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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一九三二年

320108致曹靖华靖华兄:六日寄上一函,想已到。顷因罗山尚宅有信来,故转寄上,乞收。信中涉及学费之事〔1〕,其实兄在未名社有版税千余元,足支五年,但我看是取不来的。因为我有三千余,与开明书店交涉至今,还是分文也得不到。

我想这一笔款,我力能设法,分两次寄去,兄只要买图画书五六十芦〔2〕寄我作为还的就好了。如何,乞示。但如这样办,则请将收款人详细住址及姓名开示为要。

弟豫启上一月八日〔1〕学费之事当时曹靖华的妻妹尚佩吾在河南开封上学,来信请寄学费。

〔2〕芦卢布的代称。

320222致许寿裳〔1〕季帀兄:因昨闻子英登报招寻〔2〕,访之,始知兄曾电询下落。此次事变,殊出意料之外,以致突陷火线中,血刃塞途,飞丸入室,真有命在旦夕之概。于二月六日,始得由内山〔3〕君设法,携妇孺走入英租界,书物虽一无取携,而大小幸无恙,可以告慰也。现暂寓其支店中,亦非久计,但尚未定迁至何处。倘赐信,可由"四马路杏花楼下,北新书局转"耳。此颂曼福。

弟树顿首二月二十二日乔峰亦无恙,并闻。

注释:

〔1〕此信据许寿裳亲属录寄副本编入。

〔2〕登报招寻一九三二年一二八事变时,因鲁迅北四川路底的寓所临近火线,许寿裳乃致电陈子英询鲁迅安危,陈因亦不知鲁迅去向,故曾登报招寻。

〔3〕内山即内山完造。参看320413(日)信注〔1〕。

320229致李秉中秉中兄:三日前展转得一月二十五日来信,知令郎逝去,为之惨然。顷复由北平寄来一函,乃谂藐躬失踪之谣,致劳远念,甚感甚歉。上月二十八之事,出于意外,故事前毫无豫备,突然陷入火线中。中华连年战争,闻枪炮声多矣,但未有切近如此者,至二月六日,由许多友人之助,始脱身至英租界,一无所携,只自身及妇竖共三人耳。幸俱顽健,可释远念也。现暂寓一书店之楼上,此后仍寓上海,抑归北平,尚毫无头绪,或须视将来情形而定耳。所赐晶印,迄今未至,有无盖不可知。商务印书馆全部,亦已于二十九日焚毁,但舍弟亦无恙,并闻。此复,即颂俪祉迅启上〔二月二十九日〕令夫人并此致候不另令郎均吉。

此后赐信,可寄"上海四马路北新书局转"320302致许寿裳〔1〕季芾兄:顷得二月二十六日来信,谨悉种种。旧寓至今日止,闻共中四弹,但未贯通,故书物俱无恙,且亦未遭劫掠。以此之故,遂暂蜷伏于书店楼上,冀不久可以复返,盖重营新寓,为事甚烦,屋少费巨,殊非目下之力所能堪任。倘旧寓终成灰烬,则拟挚眷北上,不复居沪上矣。

被裁之事〔2〕,先已得教部通知,蔡先生如是为之设法,实深感激。惟数年以来,绝无成绩,所辑书籍,迄未印行,近方图自印《嵇康集》〔3〕,清本略就,而又突陷兵火之内,存佚盖不可知。教部付之淘汰之列,固非不当,受命之日,没齿无怨。现北新书局尚能付少许版税,足以维持,希释念为幸。

今所恳望者,惟舍弟乔峰在商务印书馆作馆员十年,虽无赫赫之勋,而治事甚勤,始终如一,商务馆被燹后,与一切人员,俱被停职,素无储积,生活为难,商务馆虽云人员全部解约,但现在当必尚有蝉联,而将来且必仍有续聘,可否乞兄转薪蔡先生代为设法,俾有一栖身之处,即他处他事,亦甚愿服务也。

钦文之事〔4〕,在一星期前,闻虽眷属亦不准接见,而死者之妹,且控其谋财害命,殊可笑,但近来不闻新消息,恐尚未获自由耳。

匆复,即颂曼福。

弟树启上三月二日乔峰广平附笔致候。

注释:

〔1〕此信据许寿裳亲属录寄副本编入。

〔2〕被裁之事鲁迅于一九二七年十二月应当时大学院院长蔡元培之聘,任该院特约撰述员,至一九三一年十二月被裁。

〔3〕《嵇康集》诗文集,三国魏嵇康著,鲁迅据明代吴宽丛书堂本辑校并补遗,共十卷。

〔4〕钦文之事一九三二年春,杭州艺专学生陶思瑾(陶元庆之妹)和同学刘梦莹,借住于许钦文建造的陶元庆纪念室。因陶与刘发生冲突,刘被陶杀死,房主许钦文被刘的姐姐控告于法院;一月后,法院对许在宣布无罪开释的同时,又以"组织**"、"窝藏叛徒"罪提起公诉,许遂被转押军人监狱近一年。后由鲁迅转托蔡元培营救出狱。

320315致许寿裳〔1〕季帀兄:快函已奉到。诸事至感。在漂流中,海婴忽生疹子,因于前日急迁至大江南饭店,冀稍得温暖,现视其经过颇良好,希释念。昨去一视旧寓,除震破五六块玻璃及有一二弹孔外,殊无所损失,水电瓦斯,亦已修复,故拟于二十左右,回去居住。但一过四川路桥,诸店无一开张者,入北四川路,则市廛家屋,或为火焚,或为炮毁,颇荒漠,行人亦复寥寥。如此情形,一时必难恢复,则是否适于居住,殊属问题,我虽不惮荒凉,但若购买食物,须奔波数里,则亦居大不易耳。总之,姑且一试,倘不可耐,当另作计较,或北归,或在英法租界另觅居屋,时局略定,租金亦想可较廉也。乔峰寓为炸弹毁去一半,但未遭劫掠,故所失不多,幸人早避去,否则,死矣。此上,即颂曼福。

树启上三月十五日〔1〕此信据许寿裳亲属录寄副本编入。

320316致开明书店〔1〕径启者,未名社存书归贵局经售,已逾半年,且由惠函,知付款亦已不少,而鄙人应得之款,迄今未见锱铢,其分配之不均,实出意外,是知倘非有一二社员,所取过于应得,即经手人貌为率直,仿佛不知世故,而实乃狡黠不可靠也。故今特函请贵局此后将未付该社之款,全数扣留,并即交下,盖鄙人所付垫款及应得版税,数在四千元以上,向来分文未取,今之存书,当尽属个人所有,而实尚不足以偿清,收之桑榆〔2〕,犹极隐忍,如有纠葛,自当由鄙人负责办理,决不有累贵局也。此请开明书局执事先生台鉴鲁迅启卅二年三月十六日〔1〕此信原件逗号均作顿号。

〔2〕收之桑榆语见《后汉书.冯异传》:"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原指晚暮,此处用来比喻收款之晚。

320320①致母亲〔1〕母亲大人膝下敬禀者,十七日寄奉一函,想已到。现男等已于十九日回寓,见寓中窗户,亦被炸弹碎片穿破四处,震碎之玻璃,有十一块之多。当时虽有友人代为照管,但究不能日夜驻守,故衣服什物,已有被窃去者,计害马衣服三件,海婴衣裤袜子手套等十件,皆系害马用毛线自编,厨房用具五六件,被一条,被单五六张,合共值洋七十元,损失尚算不多。两个用人,亦被窃去值洋二三十元之物件。惟男则除不见了一柄洋伞之外,其余一无所失,可见书籍及破衣服,偷儿皆看不入眼也。

老三旧寓,则被炸毁小半,门窗多粉碎,但老三之物,则除木器颇被炸破之外,衣服尚无大损,不过房子已不能住,所以他搬到法租界去了。海婴疹子见点之前一天,尚在街上吹了半天风,但次日却发得很好,移至旅馆,又值下雪而大冷,亦并无妨碍,至十八夜,热已退净,遂一同回寓。现在胃口很好,人亦活泼,而更加顽皮,因无别个孩子同玩,所以只在大人身边吵嚷,令男不能安静。所说之话亦更多,大抵为绍兴话,且喜吃咸,如霉豆腐,盐菜之类。现已大抵吃饭及粥,牛乳只吃两回矣。

男及害马,全都安好,请勿念。淑卿小姐久不见,但闻其肚子已很大,不久便将生产,生后则当与其男人同回四川云。专此布达,恭请金安。男树叩上三月二十日夜〔1〕母亲鲁瑞(1858--1943),浙江绍兴人。一九一九年二月底由绍兴移居北京。

320320②致李秉中秉中兄:惠函奉到。时危人贱,任何人在何地皆可死,我又往往适在险境,致令小友远念,感愧实不可言,但实无恙,惟卧地逾月〔1〕,略觉无聊耳。百姓将无死所,自在意中,忆前此来函,颇多感愤之言,而鄙意颇以为不必,兄当冷静,将所学者学毕,然后再思其他,学固无止境,但亦有段落,因一时之刺激,释武器而奋空拳,于人于己,两无益也。此地已不闻枪炮声,故于昨遂重回旧寓,门窗虽为弹片毁三四孔,碎玻璃十余枚,而内无损,当虚室时,偷儿亦曾惠临,计择去衣服什器约二十余事,值可七十元,但皆妇竖及灶下之物,其属于我者,仅洋伞一柄,书籍纸墨皆如故,亦可见文章之不值钱矣。当漂流中,孩子忽染疹子,任其风吹日炙,不与诊视,而竟全愈,顽健如常,照相久未照,惟有周岁时由我手抱而照者一张在此,日内当寄上,俟较温暖,拟照新片,尔时当续奉也。钦文事我亦不详,似是三角恋爱,二女相妒,以至相杀,但其一角,或云即钦文,或云另一人,则真所谓"议论纷纷莫衷一是",不佞亦难言之矣。此颂曼福。

迅启上三月二十夜令夫人均此致候。

注释:

〔1〕卧地逾月一九三二年一二八事变时,鲁迅离寓避难。据同年二月六日《鲁迅日记》:"下午全寓中人俱迁避英租界内山书店支店。十人一室,席地而卧。"三月十九日回寓。

320322致许寿裳〔1〕季帀兄:近来租界附近已渐平静,电车亦俱开通,故我已于前日仍回旧寓,门墙虽有弹孔,而内容无损。但鼠窃则已于不知何时惠临,取去妇孺衣被及厨下什物二十余事,可值七十元,属于我个人者,则仅取洋伞一柄。一切书籍,岿然俱存,且似未尝略一翻动,此固甚可喜,然亦足见文章之不值钱矣。要之,与闸北诸家较,我寓几可以算作并无损失耳。今路上虽已见中国行人,而迁去者众,故市廛未开,商贩不至,状颇荒凉,得食物亦颇费事。本拟往北京一行,勾留一二月,怯于旅费之巨,故且作罢。暂在旧寓试住,倘大不便,当再图迁徙也。在流徙之际,海婴忽染疹子,因居旅馆一星期,贪其有汽炉耳。而炉中并无汽,屋冷如前寓而费钱却多。但海婴则居然如居暖室,疹状甚良好,至十八日而全愈,颇顽健。始知备汽炉而不烧,盖亦大有益于卫生也。钦文似尚不能保释,闻近又发见被害者之日记若干册,法官当一一细读,此一细读,正不知何时读完,其累钦文甚矣。回寓后不复能常往北新,而北新亦不见得有人来,转信殊多延误,此后赐示,似不如由内山书店〔2〕转也。

