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石如雷,轰然而坠。
哪吒的脸上,被战意激出满满的红光。
混天绫在洞穴之中翻滚着,那蓝月亮凌然于上,手中的九面镜子折影断光,四处击杀着那些弥漫的鬼气。
许久许久,这洞穴之中的滚石大阵才被破了。
而整个洞穴看起来似乎又大了一倍,弧形的洞穴穹顶之上只有深深的黑色。蓝月亮踏着一面镜子缓缓而落:
“你还好吧?”
蓝月亮不动声色,轻轻走到哪吒身前,说道:“这前面要遇到的艰难险阻,或许会比这更厉害!”
哪吒点了点头,嗓音忽而又多出了几分傲气,说道:“那土行孙的实力我还是有几分了解的,就算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相信我还有胜他的能力!”
蓝月亮不答话了,转而道:“我们往前走走吧,无论前进还是后退,总是要找一条路的,你说呢?”
扩大了整整一倍的这个洞穴,显得更加空当岑寂了,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脚步声都发出淡淡的回声。
两人一时之间都无话可说了。
哪吒一个人径自走在前面,洞穴中的空气显得有些阴冷,蓝月亮在哪吒的身后看着他穿着的单薄的对襟小褂,心中又在疑惑了:
“这到底还是不是当年的那个大力娃?”
不一会儿,这洞穴中传来滴滴答答的流水声。
哪吒想到流水,便自然想起了有通路,待得走上前去一看,不觉愕然了,忙时疾步上前,喝道:
“什么人在里面?”
只见此刻面前的却是一堵空墙,而自那空墙那边有着无数的血眼,所谓的流水声却是那血眼之中滴落的一颗颗鲜血。
饱满粘稠腥臭的鲜血。
“什么人在里面?”哪吒又是冷哼一声。
但那空墙之后悄无声息,哪吒正待过去细细查探的时候,却是猛然之间从那血眼之中轰然爆射出一股股血红色的烟雾,更是一瞬间就弥漫起来。
哪吒迅捷的撤身而退,喝道:“墙那边的人,何必躲躲藏藏?”
二人远远站着,这红色的血气越聚越浓,墙后终于生出一股阴测测的笑声:“你不是要追我么?”
哪吒面上紧然,喝道:“原来是你!”
……
此时在那田鸡桥天田鸡山的深处,那个二尺小人端坐在一面黑色的石座上,冷冷看着面前的陈一凡。
陈一凡也是上下扫视着面前这个矮子,接着道:“你就是传说中的鬼巫神?”
二尺小人土行孙瞧见了陈一凡心中那颗不屑的心,全然写在表情上面。于是面上颇有些怒色,道:“怎地,见了我还不下跪?你就是巫族的新首领?”
陈一凡道:“不错,我虽然是这鬼巫族的新首领,但我并非你门下弟子,为何要给你跪下,况且我不太想要打击到你,就算我跪下,我也比你高!”
土行孙兴许是被人讽刺惯了,道:“但是你在这鬼巫族中就必然要遵守鬼巫族的规矩,而我就是鬼巫族的神,你必须给我跪下!”
陈一凡冷然道:“倘或我不跪下又怎么样?”
土行孙嘴角诡异一笑,缓缓走下黑石座,踱到陈一凡身前,仰望着陈一凡道:“你若不跪下的话,那个女子我就不还给你了!哈哈!”
陈一凡一听这话,俄而一愣,喝道:“什么,你并没有想要救她?”
土行孙背着自己的双手走到一边,道:“我既然是鬼巫族的神,多是杀人,什么时候救过人?”
陈一凡冷喝一声道:“卑鄙!”
土行孙一笑,道:“随你怎么想,我虽然不懂医术,但所经历的神战多了,那女子的情况我倒也能看出一些,她似乎是被什么神物击中了胸腹上的心脉,我看到如今她还是偶然醒来,昏昏沉沉,血气丧了,差不多就是一个病怏怏的身体了!若我略微施加一把力气,她便香消玉殒了,到时候,呵呵!”
陈一凡怒道:“你这等做法怎么算的上是神仙行径?”
土行孙一听这话,笑道:“神仙?什么是神仙?我不过是死后被封了一个号而已,这等虚名我要了有何意义,我要的是自己活着的时候看到一切属于自己的辉煌!”
陈一凡看着土行孙那张灰黑色的脸,道:“你死去过?又活过来了!”
土行孙笑了笑,站在陈一凡的面前,昂头道:“不,我从不曾活过,我要把我的一生当作死了一般痛快!今日你若不给我下跪臣服于我,我就让你和那女子尽皆丧去!”
陈一凡眼神中一寒,忽而想到陈世美,接着便说道:“我那哥哥你把他弄去哪里了?”
土行孙一挥手说道:“你那哥哥活得好好的,只不过他太好胜,此刻正在聚音洞的隔墙中对那些人施展血阵之术而已!你放心,你那哥哥早就已经臣服于我,我会待他好的,现在要做的就是,你必须承认我就是你的神!”
陈一凡的表情凝固了,站在这里不发一言。
土行孙走到墙边,忽而喝道:“把那个女子给我带进来!”
