约。

先生如南来,就印陈老莲画集何如?材料带来,周子兢君处亦待先生去接洽。倘上海无好印刷,可以自己买好纸张,托东京去印的。我这回印木刻,他们于原底子毫无损坏。

静事〔1〕已闻,但未详。我想,总不外乎献功和抢饭碗,此风已南北如一。段执政时,我以为"学者文人"已露尽了丑态,现在看起来,这估计是错的。昔读宋明末野史,尝时时掷书愤叹,而不料竟亲身遇之也,呜呼!

上海又大热,我们是好的。穆木天〔2〕被捕,不知何故,或谓与希图反日有关云。

专此布复,即请道安。

隼顿首八月五日〔1〕静事一九三四年七月二十六日,台静农以"**嫌疑"被北平国民党特别市党部委托宪兵第三团逮捕。不久即被解押南京警备司令部囚禁,次年获释。

〔2〕穆木天(1900--1971)吉林伊通人,诗人、翻译家。曾参加中国共产党及中国左翼作家联盟,一九三三年任国民御侮自救会秘书长。一九三四年七月在上海被国民党当局逮捕。

340807致徐懋庸懋庸先生:还是没有力气,就胡诌了这一点〔1〕塞责罢。

此布,即颂时绥。

隼顿首八月七日〔1〕指《从孩子的照相说起》,后收入《且介亭杂文》。

340809致唐弢唐弢先生:内山书店的关于日文书籍的目录,今寄上。上用箭头的是书店老版所推举的;我以为可缓买或且不买的,就上面不加圈子。

内山书店店员有中国人,无须用日语。

学校我说不出好的来,但我想,放弃发音,却很不好。不如就近找一个学校(不管好坏)或个人,学字母正音及拼法,学完之后,才自修。无论怎样骗钱的学校,教拼音之类,也拖不到两个月的。

此复,即颂时绥。

名知顿首八月九夜。

340812①致母亲母亲大人膝下,敬禀者,六日的信,已收到。给海婴的信,也读给他听了,他非常高兴。他的照片,想必现在已经寄到,其实他平常是没有照片上那样的老实的。今年我们本想在夏初来看母亲,后来因为男走不开,广平又不愿男独自留在上海,牵牵扯扯,只好中止了。但将来我们总想找机会北上一次。

老三是好的,但他公司里的办公时间太长,所以颇吃力。所得的薪水,好像每月也被八道湾逼去一大半,而上海物价,每月只是贵起来,因此生活也颇窘的。不过这些事他决不肯对别人说,只有他自己知道。男现只每星期六请他吃饭并代付两个孩子的学费,此外什么都不帮,因为横竖他去献给八道湾,何苦来呢?八道湾是永远填不满的。钦文出来了〔1〕,见过两回,他说以后大约没有事了。

余容续禀,恭请金安。

男树叩上。广平及海婴同叩八月十二日〔1〕指许钦文出狱事,参看320302信注〔4〕。

340812②致李小峰小峰兄:关于半农的文章,写了这一点,今呈上。

作者的署名,现在很有些人要求我用旧笔名,或者是没有什么大关系了。但我不明白底细,请兄酌定。改用唐俟亦可。

此布即颂时绥迅上八月十二日340813致曹聚仁聚仁先生:十一日信,十三才收到。昨天我没有去,虽然并非"兄弟素不吃饭"〔1〕,但实在有些怕宴会。办小刊物〔2〕,我的意见是不要帖大广告,却不妨卖好货色;编辑要独裁,"一个和尚挑水吃,两个和尚抬水吃,三个和尚无水吃",是中国人的老毛病,而这回却有了两种上述的病根,书坊老板代编辑打算盘,道不同,必无是处,将来大约不容易办。但是,我说过做文章,文章当然是做的。

关于大众语问题,我因为素无研究,对个人不妨发表私见,公开则有一点踌躇,因为不豫备公开的,所以信笔乱写,没有顾到各方面,容易引出岔子。我这人又是容易引出岔子的人,后来有一些人会由些[此]改骂鲁迅而忘记了大众语。上海有些这样的"革命"的青年,由此显示其"革命",而一方面又可以取悦于某方。这并不是我的神经过敏,"如鱼饮水,冷暖自知"〔3〕,一箭之来,我是明白来意的。但如先生一定要发表,那么,两封〔4〕都发表也可以,但有一句"狗才"云云,我忘了原文了,请代改为"客观上替敌人缴械"的意思,以免无谓的纠葛。

语堂是我的老朋友,我应以朋友待之,当《人间世》还未出世,《论语》已很无聊时,曾经竭了我的诚意,写一封信,劝他放弃这玩意儿,我并不主张他去革命,拚死;只劝他译些英国文学名作,以他的英文程度,不但译本于今有用,在将来恐怕也有用的。他回我的信是说,这些事等他老了再说。这时我才悟到我的意见,在语堂看来是暮气,但我至今还自信是良言,要他于中国有益,要他在中国存留,并非要他消灭。他能更急进,那当然很好,但我看是决不会的,我决不出难题给别人做。不过另外也无话可说了。

看近来的《论语》之类,语堂在牛角尖里,虽愤愤不平,却更钻得滋滋有味,以我的微力,是拉他不出来的。至于陶徐〔5〕,那是林门的颜曾,不及夫子远甚远甚,但也更无法可想了。

专复即请道安。

迅顿首八月十三日〔1〕"兄弟素不吃饭"北洋政府内务总长官僚屈映光的话。据《屈映光纪事》(未署作者、出版处):"映光前年赴京觐见,有友某招其晚餐,映光复书谢之曰弟向不吃饭,更不吃晚饭云云,京内外传为笑柄。"〔2〕这里指曹聚仁、徐懋庸筹办的《芒种》半月刊。

〔3〕"如鱼饮水,冷暖自知"语出北宋僧人道言《传灯录.蒙山道明》:"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南宋岳珂《桯史.记龙眠海会图》又有"如鱼饮水,冷暖自知"的话。

〔4〕指340729信及《答曹聚仁先生信》(后者收入《且介亭杂文》)。

〔5〕陶徐指陶亢德和徐訏。颜曾,指孔子的学生颜回和曾参。

340814①致郑振铎西谛先生:七日函并取书〔1〕条一张,存根二张,早已收到,惟书尚未到,这是照例要迟一些的。

先生此次南来,希将前回给我代刻的印章携来为祷。

余容面罄,即请旅安。

隼顿首八月十四夜。

注释:

〔1〕指《北平笺谱》再版本。

340814②致黄源〔1〕河清先生:我想将《果戈理私观》〔2〕后面译人的名和《后记》里的署名,都改作邓当世。因为检查诸公,虽若"并无成见",其实是靠不住的,与其以一个署名,引起他们注意,(决定译文社中,必有我在内,)以致挑剔,使办事棘手,不如现在小心点的好。

迅上八月十四夜〔1〕黄源字河清,浙江海盐人,翻译家,当时任《文学》、《译文》编辑。

〔2〕《果戈理私观》文艺论文,日本立野信之著,鲁迅译,载《译文》第一卷第一期(一九三四年九月)。《后记》,即《<果戈理私观>译后记》。

340820致楼炜春炜春先生:适夷兄是那一年生的,今年几岁?因为有一个美国人〔1〕译了他一篇小说〔2〕,要附带讲起作者的事情,所以写信来问。先生如知道,希即示知,信寄"北四川路底内山书店转周豫才收"为荷。

此布即请暑安。

迅上八月二十日〔1〕美国人指伊罗生,曾任上海出版的中英文合印的刊物《****》编辑。当时拟编选中国短篇小说集。

〔2〕指《盐场》。参看340921信注〔1〕。

340821致母亲母亲大人膝下敬禀者,十五日来信,前日收到。张恨水们的小说,已托人去买去了,大约不出一礼拜之内,当可由书局直接寄上。海婴的痢疾,长久不发,看来是断根了;不过容易伤风,但也是小毛病,数日即愈。今年大热,孩子大抵生病或生疮,他却只伤风了一回,此外都很好,所以,他是没有什么病的。

但他大约总不会胖起来。他每天约七点钟起身,不肯睡午觉,直至夜八点钟,就没有静一静的时候。要吃东西,要买玩具,闹个不休。客来他要陪(其实是来吃东西的),小事也要管,怎么还会胖呢。他只怕男一个人,不过在楼下闹,也仍使男不能安心看书,真是没有法子想。

上海近来又热起来,每天总在九十度以上,夜间较凉,可以安睡。男及广平均好,三弟亦好,大约每礼拜可以见一回,并希勿念为要。

专此布复,敬请金安。

男树叩上广平海婴同叩八月二十一日340831①致母亲母亲大人膝下,敬禀者,八月廿三及廿八日两信,均已收到。

海婴这人,其实平常总是很顽皮的,这回照相,却显得很老实。现在已去添晒,下星期内可寄出,到时请转交。

小说已于前日买好,即托书店寄出,计程瞻庐〔1〕作的二种,张恨水作的三种,想现在当已早到了。

何小姐〔2〕确是男的学生,与害马同班,男在家时,她曾来过两三回,所以母亲觉得面熟。如果到上海来,我们是可以看见的,当向她道谢。近几天,上海时常下雨,所以颇为凉爽了,不过于旱灾已经无可补救,江浙乡下,确有抢米的事情。上海平安,惟米价已贵至每石十二元六角。男及害马海婴均安好,请勿念。

专此布达,恭请金安。

男树叩上广平及海婴同叩八月三十一日〔1〕程瞻庐(?--1943)字观钦,别署望云居主,江苏吴县人,鸳鸯蝴蝶派小说家。著有《茶寮小史》《快活神仙传》及《藕丝缘弹词》等。

〔2〕何小姐指何昭容,广东人,北京女子师范大学国文系学生。

340831②致姚克Y先生:二十二日的信,前天收到了。法文批评〔1〕等件,却至今没有收到,不知道是什么缘故,一两天内,我想写信去问令弟去。

还有前一回的信,也收到的。.夫人要我找找这里的绘画,毫无结果。因为清醒一点的青年画家,已经被人弄得七零八落,有的是在做苦工,有的是走开了,所以抓不着一点线索。

我在印一本《木刻纪程》,共二十四幅,是中国青年的新作品,大约九月底可以印出,那时当寄上一本。不过这是以能够通行为目的的,所以选入者都是平稳之作,恐怕不能做什么材料。

北平原是帝都,只要有权者一提倡"惰气",一切就很容易趋于"无聊"的,盖不独报纸为然也。这里也一样。但出版界也真难,别国的检查是删去,这里却是给作者改文章。那些人物,原是做不成作家,这才改行做官的,现在他却来改文章了,你想被改者冤枉不冤枉。所以我现在的办法是倘被改动,就索性不发表。

前一些时,是女游泳家"美人鱼"〔2〕很给中国热闹了一通;近来热闹完了,代之而兴的是祭孔〔3〕,但恐怕也不久的。衮衮诸公的脑子,我看实在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玩艺来,不过中小学生,跟着他们兜圈子,却令人觉得可怜得很。

张天师作法〔4〕无效,西湖之水已干,这几天却下雨了,对于田禾,已经太迟,不过天气倒因此凉爽了不少。我们都好的,只是我这几天不在家里〔5〕,大约须看看情形再回去。

先生所认识的贵同宗〔6〕,听说做了小官了,在南京助编一种杂志,特此报喜。

专此布达,并请暑安。

L上八月卅一日S君及其夫人前乞代致候。

注释:

〔1〕法文批评等件未详。

〔2〕"美人鱼"女游泳运动员杨秀琼的绰号。当时她从广东到沪宁表演,报纸上连日刊登关于她的消息,其中并有国民党政府行政院秘书长褚民谊在南京为她拉缰和挥扇等记事。

〔3〕祭孔一九三四年七月,国民党政府根据蒋介石提议,明令公布以八月二十七日孔丘生日为国定纪念日,当时南京、上海等地曾举行规模盛大的"孔诞纪念会"。

〔4〕张天师作法一九三四年七月,第六十三代张天师(瑞龄)在上海大世界诵经作法求雨。

〔5〕当时内山书店****职员以"**嫌疑"被捕,鲁迅自八月二十三日起避居千爱里内山完造家,九月中旬返寓。

〔6〕贵同宗指姚蓬子(1905--1969),浙江诸暨人,作家。曾参加中国共产党和"左联"。一九三三年十二月在天津被捕,次年四月在南京叛变,五月十四日在《中央日报》发表《脱离共产党宣言》。出狱后曾担任国民党中央文化运动委员会委员,国民党中央图书杂志审查委员会委员。并为国民党特务曾养甫的《扶轮日报》编辑副刊。

340901致赵家璧家璧先生:顷收到来信,并版税单一纸;又承送我《文学丛书》〔1〕两本,谢谢。以前的九本〔2〕,我都有的。近一年来,所发表的杂文,也还不少,但不宜于给良友公司印,因为文字都很简短,一被删节,就会使读者不知道说什么,所以只好自己出版。能够公开发行的东西,却还没有,也许在检阅制度之下,是不见得有的了。

来信所说的木刻集,当是《引玉集》,出版之后,因为有一个人要走过公司前面,我便将送先生的一本托他带去交出,直到今天,才知道竟被他没收了,有些人真是靠不住。现当于下星期一托书店挂号寄上,以免错误。

《记丁玲》中,中间既有删节,后面又被截去这许多,原作简直是遭毁了。以后的新书,有几部恐怕也不免如此罢。

专此布复,即请暑安。

迅上九月一日〔1〕《文学丛书》即良友图书印刷公司出版的《良友文学丛书》。"两本",指《记丁玲》(沈从文著)、《赶集》(老舍著)。

〔2〕九本指《竖琴》(鲁迅译)、《暧昧》(何家槐著)、《雨》(巴金著)、《一天的工作》(鲁迅译)、《一年》(张天翼著)、《剪影集》(蓬子著)、《母亲》(丁玲著)、《离婚》(老舍著)、《善女人行品》(施蛰存著)。

340904致王志之思远兄:一日信收到,但稿尚未来。前两函也收到的,并小说〔1〕两本,惟金君〔2〕终未见访也。丁君〔3〕确健在,但此后大约未必再有文章,或再有先前那样的文章,因为这是健在的代价。

我因向不交际,与出版界很隔膜,绍介译作,总是碰钉子居多,现在是不敢尝试了。郑君〔4〕已南来,日内当可见面,那时当与之一谈。

我一切如前,但因小病,正在医治,再有十来天,大约可以全愈,回到家里去了〔5〕。

此布,即颂时绥。

豫顿首九月四日〔1〕小说两本中篇小说指《风平浪静》,一九三四年北京人文书店出版。

〔2〕金君指金湛然。一九三四年下半年他绕道上海回朝鲜时,王志之曾介绍他去见鲁迅。

〔3〕丁君指丁玲,湖南临澧人,作家。著有短篇小说集《在黑暗中》、中篇小说《水》等。一九三三年五月十四日,由于叛徒的出卖,在上海被捕,后转至南京。

〔4〕郑君指郑振铎。

〔5〕隐指避难。参看340831②信注〔5〕。

340910致郁达夫达夫先生:生活书店要出一种半月刊,大抵刊载小品,曾请客数次,当时定名《太白》〔1〕,并推定编辑委员十一人,先生亦其一。时先生适在青岛,无法寄信,大家即托我见面时转达。今已秋凉,未能觌面,想必已径返杭州,故特驰书奉闻,诸希照察为幸。专此布达,即请道安。

迅顿首九月十日密斯王阁下均此请安不另。

注释:

〔1〕《太白》文艺半月刊,陈望道主编,一九三四年九月创刊,一九三五年九月停刊。"编辑委员十一人",即艾寒松、傅东华、郑振铎、朱自清、黎烈文、陈望道、徐调孚、徐懋庸、曹聚仁、叶绍钧、郁达夫。

340916①致母亲母亲大人膝下敬禀者,来信已收到。给老三的信,亦于前日收到,当即转寄了。长连〔1〕所要的照相,因要寄紫佩书籍,便附在里面,托其转交大人,想不久即可收到矣。

张恨水的小说,定价虽贵,但托熟人去买,可打对折,其实是不贵的。即如此次所寄五种,一看好像要二十元,实则连邮费不过十元而已。

何小姐已到上海来,曾当面谢其送母亲东西,但那照相,却因光线不好,所以没有照好,男是原想向她讨一张的,现在竟讨不到。

上海久旱,昨夜下了一场大雨,但于秋收恐怕没什么益处了。合寓都平安如常,请勿念。

海婴也好的,他要他母亲写了一张信,今附上。他是喜欢夏天的孩子,今年如此之热,别的孩子大抵瘦落,或者生疮了,他却一点也没有什么。

天气一冷,却容易伤风。现在每天很忙,专门吵闹,以及管闲事。

专此布达,恭请金安。

男树叩上。广平及海婴随叩。九月十六日〔1〕长连即阮善先。参看360215②信注〔1〕。

340916②致徐懋庸〔1マンドレ."ヅイ〕ド作竹内道之助译《ドストイエフスキイ研究》〔2〕一円八十钱东京淀桥区户冢町一,四四九,三笠书房出版マンドレヅイド作秋田滋译《ドストエフスキ一论》〔3〕一円八十钱东京市品川区上大崎二丁目五四三,芝书店出版以上两种,竹内氏译本〔4〕内另有ヅイド关于ド氏的小文数篇,便于参阅,但译文是谁的的确,则无从知道。此上懋庸先生迅顿首九月十六日〔1〕マンド.ヅイド即安德列.纪德。

〔2〕《ドストイエフスキイ研究》《陀思妥耶夫斯基研究》,一九三三年东京三笠书房出版。

〔3〕《ドストエフスキ一论》《陀思妥耶夫斯基论》,一九三三年东京芝书店出版。

〔4〕ド氏陀氏,即陀思妥耶夫斯基。

340920致徐懋庸懋庸先生:来信收到。《译文》因为恐怕销路未必好,所以开首的三四期,算是试办,大家白做的,如果看得店里有钱赚了,然后再和他们订定稿费之类,现在还说不上收稿。

如果这杂志能立定了,那么,如Gide的《D.论》〔1〕恐怕还太长,因为现在的主意,是想每本不登,或少登"未完"的东西,全篇至多以万余字为度。每一本,一共也只有五万字。

Gide的作家评论,我看短的也不少,有的是评文,有的则只说他的生活状态(如Wilde〔2〕),看起来也颇有趣,先生何妨先挑短的来试试呢?

