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中宝爹老感到体乏无力,食欲不振,有时睡到早上九十点了还不想起床,额头好象还有点微微的发烧,干起活来也是有气无力的。村口的那块田地翻了四五天还没翻完,每次翻上一点就感觉到累,只有丢下慢慢干。要在以前,那块田一天就解决了。“老了,不中用了,到底是年岁不饶人呀!”他叹惜着。
中宝爹起身去缸里舀水,他发现缸里已经干了。于是,便挑着两个木桶去村口担水。村口有口井,井水清澈甘甜,离家大概有二百来米远,家里吃水全在那口井里挑。
中宝爹将两桶水提满,把扁担放在两桶之间准备起身,就在他起身的刹那,突然感到眼前一黑,几乎要晕倒。他强忍着站住,过了一会才缓和过来。他挑着桶一步一步地往前走,感觉肩上沉沉甸甸的,象是挑了副千斤重担,从来没有这么沉的感觉。他的腿感到十分困乏,好象是拖着大船的纤夫,每走一步都那么费力。走了十几米远,他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很想把木桶甩掉坐下来休息。他坚持着,心里数着,再坚持几米,再走几米就停下来歇息。
很快,他就坚持不住了,只好把水桶放下来休息。他将扁担搭在水桶之间,然后坐在扁担上喘气。他没想到挑两桶水竟然这么费劲,才走十几米远就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他一摸额头,竟然还流出了汗,那汗水还是凉的,冒的是冷汗。在农村有个说法,冒冷汗打哆嗦,那是个体虚的表现。他最近夜里老冒冷汗,有时汗流夹背的,个别时候还冷得打哆嗦,只有把被子裹在身上才好些。中宝爹怀疑自己是体虚了,说不定也是伤风感冒所致,不然为何老怕冷。他开始担心自己的身体,要是继续这样下去,恐怕连家务活都干不了。那些地谁来种,那些粮谁来收,怎么去照顾两个上学的孩子,他越想越害怕,不禁担心起来。
二百来米的路,他走走停停,歇了四五次才将水挑回家。要在正常情况下,他中途只歇一次,甚至不歇就一口气将水挑到家。而现在,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好汉不提当年勇啊!他无奈地摇摇头。
中宝爹意识到,自己身体可能有毛病了,再也不能拖下去了,再拖下去可能有大麻烦。农村人生活条件差,一般有病也舍不得花钱看,多数都是小病拖,大病扛,等到不行了才住病房。他不能再拖下去了,等到不行了就麻烦了,必须去看医生。
中宝爹听说沟中村有个王大夫,经常给附近的村民看病,在石头沟还有点名气。王大夫最早是个兽医,就是给家畜看病的,谁家的猪生病了,牛不对劲了,就把王大夫请去诊断,给猪或牛开点药打支针什么的。听说王大夫当兽医的时候给好多村民的家畜看过病,他那时的名气还挺大。只不过后来,养猪养牛的人少了,猪牛的数量加起来还没人多,再就是猪牛的身体比人的还好,王大夫的生意日渐萧条,他后来改成给人看病,不知道给人看病是否象给家畜看病一样灵验。
中宝爹来到沟中村,他一路询问才找到王大夫的住处。王大夫家住的是砖房,带有一个大院子,在石头沟算是较阔气的家庭。中宝爹看见,王大夫家的院墙上画着个大大的红“十”字架,他知道那是医院的标志,十字架的旁边写着两个更大的“治病”二字。中宝爹走到他家院门前,见门上贴着一幅对联,左边是:妙手回春华佗再世。右边是:痛苦地来平安地去。门的横梁上是:治病救人。中宝爹看后不禁心中一喜,看来这个王大夫还挺厉害的,连华佗都挂到了他家门上,一定是个不错的大夫。
中宝爹推开王大夫家的院门,只见院子里有个人抱着一头猪,王大夫正在猪的屁股上打针。那只猪疼得哇哇直叫,抱猪的人还一个劲地安慰:“乖!别闹了,别闹了,马上就打完了,打完了就不疼了。”
很快,王大夫将针头从猪的屁股上拨下来说:“这下没事了,过两天就会好的,你就放心吧!”
那头猪还真听话,针头一拔掉就不叫唤了,嘴里冒着白沫,鼻子里“哄哄”的喘着粗气,好象很舒服似的。中宝爹突然想起了门上的那行字“痛苦地来,平安地去。”看来说得一点也没错。
抱猪的人从口袋里掏出十块钱交给王大夫,并客气地说:“谢谢你呀!王大夫,这下我的猪有救了。”说完便抱着猪走了。
中宝爹感到纳闷,王大夫不是给人看病的吗?怎么也给猪看病,他到底是兽医还是人医。
正在纳闷的时候,王大夫走过来问:“老师傅,你是来看病的吗?”
中宝爹一看,王大夫戴副眼镜,穿个白大挂,也就三十多岁的模样,看上去文质彬彬的,很象个大医院的大夫。中宝爹说:“我——我就是来看病的。可是,刚才那个人?”他边说边指了指从门里出去抱猪的那个人。
王大夫斯文地一笑,好象明白过来说:“哦!你是指刚才的那头猪呀!告诉你吧!我是猪也看,人也看,猪来了看猪,人来了看人。总之,我是猪和人都能治。”王大夫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说:“老师傅,你跟我来。”
中宝爹跟在王大夫身后向屋里走去,王大夫边走边说:“以前,我是看猪的,治好过很多人家的牲口,在这一带出了名,不信你可以去打听打听。后来,我人也看。没办法,干这行就得什么都会。最早,有的村民夜里犯了病,闲镇上的医务所太远,一着急就跑到我这里,弄得我没办法,只好学着连人也治。后来,我是猪和人都能看。不好意思,这话你可能听了不舒服,我的意思是咱这医疗条件差,镇上的医院又太远,走起来不方便,多会一门手艺好服务于群众,让大家方便省事些。”
中宝爹想,这个王大夫够聪明的,猪和人都看,那不是增加了收入吗?难怪他家能住这么宽敞的大砖房呢!
