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派人围困张超等于陈留,朱铉起先也未在意。
一日,朱铉正与刘晔、辛毗、牵招等围坐,计议如何回扬州?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倏尔便有张逸的声音传来,“将军,高柔大人求见。”
“哦,高柔高先生嘛!”朱铉拍拍脑门,“此刻正要找先生来,可巧。”
高柔听闻,似乎亟不可待的推门而入,门“哐当”一声轰响,将众人都吓了一跳。
朱铉惊诧,问道:“先生似是有急务?”可不是嘛!众人抬眼望去,高柔必是快跑而来,一脸的细汗珠,口中喘息不止。
“主公,臧洪大哥急信,要我速速求主公帮忙。”
“臧洪大哥的?”朱铉惊悚,忙站了起来。
臧洪不远千里送信,在幽州救了朱铉全军上下,这份恩情,朱铉可是时刻记在心中的。
“可是袁绍老贼发觉了藏大哥与我等通消息,要为难他?”朱铉最担心这事。
“不是!”高柔扬了扬手中的信笺,急道:“他要我等务必设法搭救张超。”
“张超?”朱铉糊涂了,这是为哪般?
“这个??主公有所不知。”高柔犹豫了几下,言道:“此事说来话长,总之高柔与张超,犹如同生共死之手足。若天下还有一人可称之为臧洪知己,非张超莫属。”
众人都称奇,还有这等事?
臧洪自幼家贫,族中也无大富大贵之人帮衬。他偏生的好学,在当地有了些名气。
张超当时为广陵太守,权重位高,自是臧洪不能攀交的。但张超听闻了臧洪的贤名,亲自请其为从事。后见臧洪确有大才,更是对其礼敬有加,举荐为广陵主薄。
这张超对臧洪推崇备至,信任有加,甚至到了令人咂舌的程度。广陵郡内一切事物俱都由臧洪做主,可见一斑。
郡内有人向张超进言:“如今广陵父老,但知有臧洪主薄,而不知大人您。”
那张超却回答道:“恨不能使藏先生为郡守,我确实不如先生多矣。”再次向朝廷举荐臧洪,使天下都闻其名。
朱铉听到此处,不禁为张超、臧洪二人的相交相识击节叫好,正所谓风云际会,贤才遇明主,骏马逢伯乐。
“那如此看来,张超是一定要设法营救了。”
高柔点头,,略一犹豫,才又言道:“不止是张超,现今臧洪大哥也遇到麻烦了。”
“怎么说?”朱铉陡然一惊,忙追问道。
“他听闻张超有灭族之难,便去求袁绍。要袁绍书信与曹操,放过张超。可那袁绍现今正征讨幽州、并州,生恐与曹操闹翻,便不答应。”
朱铉听到此处,纳闷问道:“那袁绍也不至于为难藏大哥吧?”
高柔苦笑,摇头说道:“袁绍不允,藏大哥倒也干脆,回东武阳聚集兵马,便要过黄河来攻打曹操。”
朱铉眉目又是霍然一跳,臧洪这是为朋友两肋插刀,视生死度外了。
高柔接着说道:“袁绍得到消息,令审配、逢纪等率兵包围东武阳。东武阳城内数千百姓念臧洪恩德,无有一户出城投降者。”
“好!”朱铉几人一起道好。
“袁绍见臧洪不肯投降,亲自前去劝说,臧洪还是不肯,只要求解救张超,他便自裁于城头。”
朱铉听到此处,情况基本搞清楚了。
“主公,门外两位送信之人,您最好见上一见。”高柔言道。
“为何?”
高柔介绍道:“他二人,一人为陈容,另一个唤作田畴,都是大大有名的文武全才之辈。”
“‘北地四友’张超、臧洪、陈容、田畴,俱都是文武全才,更兼忠肝义胆。”高柔补充道。
这可真把朱铉说动了,迫切要见见此二人。
待得朱铉见到陈容、田畴,正仔细打量,不期他二人却是急道:“请将军救张超与臧洪。”
朱铉暗自点头,果然是忠肝义胆之辈,张超有这几人做朋友,很值了。
“二位,你在我处稍歇,我这就设法营救。”
陈容、田畴却是一起摇头,“多谢将军!往日里听臧洪多次提及,您是我辈楷模。今日一见,当真闻名不如见面,异日必是国之栋梁。今日能有缘得以拜见,此生无憾了。我二人,就此拜别。”
朱铉听他二人说的悲壮,不禁暗自担心起来,追问道:“二位意欲何往?”