先生去编《新语林》,我原是不赞成的,上海的文场,正如商场,也是你枪我刀的世界,倘不是有流氓手段,除受伤以外,并不会落得什么。但这事情已经过去了,可以不提。不过伤感是不必的,孩子生疮,也是暂时的事。由我想来,一做过编辑,交际是一定多起来的,而无聊的人,也就乘虚而入,此后可以仍旧只与几个老朋友往还,而有些不可靠的新交,便断绝往来,以省无谓的口舌,也可以节省时间,自己看书。至于投稿,则可以做得隐藏一点,或讲中国文学,或讲外国文学,均可。这是专为卖钱而作,算是别一回事,自己的真意,留待他日发表就是了。

专此布复,即请秋安。

迅上九月廿日〔1〕Gide的《D.论》即纪德的《陀思妥耶夫斯基论》。纪德(1869--1951),法国作家,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成为亲法西斯分子,著有小说《窄门》、《地粮》、《田园交响乐》等。

〔2〕Wilde王尔德(1854--1900),英国唯美派作家,著有童话《快乐王子集》、剧本《莎乐美》等。

340921致楼炜春炜春先生:蒙惠函并适兄笺,得知近状,甚慰。

适兄译成英文之小说,即《盐场》〔1〕,并非登在杂志上,乃在一本中国小说选集,名《草鞋脚》〔2〕者之中,其书选现代作品,由我起至新作家止,共为一书,现稿已寄美国,尚未出书,待印出后,当寄阅也,希便中转告。

所要之书九种〔3〕,现在收得六种。此外一种不久可有,惟卢氏《艺术论》与《艺术社会学》〔4〕则上海已无有,今日托书店向东京去买,至多三礼拜后可得回音,惟有无殊不可必。现有之六种,是否先生先行至书店来取,抑待余书消息确定后再说,希示及。倘先来取此六种,当交与书店后,再行通知也。

此复,即请秋安。

迅顿首九月二十一夜〔1〕《盐场》短篇小说,建南(楼适夷)作,载《拓荒者》月刊第二期(一九三○年二月)。

〔2〕《草鞋脚》英译中国现代短篇小说集,鲁迅、茅盾选编,伊罗生等译,内收作品二十六篇,当时未出版,后经伊罗生重编,一九七四年由美国麻省理工学院出版社出版。按"草鞋脚"系鲁迅讲演《再论第三种人》中的用语(见《****》第二卷第一期所载《鲁迅在北平的讲演》)。

〔3〕指楼适夷在狱中托鲁迅买的有关文艺理论方面的日文书。

〔4〕《艺术社会学》文艺论著,苏联弗里契著。

340924①致何白涛白涛先生:十九日信收到。中国木刻选集因木版不易用机器印,故进行甚慢,大约须十月初可以订成,除每一幅入选画即赠一本共二十四本外,可以发卖的只有八十本。

我任北大教授,绝无此事,他们是不会要我去教书的。

《引玉集》款,可俟卖完后再寄。先生所刻之《风景》一幅,曾寄与太白社,他们在第一本上印出,得发表费四元,此款希即在书款中扣除为幸。

用过之木版,当于日内作小包寄还。木刻集一出版,亦当从速寄上。此布,即颂时绥。

迅上九月廿四夜。

340924②致曹靖华亚兄:九月廿一日信收到,甚慰,前一信也收到的。

《文学报》已有十余份在此,日内当挂号寄校。又前日得克氏〔1〕一信并木刻画十五张信已拆开,缺少与否不可知,其信亦当与《文学报》一同寄上也。

我们如常,请勿念。兄寓是否仍旧,此后信可直接寄寓否,便中希示及。

专此布达,即请秋安。

弟豫顿首九月廿四日令夫人均此致候不另。

注释:

〔1〕克氏指苏联木刻家克拉甫兼珂。

340925致黎烈文烈文先生:廿二信并稿两篇,顷已收到。

佛朗士小说及护肚带均已购得,今持上。带之大小,不知合式否?倘太大,希示知,当另买较小者,此二枚可留为明年之用。如太小,则上面之带,可以自行放长,尚不合,则可退换,这是与店铺先已说好的。

徐君来译稿〔1〕一,并原文,今附上,希一阅,最好是一改,以登《译文》。将来看来稿大约要比自译还要苦。

此复,即请道安。

迅顿首九月廿五日插画法文书有二三本,存他处,日内当去取回奉览。

又及。

注释:

〔1〕译稿指《论心理描写》,苏联库希诺夫作,徐懋庸译,后载《文学丛报》第二期(一九三六年五月)。

340927①致郑振铎西谛先生:廿四日信并纸样及笺样,顷已收到;惟书未到,例必稍迟。开明买纸事,因久无消息,曾托丐尊〔1〕去问,后得来信,谓雪村赴粤,此外无人知其事云云,落得一个莫名其妙。日前,又托梓生去问其熟人之纸铺,迨寄纸样来,则所谓"罗甸纸"者,乃类乎连史之物,又落得一个莫名其妙。今得实物,大佳,日内当自去探门路一访,倘不得要领,当再托开明,因我颇疑开明亦善于渺无消息者也。

《十竹斋》首册已刻好,我以为可以先卖,不待老莲。但豫约之法颇难,当令卖[买]者付钱四元,取书一册,至半年后乃有第二册,而尚止半部。较直截之法,则不如于书印出后,每本卖特价二三月,两块钱一本也。但如此办法,每本销数,必有不同,于善后有碍。如何是好,请先生决之。

后之三本,还是催促刻工,赶至每五个月刻成一本,如是,则明年年底,可以了结一事了。太久不好。

《水浒牌子》〔2〕恐不易得,但当留心。《凌烟阁图》〔3〕曾一见,亦颇佳,且看纸价如何,如能全附在后,不如全印,而于序中志其疑。因上官周〔4〕之作,亦应绍介,《竹庄画传》尚流行,我辈自不重印,趁机会带出一种,亦大佳也。

专此布复,即请著安。迅顿首九月廿七日《译文》只印二千五百,销路未详,但恐怕未必好。又及。

注释:

〔1〕丐尊夏丐尊(1885--1946),浙江上虞人,留学日本,开明书店创办人之一,曾任《中学生》杂志编辑。

〔2〕《水浒牌子》即陈老莲的《水浒叶子》。

〔3〕《凌烟阁图》即《凌烟阁功臣图像》。清初刘源绘,朱圭刻。内唐代功臣二十四幅,附大士、关帝各三幅。康熙七年(1668)印行,一九三○年涉园影印。

〔4〕上官周(1665--约1745)字文佐,号竹庄,福建长汀人,清代画家。著有《晚笑堂诗集》及《晚笑堂画传》(即《竹庄画传》)等。

340927②致母亲母亲大人膝下敬禀者,来信收到。秉中不肯说明地址,即因恐怕送礼之故,他日相见,当面谢之。海婴照相,系便中寄与紫佩,托其转交,并有一信。今紫佩并无信来言不收到,想必不至于遗失。近见《申报》,往郑州开国语统一会〔1〕之北平代表,有紫佩名,然则他近日盖不在北平也。海婴近来较为听话,今日为他出世五周年之生日,但作少许小菜,大家吃了一餐,算是庆祝,并不请客也。

专此布达,恭请金安。

男树叩上广平及海婴同叩。九月廿七日〔1〕国语统一会即国语罗马字***。一九三四年九月二十四日在郑州举行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同月二十六日《申报》载《国语罗马字***在郑举行代表大会》消息中有"北平代表宋琳"之语。

340928致郑振铎西谛先生:昨得惠函,即奉复,想已达。今午得书三本,纸二百二十枚,共一包无误。《凌烟功臣图》曾在上海见过一部,版较大,与寄来者不同,盖小者又系摹本。翻阅一过,觉其技尚在上官竹庄下远甚,疑系取《竹庄画传》中人物,改头换面,以欺日本人者,并沈南苹〔1〕跋亦属伪造,盖南苹在日本颇有名也。南苹虽专长花卉,但对于人物,当亦不至不能辨别至此。我看连一二幅亦不必附,或仅于总序中一提,但即不提亦可。

午前持"罗甸纸"问纸铺,多不识,谓恐系外国品,然则此物在南方之不多见,亦可知矣。看纸样,帘纹甚密,或者高丽产亦说不定。现已一面以样张之半寄夏丐尊,托其择内行人再向纸铺一访,一面托内山去问日本纸店,有无此物,并取日本纸样张,看可有宜于使用者否。

《九歌图》〔2〕每页须照两次,制版费必贵。如每页纸价二分,则百页之书,本钱已在三元左右,非卖五元不可了。

现在的问题,是倘有罗甸,自然即用罗甸。倘没有,则用毛太纸,抑用日本纸乎(如果每页不逾二分的话),希给与意见为幸。

专此布达,即请道安。迅上九月廿八日〔1〕沈南苹(1682--约1760)名铨,今浙江德清(一作吴兴)人,清代画家,以画花鸟走兽著名。曾受聘往日本,三年后回国。

〔2〕《九歌图》明代陈洪绶画,收关于《九歌》的画十一幅及《屈子行吟》一幅。

340930致黎烈文烈文先生:日译法朗士小说一本及肚围二枚,已于一星期前送往申报馆,托梓生转交。昨晚始知道先生并不常到馆去,然则函件不知梓生已为设法转致否?殊念。如未收到,希往馆一问为幸。

专此布达,即请道安。

迅顿首九月卅夜。

341001致罗清桢清桢先生:来示敬悉。《木刻纪程》已在装订,大约再有十来天,便可成功,内有先生之作四幅,应得四本,一成当即寄奉。因为经济关系,只印了一百二十本,发售的大约不多了。

学生要印木刻〔1〕,倘作为一种"校刊",自无不可,但如算是正式的作品,恐怕太早一点,我是主张青年发表作品,要"胆大心细"的,因为心若不细,便容易走入草率的路。至于题字,只要将格式及大小见示,自当写寄。

日本的两个画家,也许有回信,但恐怕只是普通的应酬信,他们的作家,和批评家分工,不是极熟的朋友,是不会轻发意见的。

此复,即请秋安。

迅上十月一日〔1〕学生要印木刻指广东梅县松口中学学生手印的《松中木刻》。鲁迅曾为之题字。

341005致曹靖华亚兄:一日信奉到,甚慰。克氏信附奉,弟亦无甚话要说,惟欲知画片〔1〕有无缺少耳,收到者为大小十五幅,未知信中提及否?本年一月至六月止之《星花》版税已结算,仅十二元,较常年减少五分之四,今呈上汇票一纸,乞在后面署名盖印,往琉璃厂商务印书馆分店账房(在楼上)一取为荷。《文学报》当于十日左右寄上。弟一切如常,内人及孩子亦均安好,希勿念是幸。

专此布达,即请秋安。

弟豫顿首十月五日夜。

附汇票一张;克氏信一张。

注释:

〔1〕画片指苏联木刻家自印的手拓原版木刻。

341006①致何白涛白涛先生:《木刻纪程》已印出,即托书店寄奉四本,不知已收到否?此次付印,颇费心力,经费亦巨,而成绩并不好,颇觉懊丧。第二本能否继续,不可知矣。

木版亦当于数日内作小包寄还,至希检收。铁耕兄之两块,亦附在内的。

专此布达,即颂时绥。

迅上十月六日341006②致罗清桢清桢先生:《木刻纪程》已订出,即托书店寄上四本,因所选先生画为四幅,故每幅以一本为报酬。

木版亦当于数日内作小包寄还,至希检收。

此次印工并不佳,而颇费手续,所费亦巨,故第二本何时可出,颇在不可知之数。先生之版,现仅留《五指山之松》一块在敝处,《在码头上》已见他处发表,似可不必复印,故一并附还耳。

专此布达,即颂时绥。

迅上十月六日341008①致郑振铎西谛先生:三日信已收到。日本纸样已去取,但无论如何,价必较中国贵。丐尊尚无信来,黄色罗纹纸事,且稍待后文罢。想周子竞[兢]会心急,但只得装作不知。

我前函谓《九歌图》须照两次,系想当然,因为书不能拆开,则前后半页恐须分照也。至于印工,则总不会在五六元。

《十竹斋》第一本,印成大约总在老莲画册之前,则单独先行豫约,似亦无不可。价自当增加,但若每本四元,则全书即要十六元,今定为三元半,豫约满后五元,何如?豫约须有截止期,以第二本刻成发售豫约时(明年二月)为度,不知太长否?或以今年十二月为止亦可。老成人死后,此种刻印本即不可再得,自当留其姓名。中国现行之板权页,仿自日本,实为彼国维新〔1〕前呈报于诸侯爪牙之余痕,但如《北平笺谱》,颇已变相,也还看得过去。我想这回不如另出新样,于书之最前面加一页,大写书名,更用小字写明借书人及刻工等事,如所谓"牌子"之状,亦殊别致也。

近选了青年作者之木刻二十四页,印成一本,名《木刻纪程》,用力不少,而印订殊不惬意,下午当托书店寄上一本,乞察收。另有二本(其一本内有展览会广告,是还他的),乞转交施乐(y..now)先生,他住在军机处八号(8ChunChiCh'u),离学校〔2〕当不远,也许他也在学校教书的。但第一页上均已写字,希察及。

此布,即请著安。

迅顿首十月八日〔1〕维新指明治维新,日本明治年间(1868--1912)的资产阶级维新运动。

〔2〕学校指燕京大学。

341008②致郑振铎西谛先生:上午寄一函并《木刻纪程》,不知已达否?顷得丐尊回信,附上备览。

最好是仍由王伯祥〔1〕先生托来青阁〔2〕,能得黄色者,如须染色,必大麻烦,至少,由京寄沪,由沪又寄东京,纸张要旅行两回了。

先生函问内山之《北平笺谱》款为若干。查系叁百,晨函似忘记答复,故续以闻。

此布即请著安。

迅顿首十月八日晚〔1〕王伯祥(1890--1975)名钟麒,江苏吴县人。当时是上海开明书店编辑。

〔2〕来青阁上海的一家古籍书店,创办人为杨寿琪。

341009①致罗清桢清桢先生:有复张慧先生一信,而忘其确实之通信地址,乞费神转寄,不胜感荷。

此布,即请秋安。

迅上十月九日341009②致张慧张慧先生:蒙赐函及木刻,甚感。拜观各幅,部分尽有佳处,但以全体而言,却均不免有未能一律者。如《乞丐》,树及狗皆与全图不相称,且又不见道路,以致难云完全。弟非画家,不敢妄说,惟以意度之,木刻当亦与绘画无异,基本仍在素描,且画面必须统一也。

专此布复,即颂时绥。

迅上十月九日341009③致萧军〔1〕萧军先生:给我的信是收到的。徐玉诺〔2〕的名字我很熟,但好像没有见过他,因为你是做诗的,我却不留心诗,所以未必会见面。现在久不见他的作品,不知道那里去了?

来信的两个问题的答复----一、不必问现在要什么,只要问自己能做什么。现在需要的是斗争的文学,如果作者是一个斗争者,那么,无论他写什么,写出来的东西一定是斗争的。就是写咖啡馆跳舞场罢,少爷们和革命者的作品,也决不会一样。

二、我可以看一看的〔3〕,但恐怕没工夫和本领来批评。稿可寄"上海、北四川路底、内山书店转、周豫才收",最好是挂号,以免遗失。

我的那一本《野草》,技术并不算坏,但心情太颓唐了,因为那是我碰了许多钉子之后写出来的。我希望你脱离这种颓唐心情的影响。

专此布复,即颂时绥。

迅上十月九夜。

注释:

〔1〕萧军原名刘蔚天,又名刘军、田军,辽宁锦义人,作家。当时从日本侵占的东北流亡到上海,从事文学创作。著有《八月的乡村》等。

〔2〕徐玉诺(1893--1958)河南鲁山人,诗人,文学研究会成员,著有《将来之花园》等。

〔3〕据收信人回忆,指萧红的《生死场》手稿和萧军、萧红合著的小说散文集《跋涉》。

341010致杨霁云霁云先生:中国新作家的木刻二十四幅,已经印出,名《木刻纪程》;又再版《北平笺谱》亦已到沪,不及初版,我可以换一部初版的给先生的。但不知寄到府上,还是俟先生来沪时自取好呢?大约邮寄是有小小损毁之虑的。希示为幸。

此布,即颂时绥。

迅上十月十日341013①致合众书店〔1〕径启者,得惠函,要将删余之《二心集》改名出版〔2〕,以售去版权之作者,自无异议。但我要求在第一页上,声明此书经中央图书审查会审定删存;倘登广告,亦须说出是《二心集》之一部分,否则,蒙混读者的责任,出版者和作者都不能不负,我是要设法自己告白的。此请合众书店台鉴鲁迅十月十三日〔1〕合众书店一九三二年由方家龙创办于上海。

〔2〕删余之《二心集》改名出版《二心集》于一九三二年十月上海合众书店出版后不久,即被国民党当局查禁,后来该店将其删余的十六篇改名《拾零集》,于一九三四年十月出版。

〔3〕中央图书审查会即国民党中央宣传委员会图书杂志审查委员会,是国民党查禁进步书刊、实行文化统制的机构。一九三四年五月二十五日成立于上海,一九三五年七月八日,该会检查官项德言等七人因"《新生》事件"被撤职,此后即无形解体。

341013②致杨霁云霁云先生:十一日惠函收到。新印的杂感集〔1〕,尚未校完,也许出版要在先生来沪之后的。

小说《发掘》〔2〕,见过批评,书未见,但这几天想去买来看一看,近来专门打杂,看书的时间简直没有了,自然,闲逛却不能免。"流火"〔3〕固然太典雅,但我想,"火流"也太生,不如用什么"大旱""火海"之类,直截了当。近来有了检查会,好的作品,除自印之外,是不能出版的,如果要书店印,就得先送审查,删改一通,弄得不成样子,像一个人被拆去了骨头一样。

我平常并不做诗,只在有人要我写字时,胡诌几句塞责,并不存稿。自己记得的也不过那一点,再没有什么了。

专此布复,顺颂时绥。

迅顿首十月十三日〔1〕杂感集指《准风月谈》。

〔2〕《发掘》历史小说集,圣旦著,一九三四年五月上海天马书店出版。

〔3〕据收信人回忆,鲁迅这里所说系他人所作反映当年旱灾的小说篇名。

341013③致黎烈文烈文先生:《译文》第三期收稿期已将届,茅先生又因生病不能多写字,先生能多译而且速译一点否?并希以拟译或已译之篇名及作者名见示,以便计划插图也。

专此布达,即请道安。

迅顿首十月十三夜。

341014致曹靖华亚兄:十日信已到。三四日前,曾寄《文学新闻》〔1〕一卷,不知已收到否?兄寓是否仍旧,希便中示及,那么,信就可以不必由学校转了。

《引玉集》不到,真奇,那是挂号寄的,一包内五本,这样看来,就五本都不到了。我当于日内寄给克氏一本。今年正月间,我寄给美术家团体六七部书,由V.〔2〕收,内中有些是清朝初年的木刻,都挂号,还有一封信,是它兄代写的。但至今没有一封回信,莫非都不到么?要是这样,以后寄书可就难了。

克氏我想兄得写一点回信,说明曾经寄过不少中国旧书给美术家,还有,当于日内寄一本《引玉集》,因为他的作品,收到的只有一张,所以最少。至于中国的青年木刻家,已被弄得七零八落,连找也无处找,但我已选印了近一年中所得的作品,名《木刻纪程》,亦当寄给一本。

此信请兄写好,并信封一同寄下(V地址附上),由我寄去。

又日前得冈氏〔3〕信并木刻十四张,今将信附上,如要回信,可以附在给克氏的回信里的。

《引玉集》大约冈氏必也没有收到,现在可以补寄(同作一包),因为邮费横竖一样的。但请在给克氏的信中声明。

如来信,请写克氏地址两张(即由其夫人收转的地方)附下,一是帖《引玉集》上,一帖《木刻纪程》上的。

新得的木刻,现在有约四十张,选起来,可有三十余张,恐怕还有寄来的,那么,明年可出二集了。

我们都好,请勿念。

专此布达,即请秋安。

弟豫顿首十月十四日附冈氏信二纸,V地址一条。

УЛ.ЛаССаЛЯ.Д.И2.

