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修课仙阁前,求药云台上
南极剑门位于神州剑南山之上,历来是修仙仙地,门中更有奇景无数,弟子上万。于茫茫苍寂天空一观剑南山,通山上下,则常有灯火亮眼。
今日是一个寻常日,晨曦之时,孤月将尽,隐没天边,于那剑南山山脊之中则常有勤奋子弟的阵阵读经之声或者练剑之声。
此刻最寂静的,当属于这剑南山绝顶了,在南极剑门顶峰云台仙荒之上,时而闻风拂过悠悠苍松,神木之间似有仙人低语一般,而那些神木所围绕的殿阁之间,正是南极剑门弟子清修的大殿“致道殿”,鹤鸣三声,卯时早到,致道殿四周的烛台上玉蟾口中青烟幽幽,淡淡扑面。南极剑门门中众弟子穿戴整洁,各自坐于绣有太极八卦的青竹榻上。南极剑门掌门太真上人早已经开始讲经论道,但闻这样一串字句轻轻传出“……天有无道之仙,众神斥而贬之;世有无道昏君,贤者得而诛之;野有无道之凶兽,乡民驱而除之:凡我修仙之人,心存邪想杂念,遭逢邪异之物,势必要同众神、贤者、乡民一样,务尽除之!”
大殿空寂无比,太真上人的话语沉实而有力,面容严肃,全不同往日的随和。众人看着太真上人沉寂的目光,耳濡目染之中,皆是面目稳重眼色安详。倒是其中一个穿着金色裙衫的女弟子嘟着一张嘴。乃是太真上人近身三弟子李甜儿,每到她认真的时候,就是这种类似生气的样子。诸位弟子也都习惯了。
这殿中总有两阶,太真上人坐于上阶,其他人坐于下阶,下阶上足有十张竹榻,只是位于左手后方,却有一张竹榻闲在那里。乃是一位鲜夷弟子脱离师门后,这竹榻还没有撤去。那空空的竹榻之前的地砖之上,却有出现一个利器所刻下的“忍”字。看起来颇有些劲道于其中。
“师傅,如此说来,我们岂不是要入世,随良臣诛杀无道,随乡民诛杀禽兽?”内中一名弟子微微质疑道。弟子说话之时,话语清朗,显得不卑不亢。
太真上人笑容微动,白须灼灼,清道:“世上万事万物,皆循其道,世间诸般变化,法道法自然而已,我们修仙之人往往拥有巨力,倘或以我们的力量入世,只怕会坏了世间常道!观天之道,执天之行,尽矣。”
那名弟子又道:“那对于我们来说,什么是邪想,什么是异物?什么又是天道呢?”
太真上人环视了场中一周,但见周遭青烟袅袅,殿下的弟子皆是眉间深沉,等待上人的回答。太真上人道:“邪想,既是我们心中除清法之外的杂念;异物,既是世间出现的一切妖邪;至于那天道……”
“修仙炼道,斩妖除魔,本是我道门之任!”
“借天道,诛无道!”
“替天行道!”
“那天道到底是什么?”
李甜儿听到此处慷慨激昂之时,建中弟子一个个开始活跃了,她倒是反而打了个哈欠。太真上人面上虽然一变,碍于众弟子观瞻,只能是装作没看见。
致道殿外,云台绝峰,云气飘渺,一群群仙鹤翔空而过,发出阵阵鹤泣之声,苍茫而悠远,响彻山峦。 每一只仙鹤都在诉说传奇,而这一世的传奇,必将从这里开始。
这太真上人讲经完毕之后,稍稍静坐调理了一番气息,双眼微醺之时,忽而轻轻道:“甜儿,你这是要去哪里?”众人循着声音看去,却见近身四大弟子的三弟子南宫李甜儿此刻面色颇有些尴尬,身子正作逃跑状,一见众人看着她,立刻站直了身子,乃支支吾吾道:“我,我昨日见老鹤受伤了,心中惦记,便想去看看!”
太真上人冷哼一声,道:“我说了今日的功课已经结束了么?”
