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宜君回到府里时,已是刚入夜。才进家里没多久,她便急着往邹老夫人的房里走去。
站在门前,邹老夫人房中依旧有着烛光,显然是在等人。
“母亲,是宜君。”
邹宜君匆匆报了自己家门,得到老夫人的许可后,方才进屋来。抬头一瞧,竟然良玉也在。
“大姐。我是来陪伴母亲的。既然大姐已经来了,良玉便退下了。”
宜君一愣,只是默默点了点头。便目送了良玉与小伊出了房门。只到确定她们二人离开了,这才关上门道。
“母亲,您难道把这些事都和良玉说了?”
邹老夫人抬头瞧着宜君焦急的神情,似乎是安抚一般,招呼着宜君到自己身前坐下。
“该说些什么我自有分寸。只是劝她看开些,与陆焚香争这个争那个一点意思都没有。她也不必去争个什么。对了,你那儿怎么样了?”
宜君冷笑了一声,之中带着诸多无奈。
“一如既往的难缠。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仿佛这生意便一定要做成一样。根本不计较那些得失。”
邹老夫人听罢,沉默不语之时,蹙紧了眉头。萧只骨的出现让她不自觉想到了几年前,正行的商船莫明失事的那一年。
“为何他不另谋他家呢。总要缠着咱们邹家。”
四年前,就是因为与萧只骨有贸易契约,邹正行才会想到与江南第一布庄的陆家庄做个生意,先将萧只骨所要的大量布匹从陆家庄那里买来,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这商船就在从江南北上的路上爆炸沉船了。从此,就再也没有人看到邹正行的身影。
真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邹老夫人痛失爱子,悲痛万分。发了疯一样的寻找邹正行,却一直没有任何信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心便越是感到了绝望。这才有了安排陆家庄的千金陆焚香嫁给邹正行的荒唐事。
可是邹老夫人千算万算,怎么都没想到陆焚香根本就不是一个听话认命的主儿。现在邹正行依旧杳无音信,陆家庄尚未收入囊中。这个消失多年不见的萧只骨又突然从大辽那儿蹦了出来,怎么能够不让邹老夫人烦心。
宜君不语,倒也是明白老夫人的烦闷之处。沉吟了半晌,她突然说道。
“萧只骨说,让我好好考虑。他会再过来的。说是不强求咱们,可是已经拿他的拿点皇亲国戚的关系来压咱们了……谁叫他是辽人呢。”
说到这,宜君咬了咬唇。终究还是下决心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
“孩儿只是不明白。这萧只骨要钱有钱,要权有权。咱们答应了这门生意又如何,怎么样都不像是要诓咱们钱财。”
老夫人瞧着宜君,眼中尽是沧桑。
“宜君啊,这个生意本来也不是做不得。只是他的身份……让邹家不敢吃他给的肉啊。宋辽两国虽然现下是相安无事,可是总会有再打起来的一天。咱们现下和辽人皇室有了瓜葛,若是明日突然两国又开战。咱们的境地将会何其尴尬?你弟弟日后是要进入朝廷,为大宋朝效忠的。这官场之中,少不了尔虞我诈。咱们不可以为了眼前利益给他,给邹家埋下杀身之祸啊。”
宜君心领神会,一边听着一边点着头。忽然,邹老夫人又话锋一转道。
“不过,咱们也不能这么强硬地回了萧只骨。你二弟当初是有一番报复,真正是想要做个天下第一商贾才敢冒那样的险。现下咱们局势复杂,就更不能轻举妄动了。他一个不高兴,上下嘴皮子一动,就又是一场恶战啊。不管是这里,还是那边,都是太后辅政。偏偏他又是那萧太后的亲戚……哎……”
“母亲,莫非你是想阳奉阴违?”
“不,这件事,我想推给陆焚香去做。”
邹老夫人说这话时,眼里掠过一丝冰冷。宜君听着一惊,睁大了眼瞧着邹老夫人,半天说不出话来。
“只有她去做。两边才会都满意。不管结局如何,只要一封休书,就都不关邹家的事了。”
“……母亲,焚香平日里在邹府虽然胡闹了些,可是却也做了很多对邹府有益的事儿。像是今日,如若不是她把咱们两个人叫回来,又怎么……”
“哼。你以为她叫咱们回来是因为她拿不定主意,还是真正为了邹府想?宜君,不要被那小妮子给骗了。她可是鬼得很呢,什么事情都藏在心里不说,真正是让人猜不透!”
老夫人说着,又用手里的拐杖敲了敲地板。沉闷的响声似乎是砸在了宜君的骨头上,咯咯作响,让她发疼。
事情已经很明显了,自己的母亲分明是想要陆焚香当弃子。做得好没有奖赏,做差了拿她当替罪羊!也许那个曹良玉,才真正是母亲心中的心肝宝贝吧。
宜君越想心越凉,她突然很想再说些焚香的好话,好像焚香的命运即将就是她的命运一样。是呵,如果哪一日没了陆焚香,又有谁来当这个弃子?
是她么?
除了她以外,邹老夫人又还舍得丢出谁呢?
“母亲,您不如再想想。宜君完全可以将这事情做圆满的。”
“……你不是邹家人么?你做圆满了又能怎么样?最重要的是,世事难料啊。我意已决,你就不用再劝我了。早点去歇息吧。去吧。”
邹老夫人瞟了宜君一眼,说得话让宜君哑口无言。却又有些想笑,临走时,她终于还是忍不住说出了强压在心头的那一句话。
“邹家人……母亲,难道焚香不算么?她可是老二的媳妇啊。你不看僧面,也该看佛面吧。瑛姑,咱们走。”
说罢,她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邹老夫人的房间。只留下枯灯一盏,陪着老太太度过又一个孤单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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