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厮恭恭敬敬的低头回答:“应该是,小的亲眼见到他们府上的丁管家带了许多人出去了,就是去东市的方向。”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杨青换上一身新长袍,好好洗了个脸,收拾完了湘儿上来又紧紧牵住了他的手,仿佛只有如此,才能稍稍压抑住今日所受的惊吓。两人在钊府侍女的引领下依旧往中堂而去。
刚跨上台阶,杨钊已经满面春风的迎出来了:“杨公子,现在时辰已不早了,我想了一下,还是先送你和这位小姐回家吧,令尊令堂久不见你回去,可能已经很是担心了。请让杨某亲自送二位回去登门谢罪,改日再设宴赔礼,你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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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宁坊,杨府。
丁管家急匆匆的跑进了中堂,一见到杨望不等询问就开口了:“老爷,打听到了!”
杨望见丁管家跑得气喘吁吁,虽心急无比,还是强自按捺下来:“不急不急,你先坐下,慢慢说。”
“有人说今日下午,就在东市旁的大街上,看见杨府的下人在追赶什么人,后来打斗了一番,还强行带走了四个人,一个年轻公子,两位姑娘,还有一个小孩,听那衣着打扮的描述,其中应该就有二公子和湘儿!”
“杨府?哪个杨府?”
“哦,是老奴糊涂了。就是杨钊杨大人!”
杨望大吃一惊:“杨钊?!”
话音未落,就见到小四一路飞跑进来,嘴里大呼小叫:
“回来了!回来了!二公子回来了!”
杨望再吃一惊:“青儿回来了?”
小四激动的点头:“是!老爷,二公子回来了,就在大门前……还有……还有……”
“还有什么?快说!”杨望再好的脾性也有些忍耐不住了。
“还有,杨钊杨大人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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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已经到了家门口,杨钊又执意不肯进去,说什么未得到杨望谅解断不敢跨入杨府半步云云,杨青倒不好急着进门了,只好打发湘儿先回去,自己陪着杨钊在门外等候。所以当杨望和夫人儿子等家人抢出大门时,见到的是一副颇为怪异的场景。
杨钊垂手肃立在大门一侧,杨青陪在旁边小声劝告。而他们身后,整整齐齐的跪着十来个家丁,为首的一个还用白布缠了头,身子微微颤抖。
见到杨家中门大开,杨钊立马抢前两步,一揖到地,嘴里高呼:“公远兄,杨某特来负荆请罪!”
杨望见此情形,慌得赶紧上前扶起:“杨大人,你这是为何?”心里已隐隐猜中了几分。
“杨某无能,管教下人无方,致使令公子深受惊吓委屈,差点铸成大错!”随即杨钊将事情一一说出,声情并茂,言词感人,脸上的羞愧之情令见者无不为之动容。
“杨大人不必如此,既然是误会一场,小犬又并无大碍,你看这……”人家都如此表态了,杨望还能说什么呢?
“公远兄!错了就是错了,更何况今日之事乃我家中下人为非作歹,子吟路见不平见义勇为反遭殴打关押,根本不是什么误会!若不严惩首恶,就此姑息,杨某还有何面目立于朝堂之上!恐怕公远兄日后也羞于与杨某为伍!”杨钊义正言辞的驳回杨望的息事宁人,回身一指罗霸等人,“公远兄请看,我已将今日肇事的恶奴全数带来,为首的就是我府中的二管事罗霸!请公远兄发落、务必施以严惩!以儆效尤!”
“这……”杨望好生为难,杨钊此番话说得极为激动,不似作伪,看来是真想让自己出这一口气,也好求一个心安。真的惩罚?这些人说到底还是他的家奴,哪有让外人教训的道理?不惩罚吧,杨钊必定误会自己耿耿于怀,难以心安,两家的梁子就算结下了。送官*办?那更是等于直接打杨钊的耳光,人家巴巴的上门道歉,可不就是想私了吗。
杨钊一见杨望为难的神色便明白了几分,这也在他的预料之中。不过吉温说了,就算杨望忍住这一口气,作为苦主的杨家公子血气方刚、断不会忍气吞声。所以杨钊眼珠一转,找上了杨青。
“子吟,令尊宅心仁厚宽宏大量,不欲为难这帮没良心的杀才。可你亲历事件,明白他们的可恶可恨,尤其是这罗霸,丧尽天良,差点打杀你!俗话说解铃还须系铃人,不若你来惩处发落他们,既出了一口气,也给他们一个狠狠的教训!若是连你也不依,那就是绝不肯原谅杨某,钊也唯有明日上朝时禀明圣上自请处分了。”
杨青心中暗呼厉害,一面看了看面无表情的父亲,明白这是老爷子让他自己去处理了。他望着规规矩矩跪在后面的一众恶奴,不由得又想起那踹在只有七八岁小孩身上的一脚,还有差点要了自己命的那根铁棍,一股怒气不可遏止的涌上心头。
杨青对杨钊拱拱手:“既然如此,那杨青就僭越了。”
走到罗霸面前,杨青还是淡淡的语气:“我记住你了。”
罗霸身子一震,忽然想起杨青已经是第二次对他说这句话了。他惊恐的抬起头,却发现杨青看着他的眼神不是愤怒,也不是快意恩仇的报复快感,有的,只是深深的厌恶,还有,一丝怜悯。
“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公子,还望杨公子开恩!”罗霸忽然没来由的感到了深深的恐惧,猛的磕起头来,将青石板的地面撞得咚咚作响。
“你叫罗霸?”
“……是。”
“果然霸道!杀过人吗?”
“没有!小的……没那胆子。公子!之前小的并不是想真的杀了公子,只是……只是想吓唬一下您,您千万开恩呐!”罗霸心一寒,磕头磕得更加急了。
杨青看着罗霸贪生怕死的丑态,厌恶的摇了摇头:“你这种人,打你都嫌脏手!杀你更嫌丢人!”
意兴阑珊的杨青走回杨钊面前,疲惫的一拱手:“杨大人,贵府的家丁,还是由您亲自发落吧,相信以您的秉直公正,定会有一个妥善的处置。杨青并未受到什么伤害,齐家姐弟您也安置好了,我没什么好说的了。”说罢掉头就朝大门走去。
杨钊脸色阴晴不定,眼看杨青一步步走远,忽然一咬牙,“呛”的一声拔出了腰间佩戴的宝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