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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回 杨班侯梦会绛绡女 王芗斋领悟太极谛

杨班侯说:“十年前我初到这山上来,有一日,有个商人求见。他住在山下,说有个强盗前来索银十万两,扬言五天之内交不出银子,就火烧他的家。商人接到信后,坐卧不安,上山来见我。于是我下山在商人家门前贴了一个告示,告示上说我太极剑如何高明,愿与强盗决斗。五天后,那个强盗果然没有来。我在山上住了月余,一天,又有人敲我的门,出来见是一个樵夫,他手里拿着一封信,说刚才在北峰遇见几个女子,她们委托他把这封信带给我。我打开信一瞧,信是几个女子写的,她们约我去北峰比剑。我拿着这封信,如期前往北峰,峰顶上转悠半天也没见到一个人影,不知不觉来到北峰峰腰,忽然听到有女子的笑声,循声而去,见有几个女子正在嬉笑,她们身着薄绡长衣,轻风一吹,飘飘扬扬,宛若仙女一般。那几位女子向我施礼说:‘听说先生的太极剑十分高明,想见识一下。’说着一位身穿绛色绫绡衣的女子走上前来,手握一柄长二尺的宝剑,她亭亭玉立,好像娇羞的水莲花儿。我拽出太极剑,说:‘那就失礼了!’接着把剑峰一扬,说声:‘看剑!’一弯腰便快速向绛绡女刺过去。绛绡女不慌不忙地带剑抵挡。只听‘当啷’一声,两剑相撞,剑锋上溅出束束白光,宛如秋月荡水,紧接着白光四射,就如流水围雪。我见此情景,心中不禁一阵寒战,双手顿时不知所措。绛绡女这时已收起宝剑,笑道:‘你的太极剑也不过如此,实在没有料到。我们本来无意冒犯你,只因为你贴出告示,料你会有非凡的武艺,谁想一经试手你就露出破绽,方知你不过略高人一等罢了!’我见这几个女子剑术高明,不忍离去,于是拜道:‘我愿拜姑娘为师,恳请允诺。’绛绡女答应了我的请求。山腰有几间茅屋,几畦菜地。几个女子并不在此居住,白天也极少到这里来,相隔好几天才来这里指点我一次。偶尔在风清气爽,月明星稀的夜晚,她们坐在一起弹琴唱歌,琴声一停,她们就不知所处了。有一天,绛绡女对我说:‘你的技艺已精,世无匹敌,不必再学下去了。’于是把我撵走了。过了几天,我又去北峰峰腰,只见茅屋犹在,一如既往。我在此屋住了三个多月,却连一个人影也没有见到,于是惘然而返。你们说,怪不怪?”

刘丕显笑道:“老先生恐怕是遇见剑仙了。”

杨班侯说:“也可能是做了一个梦,可是从那时起,我的剑术确实长进了不少。”

王芗斋笑道:“这真是仙人授剑了。”

这几日,王芗斋常到杨班侯处叙谈,有时天色已晚,便宿在那里。

王芗斋不时向杨班侯学习杨氏太极拳的要领。

这一天,杨班侯对他说:“虚实是太极拳中的重要一环,太极拳是在屈腿下蹲的情况下进行的。全身坐在右腿时,右为实,左为虚,反之亦然。能分清虚实,才能做到周身轻灵。同时也要注意手上的虚实。出掌前伸,由合式到开式,由起点到终点,是由虚而实,定势时达到极点,所谓阳极;由开再合,由实而虚,仔细留心问推求,屈伸开合听自由,所谓阴极。古典拳论说,一处有一处虚实,处处总此一虚实,一即太极,即命门所在,即腰,即第一主宰也。腰之虚实,统率全身虚实。全身重心由腰之虚实而定,或在左或在右,故总此一虚实。这叫做变换虚实须留意,气遍身躯不少滞”杨班侯还向王芗斋讲起武术与气功的关系。杨班侯道:“有句俗话:‘外练筋骨皮,内练一口气’,绝非口头禅,武术有内外之分,筋骨皮即身体之外部,一口气则是内部的,如五脏六腑,亦即内外相合之意。外是形,内是势,合起来就是人的形势。形势好就是身体内外好,形好势不佳或势好形不佳,都不属健全的人。太极拳的奥妙诀窍,就在气功上,全套或一招一式,莫不以内气为关键。练拳,即便年头很长,姿势很好,没有内功,缺乏势的存在,也是不成的。”

王芗斋问:“那么意在何种位置呢?”