B.O.K.J.ДЛЯ:〔4〕〔1〕《文学新闻》当指苏联《文学报》。

〔2〕V.即VOK.,苏联对外文化协会。

〔3〕冈氏指苏联木刻家冈察罗夫。

〔4〕即拉萨尔街2号、苏联对外文化协会转交。

341016①致吴渤吴渤先生:五日的信,十六日才收到的。《木刻纪程》已出,五六天前曾寄一本,托铁耕先生转交,不知道收到了没有?

中国木刻,已在巴黎展览过,那边的作家团体有一封信给中国作者,但并无批评,不过是鼓励的话。这信现在也没法发表。

《木刻法》〔1〕的稿子,暂时还难以出版,因为上海的出版界,真是艰难极了。

专此布复,即颂时绥。

迅上十月十六日〔1〕《木刻法》即《木刻创作法》。

341016②致徐懋庸懋庸先生:《论心理描写》〔1〕托黎先生校对了一回,改了一点,现已交来,又由我改了几个字,以避检查者之挑剔,拟编入《译文》第三期,想不至于再有问题。

今将原文寄回,请写一点《后记》,即行寄下,如关于作者履历无可考,那么,只一点译文出于某报某期也可以的。但译者自己的感想,也可以记进去。

专此布达,即颂时绥。

迅上十月十六夜。

注释:

〔1〕《论心理描写》。

341018致徐懋庸懋庸先生:十七日信收到。那篇译文,黎先生改得并不多,大约有八九处,二三处是较为紧要的。

原文所在的刊物〔1〕的期数,无大关系,既然调查费事,可以不必了。我想,也未必有要对照阅读那么用功的人。

专此布复,并颂时绥。迅上十月十八日〔1〕刊物指法国《世界周刊》。

341019致黎烈文烈文先生:日译的《田舍医生》,今天为止,只查出《农民文学》〔1〕中有之,寥寥数十页,必是摘本,不足取。此外尚未知,待后来再查。

《纪德集》日译有两种,皆众人分译而成。一种十八本,每本一元六十五钱,一种十二本,每本二元七十五钱,我看是后一种〔2〕好。先生要总付(共三十円八十钱,每一円约合中国九角)还是每月分付,希示知。书由书店直接送上(现已出七本,此后每月一本),款可由我代付。

纪德的诗〔3〕,即用前回写来的一行作为《后记》,但《西班牙书简》〔4〕的《后记》还请写一点,因为否则读者觉得寂寞。说空话,或讲作者在西班牙时事,或抄文学史,或大发议论均可也。成后希直寄黄河清先生。

专此布达,即请道安。

迅上十月十九日〔1〕《农民文学》即《农民文艺十六讲》,大田卯编纂,一九二六年十月日本春阳堂出版。《田舍医生》是该书第五讲第二章中的一节。

〔2〕指《安德列.纪德全集》,山内义雄等译,一九三四年至一九三五年东京建设社出版,共十二卷。

〔3〕纪德的诗指《今年不曾有过春天》,黎烈文译,载《译文》第一卷第三期(一九三四年十一月)。

〔4〕《西班牙书简》法国梅里美(1803--1870)作,黎烈文译,连载于《译文》第一卷第三期至第五期(一九三四年十一月至次年一月)。

341020致母亲母亲大人膝下,敬禀者,十月十三日来示,已经收到,这之前的一封信,也收到的。上海出版的有些小说,内行人去买,价钱就和门市不同,譬如张恨水的小说,在世界书店本店去买是对折或六折,但贩到别处,就要卖十足了。不过书店生意,还是不好,这是因为大家都穷起来,看书的人也少了的缘故。海婴渐大,懂得道理了,所以有些事情已经可以讲通,比先前好办,良心也还好,好客,不小气,只是有时要欺侮人,尤其是他自己的母亲,对男却较为客气。明年本该进学校了,但上海实在无好学校,所以想缓一年再说。有一封他口讲,广平写下来的信,今附呈。上海天气尚温和,男及广平均好,请勿念为要。专此布达,恭请金安。

男树叩上广平及海婴同叩十月二十日341021①致罗清桢清桢先生:十日信并木刻均收到,感谢之至。《木刻纪程》及原版已于数日前寄出,想已收到。这回的印刷是失败的,因为版面不平,所以不合于用机器印。可见木刻莫妙于手印,否则,版面必须弄得极平。

去问书店,据云木刻刀已寄出,但恰没有四本组的,数目所以有些出入。

日本的木刻家,经商量之后,实在无人可问。一者,因为他们的木刻,都是超然的,流派和我们的不同(这一点上,有些日本人也不满于他们自己的艺术家的态度),他们无法批判。二则,他们的习惯和我们两样,大抵非常客气,不肯轻易说话,所以要得一个真实的----不是应酬的批评,是办不到的。

先生的印木刻,的确很进步,就是木刻,也很进步,但我看以风景为最佳,而人物不及,倘对于人体的美术解剖学,再加一番研究,那就好了。

木刻用纸,其实是先生这回所用的算很好,如果成书,只要内衬另外的纸,就好看了;贴在厚纸上,亦极相宜。至于我所用的这信纸(淡赤色的,就是用这纸染上颜色,质地是一样的),名"抄更纸",上海所出,其实是用碎纸捣烂重造,即所谓"还魂纸",并不好的。近来又有一种"特别宣",很厚,却好,但广东怕未必有。

专此布复,即颂时绥。

迅上十月廿一日附上书面题字〔1〕二纸,请择用为幸。又及〔1〕题字指为《松中木刻》所题封面字。

341021②致叶紫〔1〕Y.Z.兄:我昨天才将翻译〔2〕交卷,今天看了《夜哨线》〔3〕。

这一篇,有好的地方,也有不好的地方。这大约是出于你的预计之外的。

大约预计是要写赵得胜,以他为中心,展开他内心的和周围的事件来。然而第一段所写的赵公,并不活跃,从第二段起以下的事件,倒是紧张,生动的。于是倒映上来,更显得第一段的不行。

我看这很容易补救,只要反过来,以写事件为主,而不以赵公为主要角色,就成。那办法,是将第一段中描写及解释赵得胜的文章,再缩短一些,就是减少竭力在写他个人的痕迹,便好。不过所谓"减少",是减少字数,也就是用几句较简的话,来包括了几行的原文。

此布,即颂时绥。

L上十月廿一日〔1〕叶紫(1910--1939)原名俞鹤林,湖南益阳人,作家,"左联"成员。著有短篇小说集《丰收》,鲁迅曾为作序,编为《奴隶丛书》〔2〕翻译指编辑《译文》第三期。

〔3〕《夜哨线》短篇小说,叶紫作,载一九三四年《当代文学》第三期(一九三四年九月),后收入短篇小说集《丰收》。

341021③致孟十还〔1〕孟先生:由耳耶〔2〕兄寄来《译文》后记〔3〕,即寄往生活书店去了,但开首处添改了一点----因为曹靖华和我都曾绍介过,所以他在中国,不算陌生人----请谅察为幸。

插图二幅,底子已不大清楚,重做起来就更不清楚了,只好不用,今寄回。《译文》第三期上,就有一做[?]高尔基的漫画〔4〕,他的像不能常有,第四期只好不用。先生的那一幅,如底子清楚而又并不急于发表,可否给我(但不忙)看一看。

专此布达,即颂时绥。

迅上十月廿一日寄信地址:本埠北四川路底、内山书店收转、周豫才收〔1〕孟十还原名斯根,曾留学苏联,《译文》的经常投稿者,一九三六年曾主编《作家》月刊。

〔2〕耳耶聂绀弩的笔名,湖北京山人,"左联"成员。曾任《中华日报.动向》编辑,一九三六年编辑《海燕》月刊。

〔3〕《译文》后记指苏联左琴科的《我怎样写作》一文的译后记,孟十还作,后载《译文》第一卷第三期(一九三四年十一月)。

〔4〕高尔基的漫画指苏联蔼非莫夫作《高尔基像》。

341022①致曹靖华亚兄:今天收到冈氏一信,今寄上,好像是说木刻集〔1〕已收到了,不知道是不是。但寄他们的一包,和寄克氏们的不是一包。

明天拟托书店寄上书一包,内系文学杂志两本;又《译文》两本,是我们办着玩玩的,销路也不过三千左右。

兄如有工夫,请投稿,大约以短篇为宜,数百至一万字均可,又须作一点《后记》,绍介作者。稿费很少,每千字约三元。

我们都好,请勿念。

专此布达,即请秋安。

弟豫上十月二十二日附冈氏信一纸〔1〕木刻集指《引玉集》。

341022②致徐懋庸懋庸先生:Sheherazade〔1〕这字,在我的古旧的人地名字典上查不出,又无神话学字典,无法可想。但我疑心这也许是《天方夜谈》里的人名。

此复,即颂时绥。

迅上〔十月〕二十二日〔1〕.heherazade舍海尔萨德。《天方夜谈》(《一千零一夜》中的人物。

341024致沈振黄〔1〕振黄先生:我们很感谢你对于木刻的关心。

木刻为大师之流所不屑道,所以作者都是生活不能安定的人,为了衣食,奔走四方,因此所谓铁木艺术社者〔2〕,并无一定的社员,也没有一定的地址。

这一本《木刻纪程》,其实是收集了近二年中所得的木刻印成的,比起历史较久的油画之类来,成绩的确不算坏。但都由通信收集,作者与出版者,没有见过面的居多,所以也无从介绍。主持者是一个不会木刻的人,他只管付印。

先生有志于木刻,是极好的事,但访木刻家是无益的,因为就是已有成绩的木刻家,也还在暗中摸索。大概木刻的基础,也还是素描;至于雕刀,版木,内山书店都有寄售,此外也无非多看外国作品,审察其雕法而已。参考中国旧日的木刻,大约也一定有益。

这样的回信,恐怕不能给先生满意,但为种种事情所限制,也只能如此,希与谅察为幸。

专此布复,顺颂时绥。

铁木社敬启十月二十四日〔1〕沈振黄(1912--1944)原名沈耀中,浙江嘉兴人,漫画工作者。当时是开明书店美术编辑。

〔2〕铁木艺术社鲁迅以此名义编印《木刻纪程》。

341025致黄源河清先生:添进Becher〔1〕的诗去,极好,他是德国最有名的普罗诗人,倘不逃走,一定要坐牢的。译诗想无后记,M〔2〕先生说可以代写一点,迟若干日交卷。

我有他的一张铜刻的画像〔3〕,但颇大,又系原板,须装镜框才可付制板所。放在内山书店,令人持生活书店片子或先生的片子来取,怎样?

黎先生来信谓孟斯根常投稿于《论语》,《译文》可否用一新名,也有见地的。但此事颇难与本人说。今日已托一个他的朋友〔4〕与之商量,所以他的那一篇〔5〕,送检查可略迟一点,以俟回信。但若名字改动,虽检后亦无关,那就送去也可以了。此复,即颂时绥。

迅上十月廿五夜。

注释:

〔1〕Becher贝希尔(1891--1958),德国革命诗人。他的诗,指《饥饿之城》,小默(刘穆)译,载《译文》第一卷第三期(一九三四年十一月)。

〔2〕M指茅盾。

〔3〕贝希尔铜刻像,德国玛特奈尔作,刊《译文》第一卷第三期。

〔4〕指聂绀弩,参看341021③信注〔2〕。

〔5〕指《我怎样写作》,苏联左琴科作,孟十还译,载《译文》第一卷第三期。

341026致曹靖华汝珍兄:廿三日信收到。日前又得冈氏一信,即转寄,未知已收到否?其中好像是说《引玉集》已经收到的。前天又得莫城美术批评家PavelEttinger〔1〕一函(用英文写),说从他的朋友冈氏处,见《引玉集》,他要绍介,可否也给他一本,并问我可要别的木刻及铜版画石版画。书昨已照寄,回信则今日发出,答道都要。

寄莫城的书,一包五本,冈氏的既收到,那么,克氏的一定也收到了。

但我明天就要将寄克氏的信发出,并《引玉集》一本,即使他已有,也可以转送人的。又送克氏及冈氏之《木刻纪程》各一本,则与送y氏之一本共作一包,寄给y氏,托其转交,他既是冈氏之友,一定也可以找到克氏。

至于给冈氏之信,则不再发,大约要重写了。写的时候,请提明有《木刻纪程》一本。托y氏转交。他们要纸,我也极愿送去,不过未得善法。信上似可说明寄纸之困难,因为税关当作商品,不准入境,前一次至于仍复运回,不知可否由他们向V说明,我径寄V,则那是公共机关,想必不至于碰钉子了。

我们都如常,请勿念。

专此布达,并请秋安。

弟豫顿首十月二十六日令夫人均此问候不另。

注释:

〔1〕PaveSyttinger保惠尔.艾丁格尔。

341027①致郑振铎西谛先生:十月十六日信早收到。《木刻纪程》是用原木版印的,因为版面不平,被印刷厂大敲竹杠,上当不浅。那两本已蒙转交,甚感。

黄罗纹纸想尚无头绪,那么,印毛边纸的也好,或者印一点染色罗纹的,临时再议。我已将毛边,白宣各一种,寄给东京印局,问他印起来怎么样子,并问如《九歌图》之大的价钱,俟有回信,再行奉告。此书大约一时不易印成,周子竞[兢]处只好婉推,但如催得太紧,我想还他也可以。对于这一本,我总有些怀疑它是翻刻,因为连黄子立〔1〕的名字,有时也有刻得歪斜之处。横竖我们也还找不到《水浒图》,离完全很远,先出确是原刻的一本,也可以的。

《十竹斋》预约日期,牌子〔2〕放处,如来函所言,均好。预约价目,也就这样罢,全部出版以后,可以定二十元。预约限满,每本也五元。因为这是初印,不算贵。而且全部出版以后,可以在英文报上登一广告,收集西洋人的钱,因为《北平笺谱》,别发书店也到内山这里来贩去了两部。

匆复,即请道安迅顿首十月二十七日〔1〕黄子立原名建中,安徽徽州人,明末清初的刻工,曾于一六五三年刻《博古页子》。

〔2〕牌子即《<十竹斋笺谱>翻印说明》。现编入《集外集拾遗补编》。

341027②致许寿裳〔1〕季帀兄:二十三日嫂夫人携世瑒〔2〕来,并得惠函,即同赴篠崎医院〔3〕诊察,而医云扁桃腺确略大,但不到割去之程度,只要敷药约一周间即可。因即回乡,约一周后再来,寓沪求治。如此情形,实不如能割之直捷爽快。因现在虽则治好,而咽喉之弱可知,必须永远摄卫;且身体之弱,亦与扁桃腺无关,当别行诊察医治也。后来细想,前之所以往篠崎医院者,只因其有专科,今既不割,而但敷药,内科又须另求一医诊视,所费颇多,实不如另觅一兼医咽喉及内科者之便当也。弟亦识此种医生,俟嫂夫人来沪时,当进此说,想兄必亦以为是耳。又世瑒看书一久,辄眼酸,闻中国医曾云患沙眼,弟以问篠崎医院,托其诊视,则云不然、后当再请另一医一视。或者因近视而不带镜,久看遂疲劳,亦未可知也。舍下如常,可释远念。匆布,即请道安。

弟飞顿首十月二十七日〔1〕此信据许寿裳亲属录寄副本编入。

〔2〕嫂夫人指陶伯勤,浙江嘉兴人。世瑒,许寿裳的三女。

〔3〕篠崎医院当时上海一所日本人开设的医院。

341030致母亲母亲大人膝下,敬禀者,十月二十五日信并照相两张,均已收到,老三的一张,当于星期六交给他,因为他只在星期六夜或星期日才有闲空,会来谈天的。这张相照的很好,看起来,与男前年回家的时候,模样并无什么不同,不胜欣慰。海婴已看过,他总算第一回认识娘娘了。现在他日夜顽皮,女仆的话简直不听,但男的话却比较的肯听,道理也讲得通了,不小气,不势利,性质还总算好的。现身体亦好,因为将届冬天,所以遵医生的话,在吃鱼肝油了。上海天气尚未大冷,男及害马亦均好,请勿念。和森之女北来,母亲拟令其住在我家。可以热闹一些,男亦以为是好的。专此布复,恭请金安。