王大夫将中宝爹领进正屋,这间大屋是王大夫家的客厅,也是他的办公室,通俗地讲就是他看病的地方。王大夫的办公室很简陋,门的正前方靠墙放着一张大方桌,桌上放着个医疗包,包上也有个红色的大十字。桌上摆满了药瓶,大大小小的药瓶堆在一起,显得十分凌乱,屋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针药味。
方桌上方的墙上贴着一幅毛**的画像,画像中的毛**面带微笑,看上去很和蔼。方桌的两侧摆着两张大木椅,显得很结实牢靠。
中宝爹站在门前仔细地打量着这间屋子,屋子的左边靠墙摆着一组皮沙发,沙发皮子已掉,看上去白一块黑一块的,好象很有年头了。他又看看右边,右边摆着一条木质的长凳,长凳很长,足足能坐七八个人。屋子的左右墙上还贴着几个白胡子老头的画像,中宝爹并不认识画中的老人,他估计其中就有华陀老人的头像。
王大夫坐在方桌前招呼他:“老师傅,过来坐,站在门口干啥。”
中宝爹坐到了王大夫对面的木椅上。王大夫说:“老师傅请放心,我以前虽然是个兽医,但给人看病也不差,而且我这里价格低廉,收费合理。”
中宝爹一听价格低廉几个字,心里就感觉塌实了很多。农村人最怕花钱,能省一个是一个,只要便宜就觉得放心。王大夫让中宝爹伸出手来,他号着中宝爹的脉说:“老人家,你有什么症状。”
中宝爹说:“头晕眼花,四支乏力,怕冷、打哆嗦、食欲不振,还有就是怕累,干不动农活。”
王大夫让中宝爹伸出舌头来看看。中宝爹张大嘴巴,把舌头伸得老长。王大夫看完后,沉思了一会说:“你很可能是感冒伤寒了,想想,怕冷、四支乏力,是因为感冒引起的,我给你开些感冒药,再配合一些消炎的,你先吃吃看,看看效果如何。”
中宝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病,他完全相信王大夫的话,觉得自己可能是感冒了,并无什么大碍,心里反而感觉轻松了许多。王大夫在大大小小的药瓶里摆弄了起来,他将那些红红绿绿的药包在纸里说:“我先给你开三天的药,红的一天吃三次,绿的一天两次,白的是消炎的,吃完应该就好了。”
中宝爹接过药,他最关心的不是药效,而是药的价格,他问:“王大夫,这些药多少钱?”
王大夫说:“不贵,一共三块八毛钱,你就给三块五吧!”
中宝爹一听,心情顿时轻松下来,这么一大堆药才收三块五,确实不太贵。他满意地将钱递给王大夫。
中宝爹按王大夫的交代按时服药,可三天过去了,药也吃完了,病情依然没有好转。中宝爹想,是不是自己感冒比较严重,三天的疗程太短了,还得继续吃,他又去找王大夫。
王大夫号了号脉对中宝爹说:“老师傅,你的病情较复杂,还得吃药,而且要加大药量。”
王大夫开了整整一大包药交给中宝爹,并且还有两个整瓶的。中宝爹拎着一大包药想,王大夫倒底是当过兽医的,下药量这么大,把人当牲口一样治,这些药可真不少。中宝爹问:“王大夫,这些药一共多少钱?”
王大夫说:“三十二块八,你就给三十二吧!”
中宝爹一听,这么贵,他的表情有点为难,伸到口袋里的手怎么也舍不得往外掏钱。上次才花三块五,这次就要三十多,差距太大了,一下子让他难以接受。
王大夫似乎看出了中宝爹的意思,说:“不贵,想想,这么大一包药才收三十多元,而且还免掉了八毛,够实惠的。这是一个星期的药量,平均每天还不到五块钱,吃完可能就好了。”
中宝爹抖抖擞擞地将三十二元钱交给了王大夫说:“吃完就能好吗?要是好不了怎么办?”
王大夫说:“差不多吧!应该能好,我当兽医的时候,最多超不过两星期就能把牲口的病看好。”
中宝爹听了很生气,这个王大夫老拿他的病与牲口相比,好象自己是牲口似的。他知道,给牲口看病的叫兽医,给人看病的叫大夫,但是给人和牲口都看病的不知道叫啥。好象这一带就王大夫一个人,他可是个少有的能人。
中宝爹在家按时服药,他对自己的病充满了信心,他相信王大夫的话,只要把这些药吃完就会好的。吃了三天,中宝爹的病情依然没有好转的迹象,他继续服药。令他没想到的是,吃到第四天的时候,他半夜经常失眠,而且老冒冷汗,汗流夹背的比以前还多。他小解时,发现自己的尿液黄黄的,好象还带有股异味。中宝爹担心起来,不知道这个王大夫给自己开的是什么药,不但病情没好转,反而越来越严重了。但他还是坚持继续服药,等把剩下的药服完了再看,毕竟大夫说的是对的。
眼看药就要服完,中宝爹的病还是老样子,依然疲乏无力,时常感觉到困倦,半夜汗流不止。中宝爹想,赶紧好吧!这病拖得人受罪,家里的活也落下一堆,再不好就麻烦了。
中宝见爹老在吃药,就主动承担起家务。放学后,他丢落书包去挑水,然后再做饭。中宝爹感到欣慰,孩子大了,懂事了,能替大人分忧了,只是自己这个身体不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