此上,即颂曼福。

迅启上三月二十一夜再者十七日快信,顷已奉到,因须自北新去取,故迟迟耳。

乔峰事经蔡先生面商,甚为感谢,再使乔峰自去,大约王云五〔3〕所答,当未必能更加切实,鄙意不如暂且勿去,静待若干日为佳也。

顷又闻钦文已释出,法官对于他,并不起诉,然则已脱干系矣。岂法官之读日记,竟如此其神速耶。

迅上二十二日下午。

注释:

〔1〕此信据许寿裳亲属录寄副本编入。

〔2〕内山书店日本内山完造在上海创办的书店。主要出售日文书籍,一九四五年结束。鲁迅曾借该店会客并收转信件。

〔3〕王云五(1888--1979)字岫庐,广东中山人,当时是商务印书馆总经理兼编译所所长。

320328致许钦文钦文兄:顷得二十四日来信,知已出来,甚慰。我们亦已于十九日仍回旧寓,但失去一点什物,约值六七十元,书籍一无失少。炸破之玻璃窗,亦已修好,一切如常,惟市面萧条,四近房屋多残破,店不开市,故购买食物,颇不便当耳。监所生活与火线生活太不同,殊难比较,但由我观之,无刘姊之"声请再议"〔1〕,以火线生活为爽利,而大炮之来,难以逆料而决其"无妨",则又不及监所生活之稳当也。此复,即颂近佳迅上三月廿八日下午〔1〕刘姊之"声请再议"参看320302信注〔4〕。

320406致李小峰小峰兄:搬回后已两星期余,虽略失窃,而损失殊有限,亦无甚不便,但买小菜须远行耳。

因颇拮据,故本月版税,希见付。或送来,或函知日时地点,走取亦可。折子并希结算清楚,一并交下为荷。

迅上四月六日320407致王育和〔1〕育和先生:顷奉到来函并稿件一包〔2〕,稿容读后奉闻,先答询问如下:一、平复兄捐款〔3〕,我不拟收回,希寄其夫人,听其自由处置。

二、建人现住"法界善钟路合兴里四十九号",但亦系暂住,不拟久居。

三、敝寓未经劫掠,而曾经小窃潜入,窃去衣物约值六七十元,而书籍毫无损失,在火线下之房屋,所失只此,不可谓非大幸也。

先此布复,并颂春祺。

迅启上四月七夜。

注释:

〔1〕王育和(1903--1971)浙江宁海人,柔石的同乡,上海慎昌钟表行职员。当时与柔石同住一楼,为鲁迅在景云里的邻居。

〔2〕稿件一包指李平所作《苏联闻见录》。李平,浙江黄岩人,五金工人。一九三○年在法国应募到苏联入莫斯科电机制造厂。一九三一年回国后著《苏联闻见录》。一九三二年春托王育和转请鲁迅校订并作序后,署名林克多于同年十一月由上海光华书局出版。

〔3〕平复兄捐款指鲁迅为柔石(赵平复)遗孤所捐教育费,王育和经手。一九三一年八月十五日《鲁迅日记》:"夜交柔石遗孤教育费百。"320411致许寿裳〔1〕季帀兄:四月二日惠函,至十一日始奉到,可谓慢矣。弟每日必往内山书店,此必非书店所搁也。乔峰因生计无着,暂寓"法界善钟路合兴里四十九号"友人处,倘得廉价之寓所,拟随时迁移,弟寓为"北四川路(电车终点)一九四A三楼四号"。旧寓损处,均已修好,与前无异矣。

当逃难中,子英曾来嘱代为借款,似颇闻我为富人之谣也,即却之,但其拮据可想,今此回绍,想亦为此耳。

此颂曼福。

弟树启上四月十一日〔1〕此信据许寿裳亲属录寄副本编入。

320413致李小峰小峰兄:今日收到惠函并版税二百,当将收据交来客持回,谅早达览矣。印花据来函所开数目,共需九千,顷已一并备齐,希于便中倩人带收条来取为荷。

回寓之后,曾将杂感集稿子着手搜集,不料因为谣言之故,一个娘姨吓得辞工而去,致有许多杂务须自己去做,以致又复放下。但仍当进行,俟成后当奉闻。此六年中,杂文并不多,然拟分为两集,前半北新可印,后半恐不妥,〔1〕故拟付小书店去印,不知兄以为何如?

文学史不过拾集材料而已,倘生活尚平安,不至于常常逃来逃去,则拟于秋间开手整理也。

迅上四月十三夜〔1〕前半指《三闲集》,后半,指《二心集》。

320423致曹靖华①靖华兄:四月二日的来信,已收到,附笺即当转交。寄它之杂志两本,《文学报》〔1〕数张,则于前天收到。但兄二月中所寄之短信两封,则未收到,一定是遗失了。弟在逃难时,因未将写好之信封〔2〕带出,故不能寄信,三月十九日回寓后,始于二十一日寄奉一函,内附尚宅来信,不知已收到否?

这回的战事,我所损并不多,因为虽需逃费,而免了房租,可以相抵,但孩子染了疹子,颇窘,现在是好了。寓中被窃了一点东西去,小孩子的,所值无几。至于生活,则因书店销路日减,故版税亦随之而减,此后如何,殊不可知,倘照现状生活,尚足可支持半年,如节省起来,而每月仍有多少收入,则可支持更久,到本月止,北新是尚给我一点版税的,请勿念。自印之两部书,〔3〕因战事亦大受影响,近方与一书店〔4〕商量,将存书折半售去,倘成,则兄可得版税二百元,此款如何办理,寄至何处,希便中先示知。纸张〔5〕当于五月初购寄。日译《铁流》,已写信往日本去买两本,一到即寄上,该书的译者〔6〕,已于本月被捕了,他们那里也正在兴文字之狱。

书画〔7〕仍可寄原处(内山书店),只要挂号,我想是不会少的,此外已无更为可靠之处了。我们现在身体均好,勿念。此上,并祝安健。

弟豫上四月二十三日

注释:

〔1〕《文学报》苏联作家协会机关报,一九二九年四月二十二日创刊于莫斯科,一九三四年八月改为周报。

〔2〕写好之信封据收信人自注:"当时我从国外寄信时,为免复信人麻烦,每次均附几个写好外文姓名、地址的信封。"〔3〕自印之两部书即《毁灭》与《铁流》。

〔4〕指上海光华书局。

〔5〕纸张指苏联木刻家所要的中国宣纸。参看《<引玉集>后记》。

〔6〕译者指藏原惟人,日本文艺理论家、翻译家,曾是日本无产阶级作家同盟领导人之一。

〔7〕书画指鲁迅委托曹靖华在苏联搜集的原版手拓木刻、名贵画册及书籍插画。

320423②致台静农静农兄:久未问候,因先前之未名社中人,我已无一个知道住址了。社址大约已取消,无法可转。今日始在无意中得知兄之住址,甚喜。有致霁野兄一笺,乞转寄为感。我年必逃走一次〔1〕,但身体顽健如常,可释远念也。此上,即颂近祉。

迅上四月廿三夜〔1〕年必逃走一次鲁迅于一九三○年三月因参加发起中国自由运动大同盟事被通缉,一九三一年一月因柔石等人被捕,一九三二年一月因一二八事变,均曾离寓暂避。

320423致李霁野③霁野兄:前接舍间来函〔1〕,并兄笺,知见还百元,甚感。此次战事,我恰在火线之下,但当剧烈时,已避开,屋中四炮,均未穿,故损失殊少。在北京时也每年要听炮声,故并不为奇,但都不如这回之近耳。

早拟奉复,而不知信从何寄,今日始得一转信法,遂急奉闻,此颂近祉。

迅上四月廿三夜〔1〕舍间来函一九三二年四月十一日《鲁迅日记》:"得母亲信,三日发,云收霁野所还泉百元,并附霁野一笺,三月三十一日写。"按此款为李霁野归还一九二七年所借学费。

320424致李小峰小峰兄:杂感上集已编成,为一九二七至二九年之作,约五六万字,名《三闲集》,希由店友便中来取,草目附呈。其下集尚须等十来天,名《二心集》。

版式可照《热风》,以一年为一份,连续排印,不必每篇另起一版。每行字数,为节省纸张起见,卅六字亦可;为抵制翻版计,另印一种报纸廉价版亦可,后两事我毫无成见。

此次因乔峰搬家,我已将所存旧纸版毁掉,只留三种,其《唐宋传奇》及《桃色的云》,我以为尚有可印之价值,但不知北新拟印否,希示,否则当另设法也。

迅上四月廿四日印时须自校,其转寄之法,将来另商,因内山转颇不便,他们无人管也。

再:版税照上两月所收数目,无法维持生活,希月内再见付若干为幸。廿五日又及320503致李秉中秉中兄:顷奉到十八日惠函,同时亦得家母来书,知蒙存问,且贶佳品〔1〕,不胜感谢。三月二十八日函早到,以将回国,故未复,其实我之所谓求学,非指学校讲义而言,来书所述留学之弊,便是学问,有此灼见,则于中国将来,大半已可了然,然中国报纸,则决不为之发表。危言为人所不乐闻,大抵愿昏昏以死,上海近日新开一跳舞厅,第一日即拥挤至无立足之处,呜呼,尚何言哉。恐人民将受之苦,此时尚不过开场也。但徒优无益,我意兄不如先访旧友,觅生计作何事均可耳。

我本拟北归,稍省费用,继思北平亦无噉饭处,而是非口舌之多,亦不亚于上海,昔曾身受,今遂踌躇。欲归省,则三人往返川资,所需亦颇不少,今年遂徘徊而终于不动,未可知也。此间已大有夏意,樱笋上市,而市况则萧条,但时病尚不及北平之盛,中国防疫无术,亦致命伤之一也,但何人肯虑及此乎?贱躯如常,眷属亦安健,可告慰。此复,即颂佳胜。

迅启上五月三夜令夫人并此致候,世兄均吉。

注释:

