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庆十八年闰八月,白莲教林清等人与宫内太监勾结,趁皇上去圆明园游玩的空当儿,杀入宫内,闹了场乱子,五天五夜才被平了,清史上这事儿有记载,史称“林清之变”。
宫里那叫一个乱啊,大大小小的太监宫女死了不少,白莲教那帮反贼可不是什么善茬儿,见一个杀一个,好不容易逮了次机会闹腾,还不得闹够本再说。
偌大一紫禁城,这帮反贼见缝儿就钻,可把那宫里的侍卫折腾的不轻,听说哪帮反贼把皇上的珍宝库都给偷了,这事儿要是等皇上回来,宝贝如果找不回来,自己脖子上的脑袋八成也保不住了。
侍卫们个个跟上了发条似的,吃不好,睡不好,可着劲儿的搜啊、杀啊、逮啊、捕啊,总算将一伙儿反贼给剿清了,事后一清点,坏了,少了件宝贝,少了件嘉庆爷最要紧的宝贝。
那宝贝大有名堂,有一个倍儿好听的名字,叫国色天香卷,据说是当年康熙爷从鳌拜府上搜出来的。
当年鳌拜去西藏,从喇嘛教那里得到了那本国色天香卷,据说这本画卷上共辑录了十位前朝各代的美女,从春秋的西施到前朝的陈圆圆,听那些有幸见过画卷的王公大臣说,那些美女栩栩如生、活灵活现,叫人目光流连,神不守舍,这是其表,按喇嘛教的教义来说,那本国色天香卷绝不是一本简单的形迷于色的图卷,其内里还隐藏着藏传佛教千百年来的密宗法术,以美女形体为引,渡人间教化为实,经过数十代喇嘛主教的修炼,最终成为一件穿越生死轮回、转世悟道成佛的法器,可惜的是,这种法器虽已成,却始终无人能真正参透开启其轮回转世的法门,即便是喇嘛教的教主也不行,鳌拜不服,认为那件法器只有他那种大富大贵之人才能参透,便强行从喇嘛教手里要了过来,辗转之下,最后落入了康熙爷手里。
可叹以康熙爷的神明圣照,也无法参透那国色天香卷的秘密,后来是雍正爷,再后来是乾隆爷,直到现在的嘉庆帝,始终没有一个人,能参透那国色天香卷的秘密,然而越是如此,那副国色天香卷便越是被嘉庆皇帝视若珍宝。
可如今这些侍卫却痛苦的发现,所有的白莲教反贼都被杀了,一个漏网之鱼都没有,连那些里应外合的内宫太监也都杀了,可就是找不到那国色天香卷的下落。
是被那些反贼遗失了,还是被烧毁了?
难道它还能长了翅膀飞走不成?
话分两头。
这宫里有一太监,叫小德子,名字虽带了个小字,但岁数却不小了,都四十多岁了,小德子住在西华门内,正职是照管宫里消防用的大水缸,这份工作按宫里的满洲话来称呼,叫做苏拉,副业是卖豆汁儿烧饼。
每日天还没亮,他就在午门北边侍卫房外面摆开他的摊子。
早朝规矩是五点钟上朝,四点来钟,主顾们就陆续来了,值夜班退下来的侍卫、上早朝的王公大臣、军机处轮值的章京,都喜欢来这儿喝碗豆汁儿,嚼个烧饼。小德子这生意就趁个早点,不比其他那些太监卖糕饼水果的,一直到下午都有买卖。
这一日,小德子还没起床,就听见外面有火枪声,然后是呵斥声、脚步声,火光映红了窗纸,小德子吓得不敢起身。
天渐渐亮了,外面也没了声息。小德子正想麻着胆子出门看看,突然,砰砰砰,门被拍得山响。战战兢兢开了门,一个侍卫满头大汗站在门外。
“有多少烧饼?全拿来!”存货只有二十多,都拿走了。还好,给钱,没拖没欠。紧接着又拍别的门,砰砰砰,一条巷子挨家挨户搜吃的。怎么回事?谁都闹不明白。过了半天,隐隐约约听说,有白莲教反贼乘皇上不在京,闯进了宫内!听说很多侍卫们守住西华门,没东西吃,庄亲王派了护卫买烧饼充军粮呢!