男树叩上广平及海婴同叩。十月三十日。

341031①致刘炜明〔1〕炜明先生:昨天我收到了来信。这几年来,短评我还是常做,但时时改换署名,因为有一个时候,邮局只要看见我的名字便将刊物扣留,所以不能用。近来他们方法改变了,名字可用,但压迫书局,须将稿子先送审查,或不准登,或加删改,书局是营业的,只好照办。所以用了我旧名发表的,也不过是无关紧要的文章。

集合了短评,印成一本的,一共有三种,一就是《二心集》,二曰《伪自由书》,三曰《南腔北调集》,出版后不久,都被禁止,印出的书,或卖完,或被没收了。现在只有《伪自由书》还有,不知先生已见过否?倘未见,当寄上。

至于别的两种,我自己也无存书,都早给别人拿去了,别处也无法寻觅。倘没有人暗中再印,大约是难以到手的。但我当随时留心,万一可得,自当寄奉。

风子〔2〕不是我的化名。

专此布复,即颂时绥。

迅上十月卅一日〔1〕刘炜明原名刘始爱,广东大埔人。当时在新加坡经商,鲁迅作品的读者。

〔2〕风子唐弢的笔名。

341031②致孟十还孟先生:卅日信收到。改名事〔1〕已通知黄先生。

高尔基的《科洛连柯》〔2〕,中国好像并无译本,因为这被记的科氏,在中国并非名人,只有关于托尔斯泰的,是被译了好几回了〔3〕。

我的想印行文学家(画家不在内)像,是为三种阅者而设,一,画家,尤其是肖像画家;二,收集文学史材料的人;三,好事之徒。所以想专印绘画,木刻,雕刻的像,照相不收。印工和纸张,自然要较好,我想用珂罗版,托东京有名的印刷局去印。

不过还要缓一下。因为首先要看《译文》能否出下去(这大约到下月便见分晓了),能出下去,然后可以登揩油广告,而且希望《译文》的一部分的读者,也是画像的阅者。倘出起来,我预备十二张一帖,是散页。你的几张画像,等第一帖出来后,再去取罢。

上次的信,我好像忘记回答了一件事。托翁的《安那.卡列尼那》,中国已有人译过了〔4〕,虽然并不好,但中国出版界是没有人肯再印的。所以还不如译A.T.〔5〕的《彼得第一》,此书也有名,我可没有见过。不知长短怎样?一长,出版也就无法想。

那边好像又出了一个作家TOLSTOL,名字的第一字母是V,洋文昌帝君〔6〕似乎在托府上了。

此复,即颂时绥。

迅上十月卅一日〔1〕改名事指孟斯根改名孟十还。参看341025信。

〔2〕《科洛连柯》指高尔基所作关于柯罗连科的回忆录。以《柯洛连科回忆录的一章》为题载苏联《革命年鉴》第一期(一九二二年)。

〔3〕一九○一年至一九○二年,高尔基写了回忆列夫.托尔斯泰的笔记四十四则,和给柯罗连科的《一封信》(未完),中译有郁达夫的《托尔斯泰回忆杂记》(载《奔流》第一卷第七期)和柔石的《关于托尔斯泰的一封侦》(载《萌芽》月刊第一卷第一期)。

〔4〕指陈家麟、陈大镫译的《婀娜小史》,一九一七年八月上海中华书局出版。

〔5〕A.T.指阿.托尔斯泰(A.H.TОЛСТОЙ,1883--1945),苏联作家。著有长篇历史小说《苦难的历程》三部曲等。《彼得第一》,今译《彼得大帝》,长篇历史小说,有楼适夷译本。

〔6〕文昌帝君据迷信传说,晋时四川人张亚子死后成为掌管人间功名禄籍的神道,称文昌帝君。

341101①致徐懋庸懋庸先生:信及译稿〔1〕均收到。我所有的讲王尔德的文章,是说他在客栈里生病,直到出丧,系另一篇,不能校对。黎先生又正在**于为书店译书,云须于年底赶好,不好去托他校。先生如并不急于投到别处,等一下怎么样呢?

复杜谈〔2〕先生一信,附上,希转交为感。

此布,即颂时绥。

迅上十一月一夜。

注释:

〔1〕指《王尔德》一文,法国纪德作。后载《译文》第二卷第二期(一九三五年四月)。

〔2〕杜谈窦隐夫的笔名,参看341101②信注〔1〕。

341101②致窦隐夫〔1〕隐夫先生:来信并《新诗歌》〔2〕第三期已收到,谢谢;第二期也早收到了。

要我论诗,真如要我讲天文一样,苦于不知怎么说才好,实在因为素无研究,空空如也。我只有一个私见,以为剧本虽有放在书卓上的和演在舞台上的两种,但究以后一种为好;诗歌虽有眼看的和嘴唱的两种,也究以后一种为好;可惜中国的新诗大概是前一种。没有节调,没有韵,它唱不来;唱不来,就记不住,记不住,就不能在人们的脑子里将旧诗挤出,占了它的地位。许多人也唱《毛毛雨》,但这是因为黎锦晖〔3〕唱了的缘故,大家在唱黎锦晖之所唱,并非唱新诗本身,新诗直到现在,还是在交倒楣运。

我以为内容且不说,新诗先要有节调,押大致相近的韵,给大家容易记,又顺口,唱得出来。但白话要押韵而又自然,是颇不容易的,我自己实在不会做,只好发议论。

我不能说穷,但说有钱也不对,别处省一点,捐几块钱〔4〕在现在还不算难事。不过这几天不行,且等一等罢。

骂我之说,倒没有听人说,那一篇文章〔5〕是先前看过的,也并不觉得在骂我。上海之文坛消息家,好造谣言,倘使一一注意,正中其计,我是向来不睬的。

专此布复,即颂时绥。

迅上十一月一夜就是我们的同人中,有些人头脑也太简单,友敌不分,微风社骂我为"文妖"〔6〕,他就恭恭敬敬的记住:"鲁迅是文妖"。于是此后看见"文妖"二字,便以为就是骂我,互相报告了。这情形颇可叹。但我是不至于连这一点辨别力都没有的,请万勿介意为要。又及。

注释:

〔1〕窦隐夫笔名杜谈,河南内乡人,"左联"成员,当时任《新诗歌》编辑。

〔2〕《新诗歌》一九三三年二月创刊,一九三四年十二月停刊,上海中国诗歌会编辑并出版。

〔3〕黎锦晖(1891--1967)湖南湘潭人,音乐家。早期从事儿童歌曲创作,一九二九年后创办明月歌舞剧社。此后编演的歌舞音乐《毛毛雨》等,在国民党统治区流行。

〔4〕指为《新诗歌》杂志捐款。

〔5〕指《文学青年与道德》,杜谈作,载《新语林》第五期(一九三四年十月)。该文指责一些文艺青年打击别人、抬高自己的恶劣作风,但却引用了别人攻击鲁迅的话说:"不久以前申报上就有某文艺社声讨某某'二文妖'的宣言,对这事,我是极其赞同的,如此文坛,早应使此辈'文妖'绝迹才好。"〔6〕微风社骂我为"文妖"微风社,即微风文艺社。国民党上海市党部主持的反动文学团体,一九三四年七月成立于上海,主要成员有朱小春、林庚白、林众可、章衣萍等。该社在七月二十五日举行的第一次社务会议上,议决"声讨鲁迅"等各项提案,有关提案中谩骂鲁迅为"文妖",并议决"呈请党政机关严厉制裁"(据一九三四年七月二十六日《申报》)。

341103致萧军刘先生:来信当天收到。先前的信,书本,稿子,也都收到的,并无遗失,我看没有人截去。

见面的事,我以为可以从缓,因为布置约会的种种事,颇为麻烦,待到有必要时再说罢。

专此布复,即颂时绥。

迅上十一月三日令夫人〔1〕均此致候。

注释:

〔1〕指萧红。参看341112①信注〔1〕。

341105①致徐懋庸懋庸先生:来信收到。我所见的关于O.W〔1〕.的文章,却并不长,莫非后半段吗?稍暇当一查,倘相联的,当译补,再找黎先生校寄杜先生〔2〕一笺,乞转寄为荷。

此上,即颂时绥。迅顿首十一月五日〔1〕O.W.指王尔德,参看340920信注〔2〕。

〔2〕杜先生指窦隐夫。

341105②致萧军刘先生:四日信收到。我也听说东三省的报上,说我生了脑膜炎〔1〕,医生叫我十年不要写作。其实如果生了脑膜炎,十中九死,即不死,也大抵成为白痴,虽生犹死了。这信息是从上海去的,完全是上海的所谓"文学家"造出来的谣言。它给我的损失,是远处的朋友忧愁不算外,使我写了几十封更正信。

上海有一批"文学家",阴险得很,非小心不可。

你们如在上海日子多,我想我们是有看见的机会的。

专复即颂时绥。

迅上十一月五夜。

〔吟女士2〕均此不另。

注释:

〔1〕生了脑膜炎。

〔2〕吟女士指萧红。

341107致李霁野霁野兄:四日函收到,前一信也收到的。青兄事〔1〕如此麻烦,殊出意外。

碑帖并非急需,想不收了,但兄赴京时,可将尚存之一部分寄给我看一看,作一结束。山东山西寄来之拓片,我好像并未见过。

我们一切如常,可释远念。我也做不出什么东西来。新近和几个朋友出了一本月刊,都是翻译,即名《译文》而被删之处也不免。兄不知见过否?

此布,即颂时绥。

豫启上十一月七日〔1〕青兄事指台静农被捕事。参看340805信注〔1〕。

341108致郑振铎西谛先生:四日信收到。《博古牌子》〔1〕留下照相一份,甚好。但我对于上海情形殊生疏,容易上当,所以上午已托书店寄上,请先生付店一照,较妥。大约将来制版,当与底片之大小无关,只要记下原书尺寸,可以照样放大的。

王君〔2〕生病,不惟可怜,且亦可惜,好像老实人是容易发疯的。

教书固无聊,卖文亦无聊,上海文人,千奇百怪,批评者谓我刻毒,而许多事实,竟出于我的恶意的推测之外,岂不可叹。近来稍忙,生病了,但三四日就会好的。

匆复,即请道安。

迅顿首十一月八日〔1〕《博古牌子》即《博古叶子》。

〔2〕王君指王孝慈,参看340516②信注〔1〕。

341110致郑振铎西谛先生:八日寄奉一函并《博古牌子》一本,想已到。今日得东京洪洋社来信,于玻璃版之估价,是大如《九歌图》全页者,制版及印工每张五分,那么,百张五元,正与北平之价无异。虽然日本钱略廉,但加以寄纸及运送费,也许倒要较贵了。

那么,老莲集索兴在北平印,怎样呢?只好少印而定价贵,不能怎么普遍了。周君〔1〕处也索兴拖延他一会,等先生来沪后,运了纸去(或北平也有?),立刻开手,怎样?那么,照相费也省下了。

专布,即请道安迅上十一月十日〔1〕周君指周子兢。

341112①致萧军、萧红〔1〕刘、悄两位先生:七日信收到。首先是称呼问题。中国的许多话,要推敲起来,不能用的多得很,不过因为用滥了,意义变成含糊,所以也就这么敷衍过去。不错,先生二字,照字面讲,是生在较先的人,但如这么认真,则即使同年的人,叫起来也得先问生日,非常不便了。对于女性的称呼更没有适当的,悄女士在提出抗议,但叫我怎么写呢?悄婶子,悄姊姊,悄妹妹,悄侄女......都并不好,所以我想,还是夫人太太,或女士先生罢。现在也有不用称呼的,因为这是无政府主义者式,所以我不用。

稚气的话,说说并不要紧,稚气能找到真朋友,但也能上人家的当,受害。上海实在不是好地方,固然不必把人们都看成虎狼,但也切不可一下子就推心置腹。

以下是答问----一、我是赞成大众语的,《太白》二期所录华圉作的《门外文谈》,就是我做的。

二、中国作家的作品,我不大看,因为我不弄批评;我常看的是外国人的小说或论文,但我看书的工夫也很有限。

三、没有〔2〕,大约此后一时也不会有,因为不许出版。

四、出过一本《南腔北调集》,早被禁止。

五、蓬子转向;丁玲〔3〕还活着,政府在养她。

六、压迫的,因为他们自己并不统一,所以办法各处不同,上海较宽,有些地方,有谁寄给我信一被查出,发信人就会危险。书是常常被邮局扣去的,外国寄来的杂志,也常常收不到。

七、难说。我想,最好是抄完后暂且不看,搁起来,搁一两月再看。

八、也难说。青年两字,是不能包括一类人的,好的有,坏的也有。但我觉得虽是青年,稚气和不安定的并不多,我所遇见的倒十之七八是少年老成的,城府也深,我大抵不和这种人来往。

九、没有这种感觉〔4〕。

我的确当过多年先生和教授,但我并没有忘记我是学生出身,所以并不管什么规矩不规矩。至于字,我不断的写了四十多年了,还不该写得好一些么?但其实,和时间比起来,我是要算写得坏的。

此复,即请俪安。迅上十一月十二日↖这两个字抗议不抗议?

注释:

〔1〕萧红原名张逎莹(1911--1942),笔名萧红、悄吟,黑龙江呼兰人,女作家。当时和萧军流亡上海,从事文学创作。著有中篇小说《生死场》等。

〔2〕据萧军回忆,这里指当时"左联"刊物事。

〔3〕蓬子转向参看340831②信注〔6〕;丁玲的事,参看340904信注〔3〕。

〔4〕据萧军回忆,他们曾函询鲁迅平时是否有一种孤独和落寞的感觉。

341112②致徐懋庸懋庸先生:曹先生〔1〕的住址,记不真切了,大约和先生只差三四号,附笺请代交去为感。

此托,即颂时绥。

迅上十二日〔1〕曹先生指曹聚仁。

341116①致吕蓬尊渐斋先生:蒙惠函指教,甚感。所示第一条〔1〕,查德译本作"对于警察,我得将一切替你取到自己这里来么?"李〔2〕译"应付",是不错的,后有机会,当订正。第二条诚系譬喻,讥刺系双关,一以讽商人请客之奶油,如坏肥皂,一又以讽理发匠所用之肥皂,如坏奶油,除加注外,殊亦无法也。

专此布复,即颂时绥。

许遐谨上十一月十六日〔1〕第一条指吕蓬尊对果戈理小说《鼻子》译文(鲁迅译)的意见。第一条原译作"你想我会替你去通报警察的吗?"李秉之在《俄罗斯名著二集《鼻子》中译作:"为的是我替你应付警察去么?"第二条原译作:"都涂上了商人做生日的时候,常常请人那样的奶油了。"〔2〕指李秉之。俄国文学翻译工作者,译有《俄罗斯名著》一、二集等。

341116②致曹靖华汝珍兄:两信均收到。冈信已发。碑文〔1〕我一定做的,但限期须略宽,当于月底为止,寄上。因为我天天发热,躺了一礼拜了,好像是流行性感冒,间天在看医生,大约再有一礼拜,总可以好了。

女人和孩子却都好的。请勿念。

专此奉复,即请冬安。

弟豫拜上十一月十六日〔1〕碑文指为曹靖华父亲曹培元作《河南卢氏曹先生教泽碑文》,后收入《且介亭杂文》。

341117致萧军、萧红刘吟先生:十三日的信,早收到了,到今天才答复。其实是我已经病了十来天,一天中能做事的力气很有限,所以许多事情都拖下来,不过现在大约要好起来了,全体都已请医生查过,他说我要死的样子一点也没有,所以也请你们放心,我还没有到自己死掉的时候。

中野重治〔1〕的作品,除那一本外,中国没有。他也转向了,日本一切左翼作家,现在没有转向的,只剩了两个(藏原与宫本〔2〕)。我看你们一定会吃惊,以为他们真不如中国左翼的坚硬。不过事情是要比较而论的,他们那边的压迫法,真也有组织,无微不至,他们是德国式的,精密,周到,中国倘一仿用,那就又是一个情形了。

蓬子的变化,我看是只因为他不愿意坐牢,其实他本来是一个浪漫性的人物。凡有智识分子,性质不好的多,尤其是所谓"文学家",左翼兴盛的时候,以为这是时髦,立刻左倾,待到压迫来了,他受不住,又即刻变化,甚而至于卖朋友(但蓬子未做这事),作为倒过去的见面礼。这大约是各国都有的事。但我看中国较甚,真不是好现象。

以下,答复来问----一、不必改的。上海邮件多,他们还没有一一留心的工夫。

二、放在那书店里就好〔3〕,但时候还有十来天,我想还可以临时再接洽别种办法。

三、工作难找,因为我没有和别人交际。

四、我可以预备着的,不成问题。〔4〕生长北方的人,住上海真难惯,不但房子像鸽子笼,而且笼子的租价也真贵,真是连吸空气也要钱,古人说,水和空气,大家都有份,这话是不对的。

我的女人在这里,还有一个孩子。我有一本《两地书》,是我们两个人的通信,不知道见过没有?要是没有,我当送给一本。

我的母亲在北京。大蝎虎也在北京,不过喜欢蝎虎的只有我,现在恐怕早给他们赶走了。

专此布复,并请俪安。

迅上十一月十七日〔1〕中野重治日本文艺批评家、作家。日本无产阶级艺术联盟盟员,一九二六年前组织马克思主义艺术研究会。一九三四年五月在东京上诉院供认共产党员的身份,并保证退出共产主义运动。他的作品,中译本有短篇小说集《中野重治集》,尹庚译,一九三四年三月上海现代书局出版。

〔2〕藏原与宫本即藏原惟人与宫本百合子。藏原惟人,参看320423①信注〔6〕。宫本百合子(1899--1951),原名中条百合子,日本女作家,日本无产阶级作家同盟成员,著有《播州平野》等。

〔3〕据萧军回忆,指《八月的乡村》原稿放于内山书店。

〔4〕据萧军回忆,指他们向鲁迅借款事。

341118致母亲母亲大人膝下,敬禀者,来信并小包两个,均于昨日下午收到。这许多东西,海婴高兴得很,他奇怪道:娘娘怎么会认识我的呢?