〔1〕佳品指李秉中镌赠的印章。

320514①致李小峰小峰兄:昨得函并版税后,即托店友持归《二心集》稿子一本,内尚阙末一篇〔1〕,因本将刊载《十字街头》〔2〕而未印,以致稿子尚未取归也。此书北新如印,总以不用本店名为妥,如不印,则希从速将稿付还。

顷有友人〔3〕托买书籍十余种,今拟托北新代为一加搜集,因冀折扣可以较多。其中之出版所不明者,买通行本即可,标点本要汪原放〔4〕的,未知是否亚东出?价值大约不逾二十元,希北新先一垫付,或列入我之帐目下,或即于下次版税中扣除均可。但希即为一办,至迟于二十日左右,劳店友一送为荷。

见报知"女子书店"已开幕〔5〕,足令男子失色,然而男子的"自传"却流行起来了。

迅上五月十四日

注释:

〔1〕阙末一篇指《关于翻译的通信》的回信部分。

〔2〕《十字街头》半月刊,第三期改为旬刊,"左联"机关刊物之一。鲁迅、冯雪峰合编。一九三一年十二月十一日在上海创刊,次年一月即被国民党政府禁止,仅出三期。

〔3〕友人指日本的中国文学研究者增田涉,参看320105(日)信注〔1〕。当时他在日本负责《世界幽默全集》中国部分的编辑工作,托鲁迅在上海代购有关书籍,参看320513(日)、320522(日)信。

〔4〕汪原放(1897--1980)安徽绩溪人。"五四"以后曾标点《水浒》等小说若干种,由上海亚东图书馆出版。

〔5〕"女子书店"已开幕一九三二年五月十四日上海《申报》刊登《女子创办"女子书店"出版预告》,内有"黄天鹏自叙传"《流浪人》、"章衣萍自叙传"《我的三十年》等。

320514②致许寿裳〔1〕季帀兄:久未通启,想一切尚佳胜耶?乔峰事迄今无后文,但今兹书馆与工员,争持正烈,〔2〕实亦难于措手,拟俟馆方善后事宜办竣以后,再一托蔡公耳。

此间商民,又复悄然归来,盖英法租界中,仍亦难以生活。以此四近又渐热闹,五月以来,已可得《申报》〔3〕及鲜牛奶。仆初以为恢复旧状,至少一年,由今观之,则无需矣。

我景状如常,妇孺亦安善,北新书局仍每月以版税少许见付,故生活尚可支持,希释念。此数月来,日本忽颇译我之小说〔4〕,友人〔5〕至有函邀至彼卖文为活者,然此究非长策,故已辞之矣,而今而后,颇欲草中国文学史也。专布,并颂曼福弟树启上五月十四夜

注释:

〔1〕此信据许寿裳亲属录寄副本编入。

〔2〕关于书馆与工员争持一事,指商务印书馆资方与职工的争端。一九三二年一二八战争中,商务印书馆在闸北的印刷厂、编译所、东方图书馆等被日军炸毁。事后王云五宣布该馆停业,职工一律解雇,听候重新任用;又以受灾惨重为由,将公司原规定按年资发给的退俸金一律只按17.8O发给。职工为了维护权利,推举代表与资方谈判,双方僵持半年以上,后经调停解决。

〔3〕《申报》我国历史最久的资产阶级报纸。一八七二年四月三十日(清同治十一年三月二十三日)创刊于上海,一九四九年五月二十六日上海解放时停刊。

〔4〕日本忽颇译我之小说指一九三二年日本京华堂出版的《鲁迅创作选集》、文求堂出版的《鲁迅小说选集》等。

〔5〕友人指内山完造、增田涉、佐藤春夫等。

320604致李秉中秉中兄:顷得五月卅一日信片,知尚未南行,但我曾于五月二十左右寄一孺子相片,尚由朱寓〔1〕收转,未见示及,因知未到也。舍间交际之法,实亦令人望而生畏,即我在北京家居时,亦常惴惴不宁,时时进言而从来不蒙采纳,道尽援绝,一叹置之久矣。南行不知究在何时,如赐信,此后希勿寄北新,因彼店路远而不负责,易于遗失,惟"北四川路底、施高塔路、内山书店转周豫才收",为较妥也。倘见访,可问此店,当能知我之下落,北新则不知耳。此复,即颂曼福。

迅启上六月四夜令夫人均此致候令郎均吉。

注释:

〔1〕朱寓北京阜成门内西三条胡同二十一号。朱,指朱安(1878--1947),浙江绍兴人,一九○六年鲁迅曾奉母命与之结婚。

320605①致李霁野霁野兄:五月十三日来信,今日收到。信中问前几天所寄信,却未收到。但来信是十三写的,则曾收到亦未可知,但我信来即复,如兄不明收到与否,那么,是我的回信失掉了。北新办事散漫,信件易于遗失,此后如有信,可寄"北四川路底,施高塔路,内山书店转周豫才"收,较为妥当。

雪峰先前对我说起,要编许多人的信件,每人几封,印成一本,向我要过前几年寄静农,辞绝取得诺贝尔奖金的信。〔但我信皆无底稿,1〕故答以可问静农自取。孔君〔2〕之说,想由此而来也。

我信多琐事,实无公开价值,但雪峰如确要,我想即由兄择内容关系较大者数封寄之可也。

此复,即颂近佳。

迅启上六月五日

注释:

〔1〕辞绝诺贝尔奖金的信即270925①信。

〔2〕孔君指孔另境。

320605②致台静农静农兄:今日北新书店有人来,始以五月八日惠函见付,盖北新已非复昔日之北新,如一盘散沙,无人负责,因相距较远,我亦不常往,转寄之函,迟误者多矣。后如赐信,寄"北四川路底,施高塔路,内山书店转",则入手可较速也。

沪上实危地,杀机甚多,商业之种类又甚多,人头亦系货色之一,贩此为活者,实繁有徒,幸存者大抵偶然耳。今年春适在火线下,目睹大戮,尤险,然竟得免,颇欲有所记叙,然而真所谓无从说起也。

中国旧籍亦尚寓目,上海亦有三四旧书店,价殊不昂于北平(此指我在北平时而言,近想未必大贬),故购求并不困难。若其搜罗异书,摩挲旧刻,恐以北平为宜,然我非其类也,所阅大抵常本耳。惟前几年《王忠悫公遗集》出版时,因第一集太昂,置未买,而先陆续得其第二至四集,迨全集印齐,即不零售,遂致我至今缺第一集。未知北平偶有此第一集可得否,倘有,乞为购寄,幸甚。

负担亲族生活,实为大苦,我一生亦大半困于此事,以至头白,前年又生一孩子,责任更无了期矣。

郑君〔1〕锋铓太露而昧于中国社会情形,蹉跌自所难免。常惠建功二兄想仍在大学〔2〕办事,时念及之。南游四年,于北平事情遂已一无所知,今春曾拟归省,但荏苒遂又作罢也。此复,即颂曼福。

迅上六月五夜

注释:

〔1〕郑君指郑振铎。

〔2〕大学指北京大学。

320618①致许寿裳〔1〕季帀兄:文求堂所印《选集》,〔2〕颇多讹脱,前曾为之作勘正表一纸,顷已印成寄来,特奉一枚,希察收。

乔峰有信来,言校务月底可了〔3〕。城中居人,民兵约参半,颇无趣,故拟课讫便归,秋间最好是不复往。希兄于便中向蔡先生一谈,或能由商务馆得一较确之消息,非必急于入馆,但欲早得着落,可无须向别处奔波觅不可靠之饭啖耳。但如蔡先生以为现在尚非往询之时,则当然不宜催促也。此上,并颂曼福。

树启上六月十八日〔1〕此信据许寿裳亲属录寄副本编入。

〔2〕文求堂所印《选集》指《鲁迅小说选集》,一九三二年东京文求堂印行。文求堂,日本田中庆太郎开设的以经营中国古书为主的书店。

〔3〕校务月底可了指周建人于一九三二年五月赴安庆安徽大学任教,六月即回上海。

320618②致台静农静农兄:六月十二日信于昨收到;今日收到《王忠悫公遗集》一函,甚感甚感。小说两种〔1〕,各两本,已于下午托内山书店挂号寄奉,想不久可到。两书皆自校自印,但仍为商店所欺,绩不偿劳,我非不知商人技俩,但以惮于与若辈斤斤计较,故归根结蒂,还是失败一九三一年十一月109也。《铁流》时有页数错订者,但非缺页,寄时不及检查,希兄一检,如有错订,乞自改好,倘有缺页,则望见告,当另寄也。其他每一本可随便送人,因寄四本与两本邮资相差无几耳。

北平预约之事,我一无所知,后有康君〔2〕函告,始知书贾又在玩此伎俩,但亦无如之何。至于自印之二书,则用钱千元,而至今收回者只二百,三闲书局〔3〕亦只得从此关门。后来倘有余资,当印美术如《士敏土图》〔4〕之类,使其无法翻印也。

兄如作小说,甚好。我在这几年中,作杂感亦有几十篇,但大抵以别种笔名发表。近辑一九二八至二九年者为《三闲集》,已由北新在排印,三○至三一年者为《二心集》,则彼不愿印行----虽持有种种理由,但由我看来,实因骂赵景深驸马之话〔5〕太多之故,《北斗》〔6〕上题"长庚"者,实皆我作----现出版所尚未定,但倘甘于放弃版税,则出版是很容易的。

"一二八"的事,可写的也有些,但所见的还嫌太少,所以写不写还不一定;最可恨的是所闻的多不可靠,据我所调查,大半是说谎,连寻人广告,也有自己去登,藉此扬名的。中国人将办事和做戏太混为一谈,而别人却很切实,今天《申报》的《自由谈》〔7〕里,有一条《摩登式的救国青年》,其中的一段云----"密斯张,纪念国耻,特地在银楼里定打一只镌着抗日救国四个字的纹银匣子;伊是爱吃仁丹的,每逢花前,月下,......伊总在抗日救国的银匣子里,摇出几粒仁丹来,慢慢地咀嚼。在嚼,在说:'女同胞听者!休忘了九一八和一二八,须得抗日救国!'"这虽然不免过甚其辞,然而一二八以前,这样一类的人们确也不少,但在一二八那时候,器具上有着这样的文字者,想活是极难的,"抗"得轻浮,杀得切实,这事情似乎至今许多人也还是没有悟。至今为止,中国没有发表过战死的兵丁,被杀的人民的数目,则是连戏也不做了。

我住在闸北时候,打来的都是中国炮弹,近的相距不过一丈余,瞄准是不能说不高明的,但不爆裂的居多,听说后来换了厉害的炮火,但那时我已经逃到英租界去了。离炮火较远,但见逃难者之终日纷纷不断,不逃难者之依然兴高采烈,真好像一群无抵抗,无组织的羊。现在我寓的四近又已热闹起来,大约不久便要看不出痕迹。