那反贼要是给剿灭喽,咱也算有功?大概吧。
到了晚上,生意一天没做成,正寻思着反贼到底啥时候能给剿完,自家的门又有人敲了起来,比起前晌来,似乎显得更急切。
小德子郁闷,这烧饼都卖光了,来了也是白来。
打开门,一个黑影蹭的窜了进来,浑身是血,背上插着一支羽箭,哪儿是什么侍卫,即便小德子眼界儿再不开,也能看出这个人就是那白莲教的反贼。
反贼嗷嗷了两声,口吐鲜血,说不出话,手里攥着一本血书,伸向小德子,喘了几口粗气,才蹦出几个字来:“宝贝,绝不能丢,宏传白莲大义,兴复…….汉室江山,它在你也在,它丢你就死,记着,一定要将这本画卷交给……交给二……二郎……”
反贼一口气上不来,一声‘二郎神主’刚刚发出三分之一个音节,就去西天与那白莲圣母相会去了。
小德子浑身发软的瘫倒在地,半天才缓过劲儿来。
死人了,白莲教的反贼死到我这儿了,什么二愣…二愣子,那不是我表弟吗?他干嘛要让我把那本血书交给二愣子啊。
小德子在屋里来回踱了半天,终于想到不能将这具死尸留在自己屋里,这可是大祸啊,拉开门缝,瞅着外面没人,将那尸体背起来,冲出去,扔到了不远处的渠沟里。
回屋里一看,那本血书还在,拾起来一看,我个老祖宗,国色天香卷,遭天杀的宝贝啊,皇上的宝贝怎么就砸到我头上了,交出去,有口难辩,说不定落个与白莲教串通的罪名,到时候诛杀九族,死无全尸,若是不交出去,这玩意儿就是个祸害,想扔出去,却又不敢,想到那反贼死前的话,书在人在,书丢人死,白莲邪教,哪儿是自己能惹得起的啊。
狠心一咬牙,收拾了家当细软,收好那本血书,一把火点了自己的房子,反正罪名有那死在沟渠里的反贼来扛,自己一个不起眼的小太监,被烧成灰也不是什么大事,自然不会引起旁人的注意,自己赶快一走了之吧,赶快将怀里那本烫手山芋交给自己的表弟二愣子,然后再远离京城,到南方去混个营生吧。
火光耀天,这本国色天香卷,就这么“飞走了”。
话分三头。
圆明园外,海淀镇。
太阳公公伸着懒腰从东头上爬了起来。海淀镇的早晨,热闹异常。
“皇上到圆明园喽!”窗外这么一喊,二愣子爬起来就收拾家什,出门直奔西苑。不单是他这个卖烤白薯的,整个海淀镇,卖煎饼果子的,卖糖葫芦的,****,卖羊头肉的……全都奔西苑而去。
干吗?出皇差?皇上有御膳房,不吃烤白薯。
二愣子们的主顾是随侍的众多官吏,尤其是军机处的老爷们。皇上在圆明园待多久,可没准儿,军机处都得在西苑的临时值庐候着,拟旨,办公事。饭当然也管,可内务府偷懒,老闹得一班军机老爷半饥不饱,这就给了海淀镇众多小买卖人一次衣食丰饱的机会。当然,照顾生意的不全是那些满语称“达拉密”的军机章京,那些大学士、尚书、侍郎什么的,也常自己跑到园子外来买吃食。夏天热的时候,有的老爷连朝褂也没穿,大多人都等不及,还没进园子就开始啃白薯了。
“二哥,您今儿个的生意可真顺啊。”与二愣子临摊儿的刘狗儿发出了一声极为羡慕的感慨。
“这算什么呀?”二愣子得意洋洋地睨着旁边守红果摊的六狗儿,“我表哥,小德子,知道吗?在宫里当苏拉,那买卖才叫红火呢!”