杨班侯说:“意导气,所谓意气就是这个道理,没有意便没有气,气由意念而来。”接着,杨班侯向王芗斋讲了他父亲杨露禅的一段往事:“我小的时候,家住在北京铁老鹳庙,与人很少往来。有一年夏天,天气酷热,房屋狭小,蒸笼一般憋闷得人们难受。父亲找了根小木棍,把窗户支起来,通通凉风。他身体靠在铺卷上,手拿芭蕉叶扇子,斜躺着休息。正在这时,忽听院子有人喊了声:‘杨师傅在家吗?’我父亲听声音很觉生疏,口气粗暴,料想不是串门子的,也不是本地人,随口答道:‘请进来吧!我在家呢。’我父亲一边答话,一边想起身迎候。不料那人毫不客气,径直走进屋里,并且已在眼前了。那人矮胖,黑脸膛,没等我父亲起身让座,他随口说了声:‘领教!’用尽平生之力,一拳猛地朝我父亲打来,正打在我父亲的胸窝处。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刹那间,我父亲并未动身,鼻孔吸了口气,腹部缩了回去,拳与胸部离开了几寸的空隙。一拳打空,那人的身子不由向前栽去。我父亲立即又把肚子用力一绷,腹部突然一鼓,那人从亮窗飞出,摔倒在院里。若是个没有武功的人,这一摔恐怕得受重伤。可那人站起身来向门外走去了。我父亲的这一招,就是气功,是少林、太极两派功夫达到上乘,自然形成的。”

王芗斋说:“我听说太极拳推手是非常厉害的,先生是否传授我一招?”

杨班侯与王芗斋在屋内转着,杨班侯比划着说:“太极拳推手的劲力发放,首先在将四正手、四偶手练得圆满柔顺周身一家。先学柔后学发劲,发劲时力求对方双足离地,或向前、或向后、或向左右旋转跃出为佳。太极拳推手时的劲力与其他拳术不同的是,要延长粘着点的‘力’的作用时间,使对方身体在失重的状态下加速运动,使被击的一方旋转着跌出,而又不伤人,这才是太极拳的神威之处。劲力发放要与呼吸相结合,呼发得愈透,劲力愈足,在推手时气贯丹田强若不倒翁。丹田是内劲的总根源。气呼下沉丹田,能使重心下降增大稳度,使身体处在万变的运动中,始终保持平衡而不易倾跌,又能聚集全身各处分散的力量汇集为整体之劲力。在某种意义上,速度比力量更为重要;速度越快,发出的劲力就相应地来得越大,越有实用价值。拳经说:‘来宜听真,去贵神速。’进如疾风吹人,电光猛闪,愈速愈好。”

杨班侯的这一席话,王芗斋暗记在心,这为他以后创立大成拳奠定了基础。

转眼到了冬天,华山之冬,显得特别空旷、辽阔,大树像强打精神一样,竭力站稳着身子,让自己的枝条和风搏斗着,叶子一片跟着一片向山谷里滚着。一会儿,风呜呜地吼了起来,暴风雪来了。一霎时,华山像条白脊背的巨蟒,伸向远远的灰蒙蒙的烟霭里。西峰、东峰上的庙寺、房屋像白色的大斗篷,顺着山脉隆起。雪如白棉扯絮,乱舞梨花,雪花大的有梅花那么大,拱拱凌凌的一片白色,又像在编织一面白色的大网。华山简直看不出路来了。

这时,王芗斋正在杨班侯屋内,因被风雪所阻,没有回到刘丕显的住处,与杨班侯正坐在檀香木书桌旁闲叙。忽然,王芗斋感到自己坐的椅子微微一颤,立即知道有生人来了。他望望杨班侯,只见他正侧耳倾听。

王芗斋料定来者不善,因为这个人用的是轻功。

杨班侯不由得站起身来,伸出右手,拿起桌上的茶碗盖,同时一较丹田劲,茶碗盖便迅速地旋转起来,发出“嚓——”的响声。他这样做的目的在于提醒不速之客,主人已经知道他来了。

这一招果然灵验。来人五十多岁,穿了一件白色紧身衣。

他一瞧主人早有防备,就站在门口向杨班侯拱拱手:“多有冒犯!多有冒犯!”杨班侯双眼微闭,用右手指了指窗户下的太师椅,示意来人坐下。

来人正欲坐下,只听杨班侯大喝一声:“你把手里的镖放下!”