北平的情形,我真是隔膜极了。刘博士〔8〕之言行,偶然也从报章上见之,真是古怪得很,当做《新青年》时,我是万料不到会这样的。出版物则只看见了几本《安阳发掘报告》〔9〕之类,也是精义少而废话多。上海的情形也不见佳,张三李四,都在教导学生,但有在这里站不住脚的,到北平却做了许多时教授,亦一异也。

专此,即颂近祺。

迅启六月十八夜

注释:

〔1〕小说两种指《毁灭》与《铁流》。

〔2〕康君指康嗣群(1910--1969),陕西城固人,当时的文学青年。

〔3〕三闲书局应为"三闲书屋",鲁迅自费印书时所用出版者的名称。

〔4〕《士敏土图》指《梅斐尔德士敏土之图》。

〔5〕骂赵景深驸马之话赵景深之妻李希同为李小峰之妹,故鲁迅讽称赵为"驸马"。《二心集》中的《风马牛》、《关于翻译的通信》等文曾对赵的误译提出批评。

〔6〕《北斗》文艺月刊,"左联"的机关刊物之一,丁玲主编。一九三一年九月在上海创刊,一九三二年七月出至第二卷第三、四期合刊后停刊,共出八期。

〔7〕《自由谈》上海《申报》副刊之一,一九一一年八月二十四日创刊,原以刊载鸳鸯蝴蝶派作品为主。一九三二年十二月由黎烈文接编后,革新内容,常刊载进步作家写的杂文、短评等。

〔8〕刘博士指刘半农(1891--1934),名复,江苏江阴人,作家、语言学家。一九二一年他在法国巴黎大学获国家文学博士学位。

〔9〕《安阳发掘报告》年刊,北平国立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编,发表有关河南安阳殷墟发掘工作的资料。李济主编,一九二九年十二月创刊,一九三三年六月出至第四期停刊。

320624致曹靖华靖华兄:十一日寄上一信,想已到。十七日寄出纸一包,约计四百五十张,是挂号的,想不至于失落。本豫备了五百张,但因为太重,所以减少了。至于前信所说的二百小张,则只好作罢,因为邮局中也常有古怪脾气的人,看见"俄国"两个字就恨恨,先前已曾碰过几个钉子,这回将小卷去寄,他不相信是纸,拆开来看,果然是纸,本该不成问题了,但他拆的时候,故意(!)将包纸拆得粉碎,使我不能再包起来,只得拿回家。但包好了再去寄,不是又可以玩这一手的么?所以我已将零寄法停止,只寄小包了。

上海的小市民真是十之九是昏聩胡涂,他们好像以为俄国要吃他似的。文人多是狗,一批一批的匿了名向普罗文学〔1〕进攻。像十月革命以前的Ko-roSenko〔2〕那样的人物,这里是半个也没有。

萧三〔3〕兄已有信来了。

兄所寄的书,文学家画像等二本〔4〕,是六月三日收到的,至今已隔了二十天,而同日寄出之《康宁珂夫画集》〔5〕还没有到,那么,能到与否,颇可疑了。书系挂号,想兄当可以向列京〔6〕邮局追问。但且慢,我当先托人向上海邮局去查一查,如无着落,当再写信通知,由兄去一查问,因为还有十二幅木刻,倘若失少,是极可惜的。

至今为止,收到的木刻之中,共有五家,其中的Favorsky和PavSinov〔7〕是在日本文的书上提起过了的,说F.〔8〕氏是苏联插画家的第一个。但不知这几位以外,还有木刻家否?其作品可以弄到否?用何方法交换,希兄便中留心探访为托。

《铁流》在北平有翻板了,坏纸错字,弄得一榻胡涂。所以我已将纸版售给(板权不售)这里的光华书局,因为外行人实在弄不过书贾,只好让商人和商人去对垒。作者抽版税,印花由我代贴。

日文的《铁流》已绝版,去买旧的,也至今没有,据说这书在旧书店里很少见。但我有一本,日内当寄上,送与作者就是了。

我们都好的,请勿念。此上,即颂安健。

弟豫启上六月廿四夜

注释:

〔1〕普罗文学即无产阶级文学。普罗,英语ProSetari-at(无产阶级)的音译缩写。

〔2〕KoroSenko柯罗连科(B.B.Γ.KОpОЛeНкО,1853--1921),俄国作家。早年受革命民主主义思想影响,参加革命运动,曾多次被捕流放。著有中篇小说《盲音乐家》、自传体小说《我的同时代人的一生》等。

〔3〕萧三参看320911②信注〔1〕。

〔4〕这里说的画像等二本,指魏列斯基的石印《文学家像》及安娜.奥斯特罗乌莫娃.列别杰娃(1871--1955)的《画集》。

〔5〕《康宁珂夫画集》苏联雕刻家康宁珂夫的画集。

〔6〕列京指列宁格勒,旧名彼得堡,沙俄的首都。

〔7〕Favorsky现译法沃尔斯基(1886--1964),苏联版画家。代表作有《陀思妥耶夫斯基像》、《伊戈尔王子远征记》插画等。PavSinov,现译保夫理诺夫(1881--?),苏联版画家,作有木刻《斯维尔德洛夫像》、《普希金像》等。

〔8〕F氏指法沃尔斯基。

320626致许寿裳〔1〕季帀兄:十八日寄奉一函,谅已达。顷阅报,知商务印书馆纠纷〔2〕已经了结,此后当可专务开张之事,是否可请蔡先生再为乔峰一言,希兄裁酌定进止,幸甚感甚。此布,即颂曼福。

弟树顿首六月二十六日〔1〕此信据许寿裳亲属录寄副本编入。

〔2〕商务印书馆纠纷参看320514②信注〔2〕。

320702①致母亲母亲大人膝下敬禀者,顷接到六月二十六日来信,敬悉一切。海婴现已全愈,且又胖起来,与生病以前相差无几,但还在吃粥,明后天就要给他吃饭了。他很喜欢玩耍,日前给他买了一套孩子玩的木匠家生,所以现在天天在敲钉,不过不久就要玩厌的。近来也常常领他到公园去,因为在家里也实在闹得令人心烦。附上照片一张,是我们寓所附近之处,房屋均已修好,已经看不出战事的痕迹来,站在中间的是害马抱着海婴,但因为照得太小,所以看不清楚了。上海已逐渐暖热,霍乱曾大流行,现已较少,大约从此可以消灭下去。男及害马均安好,请勿念。老三已经回到上海,下半年去否未定,男则以为如别处有事可做,总以不去为是,因为现在的学校,几乎没有一个可以安稳教书吃饭也。专此布达,恭请金安。

男树叩上害马及海婴随叩七月二日320702②致李霁野霁野兄:《黑僧》〔1〕译稿早收到。大前天得二十五日来信,信的抄本〔2〕,是今天收到的。

其时刚刚遇见雪峰,便交与他了,自己也不及看,让他去选择罢。攻击人的和我自己的私人生活,我以为发表也可以,因为即使没有这些,敌人也很会造谣攻击的,这种例子已经多得很。

"和《爱经》"三字,〔3〕已经删掉了。此复,即颂时祉。

迅上七月二夜〔1〕《黑僧》中篇小说,俄国契诃夫著,任国桢译,译稿未出版。一九三二年六月二十日《鲁迅日记》:"午后收霁野寄还之任译《黑僧》稿子一本。"〔2〕孔另境为编辑出版《现代作家书简》,曾通过冯雪峰代为征集鲁迅的书信。李霁野所寄鲁迅给他的信的抄本,系请鲁迅过目并转交冯雪峰、孔另境。

〔3〕参看290407信注〔2〕。

320705致曹靖华靖华兄:六月十七日寄出纸一包,二十五日发一信,未知已收到否?

《康宁柯夫画集》及木刻十二张,至今没有收到,离开那三包寄到之日,已一个月多了,托人到上海邮政总局去查,也并无此书搁置,然则一定搁置或失落在别处了。请兄向列京邮局一查,因为倘若任其遗失,是很可惜的。

向东京去买日译本《铁流》,至今还得不到,是绝板了,旧书也难得,所以今天已托书店将我的一本寄上,送给作者罢,乞兄转寄。

上海已热起来,我们总算好的,但因天气及卫生设备不好,常不免小病,如伤风及肚泻之类,不过都不要紧,几天就好了。

此外没有什么事要说,下次再谈。

顺祝安好。弟豫启上七月五日320801致许寿裳〔1〕季帀兄:上午得七月卅日快信,俱悉种种,乔峰事蒙如此郑重保证,不胜感荷。其实此君虽颇经艰辛,而仍不更事,例如与同事谈,时作愤慨之语,而听者遂掩其本身不平之语,但掇彼语以上闻,借作取媚之资矣。顷已施以忠告,冀其一心于馁,三缄厥口,此后庶免于咎戾也。

王公〔2〕胆怯,不特可哂,且亦可怜,忆自去秋以来,众论哗然,而商务馆刊物,不敢有抗日字样,关于此事之文章,《东方杂志》只作一附录〔3〕,不订入书中,使成若即若离之状。但日本不察,盖仍以商务馆为排日之大本营,馆屋早遭炸焚,王公之邸宅,亦沦为妓馆,迄今门首尚有红灯赫耀,每于夜间散步过之,辄为之慨焉兴叹。倘有三闾大夫〔4〕欤,必将大作《离骚》,而王公则豪兴而小心如故,此一节,仍亦甚可佩服也。

近日刊物上,常见有署名"建人"之文字,不知所说云何,而且称此名者,似不只一人,此皆非乔峰所作,顾亦不能一一登报更正,反致自扰也。但于便中,希向蔡先生一提,或乞转告云五,以免误会为幸。原笺附还。此复,即颂曼福。

弟树启上八月一日夜蔡先生不知现寓何处,乞示知,拟自去向其一谢。同夜又及〔1〕此信据许寿裳亲属录寄副本编入。

〔2〕王公指王云五。参看320322信注〔3〕。

〔3〕《东方杂志》只作一附录指《东方杂志》第二十八卷第二十一号(一九三一年十一月)的"附录"《万宝山事件调查报告》、《朝鲜排华惨案调查报告》等文。

〔4〕三闾大夫指屈原(约前340--约前278),名平,字原,又字灵均,战国后期楚国诗人,曾任楚国三闾大夫。《离骚》是他的代表作,诗中表现了他的强烈的爱国主义思想和"忠而获咎"的忿激心情。

320805致李霁野、台静农、韦丛芜霁野静农兄:丛芜顷收到八月二日来信,知道素园兄已于一日早晨逝世,这使我非常哀痛,我是以为我们还可以见面的,春末曾想一归北平,还想到仍坐汽车到西山去,而现在是完了。

说起信来,我非常抱歉。他原有几封信在我这里,很有发表的价值的,但去年春初我离开寓所时,防信为别人所得,使朋友麻烦,所以将一切朋友的信全都烧掉了,至今还是随得随毁,什么也没有存着。