老三刚在晚间来寓,即将他的一份交给他了,满载而归,他的孩子们一定很高兴的。

给海婴的外套,此刻刚刚可穿,内衬绒线衣及背心各一件;冬天衬衣一多,即太小,但明年春天还可以穿的。他的身材好像比较的高大,昨天量了一量,足有三尺了,而且是上海旧尺,倘是北京尺,就有三尺三寸。不知道底细的人,都猜他是七岁。

男因发热,躺了七八天,医生也看不出什么毛病,现在好起来了。大约是疲劳之故,和在北京与章士钊闹〔1〕的时候的病一样的。卖文为活,和别的职业不同,工作的时间总不能每天一定,闲起来整天玩,一忙就夜里也不能多睡觉,而且就是不写的时候,也不免在想想,很容易疲劳的。此后也很想少做点事情,不过已有这样的一个局面,恐怕也不容易收缩,正如既是新台门周家〔2〕,就必须撑这样的空场面相同。至于广平海婴,都很好,并请勿念。

上海还不见很冷,火炉也未装,大约至少还可以迟半个月。专此布达,恭请金安。

男树叩上广平海婴随叩十一月十八日〔1〕与章士钊闹参看250823信注〔3〕。

〔2〕新台门周家指鲁迅在绍兴东昌坊口的故居。

341119①致金性尧〔1〕惟[性]尧先生:惠函收到。但面谈一节,在时间和环境上,颇不容易,因为敝寓不能招待来客,而在书店约人会晤,则虽不过平常晤谈,也会引人疑是有什么重要事件的,因此我只好竭力少见人,尚希谅察为幸。

专此布复,并颂时绥。

鲁迅十一月十九日〔1〕金性尧笔名文载道,浙江定海人,当时在上海中华煤球公司当文书。

341119②致李霁野霁野兄:十六日信并拓片一包,今日同时收到。其中有一信封并汇票,想是误夹在内的,今特寄还。

拓片亦无甚可取者,仅在平店〔1〕未取走之一份中,留下汉画象一份三幅,目录上写价四元。其余当于日内托书店寄还。

《译文》本是几个人办来玩玩的,一方面也在纠正轻视翻译的眼光。但虽是翻译,检查也很麻烦,抽去或删掉,时时有之,要有精采,难矣。近来颇有几位"文学家"做了检查官〔2〕,正在大发挥其本领,颇可笑也。现已出三本,亦当于日内托书店寄上。

并不做事,而总是忙,年纪又大了,记性也坏起来,十日前生病,躺了一礼拜,天天发热,医生详细检查,而全身无病处发现,现已坐起,热度亦渐低,大约要好起来了。

专此布复,即颂时绥。

豫顿首十一月十九日〔1〕平店即北平书店。

〔2〕"文学家"做检查官未详。

341120①致金肇野〔1〕肇野先生:惠函收到。当即到内山书店去问,《引玉集》还有几本,因即托其挂号寄上一本,想日内便可到达。此书定价一元五角,外加邮费(看到后的包上,便知多少),请勿寄我,只要用一角或五分的邮票,寄给书店,说明系《引玉集》的代价就好了。专此布复,即颂时绥。

何干启上十一月廿日〔1〕金肇野辽宁辽中人,九一八事变后参加东北抗日义勇军,一九三二年底到北京后从事木刻运动,曾与唐诃等组织平津木刻研究会,并举办第一次全国木刻联合展览会。

341120②致萧军、萧红刘先生吟:十九日信收到。许多事情,一言难尽,我想我们还是在月底谈一谈好,那时我的病该可以好了,说话总能比写信讲得清楚些。但自然,这之间如有工夫,我还要用笔答复的。

现在我要赶紧通知你的,是霞飞路的那些俄国男女,几乎全是白俄,你万不可以跟他们说俄国话,否则怕他们会疑心你是留学生,招出麻烦来。他们之中,以告密为生的人们很不少。

我的孩子足五岁,男的,淘气得可怕。

此致,即请俪安。

迅上二十日341122致孟十还十还先生:二十一日信收到,并那一篇论文,谢谢。那篇文章,我是今天第一次才知道的。

《五月的夜》〔1〕迟点不要紧,因为总止能登在第五期上了,第五期是十二月十五日集稿。二万字太长,恐怕要分作两期登。插画没有新的,想就把旧的印上去,聊胜于无,希便中将原书放在书店里就好。

后记还是你自己做罢,不是夸口,自说译得忠实,又有何妨呢?倘还有人说闲话,随他去就是了。此颂时绥。

迅上二十二日〔1〕《五月的夜》短篇小说,俄国果戈理著,孟十还译。下面说的插画,俄国盖拉尔豆甫作,共六幅;后记,指孟十还的《<五月的夜>译后记》。均载《译文》第一卷第五期(一九三五年一月)。

341124致金性尧惟[性]尧先生:来信早收到。在中国做人,一向是很难的,不过现在要算最难,我先前没有经验过。有些"文学家",今年都做了检查官了,你想,变得快不快。

《新语林》上的关于照相的一篇文章〔1〕,是我做的。公汗也是我的一个化名,但文章有时被检查官删去,弄得有头没尾,不成样子了。

此复,即颂时绥。迅上十一月廿四日〔1〕即《从孩子的照相说起》,后收入《且介亭杂文》。

341125致曹靖华汝珍兄:二十二日信收到。我从二十二日起,没有发热,连续三天不发热,流行感冒是算是全好的了,这回足足生了二礼拜病,在我一生中,算是较久的一回。

木刻除K.G.〔1〕两人外,别人都没有信。《引玉集》却将卖完了,现又去再版二百本。

日前挂号寄上《文学报》一包至学校,不知收到否?

我大约从此可以恢复原状了。此外寓中一切都好,请勿念。此布,即请学安。

弟豫上十一月廿五日〔1〕K.G.指苏联木刻家克拉甫兼珂和冈察罗夫。

341127①致许寿裳〔1〕季帀兄:惠函早收到。大约我写得太模糊,或者是兄看错了,我说的是扁桃腺既无须割,沙眼又没有,那么就不必分看专门医,以省经费,只要看一个内科医就够了。

今天嫂夫人携世瑒来,我便仍行我的主张,换了一个医生,姓须藤〔2〕,他是六十多岁的老手,经验丰富,且与我极熟,决不敲竹杠的。经诊断之后,他说关键全在消化系,与扁桃腺无关,而眼内亦无沙眼,只因近视而不戴镜,所以容易疲劳。眼已经两个医生看过,皆云非沙眼,然则先前之诊断,不大可怪耶。

从月初起,天天发热,不能久坐,盖疲劳之故,四五天以前,已渐愈矣。上海多琐事,亦殊非好住处也。

专此布达,并请道安。

弟飞顿首十一月廿七日〔1〕此信据许寿裳亲属录寄副本编入。

〔2〕须藤即须藤五百三。参看360828(日)信注〔1〕。

341127②致萧军、萧红刘先生吟:本月三十日(星期五)午后两点钟,你们两位可以到书店里来一趟吗?小说〔1〕如已抄好,也就带来,我当在那里等候。

那书店,坐第一路电车可到。就是坐到终点(靶子场)下车,往回走,三四十步就到了。

此布,即请俪安。迅上十一月二十七日〔1〕小说指《八月的乡村》稿。

341128①致金性尧维[性]尧先生:稿子〔1〕并无什么不通或强硬处,只是孩子对理发匠说的话似乎太近文言,不像孩子,最好是改一改。

另外有几个错字,也无关紧要,现在都改正了。

此复,即颂时绥。

迅上十一月廿八日〔1〕该稿后未发表。

341128②致刘炜明炜明先生:十五日惠函收到。一个人处在沈闷的时代,是容易喜欢看古书的,作为研究,看看也不要紧,不过深入之后,就容易受其浸润,和现代离开。

我请先生不要寄钱来。一则,因为我琐事多,容易忘记,疏忽;二则,近来虽也化名作文,但并不多,而且印出来时,常被检查官删削,弄得不成样子,不足观了。倘有单行本印出时,当寄上,不值几个钱,无须还我的。

《二心集》我是将版权卖给书店的,被禁之后,书店便又去请检查,结果是被删去三分之二以上,听说他们还要印,改名《拾零集》,不过其中已无可看的东西,是一定的。

现在当局的做事,只有压迫,破坏,他们那里还想到将来。在文学方面,被压迫的那里只我一人,青年作家,吃苦的多得很,但是没有人知道。上海所出刊物,凡有进步性的,也均被删削摧残,大抵办不〔下〕去。这种残酷的办法,一面固然出于当局的意志,一面也因检查官的报私仇,因为有些想做"文学家"而不成的人们,现在有许多是做了秘密的检查官了,他们恨不得将他们的敌手一网打尽。

星洲〔1〕也非言论自由之地,大约报纸上的消息,是不会确于上海的,邮寄费事,还是不必给我罢。

专此布复,即颂时绥。

鲁迅十一月二十八夜。

注释:

〔1〕星洲指新加坡。

341202致郑振铎西谛先生:装好之《清人杂剧》二集早收到,感谢之至。

《十竹斋笺谱》内山豫约二十部,我要十部,共希留下三十部为感。

底本〔1〕如能借出,我想,明年一年中,出老莲画集一部,更以全力完成《笺谱》,已有大勋劳于天下矣。

专此布达,即请撰安。

迅顿首十二月二夜。

注释:

〔1〕底本指周子兢所藏的《水浒叶子》。

341204致孟十还十还先生:三日信并译稿,今午收到。稿子我也想最好是一期登完,不过须多配短篇,因为每期的目录,必须有八九种才像样。要我修改,我是没有这能力的,不过有几个错字,我可以改正。

插图也很好,但一翻印,缩小,就糟了。原图自当于用后奉还。

以后的《译文》,不能常是绍介Gogol〔1〕;高尔基已有《童话》〔2〕,第三期得检查老爷批云:意识欠正确。所以从第五期起,拟停登数期。我看先生以后最好是译《我怎样写作》〔3〕,检查既不至于怎样出毛病,而读者也有益处。大约是先绍介中国读者比较知道一点的人,如拉甫列涅夫,里别进斯基,斐丁〔4〕,为合。

赠送《译文》的事,当向书店提议。和商人交涉,真是难极了,他们的算盘之紧而凶,真是出人意外。《译文》已出三期,而一切规约,如稿费之类,尚未商妥。我们要以页计,他们要以字数计,即此一端,就纠纷了十多天,尚无结果。所以先生的稿费,还要等一下,但年内是总要弄好的。

果戈理虽然古了,他的文才可真不错。日前得到德译的一部全集〔5〕,看了一下,才知道《鼻子》〔6〕有着译错的地方。我想,中国其实也该有一部选集1.《Dekanka夜谈》;2.《Mirgorod》;3.短篇小说及Arabeske;4.戏曲;5及6,《死灵魂》〔7〕。不过现在即使有了不等饭吃的译者,却未必有肯出版的书坊。现在是虽是一个平常的小梦,也很难实现。

专此布复,即颂时绥。

迅上十二月四日。

注释:

〔1〕Gogol即果戈理。

〔2〕《童话》即《俄罗斯的童话》,高尔基著,邓当世(鲁迅)译,《译文》第一卷第二期至第四期(一九三四年十月至十二月)曾连载部分,第二卷第二期(一九三五年四月)续载一次,未完。全书于一九三五年八月由上海文化生活出版社出版,列为《文化生活丛刊》第三种。

〔3〕《我怎样写作》指《我们怎样写作》,苏联作家创作经验文集,一九三○年列宁格勒著作家出版部出版。

〔4〕拉甫列涅夫(Б.Α.ЛаВpeНeВ,1892--1959),苏联作家。著有中篇小说《第四十一》、剧本《为了海上的人们》等。里别进斯基(Ю.H.ЛИбeДИНСкИЙ,1898--1959),苏联作家,著有中篇小说《一周间》等。斐丁,即费定。

〔5〕指德译的五卷本《果戈理全集》,奥托.布埃克编,一九二○年柏林普罗皮勒恩出版社出版。

〔6〕《鼻子》短篇小说,果戈理作,许遐(鲁迅)译,载《译文》第一卷第一期(一九三四年九月)。

〔7〕《Dekanka夜谈》即《狄康卡近乡夜话》,短篇小说集。《Mirgorod》,即《密尔格拉德》,中篇小说集。Arabeske,德语:小品集。

《死灵魂》,即《死魂灵》,长篇小说。

341205①致郑振铎西谛先生:日前上一函,说内山豫约《十竹斋笺谱》二十部,现在他又要加添十部,那么,连我的共有四十部了,特此声明。

记得《博古牌子》的裱本,序跋有些乱,第一页则似倒置卷末,这回复印,似应移正。

此布,即请撰安。

迅顿首十二月五日341205②致孟十还十还先生:昨午寄奉一函后,傍晚遇黄源先生,才知道拉甫列涅夫及里别进斯基的《我怎样写作》,早有靖华译稿〔1〕寄来,所以我前信的话,应该取消。

斐定是仍可以用的,他的《花园》曾译成中文。此外不知还有和中国人较熟者否?但即使全生,我想,倘译一篇这作者的短篇一同登载,也就好。

不知先生以为何如?

专此布达,即颂时绥。迅上十二月五日〔1〕曹靖华的这两篇译稿,当时未能在《译文》上发表。拉甫列涅夫的《我怎样写作》,后载《现实文学》第一卷第二期(一九三六年八月)。

341205③致杨霁云霁云先生:顷奉到四日信,始知已在上海。七日(星期五)午后二时,希惠临书店,当在其地奉候,并携交先生所要之《北平笺谱》及《木刻纪程》。

欲将删遗的文字付印,倘不至于对不住读者,本人却无异议。如不急急,亦可自校一遍,惟近几日却难,因生病将近一月,尚无力气也。

专此布复,即请文安。迅顿首十二月五夜。

341206①致孟十还孟先生:五日函奉到。外国的作家,恐怕中国其实等于并没有绍介。每一作家,乱译几本之后,就完结了。屠格涅夫〔1〕被译得最多,但至今没有人集成一部选集。《战争与和平》〔2〕我看是不会译完的,我对于郭沫若先生的翻译,不大放心,他太聪明,又大胆。

计划的译选集〔3〕,在我自己,现在只是一个梦而已。近十来年中,设译社,编丛书〔4〕的事情,做过四五回,先前比现在还要"年富力强",真是拚命的做,然而结果不但不好,还弄得焦头烂额。现在的一切书店,比以前更不如,他们除想立刻发财外,什么也不想,即使订了合同,也可以翻脸不算的。我曾在神州国光社上过一次[一次]大当〔5〕,《铁流》就是他们先托我去拉,而后来不要了的一种。

《译文》材料的大纲,最好自然是制定,不过事实上很难。没有能制定大纲的元帅,而且也没有许多能够担任分译的译者,所以暂时只能杂一点,取乌合主义,希望由此引出几个我们所不知道的新的译者来----其实志愿也小得很。

稿子是该论页的,但商人的意见,和我们不同,他们觉得与萝卜白菜无异,诗的株儿小,该便宜,塞满全张的文章株儿大,不妨贵一点;标点,洋文,等于缚白菜的草,要除掉的。脑子像石头,总是说不通。算稿费论页,已由我们自己决定了,这回是他们要插画减少,可惜那几张黄纸了,你看可气不可气?

上海也有原是作家出身的老版,但是比纯粹商人更刻薄,更凶。

办一个小杂志,就这么麻烦,我不会忍耐;幸而茅先生还能够和他们"折冲尊俎"〔6〕,所以至今还没有闹开。据他们说,现在《译文》还要折本,每本二分,但我不相信。

此布,即颂时绥。

迅上十二月六日〔1〕屠格涅夫(И.С.TypЯeНeВ.J.,1818--1883),俄国作家。所著长篇小说《父与子》、《罗亭》、《前夜》、《贵族之家》、《烟》,中篇小说《春潮》、《初恋》、《阿霞》等,当时均已有中译本。

〔2〕《战争与和平》长篇小说,俄国列夫.托尔斯泰著。郭沫若据德译本译了一部分,于一九三一年至一九三三年由上海文艺书店分三册出版。

〔3〕选集指《果戈理选集》。

〔4〕设译社指创办未名社、朝花社等。编丛书,指编《未名丛刊》、《科学的艺术论丛书》、《朝花小集》、《现代文艺丛书》、《文艺连丛》等。

〔5〕在神州国光社上当的事,参看340526信注〔1〕。

〔6〕"折冲尊俎"语出《国策.齐策五》:"此臣之所谓比之堂上,禽将户内,拔城于尊俎之间,折冲席上者也。"341206②致萧军、萧红刘先生吟:两信均收到。我知道我们见面之后,是会使你们悲哀的,我想,你们单看我的文章,不会料到我已这么衰老。但这是自然的法则,无可如何。其实,我的体子并不算坏,十六七岁就单身在外面混,混了三十年,这费力可就不小;但没有生过大病或卧床数十天,不过精力总觉得不及先前了,一个人过了五十岁,总不免如此。

中国是古国,历史长了,花样也多,情形复杂,做人也特别难,我觉得别的国度里,处世法总还要简单,所以每个人可以有工夫做些事,在中国,则单是为生活,就要化去生命的几乎全部。尤其是那些诬陷的方法,真是出人意外,譬如对于我的许多谣言,其实大部分是所谓"文学家"造的,有什么仇呢,至多不过是文章上的冲突,有些是一向毫无关系,他不过造着好玩,去年他们还称我为"汉奸",说我替日本政府做侦探〔1〕。我骂他时,他们又说我器量小。

单是一些无聊事,就会化去许多力气。但,敌人是不足惧的,最可怕的是自己营垒里的蛀虫,许多事都败在他们手里。因此,就有时会使我感到寂寞。但我是还要照先前那样做事的,虽然现在精力不及先前了,也因学问所限,不能慰青年们的渴望,然而我毫无退缩之意。

《两地书》其实并不像所谓"情书",一者因为我们通信之初,实在并未有什么关于后来的豫料的;二则年龄,境遇,都已倾向了沈静方面,所以决不会显出什么热烈。冷静,在两人之间,是有缺点的,但打闹,也有弊病,不过,倘能立刻互相谅解,那也不妨。至于孩子,偶然看看是有趣的,但养起来,整天在一起,却真是麻烦得很。

你们目下不能工作,就是静不下,一个人离开故土,到一处生地方,还不发生关系,就是还没有在这土里下根,很容易有这一种情境。一个作者,离开本国后,即永不会写文章了,是常有的事。我到上海后,即做不出小说来,而上海这地方,真也不能叫人和他亲热。我看你们的现在的这种焦躁的心情,不可使它发展起来,最好是常到外面去走走,看看社会上的情形,以及各种人们的脸。

以下答问----1.我的孩子叫海婴,但他大起来,自己要改的,他的爸爸,就连姓都改掉了。阿菩是我的第三个兄弟的女儿。

2.会是开成的〔2〕,费了许多力;各种消息,报上都不肯登,所以在中国很少人知道。结果并不算坏,各代表回国后都有报告,使世界上更明瞭了中国的实情。我加入的。

3.《君山》我这里没有。

4.《母亲》〔3〕也没有。这书是被禁止的,但我可以托人去找一找。《没落》〔4〕我未见过。

5.《两地书》我想东北是有的,北新书局在寄去。

6.我其实是不喝酒的;只在疲劳或愤慨的时候,有时喝一点,现在是绝对不喝了,不过会客的时候,是例外。说我怎样爱喝酒,也是"文学家"造的谣。

7.关于脑膜炎的事,日子已经经过许久了,我看不必去更正了罢。

我们有了孩子以后,景宋几乎和笔绝交了,要她改稿子,她是不敢当的。但倘能出版,则错字和不妥处,我当负责改正。

你说文化团体,都在停滞----无政府状态中......,一点不错。议论是有的,但大抵是唱高调,其实唱高调就是官僚主义。我的确常常感到焦烦,但力所能做的,就做,而又常常有"独战"的悲哀。不料有些朋友们,却斥责我懒,不做事;他们昂头天外,评论之后,不知那里去了。

来信上说到用我这里拿去的钱时,觉得刺痛,这是不必要的。我固然不收一个俄国的卢布,日本的金圆,但因出版界上的资格关系,稿费总比青年作家来得容易,里面并没有青年作家的稿费那样的汗水的----用用毫不要紧。而且这些小事,万不可放在心上,否则,人就容易神经衰弱,陷入忧郁了。

来信又愤怒于他们之迫害我。这是不足为奇的,他们还能做什么别的?我究竟还要说话。你看老百姓一声不响,将汗血贡献出来,自己弄到无衣无食,他们不是还要老百姓的性命吗?