这云台荒上有一只万年仙鹤,虽不通人语,但却知晓人的心思,更是太真上人的多年棋友,一人一鹤曾经一起下过一盘长达十年的棋,这场棋下完之后,太真上人的身体由一百三十斤变作了三十斤,而那仙鹤更是厉害,一头丹顶整个都秃了,不过秃顶之后,倒是显得更聪明了,所谓聪明绝顶,当是此。这之后,太真上人便和那老鹤情同知音,这老鹤虽然仍然只是一只禽鸟,但在这云台荒山的地位却已经不同于往日了。
据李甜儿摸索出来的道理就是,只要买通了这只老鹤,一切关于太真上人的事情就有的商量!
李甜儿已经用过此方法数回,屡试不爽,只是平日里要多讨好讨好那只鹤,倒也折杀了李甜儿颇有些直肠子的性子。到了这个时候,李甜儿就借鹤说事,说完了之后,只等着太真上人放行而去,孰料今日的太真上人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竟然并不买账,接着冷冷对李甜儿道:“你莫再找什么理由,那老鹤今日子时还跟我下了一局残棋,更是下得面露红光,精神百倍,如何到了你这里他就病了?”
李甜儿见露了陷,心中一急,眼珠子一转,忙岔开话题说道:“什么,师傅这么晚还不休息,什么,老鹤下得红光满面,师傅的意思是那老鹤赢了师傅?”
李甜儿此话一出,这座下就隐隐发出一阵笑声。
太真上人面上微微一迥,却道:“你莫岔开话题,我要说的就是,无论今日老鹤有没有生病,那课业你还是要上的,你想一想,你至今为止到底好好上过多少节剑法课?”
李甜儿小嘴一撅,道:“我本就不喜欢那些么,打打杀杀的!我喜欢念经!”
太真上人此时脸上不觉微微有了怒气,道:“你这丫头,怎地如此辜负你的好天资啊!要知道这世上有你这般资质的人却是少数啊。你若能真正得道,你的法术绝然不会比这里的任何一个人差!”
李甜儿不说话了,只是沉默。太真上人面色稍解,道:“今天你就和你吴恨师兄对练吧!”
吴恨一听这话,顿时脸上露出了一个生吞了整个大鸡蛋的表情。几位师兄弟们不觉偷偷看着吴恨,都一个个笑了起来。其中笑的最欢的便是云台二代弟 宫 越了,要知道他的身上至今还有一块地方是一片大大的淤青,这个要源自半月前的一场对练,对练还没开始的时候李甜儿就跟宫越约好彼此共同作弊,孰料这宫越本是皇家子弟,性子倒是颇有点傲,死活不干,结果对练才刚刚开始了一瞬间,宫越整个人就直直飞起来摔在了一边,而正巧,宫越摔倒的那块地方有一个大圆石,圆石有多大,宫越背后的淤青就有多大。
如此师姐,谁惹谁倒霉。
只不过今日让吴恨和李甜儿对练,倒颇有些有趣,毕竟吴恨的法力是这云台荒中除了太真上人之外最为厉害的,倒要看看李甜儿如何去对付他。
宫越喜不自胜啊。得意地笑,得意地笑。面上却是一块木板,毫无表情。
云台荒绝顶之上众弟子所选择的对练地点便在南极剑门密阁封仙阁一墙之隔的青云道场中,这道场一溜铺着青石,有平步青云之意,只是多年的弟子们的修炼,也多多少少在这些青石上留下了痕迹,尤其是在那青云道场的西北角上有一片大的残缺,据说这是当年与太真上人同辈的一位年轻师叔在跟当时的大师兄大战之后没能得胜,最终一怒之下拔剑斩下去,之后便在那道场中切出了一大片断崖,后人欲补也无从下手。
只是这位师叔而今早已经是音讯全无,不过据说最后那位得胜的大师兄也没能成为南极剑门的掌门,因为他在法力未到飞升之时偷偷潜入那封仙阁中,至此再无消息。
这也便是封仙阁之所以成为南极剑门禁地的原因之一。
对练之势已然摆好,太真上人朗声说道:“今日所练,不许用法术,这段日子我观察之后发现,众弟子之中越来越注重花俏的法术,而不是那么关注奠基的剑术了,这正如修高楼,若没有好的基础,楼层再高,只要稍一动摇,立刻便会倾坍而下,那些法术全靠灵力支撑,其威势的确庞大,然若有遇灾厄之事,则可能一朝便尽数毁去,倒是那剑法本是我道门基础,况且我南极剑门更是注重筋骨皮肉,此乃人之本身,若无本的话,一个人是支撑不到飞升成仙的境界的!”说罢,太真上人手一挥,一边的兵器架上即刻夺然飞出两把木剑。
吴恨拿起木剑拜谢了师傅,接着看了看李甜儿,道:“师妹可有准备好了?”