杨班侯的话一出口,就听到了一只镖落地的声音。

“你的这只镖,虽说是块上等好钢,但这镖原来的主人,并没有告诉你,它右边比左边重。你或许一直不明白,你打镖时为什么总是往左边歪。告诉你吧,要想运用自如,可不那么容易。”他仿佛看见来人额上冒出了汗,继续说:“你也不用害怕,我不会伤害你。但我要提醒你,你以后也不必在镖上下工夫了,你天生不是使用这家伙的材料!”说到此时,杨班侯才转过身来,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

来人“噗通”一声跪地说:“杨二爷饶命!”

杨班侯冷笑一声:“你千里迢迢冒着风雪,来这华山之上找我做什么?”

来人哆嗦说:“他们都说二爷当年在通县树林里烧死了,唯有我不信,几年来我寻遍名山大川,追访您的踪迹,想不到今日才寻到。”

杨班侯道:“你来寻我干什么?”

来人支支吾吾:“我——”

“说!”杨班侯把茶杯击碎,茶叶末溅了来人一脸。

“我想要明人王宗岳写的那本《太极拳论》……”

“妄想!”杨班侯说着,来到屋角,一跺脚,地上砖块四裂。

杨班侯扒开碎砖,扒出一个锦匣,里面有个拳谱典籍,上写隶书:《太极拳谱》,王宗岳著。

来人的目光落在拳谱上,充满贪婪之光。

杨班侯说:“你今日是有来无回了!”

来人惊得后退几步,头捣地如蒜,哀求道:“二爷,我家有老母呀!别把我这把骨头扔在这荒山上呀!”

杨班侯冷笑道:“你有几个娘?!十五年前,你娘就死了,你老婆让你卖给了妓院,你女儿让你逼得跳了河!”

来人目光呆滞,大叫一声,瘫倒在地上。

王芗斋忙问何故,杨班侯讲起往事。原来来人叫陈云江,是杨班侯家的仆人,八国联军入侵北京后,陈云江向洋人告密,说杨家与义和团有来往。杨班侯有个弟弟叫杨健侯,也因此受到牵连,由于得信早,带着长子杨少侯和刚满一岁的三儿子杨澄甫,深夜出逃,幸免于难。洋人走后,陈云江又当了朝廷的探子,协助清兵捕杀义和团余党。

此时陈云江见杨班侯认出自己,知道大祸临头,急忙上前跪倒在杨班侯面前说:“二爷,饶我一条狗命吧!”

就在陈云江俯身的一刹那,王芗斋猛然发现从他的怀里露出一角女人穿的旗袍。

王芗斋急忙来到陈云江面前,从他怀中扯出那女人的旗袍,他觉得这旗袍面熟,一时又想不起来。

杨班侯喝道:“陈云江,你为何身揣女人的旗袍?!从实招来。”

陈云江战战兢兢说:“我住在山下一个客店时捡到这个旗袍,因为身上穿得单薄便把它揣在怀里。”

王芗斋抖开旗袍,只见后身有一个小窟窿,并有血渍。他想陈云江话中有诈,一把揪住陈云江道:“这旗袍上为何有血迹?!”