此复,即请俪安。

迅上十二月六日再:有《桃色的云》及《小约翰》,是我十年前所译,现在再版印出来了,你们两位要看吗?望告诉我。又及〔1〕替日本政府做侦探参看340516②信及其注〔10〕。

〔2〕指世界反对帝国主义战争委员会组织的远东反战会议。一九三三年九月三十日在上海秘密召开,主题是反对日本帝国主义侵略中国。到会的有英、法、比等国代表,鲁迅未能到会,但被选为大会**团名誉**之一。

〔3〕《母亲》高尔基著的长篇小说,参看331220①信注〔8〕。

〔4〕《没落》即《阿尔达莫诺夫家的事业》,长篇小说,高尔基著,陈小航译,一九三二年八月神州国光社出版。

341206③致母亲母亲大人膝下,敬禀者,十一月二十六日来信,早经收到。男这回生了二十多天病,算是长的,但现在已经好起来了,胃口渐开,精神也恢复了不少,服药亦停止,可请勿念。害马也好的。海婴很好,因为医生说给他吃鱼肝油(清的),从一月以前起,每餐后就给他吃一点,腥气得很,而他居然也能吃。现在胖了,抱起来,重得像一块石头,我们现在才知道鱼肝油有这样的力量,但麦精鱼肝油及男在北平时所吃的那一种,却似乎没有这么有力。

他现在整天的玩,从早上到睡觉,没有休息,但比以前听话。外套稍小,但明年春天还可以穿一回,以后当给与老三的孩子,他们目下还用不着,大的穿起来太小,小的穿又太大。

上海总算是冷了,寓中已装火炉,昨晚生了火,热得睡不着,可见南边虽说是冷,总还暖和,和北方是比不来的。

专此布达,恭请金安。

男树叩上。广平海婴随叩十二月六日341209①致许寿裳〔1〕季帀兄:顷奉到十二月五日惠函,备悉种种。世瑒来就医时,正值弟自亦隔日必赴医院,同道而去,于时间及体力,并无特别耗损,务希勿以为意。至于诊金及药费,则因与医生甚熟,例不即付,每月之末,即开账来取,届时自当将世瑒及陶女士〔2〕之帐目检出寄奉耳。

弟因感冒,害及肠胃,又不能悠游,遂至颓惫多日,幸近已向愈,胃口亦渐开,不日当可复原,希勿念为幸。

专此布复,并颂曼福。

弟飞顿首十二月九日〔1〕此信据许寿裳亲属录寄副本编入。

〔2〕陶女士指陶振能,浙江嘉兴人,许寿裳的内侄女。

341209②致杨霁云霁云先生:蒙惠书,谨悉。集名还是《集外集》好,稿已看了一遍,改了几处,明日当托书店先行挂号寄还,因为托其面交和寄出,在我是一样的,而可省却先生奔波。惟虑先生旅中未带印章,故稿系寄曹先生〔1〕收,希先向曹先生接洽为幸。

那一篇〔2〕四不像的骈文,是序《淑姿的信》,报章虽云淑姿是我的小姨,实则和他们夫妇皆素昧平生,无话可说,故以骈文含胡之。此书曾有一本,但忘却了放在何处,俟稍休息,当觅出录奉。我为别人译作所做的序,似尚有数篇,如韦丛芜译的《穷人》〔3〕之类(集中好像未收),倘亦可用,当于觅《淑姿》时一同留心,搜得录奉也。

旧诗本非所长,不得已而作,后辄忘却,今写出能记忆者数章。《集外集》签已写,与诗一样不佳,姑先寄上,太大或太小,制版时可伸缩也。序文我想能于二十日前缴卷。此复,即颂时绥。迅顿首十二月九日聚仁先生处乞代致候。

无题〔4〕洞庭木落楚天高,眉黛猩红涴战袍。泽畔有人吟不得,秋波渺渺失离骚。

赠人(这与"越女......"那一首是一起的)秦女端容理玉筝,梁尘踊跃夜风轻。须臾响急冰弦绝,但见奔星劲有声。

二十三年元旦云封高岫护将军,霆击寒村灭下民。到底不如租界好,打牌声里又新春。

自嘲运交华盖欲何求,未敢翻身已碰头。破帽遮颜过闹市,漏船载酒泛中流。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躲进小楼成一统,管它冬夏与春秋。

注释:

〔1〕曹先生指曹聚仁。

〔2〕那一篇指《<淑姿的信>序》,后收入《集外集》。一九三二年九月二十六日《大晚报.读书界》的"文坛新讯"栏曾载《鲁迅为小姨作序》一文,其中说:"最近北新书局出版金淑姿女士创作《信》一种,前有鲁迅氏序文一篇,乃以四六句作成,词藻极为富丽,闻金女士乃鲁迅之小姨云"。

〔3〕《穷人》这里指《<穷人>小引》,后收入《集外集》。

〔4〕此诗及以下各诗均收入《集外集》。

341210①致郑振铎西谛先生:七日信收到,印《笺谱》纸,八开虽较省,而看起来颇逼仄,究竟觉得寒蠢,所以我以为不如用六开之大方,刻、印等等,所费已多,最后之纸张费,省俭不得也。或者初版售罄,或全书印成,续行再版时,再用八开,以示区别,亦可。

先出《博古页子》,极好。我想,这回一种已足,索性连《九歌图》都不加入,独立可也。先生似应做一跋,说明底本来源,并于罗遗老印行之伪本〔1〕,加以指摘,庶几读者知此本之可贵耳。

我想特别用染黄之罗纹纸印五部,内加毛太纸衬,订以成书,页数不多,染色或不大难,不知先生能代为费神布置否?但倘麻烦,便可作罢。

此复,即请撰安。

迅顿首十二月十日〔1〕指上海蟫隐庐一九三○年影印的《博古叶子》,底本系清代袁辛夫摹本,由罗振玉题署书名。

341210②致萧军、萧红刘先生吟:八夜信收到。我的病倒是好起来了,胃口已略开,大约可以渐渐恢复。童话两本,已托书店寄上,内附译文两本〔1〕,大约你们两位也没有看过,顺便带上。《竖琴》上的序文〔2〕,后来被检查官删掉了,这是初版,所以还有着。你看,他们连这几句话也不准我们说。

如果那边还有官力以外的报,那么,关于"脑膜炎"的话,用"文艺通信"的形式去说明,也是好的。为了这谣言,我记得我曾写过几十封正误信,化掉邮费两块多。

中华书局译世界文学的事,早已过去了,没有实行。其实,他们是本不想实行的,即使开首会译几部,也早已暗中定着某人包办,没有陌生人的份儿。现在蒋〔3〕死了,说本想托蒋译,假如活着,也不会托他译的,因为一托他,真的译出来,岂不大糟?那时他们到我这里来打听靖华的通信地址,说要托他,我知道他们不过玩把戏,拒绝了。现在呢,所谓"世界文学名著",简直不提了。

名人,阔人,商人......常常玩这一种把戏,开出一个大题目来,热闹热闹,以见他们之热心。未经世故的青年,不知底细,就常常上他们的当;碰顶子还是小事,有时简直连性命也会送掉,我就知道不少这种卖血的名人的姓名。我自己现在虽然说得好像深通世故,但近年就上了神州国光社的当,他们与我订立合同,托我找十二个人,各译苏联名作一种,出了几本,不要了,有合同也无用,我只好又磕头礼拜,各去回断,靖华住得远,不及回复,已经译成,只好我自己付版税,又设法付印,这就是《铁流》,但这书的印本一大半和纸版,后来又被别一书局〔4〕骗去了。

那时的会〔5〕,是在陆上开的,不是船里,出席的大约二三十人,会开完,人是不缺一个的都走出的,但似乎也有人后来给他们弄去了,因为近来的捕,杀,秘密的居多,别人无从知道。爱罗先珂却没有死,听说是在做翻译,但有人寄信去,却又没有回信来。

义军〔6〕的记载看过了,这样的才可以称为战士,真叫我似的弄笔的人惭愧。我觉得文人的性质,是颇不好的,因为他智识思想,都较为复杂,而且处在可以东倒西歪的地位,所以坚定的人是不多的。现在文坛的无政府情形,当然很不好,而且坏于此的恐怕也还有,但我看这情形是不至于长久的。分裂,高谈,故作激烈等等,四五年前也曾有过这现象,左联起来,将这压下去了,但病根未除,又添了新分子,于是现在老病就复发。但空谈之类,是谈不久,也谈不出什么来的,它终必被事实的镜子照出原形,拖出尾巴而去。倘用文章来斗争,当然更好,但这种刊物不能出版,所以只好慢慢的用事实来克服。

其实,左联开始的基础就不大好,因为那时没有现在似的压迫,所以有些人以为一经加入,就可以称为前进,而又并无大危险的,不料压迫来了,就逃走了一批。这还不算坏,有的竟至于反而卖消息去了。人少倒不要紧,只要质地好,而现在连这也做不到。好的也常有,但不是经验少,就是身体不强健(因为生活大抵是苦的),这于战斗是有妨碍的。但是,被压迫的时候,大抵有这现象,我看是不足悲观的。

卖性的事,我无所闻,但想起来是能有的;对付女性,南方官大约也比北方残酷,血债多得很。

此复,即请俪安。迅上十二月十夜。

注释:

〔1〕译文两本指《竖琴》和《一天的工作》。

〔2〕序文指《<竖琴>前记》,后收入《南腔北调集》。一九三三年《竖琴》印行第三版时,《前记》被删。

〔3〕指蒋光慈。

〔4〕别一书局指光华书局。

〔5〕指远东反战会议。

〔6〕义军指东北抗日义勇军。

341211①致金性尧维[性]尧先生:来信收到。先生所责的各点,都不错的。不过从我这面说,却不能不希望原谅。因为我本来不善于给人改文章,而且我也有我的事情,桌上积着的未看的稿子,未复的信件还多得很。对于先生,我自以为总算尽了我可能的微力。先生只要一想,我一天要复许多信,虽是寥寥几句,积起来,所化的时间和力气,也就可观了。

我现在确切的知道了对于先生的函件往还,是彼此都无益处的,所以此后也不想再说什么了。

来稿奉还。我近日尚无什么"杂感"出版。

专此布复,即颂时绥。

鲁迅十二月十一日341211②致曹聚仁聚仁先生:八日信收到;早先收到信,本拟即奉复,但门牌号数记不真切了,遂停止。记得前信说心情有些改变,这是一个人常有的事情,长吉〔1〕诗云,"心事如波涛",说得很真切。其实有时候虽像改变,却非改变的,起伏而已。

天马书店要送检查〔2〕,随他去送罢,其中似乎也未必有犯忌的地方,虽然检查官的心眼,不能以常理测之。

一月前起每天发热,或云西班牙流行感冒,观其固执不已,颇有西班牙气,或不诬也。但一星期前似终于退去,胃口亦渐开,盖非云已愈不可矣。

专此布复,即请撰安。

迅顿首十二月十一日致杨先生笺乞转交。

注释:

〔1〕长吉李贺(790--816),字长吉,福昌(今河南宜阳)人,唐代诗人。著有《昌谷集》。"心事如波涛",语见《申胡子觱篥歌》。

〔2〕送检查指送检《门外文谈》书稿,内收鲁迅《门外文谈》等有关语文改革的文章五篇,一九三五年九月出版。

341211③致杨霁云霁云先生:《集外集》稿,昨已寄出,不知已收到否?十日来信,顷收到。

钟敬文编的书里的三篇演说〔1〕,请不要收进去,记的太失真,我自己并未改正,他们乱编进去的,这事我当于自序中说明。《现代新文学......》序〔2〕,不如不收,书已禁止,序必被删。

《南腔北调》失收的有两篇,一即《选本》,议论平常,或不犯忌,可收入;一为《上海杂感》〔3〕,先登日本的《朝日新闻》,后译载在《文学新地》〔4〕上,必被检掉,不如不收;在暨南的讲演〔5〕,即使检得,恐怕也通不过的。

一九三一年〔6〕到北平时,讲演了五回,报上所登的讲词,只有一篇〔7〕是我自己改正过的,今寄上,或者可用;但记录人名须删去,因为这是会连累他们的,中国的事情难料得很。录出后,原报仍希掷还。

匆复,并请旅安。

迅顿首十二月十一日〔1〕三篇演说指收入《鲁迅在广东》一书中的《鲁迅先生的演说》、《老调子已经唱完》、《读书与革命》。

〔2〕即《<现代新兴文学的诸问题>小引》,后收入《译文序跋集》。《现代新兴文学的诸问题》,日本片上伸著,鲁迅译,一九二九年四月上海大江书铺出版,一九三四年二月被国民党当局查禁。

〔3〕《上海杂感》即《上海所感》,后收入《集外集拾遗》。

〔4〕《文学新地》"左联"有关刊物,上海文学新地社编辑,一九三四年九月创刊,仅出一期。

〔5〕在暨南的讲演指《文艺与政治的歧途》,后收入《集外集》。

〔6〕应为一九三二年。

〔7〕指《今春的两种感想》,后收入《集外集拾遗》。

341212致赵家璧家璧先生:那一本《尼采自传》〔1〕,今送上。约计字数,不到六万,用中等大的本子,四号字印起来,也不过二百面左右。

假如要印的话,则----一、译者以为书中紧要字句,每字间当距离较远,但此在欧文则可,施之汉文,是不好看的(也不清楚,难以醒目)。所以我给他改为字旁加黑点。但如用黑体字或宋体字,似亦佳。

二、圈点不如改在字旁,因为四号字而标点各占一格,即令人看去觉得散漫。

三、前面可以插一作者像,此像我有,可以借照。

四、译者说是愿意自己校对,不过我觉得这不大妥,因为他不明白印刷情形,有些意见是未必能照办的。所以不如由我校对,比较的便当。但如先生愿意结识天下各种古怪之英雄,那我也可以由他自己出马。

专此布达,即请撰安。

迅上十二月十二日前些时送上的一套图表〔2〕,看来《良友》〔3〕是不能用的了,倘能检出,乞于便中令人放在书店,为感。又及。

注释:

〔1〕《尼采自传》梵澄(徐诗荃)译,一九三五年四月良友图书印刷公司出版。

〔2〕图表指苏联第一个五年计划的图表。当时鲁迅交良友图书印刷公司出版。

〔3〕《良友》即《良友图画杂志》,月刊,一九二六年二月创刊,一九四五年十月停刊,上海良友图书印刷公司出版。

341213①致曹聚仁聚仁先生:十一日函奉到。《集外集》那里出版,我毫无成见,群众〔1〕当然可以;版税也不能要,这本子,我自己是全没有费过力的。惟一的条件,是形式最好和《热风》之类一样。

这本东西,印起来大约不至于犯忌,但内容不佳,卖起来大约也不至于出色。

专此布复,即请文安。

迅顿首十二月十三日附二纸,希转交杨先生。又及。

注释:

〔1〕群众指上海群众图书公司。

341213②致杨霁云哭范爱农〔1〕(一九一三年)把酒论天下,先生小酒人。大圜犹酩酊,微醉合沈沦。幽谷无穷夜,新宫自在春。旧朋云散尽,余亦等轻尘。霁云先生:《信》序〔2〕已觅得,今抄奉,并旧诗一首。前回说过的《穷人》序,找不到了,倘将别人的译作的序跋都抄进去,似乎太麻烦,而且我本也不善于作序,还是拉倒罢。此请旅安。

迅顿首十二月十三日前次寄上旧诗数首,不知已收到否?