李甜儿却没搭话,忽而伸出手掌挡着朝着太真上人的那一面,然后冲吴恨挤了挤眼睛,嘴巴一张一合像是在说着什么,只是吴恨一点都看不明白,况且本来平日里的李甜儿行为动作都有一些夸张,此时龇牙咧嘴的,颇让吴恨有些头疼,于是只是摆正身子。
座上的太真上人冲吴恨道:“恨儿,你莫不是忘记了我门中的奠基剑法了吧!”
吴恨面色一窒,道:“徒儿从不曾忘记!”
太真上人摆了摆手,说道:“那你们开始吧!”
吴恨一点头,便持着木剑直直刺去……
要说方才李甜儿对吴恨所示的口型,说得却是叫吴恨用奠基剑法中独孤九剑中的落剑式,此剑形似流星,如上青云之时又猛然下落,以快著称。而吴恨方才点头之后,李甜儿以为吴恨知道了自己的暗示,于是伸手就去挡天。
结果这吴恨的剑直接从她面前刺了过来。
李甜儿自顾挡天还不说,竟然将后续动作,跌倒,擦伤等等全做了出来,而且它还在自己的手臂上抹上了胭脂水红,假作鲜血。
若吴恨果如李甜儿所说用落剑式的话,这一系列的动作倒也很合理,可关键是,吴恨用得是单剑直入的破剑式。
李甜儿方才演了半天的皮影戏全部穿帮了。
下面的弟子们笑的都快要昏死过去了,只有那个太真上人此时勃然大怒,一拍桌子喝道:“甜儿,你怎地如此胡闹?”说完之后,这太真上人更是怒气冲冲拂袖而去。
吴恨一剑还没有刺出去,李甜儿就已经倒地,这本来就够让他“惊喜”的,此时见师父一脸怒容,更让他大大惊喜了一番,他支支吾吾对着躺在地上的李甜儿说道:“师妹,你没事吧?”
李甜儿一张俏脸挣得通红,良久,才险险憋出一句:“师哥,我算是记住你了!”
吴恨不觉面色一窒。
太真上人一路气冲冲朝着掌门院走去,刚走到半路上,却被一个值时道童拦住了去路,太真上人颇有些怒气地说道:“有什么事?”那值时道童见掌门面上有怒气,虽然心中害怕触了霉头,但碍于事急,还是说了出来:“今晨我门下的四相台弟子去猎狐山救山民之时遇到了异象,门下一弟子遭到了天雷轰击,现在需要师父赐药相救!”
太真上人此时正心中有气,只是冷冷说道:“你径直去取就罢了!真是门中不幸,天雷都敢砸到我门中弟子的身上来!”那值时道童领了命匆匆走掉了。
太真上人气冲冲的坐在椅子上喝茶的时候,那只老鹤忽而摇摇摆摆走进来。 “哎,鹤老兄,我们来战一盘!”这时候的太真上人总算是不生气了。李甜儿躲在那门后直笑,却不出声。
四相台的掌台道长在那迎客松下接了还魂丹之后,迅速的摩云而下,直直奔回了四相台的正殿之中,此时那被天雷打中的陈一凡正躺在床榻上,口中发出痛苦的**之声。
还魂丹甫一入口,顿时便有青光自陈一凡的身体四肢各处渐渐朝着心脉聚合起来,半盏茶之后,陈一凡忽然间昏了过去,接着身子一阵颤抖之后才缓和下来,然后慢慢睁开双眼,看着眼前的师兄名尘,喉结滚动了几下,怔怔发出这样的声音
“师哥,我要可乐,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