“是啊,您表哥那可是守在皇上旁边的人物,天天跟一帮王公大臣们打交道,说不定那天,就一飞冲天了呢。”
“冲天倒不至于,银票肯定是少赚不了,生意要是火的时候,赶上皇上祭天拜祖的时候,那银子,可是大把大把地赚啊…..”
二愣子正吹的爽呢,却听到家里哪口子在街口喊自己的名字。
“虎子他爹,你赶紧收摊儿回来吧,咱表哥来了,等你半天了呢。”
二愣子虽然不识几个字,但给自己儿子取的名字倒很有才气,小名虎子,大名陈耀祖,光宗耀祖的意思。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啊!”二愣子一边收摊子,一边在心里嘀咕:表哥在紫禁城混的红火,几年没跟自己来往过,这时候来找我,难道是想把我也弄到宫里去,到时候大家一起发财,日子越过越红火啊。
他想的美,可一进家门,瞧见的却是表哥一脸哭丧的样子。
“楞子,你可回来了。”小德子跨步上前,拉起二愣子的手,急道:“表弟,宫里出了大事,你可知道?”
“出啥事了?是不是哪个妃子又死了。”二愣子将表哥请到了上堂坐上,一把将跟在自己旁边的虎子抱到了怀里。
“不是,是白莲教作乱,杀到了宫里,死了不少太监宫女,估摸我来了这儿,皇上也就出发回去了,表弟,我的所有家当都被白莲教给烧了,从今儿个起,我就再不是宫里的人了,我来这儿,就是为了跟你告个别,表哥没啥能给你的,只有一点儿银子和一幅图卷送给你,这份心意,你说什么也得收下。”
小德子从怀里掏出一袋银子,外带那本国色天香卷,递到了二愣子的手里。
二愣子打开那画卷,瞅了半晌,封皮挺金贵,可上面却连一个字都没有,翻开来一看,惊艳倒是很惊艳,却瞧不出啥名堂,郁闷道:“这是啥东西,不就是几个漂亮娘儿们吗。”
“表弟,这可是宝贝,我从宫里一个老太监那里弄到的,这本画卷你一定要收好,绝不能丢了,收好它,你将来可能就会大富大贵,若是丢了,那我就不敢说了。”
“那这东西我不敢要,表哥你拿回去吧。”
“不可,你姓陈,给我这本图卷的老太监说过,唯有日耀东方之人,才是这本画卷的福荫之主,你的姓氏拆开来正有一个日字和东字,虎子的名字中也带了一个耀字,这本画卷,落在你手上再合适不过了,不为你自己考虑,你也该为虎子的将来考虑啊,有了这本书,说不定虎子的将来就会大富大贵,前途必定不可限量啊,我要走了,没什么能给你的,只能给你这本画卷,希望能庇佑你和虎子一生平安。”
二愣子粗人一个,听了表哥的话,觉得是那么个道理,索性也不再推脱,将那本画卷收了下来。
小德子仓皇告辞,与二愣子一家寒暄了几句,匆匆而去。
然而小德子从头至尾都没跟二愣子提到这本画卷的名字叫国色天香卷,后来这宝贝失窃的事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的,二愣子也听说了这事儿,若是他知道家里那本美人图就是皇上特宝贝的那本国色天香卷,恐怕早就上吊抹脖子了,省的落个株连九族、全家被刮的凄惨下场。
那本国色天香卷,就此落入了二愣子家里,世世代代,永传了下去。
话说回来,自二愣子得了那本国色天香卷之后,果然家道日增,儿孙多福,代代殷实,人才不断,此种情况,一直延续到了现代。
话分,哦NO,话不能再分四头了,直接窜到二十一世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