注释:

〔1〕哭范爱农此诗为《哀范君三章》之三,后收入《集外集》。

〔2〕《信》序指《<淑姿的信>序》。

341214致杨霁云霁云先生:十三日函收到。来函所开各篇,我并无异议。那么,还记得了两篇:一、《<爱罗先珂童话集>序》〔1〕(商务版)二、《红笑》跋〔2〕(《红笑》是商务版,梅川〔3〕译,但我的文章,也许曾登《语丝》。)各种讲演,除《老调子已经唱完》之外,我想,还是都不登罢,因为有许多实在记得太不行了,有时候简直我并没有说或是相反的,改起来非重写一遍不可,当时就因为没有这勇气,只好放下,现在更没有这勇气了。

《监狱,火......》〔4〕是今年做的,还不能算集外文。

关于检查的事,先生的话是不错的,不过我有时也为出版者打算,即如《南腔北调》,也自己抽去了三篇,然结果也还是似禁非禁。这回曹先生来信,谓群众公司想出版,我回信说我是无所不可的。现在怎么办好呢,我是毫无成见,请你们二位商量一下就好。

那抽下的三篇和《选本》原稿,今都寄上,以备参考,用后仍希掷还。

乾雍禁书,现在每部数十元,但偶然入手,看起来,却并没有什么,可笑甚矣。现正在看《闲渔闲闲录》〔5〕,是作者因此杀头的,内容却恭顺者居多,大约那时的事情,也如现在一样,因于私仇为多也。

专此布复,即请旅安。

迅顿首十二月十四日〔1〕《<爱罗先珂童话集>序》后收入《译文序跋集》。

〔2〕《红笑》跋即《关于<关于红笑>》,后收入《集外集》。

〔3〕梅川王方仁,笔名梅川,浙江镇海人。鲁迅在厦门大学任教时的学生,朝花社成员。

〔4〕《监狱,火......》即《关于中国的两三件事》,后收入《且介亭杂文》。

〔5〕《闲渔闲闲录》杂录朝典、时事、诗句的杂记,清代蔡显著,共九卷,乾隆时禁书,一九一五年吴兴刘氏嘉业堂翻印。据《清代文字狱档》第二辑"蔡显《闲渔闲闲录》案"记载:蔡显,号闲渔,清江苏华亭(今上海松江)人,雍正时举人,乾隆三十二年(1767)两江总督和江苏巡抚告发蔡显所著《闲渔闲闲录》一书"语含诽谤,意多悖逆",结果蔡显被"斩决",其子"斩监候秋后处决",门人等分别"杖流"及"发伊犁等处充当苦差"。

341215致何白涛白涛先生:十二月八日信已收到。这几月来,因为琐事多,又生了一个月病,一面又得支持生活,而生活因此又更加杂乱,所以两月前的信,就忘了答复了,但信是收到的,因为我还依稀的记得先生已不在广州。

这回的两张木刻,《收获》较好,我看还是绍介到《文学》去罢,《太白》的读者,恐怕是比较的不大留心艺术的。《相逢》的设想和表现法极有趣,但可惜其中最紧要的两匹主角,并不出色。

先生的作品,我希望再寄一份来,最好是用白色的中国纸印。

关于《引玉集》的账目等事,请直接与内山书店交涉,书款也可直接寄给他们,只要说明系《引玉集》款就好,他们有人懂得汉文的。因为这些卖书的事情,全在归书店办理。《引玉集》已卖得只剩了两本,但我想去添印二百本,这书大约暂时还有人要的。

此复,即颂时绥。迅上。十二月十五日。

341216①致杨霁云霁云先生:十四十五两函,顷同时收到。在北平共讲五次,手头存有记录者只有二篇〔1〕,都记得很不确,不能用,今姑寄上一阅。还有两回是上车之前讲的,一为《文艺与武力》〔2〕,其一,则连题目也忘记了〔3〕。其时官员已深恶我,所以也许报上不再登载讲演大略。

帮闲文学实在是一种紧要的研究,那时烦忙,原想回上海后再记一遍的,不料回沪后也一直没有做,现在是情随事迁,做的意思都不起来了,所以那《五讲三嘘集》也许将永远不过一个名目。

来函所说的印法,纸张,我都同意;稿子似乎只要新加的给我看一看就好,前回已经看过的一部分,可以不必寄我了。如有版税,给我一半,我也同意,大约我如下取其半,先生也一定不肯干休的。至于我因此费力,却并无其事,不必用心的事情,比较的不会令人疲劳。但近来却又休息了几天,那是因为在一天里写了四五千字〔4〕,自己真也觉得精神体力,大不如前了,很想到乡下去,连报章都不看,玩它一年半载,然而新近已有国民服役条例〔5〕,倘捉我去修公路,那就未免比作文更费力了,这真叫作跼天蹐地。

前信提出了一篇《<爱罗先珂童话集>序》,后来一想,是不应当收的,因为那童话也几乎全是我的翻译。

东北文风,确在非常恭顺而且献媚,听说报上论文,十之九是以"王道政治"〔6〕作结的。又曾见官厅给编辑的通知〔7〕,谓凡有挑剔贫富,说述斗争的文章,皆与"王道"不合,此后无须送检云云,不过官气倒不及我们这里的霸道政治之十足。但有一件事,好像我们这里的智识者们确是明白起来了,这是可以乐观的。对于什么言论自由的通电〔8〕,不是除胡适之外,没有人来附和或补充么?这真真好极妙极。

专此布复,顺颂旅安。

迅顿首十二月十六日〔1〕二篇指《帮忙文学与帮闲文学》和《革命文学与遵命文学》。前者收入《集外集拾遗》。后者系鲁迅于一九三二年十一月二十四日在北平女子文理学院的讲演。

〔2〕《文艺与武力》鲁迅于一九三二年十一月二十八日在北平中国大学的讲演。

〔3〕指鲁迅于一九三二年十一月二十七日在北京师范大学的讲演,讲题为《再论"第三种人"》。

〔4〕指《病后杂谈》,后收入《且介亭杂文》。

〔5〕国民服役条例一九三四年十二月二日,蒋介石以"养成劳作习惯,促进建设事业,振发奉公观念"为名,向苏、浙、皖等十六省发出"应即分别规定人民服工役之办法"的通电,电文中有"征工筑路""为今日最急之务"和"凡规定应服工役之人,概须亲自应征,不得纵容规避"等语(据一九三四年十二月三日《申报》)。

〔6〕"王道政治"一九三二年三月八日,伪满洲国"执政"溥仪在长春发表《执政宣言》,声称"今吾立国,以道德仁爱为主,除去种族之见,国际之争,王道乐土,当可见诸事实"。一九三四年三月一日,伪满洲帝国成立,溥仪又在《即位诏书》中说:"永远尊重王道政治,绝不变更。"〔7〕官厅给编辑的通知未详。

〔8〕言论自由的通电一九三四年十一月二十七日,汪精卫、蒋介石发表致全国的《通电》,其中有"人民及社会团体间,依法享有言论结社之自由,但使不以武力及暴动为背景,则政府必当予以保障,而不加以防制"等语(据一九三四年十一月二十八日《申报》)。同年十二月九日,胡适在天津《大公报》上发表《汪蒋通电里提起的自由》一文,声称"我们对于这个原则,当然是完全赞成的",并说《通电》用"'不以武力及暴动为背景'一语,比宪法草案里用'依法'和'非依法律'一类字样,清楚多了"。

341216②致母亲母亲大人膝下,敬禀者。海婴要写信给母亲,由广平写出,今寄上。话是他嘴里讲的,夹着一点上海话,已由男在字旁译注,可以懂了。他现在胖得圆圆的,比先前听话,这几天最得意的有三件事,一,是亦能陪客(其实是来捣乱),二是自来水龙头要修的时候,他认识工人的住处,能去叫来,三是刻了一块印章。在信后面说的就是。但字却不大愿意认,说是每天认字,也不确的。母亲寄给我们的照相,现已配好镜框,挂在房中,和三年前见面的时候,并不两样,而且样子很自然,要算照得最好的了。男病已愈,胃口亦渐开;广平亦好,请勿念为要。专此布达,恭请金安。

男树叩上广平海婴随叩十二月十六日341217致萧军、萧红刘先生吟:本月十九日(星期三)下午六时,我们请你们俩到梁园豫菜馆吃饭,另外还有几个朋友〔1〕,都可以随便谈天的。梁园地址,是广西路三三二号。广西路是二马路与三马路之间的一条横街,若从二马路弯进去,比较的近。

专此布达,并请俪安。

同具豫十二月十七日广〔1〕据《鲁迅日记》,指沈雁冰、叶紫、聂绀弩夫妇、胡风夫妇(后未至)等。

341218①致杨霁云霁云先生:十七日信收到。那两篇讲演,我决计不要它,因为离实际太远。大约记者不甚懂我的话,而且意见也不同,所以我以为要紧的,他却不记或者当作笑话。《革命文学......》则有几句简直和我的话相反,更其要不得了。这两个题目,确是紧要,我还想改作一遍。

《关于红的笑》我手头有,今寄奉,似乎不必重抄,只要用印本付排就好了,这种口角文字,犯不上为它费工夫。但这次重看了一遍,觉得这位鹤西〔1〕先生,真也太不光明磊落。

叭儿之类,是不足惧的,最可怕的确是口是心非的所谓"战友",因为防不胜防。例如绍伯〔2〕之流,我至今还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为了防后方,我就得横站,不能正对敌人,而且瞻前顾后,格外费力。身体不好,倒是年龄关系,和他们不相干,不过我有时确也愤慨,觉得枉费许多气力,用在正经事上,成绩可以好得多。

中国乡村和小城市,现在恐无可去之处,我还是喜欢北京,单是那一个图书馆,就可以给我许多便利。但这也只是一个梦想,安分守己如冯友兰〔3〕,且要被逮,可以推知其它了。所以暂时大约也不能移动。

先生前信说回家要略迟;我的序拟于二十四为止寄出,想来是来得及的罢。

专此布达,即请旅安。

迅上十二月十八日〔1〕鹤西即程侃声,湖北人。他在一九二九年四月十五日、十七日和十九日的北京《华北日报》副刊上连载《关于红笑》一文,指摘梅川所译《红的笑》抄袭了他的译本。

〔2〕这里指署名绍伯(田汉)所作的《调和》一文,参看《且介亭杂文.附记》和350207①信。

〔3〕冯友兰字芝生,河南唐河人,哲学家。当时任清华大学文学院院长兼哲学系主任。一九三四年十一月二十八日,他因曾去苏联旅行,在北平被国民党保定行营传讯,次日获释。

412181②致李桦〔1〕李桦先生:我所知道的通信地址似乎太简略,不知道此信可能寄到。

今天得到来信并画集三本〔2〕,寄给我这许多作品,真是非常感谢。看展览会目录〔3〕,才晓得广州曾有这样的画展,但我们却并未知道。论理,以中国之大,是该有一种(至少)正正堂堂的美术杂志,一面绍介外国作品,一面,绍介国内艺术的发展的,但我们没有,以美术为名的期刊,大抵所载的都是低级趣味之物,这真是无从说起。

铜刻和石刻,工具极关紧要,在中国不能得,成果不能如意,是无足怪的。社会上一般,还不知道Etching和Lithog-raphy〔4〕之名,至于Mono-type〔5〕,则恐怕先前未曾有人提起过。但先生的木刻的成绩,我以为极好,最好的要推《春郊小景》,足够与日本现代有名的木刻家争先;《即景》是用德国风的试验,也有佳作,如《蝗灾》,《失业者》,《手工业者》;《木刻集》中好几幅又是新路的探检,我觉得《父子》,《北国风景》,《休息的工人》,《小鸟的运命》,都是很好的。不知道可否由我寄几幅到杂志社去,要他们登载?自然,一经复制,好处是失掉不少的,不过总比没有好;而且我相信自己决不至于绍介到油滑无聊的刊物去。

北京和天津的木刻情形,我不明白,偶然看见几幅,都颇幼稚,好像连素描的基础工夫也没有练习似的。上海也差不多,而且没有团体(也很难有团体),散漫得很,往往刻了一通,不久就不知道那里去了。我所知道的木刻家中,有罗清桢君,还是孳孳不倦,他是汕头松口中学的教员(也许就是汕头人),不知道加入了没有?

木刻确已得到客观的支持,但这时候,就要严防它的堕落和衰退,尤其是蛀虫,它能使木刻的趣味降低,如新剧之变为开玩笑的"文明戏"一样。我深希望先生们的团体〔6〕,成为支柱和发展版画之中心。至于我,创作是不会的,但绍介翻印之类,只要能力所及,也还要干下去。

专此布达,即颂时绥。

迅上十二月十八夜。

注释:

〔1〕李桦广东番禺人,木刻家。曾留学日本,当时在广州美术专科学校任教。一九三四年开始从事木刻运动,同年六月发起组织现代创作版画研究会。

〔2〕据收信人回忆,指他手印出版的木刻集《春郊小景集》、《一九三四年即景》和粘贴的《木刻集》。

〔3〕目录指一九三四年四月在广州举行的李桦个人版画展览会的手印目录。

〔4〕Etching和Lithography英语:铜版画和石版画。

〔5〕Monotype英语:独幅版画。

〔6〕团体指现代创作版画研究会。一九三四年六月成立于广州美术专科学校。主要成员有李桦、赖少麒、张影、唐英伟等,曾出版会刊《现代版画》。

341218③致金肇野肇野先生:十三日信并邮票一元六角五分,已收到并专刊,亦到。《引玉集》又寄一本,大约是书店粗心,没有细看来信的缘故,现已和他们说清楚了。《木刻纪程》我自己还有,日内当寄奉一本,不必付钱;《张慧木刻集》,《无名社之木刻集》〔1〕他们都曾给我,我可以转赠;至于别的那些,则怕难以到手,但便中当托朋友去问一问,因为我自己是很生疏于上海的书局的。但我得警告先生:要技艺进步,看本国人的作品是不行的,因为他们自己还很有缺点;必须看外国名家之作。

良友公司出有麦绥莱勒木刻四种,不知见过没有?但只可以看看,学不得的。

擅长木刻的,广东较多,我以为最好的是李桦和罗清桢;张慧颇倾向唯美,我防其会入颓废一流。刘岘(他好像是河南人)近来粗制滥造,没有进步;新波作则不多见。至于全展会〔2〕要我代询他们,我实无从问起,因为这里弄木刻的人,没有连络,要找的时候是找不到的。

先生寄给我的四幅,我不会说谎,据实说,只能算一种练习。其实,木刻的根柢也仍是素描,所以倘若线条和明暗没有十分把握,木刻也刻不好。这四幅中,形象的印象,颇为模胡,就因为这缘故。我看有时候是刻者有意的躲避烦难的,最显著的是Gorky的眼睛(他的显得眼睛小,是因为眉棱高)。专此布复,即颂时绥。

迅上十二月十八夜。

注释:

〔1〕《无名社之木刻集》即《无名木刻集》。

〔2〕全展会指唐诃、金肇野等人组织的以平津木刻研究会名义举办的第一次全国木刻联合展览会,一九三五年元旦起先后在北平、天津、上海等地巡回展出。这里指该会的筹备处。

341219致杨霁云霁云先生:十八日信并稿,今晨收到;顷已看过,先行另封挂号寄还。序文在这几天就可写出,写后即寄。

一切讲稿,就只删《帮闲文学......》及《革命文学......》两篇。《老调子......》原是自己改过的;曹先生记的那一篇〔1〕也很好,不必作为附录了。

诗虽无年月,但自己约略还记得一点先后,现在略加改动,希照此次序排列为荷。

此复,即颂旅安。

迅顿首十九午后再:《准风月谈》已出版,上午托书店寄上,想已收到。

又及。

注释:

〔1〕那一篇指曹聚仁记录的《文艺与政治的歧途》,后收入《集外集》。

341220①致杨霁云霁云先生:昨得来信后,匆匆奉复,忘了一事未答,即悼柔石诗〔1〕,我以为不必收入了,因为这篇文章已在《南腔北调集》中,不能再算"集外",《哭范爱农》诗虽曾在《朝花夕拾》中说过,但非全篇,故当又作别论。

来信于我的诗,奖誉太过。其实我于旧诗素未研究,胡说八道而已。我以为一切好诗,到唐已被做完,此后倘非能翻出如来掌心之"齐天太圣"〔2〕,大可不必动手,然而言行不能一致,有时也诌几句,自省殊亦可笑。玉谿生〔3〕清词丽句,何敢比肩,而用典太多,则为我所不满,林公庚白〔4〕之论,亦非知言;惟《晨报》〔5〕上之一切讥嘲,则正与彼辈伎俩相合耳。

此布,即请旅安。迅上二十日〔1〕悼柔石诗指《南腔北调集.为了忘却的记念》中的七律("惯于长夜过春时......")。

〔2〕"齐天太圣"原作"齐天大圣",即孙悟空。孙悟空翻如来掌心的故事,见《西游记》第七回。

〔3〕玉谿生李商隐(约813--约858),字义山,号玉谿生,怀州河内(今河南沁阳)人,唐代诗人。后人辑有《樊南文集》及其《补编》。

〔4〕林庚白(1897--1941)福建闽侯人,诗人。曾任国民党南京市政府参事和立法院立法委员等职。他在一九三三年七月十九日上海《晨报》发表的《孑楼诗词话》第十三则中,曾评论鲁迅悼柔石的七律说:"衣句,殆以鲁迅常御和服,纪实而云耳";"'梦里依稀慈母泪'之句,以诗论固佳,然吾侪士大夫阶级之意识与情绪,盖不自觉其流露,'布尔什维克'无是也"。

〔5〕《晨报》指上海《晨报》。潘公展主办,一九三二年四月七日创刊,一九三六年一月二十六日停刊。

341220②致萧军、萧红刘先生吟:代表海婴,谢谢你们送的小木棒,这我也是第一次看见。但他对于我,确是一个小棒喝团员。他去年还问:"爸爸可以吃么?"我的答复是:"吃也可以吃,不过还是不吃罢。"今年就不再问,大约决定不吃了。

田〔1〕的直接通信处,我不知道。但如外面的信封上,写"本埠河南路三○三号、中华日报馆、《戏》周刊〔2〕编辑部收",里面再用一个信封,写"陈瑜先生启",他该可以收到的。不过我想,他即使收到,也未必有回信,剧本稿子〔3〕是否还在,也是一个问题。试写一信,去问问他也可以,但恐怕百分之九十九是没有结果的。此公是有名的模模糊糊。

小说稿〔4〕我当看一看,看后再答复。吟太太的稿子〔5〕,生活书店愿意出版,送给官僚检查去了,倘通过,就可发排。

专此布达,并颂俪安。迅上十二月二十日〔1〕田即田汉,曾用"陈瑜"笔名。当时是《中华日报》《戏》周刊的编辑。

〔2〕中华日报国民党改组派的报纸。一九三二年四月创刊,一九四五年八月二十一日停刊。《戏》周刊,系该报的副刊之一,一九三四年八月十九日创刊,袁梅(牧之)主编。

〔3〕剧本稿子据萧军回忆,是他的友人投给《戏》周刊的剧本稿。

〔4〕小说稿指《八月的乡村》稿。

〔5〕吟太太的稿子指《生死场》稿。

341223①致杨霁云霁云先生:二十一二两信,顷同时收到。作诗的年代,大约还约略记得,所以添上年份,并号数,寄还,其中也许有些错误,但也无关紧要。

别一篇《帮忙文学......》,并不如记者所自言之可靠,到后半,简直连我自己也不懂了,因此删去,只留较好的上半篇,可以收入集里,有这一点,已足说明题目了。

先生的序〔1〕,我看是好的,我改了一个错字。但结末处似乎太激烈些,最好是改得隐藏一点,因为我觉得以文字结怨于小人,是不值得的。至于我,其实乃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不知先生以为何如?