陈容与田畴对视而笑,慷慨言道:“自是与朋友同赴死!陈容回东武阳,田畴去雍丘。”言罢,二人一起放声大笑起来。
主人看着他二人,无不动容。
“二位!我等手中有袁绍幼子,可为人质解救臧洪。”刘晔献计道。
朱铉恍然想起,那个刁钻顽劣的袁尚,自己可一直未曾放走,向来由驺俊照料。
“嗯,此法虽然下等,但不妨用在袁绍身上。”朱铉有些讪讪的答道。古人讲究仁义廉耻,尤其武夫崇尚武力,鄙视以稚子要挟他人。
刘晔却是大咧咧,毫不以为有甚不妥,面目还带着微笑。周围之人不觉都满头黑线,对刘晔这等作风俱是无奈。
“张超那边,还要主公多费口舌了,恐怕曹操轻易不能答应。”刘晔不理大家伙有什么心思,顾自说道。
辛毗在旁一直未言,此刻说道:“曹操一定不能答应。不如主公主动请缨,打明旗号前往雍丘参战,暗地里正可就近救人。”
“这倒是甚合我意!与其求人,不如求己。”朱铉衡量后,赞同辛毗的建议,又不无担忧道:“只是臧洪大哥那里?”
尚未说完,刘晔已是拍着胸脯答应满满,“我亲自带着那袁尚过黄河去,请主公派田豫、牵招与我同行。”
朱铉寻思,交换人质的事情,还是要刘晔来办。他胆大心细足智多谋,又有田豫、牵招二人相助,必可成事。
“可以!我与你等鲲鹏千骑,探马营主将马文成率五百哨骑随行。”朱铉唯恐有闪失,又对张逸令道:“中军飞龙弓骑你带去五百,务必要保护好刘先生,接回臧洪大哥。”
马文成、张逸等人忙唱诺领命。
当下陈容请命为向导,引着刘晔等前去搭救臧洪。
朱铉却是去见曹操,要亲往雍丘。
曹操虽是纳闷,但搞不懂朱铉的意图,又不好驳回,只能允许。
于是朱铉即刻点起鲲鹏骑一千,带着朱贲、阎行、潘凤等,往雍丘而去。
辛毗、管亥等人率余部进驻乘氏,与李通一起等待各路消息。
不说刘晔等人如何,单表朱铉这边。
朱铉率军快马加鞭,不出五日便赶到了雍丘。
雍丘城外,曹军士兵各种攻城器械摆放。连日来对城内弓弩、矾石便不曾断过。城墙被砸的坑坑洼洼,烟雾熏黑了一大片幕墙,城上城下泛着死尸恶臭味道,久飘不散。
“看样子很惨烈。”朱铉喃喃道。
田畴眼见着雍丘城岌岌可危,急忙求道:“将军快快设法,此城数日间便难保了。”
朱铉点点头,再看向雍丘城下。曹洪、史涣正在指挥士兵攻城,只不见程昱的踪影。
“将军,曹洪、史涣派中军牙将来接将军。”朱贲过来禀道。
“怎么?退了吕布,便不将我家主公放眼中了。大胆狂夫!”
“哼!前番如丧家之犬,这会又会装大。”
手下诸将议论纷纷,朱铉不以为意。此番来救张超的,懒得与曹洪、史涣这等粗人计较。
“潘凤,射书信于城内,助田畴进城。”
潘凤即刻去安排了。
夜间,两军休战。张超见了田畴亲笔书信,当然认得是田畴自己。待到田畴在潘凤掩护下靠近城下,偷开城门将其放入。
“田兄,想不到你亲自来救我。我等已是将死之人,何不再拖累你。”张超很感动,但也语气中带着埋怨。
田畴很坦然,笑道:“臧洪为你,可是被袁绍大军围了东武阳,危在旦夕!”