陈云江一见,吓得魂飞天外,支支吾吾道:“我拿这旗袍时,上面就有血迹……”

“胡说!”杨班侯一声大喝,走过来一把揪住陈云江的耳朵,把他拎了起来。

陈云江疼得哇哇乱叫,哀求道:“我说,我说……”

杨班侯放开他,陈云江捶胸顿足地说:“我上山之前借宿在山下一个小镇的客店内。深夜正睡时,忽然被一人摸醒,我吓了一跳,慌忙滚到地下。那人来摸我的衣物,在里面翻着什么,我急忙抓到宝剑,朝他背后刺了一剑,那人惨叫一声倒地。我点燃蜡烛一瞧,原来是一个双目失明的年轻女子,她身上穿着这件旗袍,蓬头垢面,像个女鬼,两只眼珠没了,露出两个黑窟窿。我身上衣薄,慌忙扒下她的旗袍揣在怀里,爬上山来。”

王芗斋心想:那女人一定是林莺啼了。他记起林莺啼曾穿过这件旗袍。

正说着,只见陈云江呼的一声,喷出一口血,扑倒在地,气绝身亡。

杨班侯、王芗斋一见大吃一惊,回头一看,只见门口现出一个蓬头垢面,浑身血污的年轻女人,她身穿淡绿的内衫裤,双目失明。

王芗斋认出她,她正是林莺啼。

林莺啼向陈云江扔出蝴蝶镖后,一仰身,也一命呜呼了。

原来陈云江刺林莺啼一剑,并没有将她刺死。

林莺啼报仇心切,忍着伤痛,顺着山径爬了上来,一直追到此处。

她用尽全身气力向陈云江抛出最后一枚蝴蝶镖后,生命已然耗尽,终于死去。

杨班侯与王芗斋将陈云江和林莺啼的尸首在屋后掩埋。杨班侯回到屋里后,拿出一个锦匣递给王芗斋,说:“这是明代武术理论家王宗岳先生著的《太极拳论》,我已保存多年,现在送给你,你要用心研读。我见你根底很好,年轻有为,希望你在武术界成为一代巨匠!”

王芗斋打开锦匣,只见里面有一部拳书,上面写着:《太极拳论》,王宗岳著。

王芗斋轻轻念道:“太极者无极而生。阴阳之母也。动之则分,静之则合,无过不及,随曲就伸。人刚我柔谓之走。我顺人背谓之黏。动急则急应。动缓则缓随。虽变化万端,而理为一贯。由熟而渐悟懂劲,由懂劲而阶及神明。然非用力之久,不能豁然贯通焉。虚灵顶劲。气沉丹田。不偏不倚。忽隐忽现。左重则左虚,右重则右杳。仰之则弥高。俯之则弥深。进之则愈长。退之则愈促。一羽不能加。蝇虫不能落。人不知我。我独知人。英雄所向无敌。盖皆由此而及也。斯技旁门甚多。虽势有区别。慨不外乎壮欺弱。慢让快耳。有力打无力。手慢让手快。是皆先天自然之能。非关学力而有为也。察四两拨千斤之句。显非力胜。观耄耋能御众之形。快何能为。立如平淮。活似车轮。偏沉则随。双重则滞。每见数年纯功。不能运化者。率自为人制。双重之病未悟耳。欲避此病,须知阴阳。粘即是走,走即是粘。阳不离阴,阴不离阳,阴阳相济,方为懂劲。懂劲后,愈练愈精。默识揣摩,渐至从心所欲。本是舍已从人。多误舍近求远。所谓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学者不可不祥辨焉,是为论……”

杨班侯说:“芗斋,这部书揭示了太极拳的真谛,你要用心阅读,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冰出于水而寒于水,你要博采众家之长,成为武术界的革新者!”

这日晚上,王芗斋与杨班侯聊到深夜,收获甚大,他对杨班侯说:“与您一席肺腑语,胜我十年萤雪功啊!”

这一夜,王芗斋梦见了先师郭云深。

他见师父满面笑容,正在庭院里喝茶。郭云深对他呵呵笑道:“芗斋,你游历江湖,博采众艺,已是满腹学识,如今应满载而归了。”

王芗斋又惊又喜,叫道:“师父,您老身体可好?”

他定睛一瞧,哪里是师父,原来是刘丕显。此时,正好刘丕显也来找王芗斋。

他猛地醒来,方知是南柯一梦。

想起郭云深先生的许多往事,甚是思念,他见天已大亮,赶忙来到前院,正见杨班侯在练拳。王芗斋思师心切,依依告辞刘丕显、杨班侯二人,下山去了。

王芗斋日夜兼程来到河北深州郭云深墓前,又为郭云深建了一座石碑,然后回到北京,与尚云祥等人欢聚一堂,自是十分高兴。

不久,张占魁托人捎信来请王芗斋赴天津持教。原来天津此时也成立了一个武术馆,馆长由河北省督办李景林兼任,形意拳大师李洛能的嫡孙李振邦的弟子薛颠主持武术馆教务。

王芗斋来到天津后,径奔武术馆。

武术馆教务长薛颠与王芗斋没有见过面,一见王芗斋,对他非常冷淡,冷冷地问:“你要学什么拳?”

