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巧百无聊赖的倚在鸣河曲的大门旁,眼睛飘过来梭过去的没个准头,手里一小包果脯,有一下没一下的往嘴里瞎丢。
正是晚饭前的当口,这时候一般是没什么客人上门的,容妈妈又不知上哪去了,所以巧巧自认为这副德性不会被人看见,也就肆无忌惮的懒散着。
巧巧可是对自家小姐这几天的表现严重不满。
哼,要不是你非让我到门口守着,谁愿意做这么无聊的事啊。别说那该死的杨公子会不会来,就算他来了也不用提前通报啊。还有,你跟公孙姐姐聊天就聊天吧,打发我出来做什么?还特意把前几天画的画拿出来让我认,那狗屁杨公子长得就一副没心没肺的小白脸样!这都送几天帖子了,连个下人都不打发来说一声,小姐这回肯定是魔障了。
远处一阵清脆的马蹄声传来,听动静是往这边来的。巧巧懒洋洋的抬起眼睛,不知道又是哪个瘟生连晚上都等不及了,希望他们别是来找小姐的,肯定吃闭门羹。
“啪!”小纸包掉在地上,没吃完的果脯散落了一地。
怎么这么像?巧巧瞪大一双眼睛,如见鬼魅般的看着由远及近的杨青。
正愁不知道该不该敲门的杨青一见巧巧,心里倒宽松了许多,先问问吧。
“这位小娘子,请问亚仙小姐在么?”
本来想着自己是登门道歉,要礼貌一点才显得有诚意,所以杨青问巧巧时鞠躬礼做得很标准。岂料问完抬头一看,那小娘子已不见了踪影,只剩下一扇半开的门,和一地散落的果脯。
杨青一脸诧异的看看商汉,后者朝门里努努嘴巴,示意那小姑娘已经跑进去了。
什么意思?我长得有那么吓人么?!还是把我当成卖金鱼的了?!
杨青犹自在愤愤不平,忽然听到院内传来一声尖叫:“小姐!来了来了!”
真是莫名其妙!杨青摸摸鼻子,环顾一下四周,实在是没别的人在了。算了,来都来了,还是先进去吧。
岂料刚走过前院,身后便传来一片嘈杂的脚步声,杨青一回头,差点被来人撞到池子里去。
商汉伸手护住杨青,面色隐现怒容。不过他还没来得及说话,来人已经开口了:“对不住啊!借过借过!”
杨青悄悄扯了扯商汉的衣袖,他总感觉来这种地方有些见不得人,生怕商汉与人争执。这要万一把事情闹大了,外人还不得说自己跑到妓馆与人争风吃醋啊。
两个体魄魁梧的汉子满不在乎的一拱手,硬生生的从杨青身边挤过去。商汉观察二人步伐,心中一动,这两个都有几分外家功力啊,好在看迈动步子的架势,应该是就在军中应差的,当不是什么歹人。虽说如此,商汉还是下意识的贴近杨青一步。
那差点撞倒自己的汉子,杨青自然是不认得,可事有凑巧,这两人今日也是来找李娃的。为首的正是安禄山手下爱将田乾真,另外一个则是安禄山的族侄安忠志。
田乾真快步走到廊下,抓住一个侍女问了两句后,马不停蹄的直奔后院而去。而此刻的杨青却是越走越慢,正寻思该如何跟李娃开口呢。
皱着眉头走入前几日喝茶的大厅,杨青刚想请迎上前来的侍女将李娃请出来,还没开口,就突然听到李娃急怒交加的声音从后院传来:
“你们想干什么!”
杨青心中一惊,与商汉对视一眼后拔腿就往后院跑去。
好在李娃的房子离厅门较近,几步就赶到了。只见先前那两名大汉正堵在李娃的门前,而李娃则满面愠恼的怒视着二人,刚才跑进来的小娘子站在李娃身后,脸上的神情是又气又怕。与李娃并肩站在一起的还有一位年轻女子,冷冷的看着对方,寒意十足。
“嘿嘿,”田乾真冷冷一笑,“李小姐可别不识抬举,兄弟久仰你的艳名才来捧你的场子,跟谁做不是做啊,别假清高了!”
“对不起!李娃今日有客人来访,恕不接待!二位请回吧。还有,鸣河曲虽小,却也没有让客人直接进这后院的道理!”
“客人?”田乾真哈哈大笑,“是这小娘子还是大娘子啊?都是你的姐妹吧?不怕不怕,爷花得起钱,一起最好!”
“你……”李娃怒了,“请你放尊重点!赶紧出去!”