“什么?臧洪他这是何苦!”张超得知了臧洪的消息,更是连连跺足,牙龈咬得咯吱咯吱作响。
“陈容与我绝不会坐视不理,心思都与臧洪一般。若是大难到时各自飞,岂不是让人笑话了‘北地四友’!”田畴慨然道。
张超热泪盈眶,无以言表,只能躬身向田畴施礼。
田畴扶起张超,笑着宽慰道:“还是臧洪有面子,请动了朱铉亲自来救你。他那里,刘晔带着鲲鹏骑还有袁绍的幼子去解围,想来无大碍。”
“什么?”张超显然被震住了,“朱铉与我素未平生,臧洪请他救我,这也太离奇了。”
“我看朱铉也是个忠义之人,与我辈甚为相投,难怪臧洪结交他了。”田畴叹道。
张超茫然间,只顾点头了。本以为必死无疑,这些日子以来早已万念俱灰,不过多顽抗数日,为家人争取最后时光。
“你可带着家小,分数拨出偏门,向朱铉投降。曹操那里,朱将军与他们周旋。”
“容我想想。”事发突然,张超一时不知该不该相信。幸亏是田畴来,若放作他人,抵死不能信。
田畴也知事发突然,张超需要时间来冷静头脑,便不再言语。
数日后,张氏家族最后一批人,也在朱铉的掩护下逃脱。
朱铉派潘凤领着五百人护送,将其安置到豫州的一座小城。
雍丘城内,田畴看着张超,不解他为何不出城而去?
“张兄,为何还不走?”田畴急了。这次来,主要为搭救张超的,此君却似乎没有出城逃走的意思。
“我不能走。我若走了,曹军放不过城内百姓。曹操,也不会放过朱将军。难道,你想让我做不义之人?”张超说的斩钉截铁。
田畴倒是一时无语了。
张超此言在理。曹操深恨张邈、张超兄弟,围攻雍丘就是想灭其族。现今已是走了族人,张邈身在徐州,再捉不到张超,难免将屠杀城内百姓泄愤。
“田君,你我相知相交,世人称我等四人为友。我有一良言相告:‘曹操实为私欲膨胀的国贼,绝非明主。你等应投效朱铉麾下,为我大汉廓清寰宇,还百姓一方太平天地。’”
田畴深以为然,点头道:“我与臧洪、陈容正有此意,只是怎么可独独少了你?”
张超惨然笑道:“我为民而死,死不足惜。你们好好活,家眷请代为照管,多谢了。”言罢,再次深深地躬身。
田畴如何肯受,侧身扶平了张超,泪水已是不由自主滑下。
当夜,田畴出城往朱铉营中,将张超之事交代清楚。朱铉听闻了,不禁为义士唏嘘感叹,也别无良方。
第二日,张超率众出降,献上名册。
曹洪等令人核对,没有张氏族人在内,已然逃了。虽然怀疑朱铉,也不敢当面表露,只得令人将张超压入囚车,送往鄄城交曹操处置。
“城内百姓如何处置?”史涣嗜杀成性,眼露凶光问道。
程昱斥道:“张超率众投降,此城内俱是兖州百姓,安抚尚且来不及,还能如何?”
史涣遭斥,耷拉了脑袋去往一边。朱铉在一旁冷笑不止,“若干动手屠城,先杀尽你等!”
张超被押赴鄄城,曹操恨不能食其肉,以刮刑泄愤。
“哼!程昱、曹洪,如何走了张氏一族?”曹操怒斥道。
程昱、曹洪面色惊颤,稍许才答道:“我等将雍丘围得水泄不通,根本插翅也难飞,除非有内奸。”
内奸,自然指的朱铉。
曹操也深知这位老弟爱管闲事,但自己欠人家人情太多,有用得着朱铉,也只能作罢。
“主公,前几日,朱铉部下刘晔等人未经禀明,擅自出兵渡黄河而去,甚是可疑。”旁有夏侯惇秉道。
“过河?朱铉去与袁绍交连?这不可能,他二人势同水火。”曹操百思不得其解。
荀彧呵呵一笑,道:“朱铉又非主公麾下,何事还需禀明再行?”