王芗斋答道:“久闻薛老师以龙形拳名震津门,愿请赐教。”

薛颠未加思索贸然起座伸手,王芗斋举手相接之间,薛颠已经跌出,摔倒在地。

这时张占魁从馆内走出来,一见王芗斋,高兴地叫道:“哎呀!王芗斋到了!”

他对薛颠说:“这就是我请来的王芗斋师父,快都过来磕头!”

薛颠与弟子赶快过来给王芗斋磕头。

张占魁、薛颠又领王芗斋去见李景林。

王芗斋在天津武术馆小住,传授拳术,来学的青年络绎不绝。

王芗斋回到北京后,在形意拳的基础上,吸取各家之长,创立了意拳。王芗斋创立的意拳强调意念,要求神意真,不求形骸似。重在实践,以养生、健身、技击为主,以意念统帅肢体,要求精神集中,呼吸自然,周身放松,使身体各部连成一体,进而运用精神假借,使全身建立名为“浑元力”的技击效用。王芗斋以形意拳中的元整笃实力为基础,吸收了太极拳中的粘、黏、连、随四大特点和柔化之力,并吸取了八卦掌舒展的身法、灵活多变的手法和步法,加之儒、禅、道三家气功的精粹,融会贯通,推陈出新。王芗斋用四句话来概括意拳的特点:“神不外溢,意不露形,形不破体,力不出尖。”实际上是静中有动,动中有静,形意兼练,动静相兼。练功方法有六桩、试力走步、发力、推手、散手打沙袋、劈刺、长杆练习等。此时前来学习意拳的人络绎不绝,王芗斋声名大震。

一九二八年,王芗斋应李景林、张之江的邀请,伴同张占魁赴杭州担任第三次全国运动会武术比赛裁判后,又应师兄钱砚堂先生之约来到上海。

钱砚堂在上海黄浦饭店为王芗斋接风,此时孙禄堂早已来到上海,听说王芗斋来沪,也来迎接。

酒过三巡,钱砚堂要与王芗斋“听听劲”。王芗斋笑道:“师兄年事已高,免了罢!”

钱砚堂带着点醉意笑道:“我听说师弟创立了一种新拳派,我想见识见识。”

王芗斋说:“如师兄愿看师弟之学业,师弟请师兄坐到身后的沙发上。”

钱砚堂以崩拳直取王芗斋,王芗斋以掌轻按来迎住钱砚堂的拳头。一瞬间,钱砚堂已飞起稳稳坐于指定的沙发上。钱砚堂起来握住王芗斋的双手,泫然落泪说:“没有想到几十年后又能重见老师风采,先师的武技有人能传下去了,真使我既欢喜又想念老师。”在座的青年武术家赵道新、张长信见王芗斋功夫高深,也想学习意拳,便请钱砚堂先生做介绍人拜王芗斋为师。

以后王芗斋在钱砚堂家中结识了铁岭吴翼辉先生。

吴翼辉是六合心意拳名家,与王芗斋非常投机。

王芗斋叹道:“我在国内参学万余里,拜见拳家逾千人,堪称通家者仅有三,一位是湖南解铁夫,一位是福建方士桩,另一位就是上海的吴翼辉。”

王芗斋在上海传艺期间,登门试艺者不乏其人,但他不曾一负。

此时,世界轻量级拳击冠军,匈牙利籍拳击家英格,正在上海青年会任拳击教练,他称中国拳术无实用价值,拳师不堪一击。

王芗斋听说后,到上海青年会找英格比武,仅在互相接触的一瞬间,英格已被击出一丈多远,仰卧于地。英格大为吃惊,他爬起来喃喃说:“我如同被电击了一样。”

