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吃喝喝之后,耽搁了将近一天的议会终于是顺利开完了。只是在整个过程中,焚香并没有多做言语,更没有责问起良的去向。在大多数人看来,这是因为有两位长老压阵,焚香作为一个已经嫁出去的女流之辈,当然不会有什么出格的举动。只有宣文明白,这是因为焚香真正是在生气,在为起良不顾全大局而恼怒。
“这个陆起良!”
恨恨地,焚香一进自己的屋里,便将披肩重重掷在了地上。
“娘子又何必这般生气,起良少爷现下这样,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才是。”
小袖蹲下身子,轻轻将那羊毛披肩拿起。
“再说了,起良少爷虽然从小与娘子要好。现下也已经不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了,虽然他这样未免是有失态。却也不见得对大家是坏事。”
焚香皱着眉头,压根就没有将小袖安慰的话往心里去。她依旧带着未散的怒气转过头来,插在发髻间的金步摇玎玲作响。小袖看着焚香那一张恼怒的脸孔,眼神之中竟然还透露着些心碎,一时也说不出话来。只觉得自己先前说的根本就不是宽慰的话,反而是让焚香更疼更累罢了。
这一阵尴尬,却突然被一阵笑声给打断了。站在门口的陆婉啼,就好像根本没有感受到屋里这一份异样的气氛一般,带着屋外的冷风一起进了这温暖的房间,打破了屋里的格局。
“哟?在说什么呢?姐姐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婉啼嘻嘻笑着,弯月一般的眉眼在焚香与小袖二人之间来回游走。带着一点迷惑,仿佛果真参不透这谜题。焚香脸上一热,与小袖颇有默契地互望了一下,转眼间朱袖一挥,便将刚才的尴尬烟消云散了。
“哪里的话,姐姐你怎么就直接过来了?都不找人通报一声?”
“嗯?听这话,似乎是怪奴家不守礼数,也罢也罢,大不了奴家再回厅堂,差老管家来走个过场便是。”
陆婉啼又是咯咯一笑,抬步就要往屋外走。却被焚香急忙拉住了。一转头,焚香脸颊绯红,像是撒娇一般挽着她道。
“婉啼姐姐,你这是说得哪里的话。妹妹哪里有怪你的意思。来来,姐姐可还记得陆家庄的梅花,眼瞅着都已经打起花骨朵了,过不了多少时日,一定便会百花齐放了。”
“哦?那可真得去瞧瞧。哎……嫁到王家也有好些年了,自打离开了浣纱镇,就再也没有看过浣纱镇的梅花是个什么模样。突然这么一提起来,真是怪念想的。”
婉啼如是说着,便要与焚香一起到陆家庄的花园。小袖与婉啼的贴身丫鬟默默拿着各自娘子的披风,跟在身后。不同的是,小袖俨然一幅妇人打扮,而那丫鬟一看便是一幅女孩模样,豆蔻年华尚未及,论资排辈,自然是走在最后面的。所以,不管是谁,都没能瞧见小袖一闪而过的复杂神情。
一路走到花园,小袖悄悄向四周望了好久,似乎是在找什么,却终究没有找到。
失望而又心安,两种心情让她憋着难受,见焚香与陆婉啼已经坐进了小亭里,便以去拿火盆茶水为由,匆忙退下了。只是她没想到,当她带着奉茶与糕点的小丫鬟来到亭子里的时候,却只剩下了陆婉啼一个人。焚香娘子却不知所踪。
一时间,小袖有些无所适从。只是低着头默默指挥着那些小丫鬟们摆好器皿,热水好茶都倒上。待那些丫鬟们都一一退下了,她与陆婉啼依旧没有任何交流。这边在微笑品茶,那边却心怀忐忑地挑着炉火,想让这亭子里的温度再高一些。
“王夫人,炉子已经暖了。若没什么事,小袖便退下了。”
小袖这般说着,转过身去几乎是要落荒而逃。
“小袖。”
不紧不慢地,陆婉啼终于开了口。一阵绝望,从小袖的脚底直冲到她的脑门,她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会这么怕陆婉啼。她究竟在怕什么。又究竟在躲着些什么。
“是……王夫人,可还有什么吩咐?”
小袖想笑,却实在笑不出来。她有些僵硬地转过身来,却见到陆婉啼在笑。笑容中带着些考究,这些考究,**裸地呈现在她的面前,却并不曾在焚香面前出现过。这样的女人,又是何其可怖。
“嗯……好茶。”
陆婉啼答非所问,小袖作为奴婢,也只能乖乖站在那儿,自己的问题也无法再问第二遍。
“你们家娘子啊,又被陆家布庄的人叫去了。不见这么多年,还是做事这么风风火火,真是一点没变。”
小袖抬起头,瞧见陆婉啼正在整理自己的衣袖。今日她穿着的是一身鹅黄色的薄袄,小袖的思绪有些飘远,记忆里似乎曾经有谁告诉过她,陆婉啼娘子是顶喜欢鹅黄色的布匹。
是谁呢?
小袖默默想着,想得越认真,回忆越是清晰,心便越是痛。坐在一边的陆婉啼,仿佛根本没有发现自己的慢条斯理,对于小袖来说,就是一种折磨。当她站起身来的时候,小袖早已是面容苍白了。
“……不过还好,我是来找你的。”
一句话,让小袖浑身一震,她突然发现,近距离地看着婉啼娘子,竟然会让她有种窒息感。
血,她闻到了血的味道。
那样的笑容,是嗜血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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