专此布复,即请旅安。迅上十二月二十三日〔1〕指杨霁云的《<集外集>编者引言》,《集外集》报送检查时被抽去。后由许广平作为附录收入《集外集拾遗》。

341223②致王志之思远兄:十一日信今天才到,殊奇。《文史》及小说〔1〕却早到,小说我只能放在通信的书店里寄售,因为我和别店并无往来,即使拿去托售,他们收下了,我也无此本领向他们收回书款,我自己印的书就从未有不折本的。

我和文学社并无深交,不过一年中或投一两回稿,偶然通信的也只有一个人。所嘱退还稿子的事,当去问一问,但他们听不听也难说。

少帖邮票,真对不起转信的人,近年来精神差了,而一发信就是五六封,所以时时有误。

因为发信多,所以也因此时时弄出麻烦,这几天,因一个有着我的信的人惹了事,我又多天只好坐在家里了。

此复,即颂时绥。

豫上十二月二十三夜。

注释:

〔1〕小说指《风平浪静》。

341225①致赵家璧家璧先生:惠函并图表,顷俱收到。《尼采自传》,良友公司可以接收,好极。但我看最好是能够给他独立出版,因为此公似乎颇有点尼采气,不喜欢混入任何"丛"中,销路多少,倒在所不问。但如良友公司一定要归入丛书,则我当于见面时与之商洽,不过回信迟早不定。

《新文学大系》〔1〕的条件,大体并无异议,惟久病新愈,医生禁止劳作,开年忽然连日看起作品来,能否持久也很难定;又序文能否做至二万字,也难预知,因为我不会做长文章,意思完了而将文字拉长,更是无聊之至。所以倘使交稿期在不得已时,可以延长,而序文不限字数,可以照字计算稿费,那么,我是可以接受的。

专复,即请撰安。

迅上十二月廿五日〔1〕《新文学大系》即《中国新文学大系》。一九一七年新文学运动开始到一九二六年十年间的文学创作和理论的选集,计分文学建设理论、文学论争、小说(一至三集)、散文(一至二集)、诗歌、戏剧、史料、索引等十册,每册各约专人编选,赵家璧主编,上海良友图书印刷公司出版,一九三五年至一九三六年间出齐。《小说二集》由鲁迅编选并作序,选入文学研究会和创造社之外的三十三名作者的作品五十九篇,序文后收入《且介亭杂文二集》。

341225②致何白涛白涛先生:前回收到一函并木刻两幅,记得即复一信,现在想已收到了罢。今天又得十六日函并木刻,备悉一切。我看《暴风雨》是稳当的;《田间十月》别的都好,只是那主要的打稻人太近于静止状态,且有些图案化(虽然西洋古代木版中,往往有这画法),却令人觉得美中不足。我希望以后能寄给我每种两张,最好是用白纸印。

近来因为生病,又为生活计,须译著卖钱,许多事情都顾不转了。北平要开全国木刻展览会〔1〕,我已寄了你的几张木刻去,但不多。

此复,即颂时绥。

迅上十二月二十五日〔1〕指第一次全国木刻联合展览会。

341225③致赵家璧家璧先生:早上寄奉一函,想已达览。我曾为《文学》明年第一号作随笔一篇〔1〕,约六千字,所讲是明末故事,引些古书,其中感慨之词,自不能免。今晚才知道被检查官删去四分之三,只存开首一千余字。由此看来,我即使讲盘古开天辟地神话,也必不能满他们之意,而我也确不能作使他们满意的文章。

我因此想到《中国新文学大系》。当送检所选小说时,因为不知何人所选,大约是决无问题的,但在送序论去时,便可发生问题。五四时代比明末近,我又不能做四平八稳,"今天天气,哈哈哈"到一万多字的文章,而且真也和群官的意见不能相同,那时想来就必要发生纠葛。我是不善于照他们的意见,改正文章,或另作一篇的,这时如另请他人,则小说系我所选,别人的意见,决不相同,一定要弄得无可措手。非书店白折费用,即我白费工夫,两者之一中,必伤其一。所以我决计不干这事了,索性开初就由一个不被他们所憎恶者出手,实在稳妥得多。检查官们虽宣言不论作者,只看内容,但这种心口如一的君子,恐不常有,即有,亦必不在检查官之中,他们要开一点玩笑是极容易的,我不想来中他们的诡计,我仍然要用硬功对付他们。

这并非我三翻四覆,看实情实在也并不是杞忧,这是要请你谅察的。我还想,还有几个编辑者,恐怕那序文的通过也在可虑之列。

专此布达,即请撰安。

迅上十二月廿五夜。

注释:

〔1〕随笔一篇指《病后杂谈》,后收入《且介亭杂文》。

341226①致黎烈文烈文先生:惠函收到。《准风月谈》已回来,昨即换外套一件,仍复送出,但仍挂号,现想已收到矣。此书在分寄外埠后,始在内山发售,未贴广告,而已售去三十余本,则风月谈之为人所乐闻也可知。

《译文》比较的少论文,第六期上,请先生译爱伦堡〔1〕之作一篇,可否?纪得左转〔2〕,已为文官所闻,所以论纪德或恐不妥,最好是如《论超现实主义》〔3〕之类。

专此布达,即请冬安。

迅顿首十二月二十六夜。

注释:

〔1〕爱伦堡(И.Γ.эpeНбypΓ,1891--1967)苏联作家。黎烈文所译他的《论莫洛亚及其他》,载《译文》第二卷第一期(一九三五年三月)。

〔2〕纪德左转纪德,参看340920信注〔1〕。他于一九三二年初发表《日记抄》,声称对"苏联的状态,抱着太深切的关心",并表示了对马克思主义的兴趣。一九三三年三月二十一日,他又在法国革命文艺家协会上发表演说,抗议希特勒在德国的法西斯统治,要求革命文艺家和劳动群众联合起来进行斗争。

〔3〕《论超现实主义》即《论超现实主义派》,爱伦堡作,黎烈文译,载《译文》第一卷第四期(一九三四年十二月)。

341226②致萧军、萧红刘先生吟:廿四日信收到,二十日信也收到的。我没有生病,只因为这几天忙一点,所以没有就写回信。

周女士她们所弄的戏剧组〔1〕,我并不知道底细,但我看是没什么的,不打紧。不过此后所遇的人们多起来,彼此都难以明白真相,说话不如小心些,最好是多听人们说,自己少说话,要说,就多说些闲谈。

《准风月谈》尚未公开发卖,也不再公开,但他必要成为禁书。所谓上海的文学家们,也很有些可怕的,他们会因一点小利,要别人的性命。但自然是无聊的,并不可怕的居多,但却讨厌得很,恰如虱子跳蚤一样,常常会暗中咬你几个疙瘩,虽然不算大事,你总得搔一下了。这种人物,还是不和他们认识好。我最讨厌江南才子,扭扭捏捏,没有人气,不像人样,现在虽然大抵改穿洋服了,内容也并不两样。其实上海本地人倒并不坏的,只是各处坏种,多跑到上海来作恶,所以上海便成为下流之地了。

《母亲》久被禁止,这一部是托书坊里的伙计寻来的,不知道他是怎么一个线索。日前做了一篇随笔到文学社去卖钱,七千字,检查官给我删掉了四分之三,只剩一个脑袋,不值钱了。吟太太的小说,我想不至于此,如果删掉几段,那么,就任它删掉几段,第一步是只要印出来。

这几天真有点闷气。检查官吏们公开的说,他们只看内容,不问作者是谁,即不和个人为难的意思。有些出版家知道了这话,以为"公平"真是出现了,就要我用旧名子[字]做文章,推也推不掉。其实他们是阴谋,遇见我的文章,就删削一通,使你不成样子,印出去时,读者不知底细,以为我发了昏了。如果只是些无关痛痒的话,那是通得过的,不过,这有什么意思呢?

今年不再写信了,等着搬后的新地址。

专此布复,即颂俪安。

豫上十二月二十六夜〔1〕周女士指周颖,聂绀弩夫人。戏剧组,指当时左翼戏剧家联盟的戏剧供应社,专为演出提供服装、道具。

341226③致许寿裳季帀兄:医药费帐已送来。世瑒兄共七元五角,此款可于便中交紫佩,因弟在托其装修旧书也,并请嘱其倘有余款,不必送往寓中,应暂存其处,为他日续修破书之用。陶小姐为十六元,帐单乞转寄,还款不必急急,因弟并无急需也。

弟前患病,现已复原;妇孺亦安,可抒锦注耳。

匆此布达,即请文安。

弟飞顿首十二月二十六夜341227①致郑振铎西谛先生:廿四信顷收到。《博古页子》能全用黄罗纹纸,好极,因毛边脆弱,总令人耿耿于心也。但北平工价之廉,真出人意外。

《十竹笺谱》牌子等,另拟一纸呈上,乞酌夺。生活的广告〔1〕,未见。《北平笺谱》在店头只内山有五六部,已涨价为廿五元,昨见生活代人以二十元买去,吾国多疑之君子,早不豫约,可叹。鉴于前车,以后豫约或可较为踊跃欤?

顷见明遗民《茗斋集》(彭孙贻〔2〕),也提起老莲《水浒图》,然则此书在清初颇通行,今竟无一本,不知何也。

匆复,即请著安。

迅顿首十二月廿七日〔1〕生活的广告指《十竹斋笺谱》等的"发售特价预约"广告,后刊于生活书店出版的《文学》第四卷第五号(一九三五年五月)。

〔2〕彭孙贻(1615--1673)字仲谋,号茗斋,浙江海盐人,明朝选贡生,明亡后闭门不出。《茗斋集》是他所作的诗歌集,共二十三卷(另附《明诗钞》九卷),卷二载有七言古诗《陈章侯画水浒叶子歌》一首及其序。

341227②致孟十还十还先生:惠函收到。《译文》稿费,每月有一定,而每期页数,有多有少,所以虽然案页计算,而每月不同(页数少的时候稿费较多,多则反是),并且生出小数,弄得零零碎碎了。

《五月夜》昨天曾面询黄先生,他还不能决定,因为须看别人来稿,长短如何。但我看未必这次来稿,恰巧都是短的居多,而《译文》目录,至少总得有十种左右,所以十之九是要分成两期的。

专复,并颂时绥。

迅上十二月廿七夜。

341228①致曹靖华汝珍兄:二十五日信今天收到。我们都好的。我已经几乎复元,写几千字,也并不觉得劳倦;不过太忙一点,要作点杂文帮帮朋友的忙,但检查时常被删掉;近几月又要帮《译文》;而且每天至少得写四五封信,真是连看书的工夫也没有了。

《译文》开初的三期,全由我们三个人(我、雁、黎)包办的,译时也颇〔1〕用心,一星期前才和书店议定稿费,每页约一元二角,但一有稿费,投稿就多起来,不登即被骂为不公;要登,则须各取原文校对,好的尚可,不好,则校对工夫白化,我们几个人全变了校对人,自己倒不能译东西了。这种情形,是难以持久的,所以总得改变办法,可惜现在还想不出好法子。

兄投给《文学》的稿子,是在的,上司对《文学》似乎特别凶,所以他们踌躇着。这回《译文》上想要用一篇试试看。至于书,兄尽可编起来,将来我到良友这些地方去问问看。至于说内容稳当,那在中国是不能说这道理的,他们并不管内容怎么样。数年前,我曾将一部稿子〔2〕卖给书店,印后不久,即不能发卖。这回送去审查,删去了四分之三,通过了。但那审定了的一本〔3〕,到杭州去卖,又都给拿走了,书店向他们说明已经中央审定,他们的答话是:这是浙江特别禁止的。

木刻第一集〔4〕全卖完了,又去印再版二百部,尚未印成。二集尚未计划,因为所得只有三个人的作品,而冈氏〔5〕的又系短篇小说插画,零零碎碎,所以想再迟一下。

日前又寄上《文学报》一束,《译文》(四)及我的小书〔6〕各一册,不知收到否?兄只要看我的后记,便知道上海文坛情形,多么讨厌,虽然不过是些蚤虱之流,但给叮了总得搔搔,这就够费工夫了。

专此奉复,即请冬安。

弟豫启上十二月二十八日〔1〕书店指生活书店。

〔2〕一部稿子指《二心集》。

〔3〕审定了的一本指《二心集》"审定"后的删存稿,书店以《拾零集》为名印行。

〔4〕木刻第一集即《引玉集》。

〔5〕冈氏指冈察洛夫。

〔6〕小书指《准风月谈》。

341228②致张慧张慧先生:顷收到十八日信并木刻三幅,甚感谢;上月廿八日的信,也收到的。先生知道我并非美术批评家,所以要我一一指出好坏来,我实在没有这本领。闻广州新近有一个木刻家团体〔1〕,大家互相切磋,先生何不和他们研究研究呢?

就大体而论,中国的木刻家,大抵有二个共通的缺点:一,人物总刻不好,常常错;二,是避重就轻,如先生所作的《船夫》,我就见了类似的作法好几张,因为只见人,不见船,构图比较的容易,而单刻一点屋顶,屋脊,其实是也有这倾向的。先生先前的作品上,还有颓废色采,和所作的诗一致,但这回却没有。此复,即颂时绥。

迅上十二月二十八日〔1〕木刻家团体指现代创作版画研究会。

341228③致王志之思远兄:日前刚上一函,想已到。顷又得二十四信,具悉一切。小说放在一家书店里,但销去不多,大约上海读者,还是看名字的,作者姓名陌生,他们即不大卖[买]了。兄离上海远,大约不知道此地书店情形,他们都有壁垒,开明苛酷,我一向不与往来,北新则一榻胡涂,我给他们信,他们早已连回信也不给了,我又蛰居,无可如何。介绍稿子,亦复如此,一样的是渺无消息,莫名其妙,我夹在中间,真是吃苦不少,自去年以来,均已陆续闹开,所以在这一方面,我是一筹莫展的。

《译文》我担任投稿每期数千字,但别人的稿子,我希望直接寄去,因为我既事烦,照顾不转,而编辑好像不大愿意间接绍介,所以我所绍介者,一向是碰钉子居多。和龚君〔1〕通信,我希望从缓,我并无株连门生之心,但一通信而为老师所知,我即有从中作祟之嫌疑,而且又大有人会因此兴风作浪,非常麻烦。为耳根清静计,我一向是极谨慎的。

此复,即颂时绥。豫上十二月廿八日〔1〕龚君指龚梅生,湖南人,当时在北京大学求学,是周作人的学生。王志之曾请鲁迅介绍发表他的译作。

341229致杨霁云霁云先生:顷得惠函,知先生尚未回乡。致秉中函〔1〕可以不必要,因此种信札,他处恐尚有公开者,实则我作札甚多,或直言,或应酬,并不一律,登不胜登,现在不如姑且都不收入耳。诗是一九三一年作可以收入,但题目应作《送O.E.君携兰归国》〔2〕;又"独记"应改"独托",排印误也。日前又寻得序文一篇〔3〕,今录呈;又旧诗一首,是一九三三年作,亦可存。此复,即请旅安。

迅顿首十二月二十九日题三义塔三义塔者,中国上海闸北三义里遗鸠埋骨之塔也,在日本,农人共建之。奔霆飞熛歼人子,败井颓垣剩饿鸠。偶值大心离火宅,终遗高塔念瀛洲。精禽梦觉仍衔石,斗士诚坚共抗流。度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

注释:

〔1〕致秉中函即310204信。

〔2〕《送O.E.君携兰归国》后收入《集外集》。

〔3〕序文一篇指《<近代世界短篇小说集>小引》,曾收入《三闲集》。

341231致刘炜明炜明先生:十二日的信,早收到了;《星洲日报》〔1〕也收到了一期,内容也并不比上海的报章减色,谢谢。《二心集》总算找到了一本,是杭州的书店卖剩在那里的,下午已托书店和我新印的一本短评〔2〕,一同挂号寄上,但不知能收到否。此种书籍,请先生万不要寄书款来,因为我从书店拿来,以作者的缘故,是并不化钱的。

中国的事情,说起来真是一言难尽。从明年起,我想不再在期刊上投稿了。上半年曾在《自由谈》(《申报》)上作文,后来编辑换掉了,便不再投稿;改寄《动向》(《中华日报》),而这副刊明年一月一日起就停刊。大约凡是主张改革的文章,现在几乎不能发表,甚至于还带累刊物。所以在日报上,我已经没有发表的地方。至于期刊,我给写稿的是《文学》,《太白》,《读书生活》〔3〕,《漫画生活》〔4〕等,有时用真名,有时用公汗,但这些刊物,就是常受压迫的刊物,能出到几期,很说不定的。出版的那几本,也大抵被删削得不成样子。

今年设立的书报检查处,很有些"文学家"在那里面做官,他们虽然不会做文章,却会禁文章,真禁得什么话也不能说。现在我如果用真名,那是不要紧的,他们只将文章大删一通,删得连骨子也没有;我新近给明年的《文学》写了一篇随笔,约七八千字,但给他们只删剩了一千余字,不能用了。而且办事也不一律,就如那一本《拾零集》,是中央删剩,准许发卖的,但运到杭州去,却仍被没收,他们的理由是:这里特别禁止。

黑暗之极,无理可说,我自有生以来,第一次遇见。但我是还要反抗的。从明年起,我想用点功,索性来做整本的书,压迫禁止,当然仍不能免,但总可以不给他们删削了。

专此布复,并颂时绥。

迅上十一夜。

注释:

〔1〕《星洲日报》新加坡出版的中文报纸,一九二九年创办。

〔2〕一本短评指《准风月谈》。

〔3〕《读书生活》综合性半月刊,李公朴等编。一九三四年十一月创刊,一九三六年十一月停刊。上海杂志公司出版。

〔4〕《漫画生活》刊载漫画和杂文的月刊,吴朗西、黄士英等编辑。一九三四年九月创刊,一九三五年九月停刊,上海美术生活杂志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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