不久,武林高手高振东、张恩桐、韩樵、韩垣及全国拳击和摔跤双冠军卜恩富等也投于王芗斋门下。

韩氏兄弟因其父韩友之是李存义弟子,因此王芗斋让他们分别拜自己的弟子尤彭熙、赵道新为师,但由王芗斋亲传技艺。

韩樵、赵道新、张长信、高振东号称王芗斋门下“四大金刚”。张长信曾夺取过上海市拳击公开赛冠军,赵道新则是第三届全国运动会武术散手赛冠军,他曾击败大财阀宋子文的挪威籍保镖安德森。

一九三五年,五十岁的王芗斋携弟子卜恩富、张恩桐、韩樵三人束装北归,在天津小住后,返回河北深州故里训练弟子,研习拳法。

一九三七年,王芗斋应北平张璧和齐振林二位先生之邀,到北平定居,任教于四存学会体育班,传授意拳,并著书立说,阐述中国拳术真谛,主张解除封建传统之师徒制,强调应用科学方法训练,公开教授武术界秘而不传的站桩功,并完成了拳论初稿。

这一天,王芗斋正在家中与吴素贞研究拳论初稿,忽然,门帘一挑,有个高大魁梧的汉子走了进来。他仿佛金刚罗汉一般,两道浓眉下的两只眼睛像两个吊钟。

王芗斋起身迎道:“先生来此有何贵干?”

那大汉问:“你就是王芗斋吗?”

王芗斋点点头。

那大汉见王芗斋身体很瘦弱,貌似文人,比自己矮有半头之多,唯恐对方不堪自己一击,于是转身欲走。

王芗斋问:“请问先生姓名?”

那大汉说:“我叫洪连顺。”

王芗斋知道洪连顺是张占魁之弟的弟子,原籍京西蓝靛厂,自幼好武,曾学大洪拳、小洪拳、形意拳等拳法,尤其擅长弹腿。他臂力过人,有一身硬功,可使半尺见方的城砖应声而断,人称“大力洪”。

王芗斋笑道:“原来是洪先生,久仰,久仰。你既然来了,何必匆匆而去!”

洪连顺犹豫片刻,说:“我练几趟,你先看看再说。”说完后,便在屋中练了一套形意拳中的五形连环,动作灵巧,最后以双手劈拳,轻轻地向壁上一按,震得窗棂嗡嗡作响,四周棚顶上的尘土簌簌而落。随即又以脚尖连环踢壁,踢得墙皮纷纷而落,墙上露出一个个小坑。洪连顺做完动作,闪在一边,气不喘,面不改色。

王芗斋笑着说:“你这练的只是玩意儿,不能实用。”

洪连顺一听,气不打一处来,他以劈掌猛击王芗斋,王芗斋举手相应间略略发力,便将洪连顺摔倒在沙发上。洪连顺躺在沙发上,两眼发怔,不知自己是怎么摔出去的。

王芗斋说:“这次不算你输,起来吧!我们再试一次,我还叫你躺在这里。”

洪连顺内心不信,左躲右闪,不肯靠近沙发。

王芗斋举手左晃右晃,紧紧相逼,找准时机,突然发力,洪连顺又坐在沙发上了。由于这次发力过猛,沙发下边的横梁粗木皆被砸断。

洪连顺见王芗斋果然身手不凡,非常佩服,当即拜倒在地,甘愿拜在王芗斋门下改学意拳。后来,洪连顺的得意弟子姚宗勋、李永宗等人也随洪连顺拜在王芗斋门下。

以后,王芗斋为了发扬中国拳学真谛,在《实报》上发表公开声明,欢迎武术界人士驾临寒舍赐教,以武会友,共同研讨如何发扬我国拳术。各派名家登门来访者颇多,由周子炎、洪连顺、韩樵、姚宗勋四位弟子具体负责招待各路豪杰。此时,北平张璧先生请求将意拳之名改为大成拳,意在集我国拳术之大成。王芗斋因其盛意难却,最后也自同意,但是说:“拳学本无止境,哪有大成之理。”他在《大成拳论》一书中写道:“欲却之而不能也。”

大成拳脱颖而出,王芗斋于一九六三年七月十二日在天津逝世,但是他所创立的大成拳已在尚武之地结出了硕果。

有的人活着,但他却死了;有的人死了,但却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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