这一声命令之后,洞穴中的一个石门转动了一番,两个鬼巫族的族民抬着半醒半沉的陆敛容走了进来。
土行孙一挥手,那两个族民便退了下去,退下之时还口口声声道:“无上神仙,鬼巫之王,无上神仙,鬼巫之王!”
陈一凡看着躺在地上的陆敛容,随即靠过去,此时的陆敛容隐隐看到了面前的一个身影,随即眼睛勉力睁了一睁,口唇微微动了一下,像是要说什么。
陈一凡看着此时弱而无力的陆敛容,道:“你放心吧,我会救你的!”
土行孙看了看这一场面,微微笑道:“她想跟你说话呢!”说罢,这土行孙随即走到了陆敛容身边,道:“我给你两分神力,你便能说话了,你说好不好?”
陆敛容的眼睛眨了眨,瞬而流下眼泪来,那土行孙从怀中掏出一颗黑色的药丸,正要蹲下去,却被身边的陈一凡猛然挡住,道:“不行,你这药丸绝对不能给她吃,谁知道你这药丸会不会有毒!”
那土行孙被陈一凡一拦,却并不恼,笑道:“看来,你的确对她有几分情意!”陈一凡不语,道:“我们恶人并无什么情意,只是这女子因为我而遭受了姐妹的毒手,所以我要救下她,我已经放弃过她一次,这一次我绝对不能放弃她了!”陈一凡此话一出口。那躺在担架之上的陆敛容的脸色却是微微一变,心道:“这小子如何这般说我?我于她全无半点情意!”
土行孙一听这话,道:“那若她有一日全然康复,你便随她去留?”
陈一凡点了点头,道:“不错!”
土行孙转脸看了看陆敛容那张无暇而清丽的俏脸,啧啧道:“倘或如此,那还真是可惜啊,如此漂亮一个女子,怎地不晓得珍惜啊!”
陈一凡面色一凛,心中一动,转而却是淡淡说道:“这一切,只是因为,有一个女子在我心中已经呆了太久!”
“哦?那是谁!”土行孙转脸道。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此刻的陈一凡心中,一阵翻涌,那云海上的金色影子,忽而像是从眼前的黑暗中涌现出来。
陈一凡啊,陈一凡,为何到了今天,你还忘不掉那女子。
而日日夜夜的梦中,关于她的噩梦还不多么?
而此时一想起她,不知怎么地,在心中总有那个女子被一团火色的囚牢困住的模样,而陈一凡则往往看见不一样的景象,有山村,有古镇,更有野地和荒山。
好像此刻的那抹金色影子正在受苦受难一般,那样的苦难到了陈一凡的心中却并非幸灾乐祸,而是深沉的,痛。
但偶尔却又想起那刺穿胸口的剑,那承影剑分明早就表明了她心中的无情。
她若无情,你又何苦如此眷念?
陈一凡想到这里,心中一阵翻江倒海之后,脸上苦笑一下,岔开话题,看着土行孙道:“你这颗药丸,我怎地知它并非毒药?”
土行孙将那药丸在手中掂了一掂,道:“我掰下一半,吃掉它,你便知其并非毒药了!”说罢,那土行孙随即将那药丸掰下一半,放入口中,接着对陈一凡说道:“不过这药力就稍微少了点,你看看这个女子有什么话要对你说吧!”
陈一凡哼一声,道:“把药丸给我,我喂给她吃!”说罢,陈一凡伸出手去,土行孙笑一笑,将那半颗药丸递给了陈一凡。陈一凡蹲下身子,将那药丸喂给了陆敛容。
陆敛容靠在陈一凡的胸前,隐隐听到了陈一凡的心跳。
有节奏的一声一声,而体内的药力好像也随着这一颗药丸化开了,等了一会儿之后,陆敛容终于感觉自己的身体在一瞬间拥有了平日一般的力量。
毒女的性子在这一刻忽而恢复了。
这个陈一凡之所以救我,乃是因为他以为我是救他而不是害他,倘或有一日他知道了真相,岂不是会对我不利?
陆敛容想到了这里,瞬即用手一把抓住陈一凡胳膊上的天泉穴,瞬即想要将体内蕴藏的毒力渗入其中,以谋夺陈一凡的性命,但是她内劲刚一使出,顿觉体内空空如也,旋即更是口吐一股鲜血。
胸中筋脉本已经被那朱青的麒麟踏碎,再加上似乎体内中的毒力不够了。陆敛容头一歪,又无力的靠在了陈一凡的胸膛上。
陈一凡顿时一惊,道:“陆姐姐,你没事吧?”旋即更是将陆敛容抱起。陆敛容喘了一口气,尴尬地说道:“我,我没事!”
说到这里的时候,陆敛容的眼睛不经意地看到了自己吐在地上的血污,不觉大骇:“怎地是鲜红色的血?”
陆敛容骇然了,她本是炼毒为精血,练到深处之时,所有体内的血都将化为黑红色,怎地出现了如此状况?血化作鲜红,则只能说明,自己辛苦了这么久以来所练成的毒血似乎都被谁换掉了!
没有了毒术,所谓的毒女,还算是什么?还能有什么?陆敛容的面容上渐渐多了愁苦之意,然而这愁苦在下一刻忽而化作了清醒。
如此!能完成这样的换血术的,只可能是那医女朱青!
朱青!朱青!朱青!
随着这两个字出现在陆敛容心中的,正是一个字“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