我现在只好希望你们格外保重。

迅上八月五日320812致许寿裳〔1〕季帀兄:昨晨得手书,因于下午与乔峰往蔡先生寓,未遇。见其留字,言聘约在马先生〔2〕处,今日上午,乔峰已往取得。蒙兄及蔡先生竭力设法,始得此席,弟本拟向蔡先生面达谢忱,而又不遇,大约国事鞅掌〔3〕,外出之时居多,所以一时恐不易见,兄如相见时,尚乞转致谢意为托。

归途过大马路,见文明书局〔4〕方廉价出售旧书,进而一观,则见太炎先生手写影印之《文始》〔5〕四本,黯淡垢污,在无聊之群书中,定价每本三角,为之慨然,得二本而出,兄不知有此书否,否则当以一部奉呈,亦一纪念也。此上,即颂曼福。

弟树顿首八月十二日

注释:

〔1〕此信据许寿裳亲属录寄副本编入。

〔2〕马先生未详。

〔3〕国事鞅掌语出《诗经.小雅.北山》:"或栖迟偃仰,或王事鞅掌。"鞅掌,指事多不暇整理仪容,这里引申为公事繁忙。

〔4〕文明书局一九○二年俞复、廉泉等创办于上海。初成立时以出版发行教科书为主。

〔5〕《文始》研究汉语语源的重要著作,章太炎著,九卷。一九一三年浙江图书馆据著者手写本影印出版。

320815①致台静农静农兄:八月十日信收到。素园逝去,实足哀伤,有志者入泉,无为者住世,岂佳事乎。忆前年曾以布面《外套》〔1〕一本见赠,殆其时已有无常之感。今此书尚在行箧,览之黯然。

郑君〔2〕治学,盖用胡适之法,往往恃孤本秘笈,为惊人之具,此实足以炫耀人目,其为学子所珍赏,宜也。我法稍不同,凡所泛览,皆通行之本,易得之书,故遂孑然于学林之外,《中国小说史略》而非断代,即尝见贬于人。但此书改定本,早于去年出版,已嘱书店寄上一册,至希察收。虽曰改定,而所改实不多,盖近几年来,域外奇书,沙中残楮,〔3〕虽时时介绍于中国,但尚无需因此大改《史略》,故多仍之。郑君所作《中国文学史》〔4〕,顷已在上海豫约出版,我曾于《小说月报》上见其关于小说者数章〔5〕,诚哉滔滔不已,然此乃文学史资料长编,非"史"也。但倘有具史识者,资以为史,亦可用耳。

年来伏处牖下,于小说史事,已不经意,故遂毫无新得。上月得石印传奇《梅花梦》〔6〕一部两本,为毗陵陈森所作,此人亦即作《品花宝鉴》者,《小说史略》误作陈森书,衍一"书"字,希讲授时改正。此外又有木刻《梅花梦传奇》〔7〕,似张姓者所为,非一书也。

上海曾大热,近已稍凉,而文禁如毛,缇骑遍地,则今昔不异,久见而惯,故旅舍或人家被捕去一少年,已不如捕去一鸡之耸人耳目矣。我亦颇麻木,绝无作品,真所谓食菽而已〔8〕。早欲翻阅二十四史,曾向商务印书馆豫约一部,而今年遂须延期,大约后年之冬,才能完毕,惟有服鱼肝油,延年却病以待之耳。

此复,即颂曼福。

迅启上八月十五夜。

注释:

〔1〕《外套》小说,俄国果戈理著,韦素园译,一九二六年九月未名社出版。鲁迅曾于一九二九年八月三日收到译者寄赠精装本一册。

〔2〕郑君指郑振铎。参看330205信注〔1〕。

〔3〕域外奇书,沙中残楮指当时国内外陆续发现失传已久的我国古籍,如在日本发现的元刊全相平话五种(残本),在敦煌发现的唐代变文残页等。

〔4〕《中国文学史》即《插图本中国文学史》,郑振铎著,一九三二年十二月北京朴社初版。

〔5〕这里的关于小说者数章,指郑振铎所作《<水浒传>的演化》,载《小说月报》第二十卷第九期(一九二九年九月);《<三国志演义>的演化》,载《小说月报》第二十卷第十期(同年十月);《明清二代的平话集》,载《小说月报》第二十二卷第七、八期(一九三一年七、八月)等文。

〔6〕《梅花梦》这里应为《梅花梦传奇》,戏曲,二卷十八出,清代毗陵陈森著。

〔7〕《梅花梦传奇》这里应为《梅花梦》,戏曲,二卷三十四出,清末张预著。

〔8〕食菽而已语出《孟子.告子》:"交闻文王十尺,汤九尺,今交九尺四寸以长,食粟而已,如何则可?"320815②致李小峰小峰兄:印花已备好,可随时来取。

《三闲集》想不久可以出版,此书虽未有合同,但仍希送我二十本为幸。

迅上八月十五日320817①致许寿裳〔1〕季帀兄:日前往蔡先生寓,未遇,此后即寄兄一函,想已达览。兹有恳者,缘弟有旧学生孔若君〔2〕,湖州人,向在天津之河北省立女子师范学校办事,近来家中久不得来信,因设法探问,则知已被捕,现押绥靖公署军法处,原因不明。曾有同学往访,据云观在内情形,并不严重,似无大关系。此人无党无系,又不激烈,而遂久被缧绁,殊莫明其妙,但因青年,或语言文字有失检处,因而得祸,亦未可知。尔和先生住址,兄如知道,可否寄书托其予以救援,俾早得出押,实为大幸,或函中并列弟名亦可。在京名公,弟虽多旧识,但久不通书问,殊无可托也。此上,顺颂曼福。弟树顿首八月十七日〔1〕此信据许寿裳亲属录寄副本编入。

〔2〕孔若君即孔另境,当时因"**嫌疑"在天津被捕,后被押送北平绥靖公署军法处。

320817②致杜海生〔1〕海生先生:顷蒙惠书,甚感。所示数目,虽与未名社开示者差数十元,但出入甚微,易于解决,故大体俱无问题。惟韦丛芜君住址,向来未尝见告,即未名社来信,亦不写地址或由别人代寄,似深防弟直接寄信者然。故现亦不欲与言,催其订约一节,仍希由开明书局与之交涉可也。此布,即请道安。

弟周树人顿首八月十七日〔1〕杜海生(1876--1955)名子懋,浙江绍兴人。曾任绍兴府中学堂监督(校长)。辛亥革命后在浙江省教育司任科长。一九二六年后任上海开明书店经理。

320817③致许寿裳〔1〕季帀兄:上午方寄奉一函,而少顷后即得惠书,商务印书馆编译处即在四马路总发行所三层楼上,前日曾一往看,警卫颇严,盖虞失业者之纷扰耳。乔峰已于上星期六往办公,其所得聘约,有效期间为明年一月止,盖商务馆已改用新法(殆即王云五之所谓"合理化"),聘馆员均以年终为限,则每于年底,馆中可以任意去留,不复如先前之动多掣肘也。

《文始》当于明日同此信一并寄出,价止三角,殊足黯然,近郭沫若有手写《金文丛考》〔2〕,由文求堂出版,计四本,价乃至八元也。

上海近已稍凉,但弟仍一无所作,为啖饭计,拟整理弟与景宋通信,付书坊出版以图版税,昨今一看,虽不肉麻,而亦无大意义,故是否编定,亦未决也。此上,顺颂曼福。

弟树顿首八月十七日下午〔1〕此信据许寿裳亲属录寄副本编入。

〔2〕《金文丛考》关于钟鼎文的研究著作,郭沫若著,一九三二年五月东京文求堂出版。

320911①致曹靖华靖华兄:先前接到过六月卅日,七月十八日信,又儿童画一卷,《史略》〔1〕一本(已转交),《星花》并稿〔2〕各一本,我已记不起回信了没有。昨又收到《高尔基像》一本。

我在这一月中,曾寄出日译本《铁流》等一包,又《北斗》等杂志共二包,不知道收到了没有?

今年正月间炮火下及逃难的生活,似乎费了我精力不少,上月竟患了神经痛,右足发肿如天泡疮,医至现在,总算渐渐的好了起来,而进步甚慢,此大半亦年龄之故,没有法子。倘须旅行〔3〕,则为期已近,届时能否成行,遂成了问题了。

纸张尚无结果,真令人发愁。我共寄了两大包,近日从日本又寄出两包(共二百张,总在六百启罗〔4〕以上),都是很好的纸,而寄发也很费事。倘万无法想,最好是不要退回,而捐给美术家团体。

这里的压迫是透顶了,报上常造我们的谣。书店一出左翼作者的东西,便逮捕店主或经理。上月湖风书店的经理被捉去了〔5〕,所以《北斗》不能再出。《文学月报》〔6〕也有人在暗算。近日与一书店〔7〕接洽,出《新俄小说家二十人集》〔8〕二本,兄之《星花》,即收在内,此外是它夫人译的两篇〔9〕,柔石译的两篇〔10〕,其余皆弟所译,有些是在杂志上发表过的,定于月底交稿。

《安得伦》〔11〕尚无出版处,《二十人集》因纸数有定,放不下了。

今夏大热,因此女人小孩多病,但现已秋凉,大约就要好起来了。

致萧三兄一笑,希转寄。余后谈。此颂安健。

弟豫启九月十一夜。

注释:

〔1〕《史略》未详。

〔2〕《星花》并稿一九三二年八月二日《鲁迅日记》:"下午收靖华所寄《星花》译稿及印本各一本。"〔3〕旅行指莫斯科"国际革命作家联盟"邀鲁迅赴苏参加十月革命十五周年纪念并参观游览事。

〔4〕启罗英语KiSogramme的音译,即公斤,一公斤即一千克,这里应为克。

〔5〕湖风书店的经理被捉一九三二年八月间,湖风书店被公共租界捕房封闭,经理被捕,大批进步书刊被焚毁,《北斗》月刊被迫停刊。

〔6〕《文学月报》"左联"机关刊物,一九三二年六月在上海创刊,初由姚蓬子主编,第三期起由周起应主编,同年十二月出至第五、六期合刊后被国民党当局查禁。

〔7〕指上海良友图书印刷公司。

〔8〕《新俄小说家二十人集》即鲁迅编译的中短篇小说集《苏联作家二十人集》,内收苏联作家二十人的作品,上海良友图书印刷公司出版。该书原分两册:上册名《竖琴》,收札弥亚丁等十人的作品十篇,一九三三年一月初版;下册名《一天的工作》,收毕力涅克等十人的作品十篇,一九三三年三月初版。一九三六年七月合印一集,仍由良友公司印行。