曹操不禁问道:“荀令尹可知刘晔此去为何?”
“这??”荀彧也不敢信口雌黄,“肯定不是联系袁绍。不打起来,就算好事了。”
曹操、荀彧等人猜不透刘晔等人行事,暂且放于一边。
刘晔等过了黄河,牵招立刻指挥鲲鹏骑机动于东武阳城四周。
围城的袁绍部队未料到臧洪会有援军,都很诧异,便停止了攻城。
“逢纪,你看这是否曹操部队?”审配问道。
逢纪也猜不透,按说曹操这时候不该派部队来的。
“曹操?我觉得不像呢!他与吕布大战兖州,岂敢在此时得罪主公。”
“那还能有谁?”审配纳闷的很。其他地方的敌军,绝不可能钻进冀州腹地。
正在此时,负责侦缉的探将进来禀明:“打探清楚了,来的是鲲鹏骑,朱铉的部队。”
“什么?朱铉?鲲鹏骑!”审配、逢纪一起惊异的高声惊叫道。
----------------------------------- 三日后,在邺城的袁绍,也得到了消息。不过,送信的不是审配,而是刘晔派来的陈容。
袁绍看着手中的信笺,气得浑身直抖擞。
“竖子!匹夫!尔等安敢?”
见袁绍即将暴怒,陈容却是冷静异常。此来,也没有打算活着回去。
“请袁公三思!若不同意,请立即杀了我。不过,朱将军那里,想来也不会再对小公子客气。”
袁绍彻底被激怒了,跳起身来用手指着陈容,红涨着脸,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一旁的郭图见状,大声斥责陈容,“你活不耐烦了,真正狂夫!”又堆了笑脸对袁绍言道:“主公,此乃好事。臧洪不过一个莽夫,却可换回小公子,不正合您心意。”
袁绍拿眼瞪着郭图,最终如泄了气的皮球,摔坐在地上。
郭图慌忙上前,一边为袁绍抚背捶胸,一边开解道:“那朱铉刁钻,您多次要接回小公子不得。现今,他求您来了,正好给他这个面子。世人只会赞您爱护子女,是位好父亲,好长辈。为人父,当仁!部下们以后岂不是更视您为父为兄,衷心爱戴。”
郭图一番天花乱坠的胡吹胡捧,倒还真合了袁绍的心意。本觉得面上无光,现今反而觉得不做似乎很吃亏的样子。
其实,袁绍还是真心喜爱袁尚的。多次向朱铉讨要,甚至不惜搁置与朱铉的仇怨。无奈朱铉就是不搭理他,既不说放,也不说不放。
这可把袁绍折腾苦了。莫言他本人对幼子爱惜不已,便是袁尚生母成天在面前以泪洗面,哭闹不止,也够受得了。
“如此,就便宜了朱铉那厮。”袁绍就坡下驴,应承下来。又道:“别人办此事我不放心,你亲自去。让逢纪、审配围城稍微松懈,放走臧洪吧。想来,他跟我有十年了,也算缘分一场。此物,你送与他。”
说着,袁绍将自己的玉带解了下来,递与郭图。
“这???”郭图傻眼了,“这可是很名贵的,乃主公最心爱物品之一啊!”
“一切都乃身外物!送与臧洪也算我二人相识一场。若不是因张超之事,怎么舍得放走他。”
袁绍的心中,很是可惜。臧洪大才,乃不可多得俊杰,当可与陈登并称当世“双杰”。
郭图不由得有些嫉妒,但不显露在脸上。与一个将离开之人争风吃醋,郭图除非脑袋被驴踢了。
于是乎,郭图走了一趟东武阳,臧洪得以脱身,袁尚也回到了邺城。袁绍、朱铉皆大欢喜,而天下人,也多有不解此事者,列为疑案。
臧洪投奔朱铉,得知张超以身赴死,救下雍丘无数百姓,还是不禁悲痛不欲独生。
朱铉等人轮番劝解,又得陈容将张超遗言如实相告,才使臧洪略觉释怀。打定主意,要一心一意辅佐朱铉,将来为张超报仇,除掉曹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