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仙芝突然觉得一阵晕眩，难道就这样功败垂成？
“多少人？健羽卫为什么不阻援！”怎么可能！自己是留了后手布置的啊，难道健羽卫如此饭桶，连半日都阻挡不了？
张济虽惊诧于高仙芝当着众人之面喊出了健羽卫的名字，但也明白军情紧急，此刻已计较不得那么多了，立即老老实实的回答：“敌军约一万八千骑……没有辎重。”
一万八！高仙芝明显一呆，他当然听懂了张济的话，一万八千人的骑兵，没带辎重的可能只有一个。
冷静下来的高仙芝明白，事情肯定出了变故。
“子吟在哪里？速带他来见我！”
与此同时，几乎已陷入绝望之中的塔拉立丹与赛义德也终于等到了挽救他们于水火的消息。
“真的？多少人？”
“王子殿下，是真的！穆罕默德将军亲自带队，两万骑兵！”
“哈哈哈哈！天不亡我！”赛义德仰天长笑。
塔拉立丹脸色好看了点，但依然凝重非常：“有没有说是否还有后援？”
报信的小兵明显一愣：“这个……小的没问……”
塔拉立丹浓眉微蹙，加上这两万人，还是不够大唐联军打啊。看刚才的阵势，安西军只出动了三千人左右攻城，明显是保留实力，如果自己这边的援军一亮相，谁敢保证高仙芝不会倾巢而出，拿数万联军与怛罗斯死磕？
“报~~！”又一名令兵狂奔上城头，脸上挂着巨大的惊喜，“启禀王子殿下！城北阿普杜拉将军率七千援军赶到！”
赛义德大喜过望：“阿普杜拉将军到了？”这下好了，自己总算坚持等到了！“王子殿下，我这就去迎接将军！”
“等等！”塔拉立丹心底迅速盘算起来，这下怛罗斯的防守力量一下增强到了三万余人，完全可以正面硬撼安西军了！拔汗那和葛逻禄的联军？一群乌合之众而已！“赛义德将军，本王子陪你一起去见见这两位英勇的将军！”
“蓬！”一架守城投石机被安西军更大口径的投石车发射的巨石击中，顿时四分五裂，木屑、石屑四下飞溅，砸得塔拉立丹腮帮子隐隐作痛。
“乌纳齐！”
“在！”
“死守城头！不许让唐军靠近一步！”塔拉立丹阴鸷的双眼死死盯着城下，“坚守片刻，我要让高仙芝后悔莫及！”
安西军中军大帐，高仙芝急急抢前扶起半跪在自己面前的杨青。
“子吟无须多礼，快说说，是怎样的情形？”
“高公，末将与希烈率部刚到千泉山西麓一线，马上就发现了不下一万八千人的大食骑兵，急匆匆往怛罗斯赶去。按照他们的速度估计，此刻已极有可能赶到了！而且，他们并未携带任何辎重补给，我们判断，这只是大食援军的前队！”
高仙芝沉默不语，在帐中缓缓踱步。
张济有些沉不住气：“高公，您看嗣业那边要不要添把柴……”
高仙芝猛的一扬手，右掌在半空中静止不动。
“子吟，希烈在哪？怎么没跟你一起回营？”
“高公下令，健羽卫须担负引敌阻援之责，希烈不敢抗命，命末将先行回营禀报敌情，请高公定夺下步行止！”
高仙芝眼底流过一丝微不可查的赞许，随即凝声道：“如今看来，大食军主力已识破我军意图，全数赶往怛罗斯了。再让希烈在西边阻援已无可能，毕竟兵力太少，此举已无意义……”
高仙芝微叹一声，振奋道：“子吟，你速派人通知希烈回营！咱们就在怛罗斯城下与大食联军决一胜负！”
“是！”杨青躬身抱拳，随即迟疑道，“高公，还有一事……”
“讲！”
“今日我健羽卫出发途径怛罗斯河时，曾发现一小队胡人商队，行迹颇为可疑。末将回转大营时，居然又碰到了这伙人。时值两军大战在即，如此商队绝难逃脱奸细之疑！所以末将擅作主张，将此伙人全数扣押了，如何处置，请高公示下！”
“嗯？”高仙芝一听，也是疑心大起，这般兵荒马乱的时节，做的是哪门子生意？“没问出什么来？”
“一来时间紧迫，二来无凭无据不好用强，末将尚未问出什么端倪。”
高仙芝微微一笑：“这容易。远济乃是此中高手，就交给他去问！”
张济咧嘴一笑：“好，末将就担了此职！正好静下心来看高公破敌！”
说到此处，高仙芝深吸一口气：“今次是遇到劲敌了，就是不知这对手究竟是何许人也……”
杨青与张济相视默然，确实，原本一场漂亮的奔袭战打到现在，居然变成了一场进退两难的遭遇战，这种结局，无论是高仙芝张济，还是郭晞杨青，都是在战前无论如何也没料想到的。安西四镇的倾巢而出，健羽卫几近万里的秘密奔袭，布置了将近一月的声东击西战略，到头来全部成了无用功，谁能不沮丧？
张济眼见众人情绪都不高，也只得在心底长叹一声：“高公，末将先去审审那几个胡商。”
高仙芝仿佛根本没听到似的，自顾自的盯着眼前怛罗斯地图发呆。
张济肃容抱拳，不敢再多说什么，便往帐门处走去。
杨青心中一动，赶紧追出，在张济的耳旁悄悄吩咐嘱托了几句。
张济一脸不可置信的回过头：“此言当真？”
杨青眼底的忧郁一闪而过，还是重重的点了点头。
阿伊吉走进张济营帐后，马上便被肃立在两侧、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浓烈杀气的兵士们吓到了。现在既没人叫他跪，也没人叫他往哪站，反正阿伊吉觉得不能就这么杵在这，对面那个有着两撇小胡子的军官正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自己，也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直到阿伊吉被盯得发毛，背上都全是冷汗，已经忍不住要通过大声呼喝的方式来打破这死一般的寂静时，张济突然平静的开口了：
“武皇年间，酷吏来俊臣发明‘请君入瓮’——找个大瓮，把人塞进去，然后在瓮下面用柴火加热，温度越来越高，受刑人也越来越受不了，如果不肯招供的话，往往就被烧死在瓮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