〔9〕它夫人译的两篇指绥拉菲摩维支的《一天的工作》和《岔道夫》。它夫人,指杨之华(1900--1973),浙江萧山人,瞿秋白夫人,曾用文尹笔名。

〔10〕柔石译的两篇指左琴科的《老耗子》和卡达耶夫的《物事》。

〔11〕《安得伦》即苏联作家聂维洛夫(1886--1923)的小说《不走正路的安得伦》。曹靖华译,一九三三年五月野草书屋初版,鲁迅曾为作《小引》。

320911②致萧三〔1〕萧三兄:七月十五日信收到。致周连兄〔2〕等信,已即转交。

这回的旅行,我本决改为一个人走,但上月底竟生病了,是右足的神经痛,赶紧医治,现在总算已在好了起来,但好得很慢,据医生说是年纪大而身体不好之故。所以能否来得及,殊不可知,因为现在是不能走陆路了,坐船较慢,非赶早身不可。至于旅费,我倒有法办的。

VLTZ〔3〕的画,不知何时可以寄下,中国人还不知道他,我想绍介一下。

俄国书籍,不远将由一个日本书店在上海贩卖了。此上,即祝安健。豫启上九月十一夜〔1〕萧三原名萧子暲,又名植蕃、爱梅,湖南湘乡人,诗人。曾在苏联留学和任教,并任中国左翼作家联盟驻莫斯科国际革命作家联盟代表。在苏期间,通过曹靖华介绍与鲁迅通信。

〔2〕周连兄隐语,指"左联"。

〔3〕VLTZ珂勒惠支的拉丁文写法的后四个字母。凯"绥.珂勒惠支(KatheKoSSwitL,1867--1945),德国女版画家。作有《织工暴动》、《农民战争》等。一九三六年一月,鲁迅曾编选《凯绥.珂勒惠支版画选集》,为作序目并自费出版。

320920致郑伯奇〔1〕伯奇先生:《新俄小说家二十人集》译稿,顷已全部编好,分二本,上本名《竖琴》,下本名《一天的工作》,今一并交上。

格式由书店〔2〕酌定,但以一律为宜。例如人地名符号,或在左,或在右;一段之下,或空一格或不空,稿上并不一律,希于排印时改归划一。

版税请交内山老版。需译者版权证否?候示遵办。

此上,即颂著安。

迅启上九月二十日

注释:

〔1〕郑伯奇(1895--1979)名隆谨,字伯奇,笔名君平,陕西长安人,作家,创造社成员,"左联"成员。当时是上海良友图书印刷公司编辑。曾编辑《新小说》月刊。

〔2〕书店指上海良友图书印刷公司。

320928①致许寿裳〔1〕季帀兄:顷接来函,才知道我将书寄错了。因为那时有好几包,一不留心,致将地址开错,寄兄的是有我作序的信〔2〕,却寄到别处去了。

现在将《淑姿的信》一本,另行寄上,内附邮票一批,日本者多,满邮〔3〕只一枚,因该地无书出版,与内山绝少来往也。

此外各国邮票,当随时留心。

《三闲集》似的杂感集,我想不必赠蔡公,希将两本一并转寄"北平后门皇城根七十九号台静农收"为感。

上海渐凉,弟病亦日就痊可,可释念也。

此布,即颂曼福。

树顿首九月廿八日

注释:

〔1〕此信据许寿裳亲属录寄副本编入。

〔2〕指《淑姿的信》,原名《信》,金淑姿著,一九三二年九月上海新造社出版。

〔3〕满邮伪满洲国邮票。

320928②致台静农静农兄:前几天我的《三闲集》出版,因寄上两本,一托转霁野,到今天才知道弄错了,因为那时包好了几包书,一不小心,将住址写错,你所收到的大约是《淑姿的信》,这是别人〔1〕所要的,但既已寄错,现在即以赠兄罢。

至于《三闲集》,则误寄在别一处,现已托其直接寄奉,到希检收,倘只一本,则必是另一本直寄霁野了。

迅上九月廿八日〔1〕别人指许寿裳。

321002致李小峰小峰兄:今天看《申报》,知《朝花夕拾》已出版,望照旧例送给我二十本,于便中交下。

年来每月所收上海及北平版税,不能云少,但亦仅足开支。不幸上月全寓生病,至今尚在服药,所以我想于本月多取若干,以备急用,可否希即示复为幸。

迅上十月二日321014致崔真吾真吾兄:昨收到九月二十八日信,书报共三本亦同时到。谢谢。

《贰心集》我已将稿子卖掉,现闻已排成,俟印出后当寄上。《三闲集》上月出版,已托书店寄上一本;又《朝花夕拾》一本,此书兄当已有,但因新排三板,故顺便同寄,内中毫无改动,大约不过多几个错字耳。

一切事都如旧,无可言;但我病了一月,顷已愈,可释念。出版界仍寥寂。上月将所译短篇编成两本〔1〕(内含别人译本数篇),付良友公司排印,出版恐须明年,此后我拟不译短篇小说了。

迅上十月十四日

注释:

〔1〕指《竖琴》和《一天的工作》。

321020致李小峰小峰兄:昨费君〔1〕来,收来信并代买书籍四种〔2〕,甚感。印〔3〕鉴九千,亦即托其持归,想已察入。通〔4〕信正在钞录,尚不到三分之一,全部约当有十四五万字,则抄成恐当在年底。成后我当看一遍并作序,也略需时,总之今年恐不能付印了。届时当再奉闻。

《青年界》内之"少仙",是否即李少仙〔5〕?他在前年有小说稿(中篇)一卷寄来,今尚在我处。兄知道他最近时的住处否?如知道,请即示知,以便寄还小说稿,因去年他尚来问起也。

迅上十月廿日

注释:

〔1〕费君指费慎祥。参看361009①信注〔1〕。

〔2〕书籍四种指当时南京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印的《氏编钟图释》、《秦汉金文录》、《安阳发掘报告(三)》、《敦煌劫余录》等四种十三本。

〔3〕印鉴即盖有作者印鉴的印花,用于书籍的版权页。

〔4〕通信指《两地书》。

〔5〕李少仙《语丝》投稿者,当时在日本留学。

321025致许寿裳季帀兄:孔若君在津,不问亦不释,〔1〕霁野(以他自己名义)曾去见尔和,五次不得见,孔家甚希望兄给霁野一绍介信,或能见面,未知可否?倘可,希直寄霁野,或由"北平后门皇城根台静农转"亦可。弟阖寓均安,可告慰也。此颂曼福。

弟树顿首十月廿五日日耳曼邮票三枚附呈。

注释:

〔1〕指孔另境在津被捕后的情形。参看320817①信。

321103致许寿裳〔1〕季帀兄:顷接一日手书,敬悉。介函〔2〕已寄静农,甚感。邮票已托内山夫人再存下,便中寄呈。顷得满邮一枚,便以附上。

此次回教徒之大举请愿,〔3〕有否他故,所不敢知。其实自清朝以来,冲突本不息止,新甘二省,或至流血,汉人又油腔滑调,喜以秽语诬人,及遇寻仇,则延颈受戮,甚可叹也。北新所出小册子,弟尚未见,要之此种无实之言,本不当宣传,既启回民之愤怒,又导汉人之轻薄,彼局有编辑四五人,而悠悠忽忽,漫不经心,视一切事如儿戏,其误一也。及被回人代表诘责,弟以为惟有直捷爽快,自认失察,焚弃存书,登报道歉耳。而彼局又延宕数日(有事置之不理,是北新老手段,弟前年之几与涉讼,即为此),迨遭重创,始于报上登载启事〔4〕,其误二也。此后如何,盖不可知。北新为绍介文学书最早之店,与弟关系亦深,倘遇大创,弟亦受影响,但彼局内溃已久,无可救药,只能听之而已。

上海已转寒,阖夷无恙,请释远念。此复,即颂曼福。

弟树顿首十一月三日广平附笔问安。

注释:

〔1〕此信据许寿裳亲属录寄副本编入。

〔2〕介函参看321025信。

〔3〕回教徒之大举请愿一九三二年上海北新书局出版民间故事丛书《小猪八戒》一册,引起了上海、北京等地回教徒的不满。据一九三二年十月二十八日上海《申报》报道:"回教礼拜寺联合办事处,于昨日下午......推派代表,前往市府,请愿从严处理,并于日内晋京,再向中央请愿。"十一月一日该报又载:"回教徒代表昨晨晋京......回教徒二百余人,分乘沪车十四辆前往北站送行。"回教徒请愿后,北新书局一度被封。

〔4〕登载启事指一九三二年十一月十日上海《申报》所刊《北新书局李志云对全体回教诸君声明》。

321106致郑伯奇君平先生:《竖琴》已校毕,今奉上,其中错误太多,改正之后,最好再给我看一遍(但必须连此次校稿,一同掷下)。

又,下列二点,希一并示知:1.内缺目录。不知是有意删去,抑系遗失?

2.顶上或有横线(最初数页),或无,何故?

此上,即请著安。

迅启十一月六日321113①致许广平乖姑:我已于十三日午后二时到家〔1〕,路上一切平安,眠食有加。

母亲是好的,看起来不要紧。自始至现在,止看了两回医生,我想于明天再请来看看。

你及海婴好吗,为念。

迅上十一月十三下午〔1〕到家指回到北平旧寓,鲁迅此去为探望母病。

321113致许广平②乖姑:到后草草寄出一信,先到否?看母亲情形,并无妨碍,大约因年老力衰,而饮食不慎,胃不消化,则突然精力不济,遂现晕眩状态。明日当延医再诊,并问养生之法,倘肯听从,必可全愈也。

我一路甚好,每日食两餐,睡整夜,亦无识我者,但车头至廊坊附近而坏,至误点两小时,故至前门站时,已午后二时半矣。

北平似一切如旧,西三条亦一切如旧,我仍坐在靠壁之桌前,而止一人,于百静中,自然不能不念及乖姑及小乖姑,或不至于嚷"要Papa"乎。

其实我在此亦无甚事可为,大约俟疗至母亲可以自己坐立,则吾事毕矣。

存款尚有八百余,足够疗治之用,故上海可无须寄来,看将来用去若干,或任之,或补足,再定。

此地甚暖和,水尚未冰,与上海彷彿,惟木叶已槁而未落,可知无大风也。

你们母子近况如何,望告知,勿隐。

迅十一月十三夜一时321115致许广平乖姑:十三十四各寄一信,想已到。今十五日午后得十二日所发信,甚喜。十一二《申报》亦到。你不太自行劳苦,正如我之所愿,海婴近如何,仍念。母亲说,以后不得称之为狗屁也。

