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青谱的一句话,焚香一连好几天都闭门不出。其实并不是为别的,纯粹是孩子的事情搅得她心神不宁。然而,陆焚香怎么看都不是一个可以在家里呆得住的人,不过是几日的光景,她便再也坐不住了,看着窗外的鹅毛大雪,就想去花园透透气。本来小袖是要跟来的,可是因为前车之鉴,焚香觉得让小袖这种不会说谎的人留在院子里待命比较安全,于是就自作主张一个人出去了。
所谓出去,也不过是一个人撑着伞漫无目的地在院子里溜达而已。
也不知道是转了多久,焚香一直以来累积起来的负面情绪多少得到了一些缓解,刚打算回去,却见到一个她最不想见到的人,正往这边走来,躲都躲不掉。
“……大哥。”
因为有旁人在场,焚香无法一走了之,任意妄为。虽然这个旁人,正是牧文。牧文很会察言观色,见到是焚香,还没等邹正言答话便找了个由头先退下了。留下焚香一个人与邹正言对望,好不尴尬。
“大哥,我……”
这样的气氛压抑得让焚香有些喘不过气来,她想走,却又走不得。刚一张口要说些离开的话,邹正言就立马堵住了她的嘴。
“既然弟妹如此有闲情逸致,不如也陪为兄走一段吧。”
说着,他便自然而然地接过了焚香手中的油纸伞,站在她身侧,小心翼翼地为她遮挡风雪。
焚香抿了抿唇,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跟在他身边,看着二人在雪地上留下的脚印,等待他的下文。
“……难儿能够顺利出生,怎么都还是要多谢你的。若不是你当机立断,估计母子都不能安然无恙了。”
邹正言在说这些感谢的话时,话里感谢的成分倒是真的。可是焚香也听得出来,他并没有一丝后怕的情绪在里头。好像不管良玉能不能挺过来,这难儿能不能到这人世上,对他来说都不是一件多能够牵动他的思绪的事情一样。
邹正言冷静得太过可怕,让焚香不自觉便打了个冷战。哪里知道这样微小的动作看在邹正言眼里,下一秒他便送来了自己的关心与温柔。
“怎么?冷么?听钟大夫说你感染了风寒,上次也是病重得连难儿刚出生的家宴都没有参加,怎么就跑出来吹风了。还是我送你回去好了。”
说着,邹正言果真便一手扶着焚香,脚跟一转,就要往焚香的院子里走。焚香见状,连忙躲开,显得有些慌乱而又不自然。邹正言的手一空,让他的心情更坏了。
“大哥,还是焚香陪您在这花园里走走吧,您也不必担心我。我从小就是这个身板,虽然是病来如山倒不假,倒也总是可以撑过来。不碍事的。”
几句话说完,邹正言依旧沉默。无可奈何之下,焚香只好继续顾左右而言他。
“哦,对了。难儿后来抓周,抓了个什么?”
“……算盘。”
“不错,不错。挺有家父之风。”
听到这个答案,焚香确实有些哭笑不得。忍不住就想到了正行,真不知道他那样的人,当初抓周的时候,又会抓到什么样的东西。因为想得太入神,雪花落到了她修长的睫毛之上,她都没那么个自觉。只有邹正言,将这一切看在了眼里,似乎是在欣赏一幅画一般,静静地瞧着。这样呵护备至的表情,任谁看了,都心知肚明。
雪依旧在下着,而且越来越大。为了能够不让焚香身上有落雪,邹正言特地将纸伞再递过来一些,等到焚香回过神来的时候,邹正言的一半身子已经落满了积雪。可是他的眼神依旧温柔,并没有一丝不耐的神色。
“……好了,你该回房了。大嫂在等着呢。”
若说焚香心中没有震动,那肯定是假话。可是她的心早就已经给了穆长亭,已经容不下第二个人存在。更何况邹正言的爱太过于霸道,让她无法接受,更无法不去害怕。所以她必须快刀斩乱麻,在自己逃出去之前,将一切都与自己绝缘,免得节外生枝。
焚香一边催促着邹正言离开,一边便一个人往自己的小院里去。因为是沿着回廊回去,她也没向邹正言要回那把伞。当然,既然是焚香的东西,她又不咬,邹正言就更没有道理给他了。
在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焚香慢慢远去的身影之后,邹正言也进了回廊,抖落了身上的积雪,更是将那把伞放在了自己身边。走了没几步,就瞧见了站在回廊中间看着他的良玉。
有那么一会儿,邹正言确实愣在了那儿。可是他毕竟不是一个脸皮薄的人,更何况自己也没做什么亏心事。所以不过那么两三秒的时间,他的神情便回复如常,坦然地向良玉走来。
“怎么一个人到这里来了?”
良玉看了看他,也学会了隐藏自己真正的情绪。她亲昵而又乖顺地低头挽着邹正言的手,浅浅笑道。
“你难得回来一趟,自然是要来接的。”
如此温柔而又贴心的话,却并没有得到邹正言的共鸣。他只是轻轻搂了一下曹良玉,尔后便带着她离开了这个回廊。从那一刻开始,良玉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情,多年的感情累积总比不过当年那一回眸的感动。除非,昔日佳人已不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