昨请同仁医院之盐泽〔1〕博士来,为母亲诊察,与之谈,知实不过是慢性之胃加答〔2〕,因不卫生而发病,久不消化,遂至衰弱耳,决无危险,亦无他疾云云。今日已好得多了。明日仍当诊察,大约好好的调养一星期,即可起坐。但这老太太颇发脾气,因其学说为:"医不好,则立刻死掉,医得好,即立刻好起",故殊为焦躁也,而且今日头痛方愈,便已偷偷的卧而编毛绒小衫矣。

午后访小峰,知已回沪,版税如无消息,可与老三商追索之法,北平之百元,则已送来了。访齐寿山,门房云已往兰州,或滦州,听不清楚;访幼渔,则不在家,投名片而出。访人之事毕矣。

我很好,一切心平气和,眠食俱佳,可勿念。现在是夜二时,未睡,因母亲服泻药,起来需人扶持,而她不肯呼人,有自己起来之虑,故需轮班守之也,但我至三时亦当睡矣。此地仍暖,颇舒服,岂因我惯于北方,故不觉其寒欤。

迅十五夜十三日所发信十六下午到。海婴已愈否?但其甚乖,为慰。重看校稿〔3〕,校正不少,殊可嘉尚,我不料其乖至于此也。

今日盐泽博士来,云母亲已好得多了,允许其吃挂面,但此后食品,须永远小心云云。我看她再有一星期,便可以坐立了。

我并不操心,劳碌,几乎终日无事,只觉无聊,上午整理破书,拟托子佩去装订,下午马幼渔来,谈了一通,甚快。此地盖亦乌烟瘴气,惟朱老夫子〔4〕已为学生所排斥,被邹鲁聘往广州中大去了。

闻吕云章为师大校女生部舍监。

川岛因父病回家,孙在北平。

此地北新的门面,红墙白字,难看得很。

天气仍暖和,但静极,与上海较,真如两个世界,明年春天大家来玩个把月罢。某太太〔5〕于我们颇示好感,闻当初二太太〔6〕曾来鼓动,劝其想得开些,多用些钱,但为老太太〔7〕纠正。后又谣传H.M.〔8〕肚子又大了,二太太曾愤愤然来报告,我辈将生孩子而她不平,可笑也。

再谈。

L.十一月十六日夜十时半

注释:

〔1〕盐泽日本人。

〔2〕胃加答即胃炎。

〔3〕校稿指《竖琴》译稿。

〔4〕朱老夫子指朱希祖(1879--1944),字逷先,浙江海盐人,历史学家。曾与鲁迅同在日本留学,归国后并同在杭州浙江两级师范学堂任教。

〔5〕某太太指朱安。参看320604信注〔1〕。

〔6〕二太太指羽太信子(1888--1962),日本人,周作人妻。

〔7〕老太太指鲁迅的母亲鲁瑞。

〔8〕H.M."害马"罗马字拼音"Haima"的缩写。许广平在女师大风潮中曾被杨荫榆称做"害群之马",故鲁迅戏称她为"害马"。

321120①致许广平乖姑:此刻是十九日午后一时半,我和两乖姑离开,已是九天了。现在闲坐无事,就来写几句。

十七日寄出一信,想已达。昨得十五日来信,我相信乖姑的话,所以很高兴,小乖姑大约总该好起来了。我也很好;母亲也好得多了,但她又想吃不消化的东西,真是令人为难,不过经我一劝,也就停止了。她和我谈的,大抵是二三十年前的和邻居的事情,我不大有兴味,但也只得听之。她和我们的感情很好,海婴的照片放在床头,逢人即献出,但二老爷的孩子们的照相则挂在墙上,初,我颇不平,但现在乃知道这是她的一种外交手段,所以便无芥蒂了。二太太将其父母迎来,而虐待得真可以,至于一见某太太,二老人也不免流涕云。

这几天较有来客,前天霁野、静农、建功来。昨天又来,且请我在同和居吃饭,兼士亦至,他总算不变政客,所以也不得意。今天幼渔邀我吃夜饭,拟三点半去,此外我想不应酬了。

周启明颇昏,不知外事,废名〔1〕是他荐为大学讲师的,所以无怪攻击我,狗能不为其主人吠乎?刘复之笑话不少,大家都和他不对,因为他捧住李石曾〔2〕之后,早不理大家了。

这里真是和暖得很,外出可以用不着外套,本地人还不穿皮袍,所以我带来的衣服,还不必都穿在身上也。

现在是夜九点半,我从幼渔家吃饭回来了,同席还是昨天那些人,所讲的无非是笑话。现在这里是"现代"派拜帅了,刘博士已投入其摩下,闻彼一作校长,其夫人即不理二太太,因二老爷不过为一教员而已云。

再谈。

迅。〔十一月二十日〕〔1〕废名冯文炳的笔名。参看300524信注〔2〕。

〔2〕李石曾(1881?--?)名煜瀛,河北高阳人。早年留学法国,"同盟会"成员。曾任北平大学校长、北平研究院院长。

321120②致许广平乖姑:今(廿日)晨刚寄一函,晚即得十七日信,海婴之乖与就痊,均使我很欢喜。我是极自小心的,每餐(午、晚)只喝一杯黄酒,饭仍一碗,惟昨下午因取书,触一板倒,打在脚趾上,颇痛,即搽兜安氏止痛药,至今晨已全好了。

那张照片,我确放在内山店,见其收入门口帐桌之中央抽斗中,上写"520yd.com"〔1〕者即是,后来我取信,还见过几次,今乃大索不得,殊奇。至于另一张,我已记不清放在那里,恐怕是在桌灯旁边的一叠纸堆里,亦未可知,可一查,如查得,则并附上之一条纸一并交出,否则,只好由它去了。

我到此后,紫佩,静农,寄野,建功,兼士,幼渔,皆待我甚好,这种老朋友的态度,在上海势利之邦是看不见的。我已应允他们于星期二(廿二)到北大、辅仁大学各讲演一回〔2〕,又要到女子学院去讲一回,日子未定。至于所讲,那不消说是平和的,也必不离于文学,可勿远念。

此地并不冷,报上所说,并非事实,且谓因冷而火车误点,亦大可笑,火车莫非也怕冷吗。我在这里,并不觉得比上海冷(但夜间在屋外则颇冷),当然不至于感冒也。

母亲虽然还未起床,但是好的,我在此不过作翻译,余无别事,所以住至月底,我想走了,倘不收到我延期之信,你至二十六止,便可以不寄信来。

再谈。

"哥"十一月二十日夜八点我现在睡得早,至迟十一点,因无事也。

注释:

〔1〕520yd.com,疑应作T,"豫"(豫才)字英文拼音的第一个字母。

〔2〕各讲演一回指该日在北京大学第二院讲的《帮忙文学和帮闲文学》和在辅仁大学讲的《今春的两种感想》,后均收入《集外集拾遗》;二十四日在北平大学女子文理学院讲《革命文学与遵命文学》,因记录有出入,未收入文集。

321123致许广平乖姑:二十一日寄一函,想已到。昨得十九所寄信,今午又得二十日信,俱悉。关于信件,你随宜处分,甚好,岂但"原谅",还该嘉奖的。

北京不冷,仍无需外套,真奇。我亦很好,昨天往北大讲半点钟,听者七八百,因我要求以国文系为限,而不料尚有此数;次即往辅仁大学讲半点钟,听者千一二百人,将夕,兼士即在东兴楼招宴,同席十一人,多旧相识,此地人士,似尚存友情,故颇欢畅,殊不似上海文人之反脸不相识也。

明日拟至女子学院讲半点钟,此外即不再往了。

母亲已日见其好起来,但仍看医生,我拟请其多服药几天也。坪井先生〔1〕甚可感,有否玩具可得,拟至西安[单]市场一看再说,但恐必窳劣,无佳品耳。"雪景"亦未必佳。山本夫人〔2〕拟买信笺送之,至于少爷,恐怕只可作罢。

我独坐靠墙之桌边,虽无事,而亦静不下,不能作小说,只可乱翻旧书,看看而已。夜眠甚安,酒已不喝,因赴宴时须喝,恐太多,故平时节去也。

云章为师大舍监,正在被逐,〔3〕今剪报附上,她不知我在此也。

L.十一月廿三下午〔1〕坪井先生即坪井芳治。当时上海篠崎医院儿科医生,曾为海婴诊病。

〔2〕山本夫人即山本初枝,参看321107②(日)信注〔1〕。

〔3〕云章被逐云章,即吕云章,女,山东蓬莱人,曾与许广平同学。当时任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斋务课分课长。据一九三二年十一月二十三日北平《导报》载:"师大文学院斋务课主任侮辱同学,自治会请免吕云章职。"321126①致许寿裳〔1〕季芾兄:十日因得母病电,次日匆匆便回,昨得广平函,知承见访,而不得晤谈,至为怅怅。家母实只胃病,年老力衰,病发便卧,延医服药后,已就痊可,弟亦拟于月底回沪去矣。北新以文字获大咎,〔2〕颇多损失,但日来似大有转圜之望,本月版税,亦仍送来,可见其必不关门也,知念特闻。此间尚暖,日间出门,可无需着外套,曾见幼渔,曾询兄之近况,亦见兼士,皆较前稍苍老矣,仲云〔3〕亦见过,则在作教员也。专此布达,即颂曼福。

弟令飞顿首十一月廿六夜

注释:

〔1〕此信据许寿裳亲属录寄副本编入。

〔2〕北新以文字获大咎参看321103信注〔3〕。

〔3〕仲云即范文澜(1893--1969),字仲澐,浙江绍兴人,历史学家。曾任南开大学、北京师范大学国文系讲师,北平大学女子文理学院院长等职。著有《文心雕龙注》、《中国通史简编》等。

321126②致许广平乖姑:二十三日下午发一信,想已到。昨天到女子学院讲演,都是一些"毛丫头"〔1〕,盖无一相识者。明日又有一处讲演〔2〕,后天礼拜,而因受师大学生之坚邀,只得约于下午去讲。我本拟星期一启行,现在看来,恐怕至早于星期二才能走,因为紫佩以太太之病,忙得瘦了一半,而我在这几天中,忙得连往旅行社去的工夫也没有也。但我现在的意思,星二(廿九)是必走的。

二十二发的信,今日收到。观北新办法,盖还要弄下去,其对我们之态度,亦尚佳,今日下午我走过支店门口,店员将我叫住,付我百元,则小峰之说非谎,我想,本月版税,就这样算了罢。

川岛夫人好意可感,但她的住处,我竟打听不出来,无从面谒,只得将来另想办法了。

我今天出去,是想买些送人的东西,结果一无所得。西单商场很热闹了,而玩具铺只有两家,"雪景"无之,他物皆恶劣,不买一物,而被扒掱窃去二元余,盖我久不惯于围巾手套等,万分臃肿,举动木然,故贼一望而知为乡下佬也。现但有为小狗屁而买之小物件三种,皆得之商务印书馆,别人实无法可想,不得已,则我想只能后日往师大讲演后,顺便买些蜜饯,携回上海,每家两合,聊以塞责,而或再以"请吃饭"补之了。现在这里的天气还不冷,无需外套,真奇。旧友对我,亦甚好,殊不似上海之专以利害为目的,故倘我们移居这里,比上海是可以较为有趣的。但看这几天的情形,则我一北来,学生必又要迫我去教书,终或招人忌恨,其结果将与先前之非离北京不可。所以,这就又费踌躇了。但若于春末来玩几天,则无害。

母亲尚未起床,但是好的,前天医生来,已宣告无须诊察,只连续服药一星期即得,所以她也很高兴了。我也好的,在家不喝酒,勿念为要。

吕云章还在被逐中,剪报附上,此公真是"倭支葛搭"〔3〕的一世。我若于星期二能走,那么在这里就不再发信了。

"哥"十一月廿六夜八点半〔1〕"毛丫头"吴稚晖在关于女师大问题《答大同晚报》(载一九二五年八月二十四日《京报》)一文中说:"言止于此,我不愿在这国家存亡即在呼吸的时候,经天纬地,止经纬到几个毛头身上去也。"〔2〕讲演指二十七日下午在北京师范大学讲的《再论第三种人》,因记录有出入,未收入文集。

〔3〕"倭支葛搭"绍兴方言。意为"不爽快","不痛快","窝窝囊囊"。

321130致台静农静农兄:廿八日破费了你整天的时光和力气,甚感甚歉。车中相识的人并不少,但无关系,三十日夜到了上海了,一路均好,特以奉闻。

迅上十一月卅夜321202致许寿裳〔1〕季帀兄:顷接一日惠函,谨悉种种。故都人口,已多于五六年前,房主至不敢明帖招帖,但景象如旧,商店多搭彩棚,作大廉售,而顾客仍寥寥。敝寓之街上,昔尚有小街灯,今也则无,而道路亦被煤球灰填高数尺矣。此次见诗英一回,系代学校来邀讲演者,但辞未往,旧友中只一访寿山,已往兰州,又访幼渔,亦见兼士,意气皆已不如往日。联合展览会〔2〕之设,未及注意,故遂不往。北新版税,上月尚付我二百五十元,而是否已经疏解,则未详,大约纵令封禁,亦当改名重张耳。此次南来时,适与护教团〔3〕代表同车,见送者数百人,气势甚盛,然则此事似尚未了,每当历代势衰,回教徒必有动作,史实如此,原因甚深,现今仅其发端,窃疑将来必有更巨于此者也。肃复,敬颂曼福。

弟俟顿首十二月二日广平敬问安不另。

注释:

〔1〕此信据许寿裳亲属录寄副本编入。

〔2〕联合展览会一九三二年十一月六日至十三日,北京故宫博物院等十一个机构为救济东北难民募集寒衣,联合举行"平市文物之大展览"。同月八日上海《申报》曾载此消息。

〔3〕护教团当指自南京返沪的回教徒请愿代表。参看321103信注〔3〕。

321212致曹靖华靖华兄:上月因为母亲有病,到北平去了一趟,月底回上海,看见兄十月十,二十,廿七日三函,才知道并未旅行〔1〕。我的游历〔2〕,时候已过,事实上也不可能,自然只好作罢了。我病早愈,但在北平又被倒下之木板在脚上打了一下,跛行数日,而现在又已全愈,请勿念。女人孩子也都好的,生活在目前很可维持,明年自然料不定,但我想总还可以过得去。肖三兄诗稿至今未到,不知是否并未寄出?《粮食》〔3〕稿早收到,尚未找到出版处,想来明年总有法想,因为上海一到年底付账期近,书店即不敢动弹也。

周连兄近来没有什么成绩可说,《北斗》已被停刊,现在我们编的只有《文学月报》,第三四期已出,日内当寄上。《小说二十人集》〔4〕上卷已校毕,内系曹雪琴珂,伦支,斐定,理定,左祝黎,英培尔等短篇,《星花》亦编在内,此篇得版税七十元(二千部),已归入兄之存款项下,连先前的一共有三百二十元了,此项我存在银行内,倘要用,什么时候都可以取的。下卷是毕力涅克,赛夫林那,绥拉菲摩维支,聂维洛夫,班菲洛夫〔5〕等之作,尚未排校,恐怕出版要在明年夏初了。该书出版后,我当寄兄每种十部,分赠作者。

《铁流》是光华书局再版的,但该局很不好,他将纸板取去,至今不付款,再版也径自印卖,不来取"印证",我们又在重压之下,难以出头理论,算是上了一个当。再版书我当设法一问,倘取得,当以数册寄上。

Д.БeДНЬЙ的《HeкОΓДаПИСаТeЛИ》〔6〕已由它兄译出登《文学月报》上,原想另出单行本,加上插图,而原书被光华书局失掉(我疑心是故意没收的),所以我想兄再觅一本,有插画的,即行寄下,以便应用。

又兄前寄我《PyССкИeПИСаТeЛИ》〔7〕,第二本一册,不知那第一本,现在还可以买到否?倘还有,亦祈买寄一册为望。

上海已经冷起来了,但较之兄所住的地方,自然比不上。这一次到北平去,静,霁都看见的,一共住了十六天,讲演了五次〔8〕,我就回上海来了。那边压迫还没有这里利害,但常有关于日本出兵的谣言,所以住民也不安静。倘终于没有什么事,我们明年也许到那边去住一两年,因为我想编一本"中国文学史",那边较便于得到参考书籍。

此致,即颂安好。

弟豫启上卅二年十二月十二日附它兄信一张。

注释:

〔1〕旅行指曹靖华原拟回国。

〔2〕我的游历参看320911①②信及有关注。

〔3〕《粮食》剧本,苏联凯尔升作,曹靖华译。后载《译文》新三卷第四期(一九三七年六月十六日)。

〔4〕《小说二十人集》参看320911①信注〔8〕。

〔5〕聂维洛夫(520yd.comВepОВ,1886--1923)苏联作家。著有中篇小说《不走正路的安得伦》等。《一天的工作》中收有他的短篇小说《我要活》。班菲洛夫,通译潘菲洛夫。《一天的工作》中收有他与伊连珂夫合作的短篇小说《枯煤,人们和耐火砖》。

〔6〕Д.БeДНЬЙ的《HeкОТДаПДЮНyТъ!》即苏联诗人别德内依的《没工夫唾骂!》,瞿秋白译,载于《文学月报》第一卷第三期(一九三二年十月),译者署名向茹。

〔7〕《PyССкИeПИСаТeЛИ》即《俄国文学家像》,苏联版画家魏列斯基作。据收信人回忆,画像一套约十幅,单张。此处"一本"或"一册",似应为一套。

〔8〕讲演了五次指一九三二年十一月在北平的五次讲演:《帮忙文学与帮闲文学》、《今春的两种感想》、《革命文学与遵命文学》、《再论第三种人》及《文艺与武力》。

321213致台静农静农兄:日前寄上书籍二包,又字一卷〔1〕,不知已收到否?字写得坏极,请勿裱挂,为我藏拙也。来函及小说两本又画报〔2〕一份,均收到。照相能得到原印片一份,则甚感。大约问师大学生自治会中人,当能知道的。记文〔3〕甚怪,中有"新的主人"云云,我实在没有说过这样一句话。

此上,即颂近好。迅上十二月十三夜〔1〕字一卷一九三二年十二月九日《鲁迅日记》:"为静农写一横幅"。

〔2〕画报指《世界画报》第三六四期(一九三二年十二月四日),其中刊有以《鲁迅在师大》为题的照片五帧。

〔3〕记文指《再论"第三种人"》的讲演记录。

321221致王志之〔1〕志之兄:十四日信收到。刊物〔2〕出版后,当投稿,如"上海通信"之类。

小说当于明年向书店商量,因为现已年底,商人急于还账,无力做新事情,故不能和他谈起。

静农事〔3〕殊出意外,不知何故?其妇孺今在何处?倘有所知,希示知。此间报载有教授及学生多人被捕〔4〕,但无姓名。

我此次赴北平,殊不值得纪念,但如你的友人一定要出纪念册,则我希望二事:一,讲演稿的节略,须给我看一看,我可以于极短时期寄还,因为报上所载,有些很错误,今既印成本子,就得改正;二,倘搜罗报上文章,则攻击我的那些,亦须编入,如上海《社会新闻》〔5〕之类,倘北平无此报,我当抄上。

此复,即颂时祉。

迅启十二月廿一夜

注释:

〔1〕王志之笔名含沙、楚囚等,曾化名思远,四川眉山人。当时是北京第一师范学院国文系学生,北平"左联"成员,《文学杂志》编辑之一。

〔2〕刊物指《文学杂志》。

〔3〕静农事指一九三二年十二月十二日台静农被捕。

〔4〕报载有教授及学生多人被捕一九三二年十二月十八日《申报》载《中国民权保障同盟营救许德珩等代电》:"报载北平警探非法逮捕监禁各学校教授学生许德珩等多人,至今未释。"〔5〕《社会新闻》反动刊物,一九三二年十月在上海创刊,曾先后出版三日刊、旬刊、半月刊,新光书店经售。一九三五年十月起改名《中外问题》,一九三七年十月停刊。

321223致李小峰小峰兄:前日蒙送来版税钱一百,甚感。

这半年来,沪寓中总是接连生病,加以北平,实在亏空得可以,北新书局又正有事情〔1〕,我不好来多开口,于是只得自选了一本选集〔2〕,并将书信〔3〕集豫约给一个书店,支用了几百元版税,此集现在虽未编成,自然更未交去,但取还的交涉,恐怕是很难的,倘再扣住,也许会两面脱柄〔4〕,像《二心集》一样。

北新的灾难也真多,而且近来好像已不为读书界所重视,以这么多年的辛苦造成的历史而至于如此,也实在可惜。不过我是局外人,不便多说。但此后若有一定的较妥的办法(这并非指对于我的版税而言,是指书店本身),我的稿子自然也不至于送来送去了。

迅上十二月廿三夜〔1〕北新书局正有事情参看321103信及其有关注。

〔2〕选集即《鲁迅自选集》,内收小说十二篇,散文十篇。一九三三年三月上海天马书店出版。

〔3〕书信集指《两地书》,最初预约给上海天马书店,后改由上海青光书局于一九三三年四月出版。

〔4〕两面脱柄参看330102信。

321226致张冰醒〔1〕冰醒先生:来信收到,奖誉我太过,不敢当的。我本没有什么根本知识,只因偶弄笔墨,遂为一部份人所注意,实在惭愧得很。现在行止颇不自由,也不很做文章,即做,也很难发表,所以对于先生的希望,真是无法奉酬,尚希谅察为幸。

迅启上十二月廿六日〔1〕张冰醒(1906--1950)原名张冰心,湖南辰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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