“尊个屁啊!”田乾真不耐烦了,伸手就推向李娃胸前。
“放肆!”一直冷冰冰没做声的女子清叱一声,似乎裙子动了一下,“噗”的一声闷响,田乾真捂着手腕腾腾腾连退三步。
“咦?”商汉低呼一声,拉住了想要上前的杨青,“公子,先看看,那女子功夫很不错!”
杨青不会武功,根本没看清那女子的动作。可商汉看得分外真切,那女子踢出的一脚快若闪电,而且力道与出脚的方位控制得极为巧妙!
“好哇!连个**都敢踢老子!”田乾真几时吃过这样的亏,呼的一拳蹂身上前,就往那女子脸上招呼!
商汉眼尖,在田乾真抬手的一瞬间看见了他腰间别着的一块特制军牌,马上皱眉对杨青低声道:“公子,这两人应该是安禄山的手下,事情闹大的话,李小姐只怕要吃亏。”
杨青回头惊道:“当真?”
“应该错不了,那人腰间的军牌是平卢军的,安禄山不是来了长安么?”
杨青飞快的在心里计较一番,没错,就算今日李娃与她那武艺高强的朋友吃不了亏,但得罪了安禄山的手下,只怕后患无穷,得想个办法制止才行。
“住手!”杨青一边大喝,一边快步上前。
“杨公子?”李娃刚听巧巧说杨青来了,正梳妆打扮呢,没想到就有两个莽汉闯到了门前。此刻见到杨青不由得怔住了,她可没想过在这种情况下与杨青相见。
此时田乾真已和安忠志连冲三回了,三回都被那女子给踢了回来,连人家怎么出脚的都没看清楚,他再傻也知道不是人家对手了,可又不甘心就这样一走了之。正犹豫不决呢,就听到有人喊“住手”,马上惊疑不定的看了杨青。
“这两位兄弟,看二位身手不俗,应该是军中同僚。在下健羽卫杨青,不知二位是……?”杨青行了个标准的军礼。
田乾真一听是健羽卫的左郎将到了,心中不住叫苦。自己前几日在曲江一见李娃便惦记上了,打听到原来丽人竟是长安有名的红姑娘,便一直想找机会一亲芳泽。今日好不容易得了个机会,大王前去赴什么淳王的宴请,眼巴巴的带了安忠志跑来,俏佳人没上手不说,还莫名其妙的被人踢了几脚,如今更是连亲卫禁军的人都招来了!安禄山进京前严令自己到长安后不得惹是生非,也仔细讲了一些碰到了都要绕道走的大人物,这新景的杨家也在其中,惹不得啊!就算惹得起,为今日这事也不敢啊,万一要捅到大王那里……
杨青问起自己来历,该不该说实话呢?田乾真眼睛一瞟,正好看到商汉的眼神,正有意无意的落在自己腰间,下意识低头一看,坏了!怎么忘记取下军牌了?人家也是行伍出身,肯定认得这军牌,看来瞒是瞒不过去了。
“末将……卑职乃平卢军一小卒,偶然路过此地进来看看,不想这女子如此凶恶,上来就打……”田乾真来个恶人先告状,想交代两句就跑。
杨青马上赔笑道:“原来是郡王麾下的勇士!哎呀误会了,二位有所不知,今日正是在下约了李小姐几位见面,不巧有事耽搁来迟。若在下早一步赶到,也不致令二位有此误会,惭愧啊!”
田乾真只想马上开溜,哪里还顾得上分辨杨青的话是真是假?马上接过话头:“原来是将军约了红颜知己在此,卑职不知,冲撞了将军贵客,恕罪恕罪!既然如此,我兄弟二人先行告退!”
杨青也不挽留,拱手笑道:“既然如此,那就有缘再见了。二位慢走,恕不远送!”
待到杨青解释完这两人的身份,李娃才知道今日差点得罪了东平郡王的手下,对杨青的及时解围更是感激不尽。普通人她不怕得罪,可安禄山……现在的大唐,人人都知道这三个字意味着什么。
而当李娃将自己的朋友、结拜姐妹公孙媚介绍给杨青后,明显激动异常的杨青看着那位女强人的眼神都不对了!公孙大娘的义女啊!剑舞的传人啊!难怪功夫那么好!
李娃很奇怪杨青的表现,也有些小小的醋意。自己都屈尊请他入房、又放低身段请他好多次了,还是照样的不假辞色,可他头次见公孙媚,怎么就这么热情呢?
与杨青的热情相比,公孙媚对杨青的态度就要冷淡多了,也许是看不起杨青方才与那两个恶棍称兄道弟吧,嫉恶如仇的公孙媚根本不认为要对那两个不是东西的东西有任何客气的举动。
既然有其他人在,李娃便收起了要“调戏”杨青的心思,何况刚出了这么一档子事,也实在没那个心情了。将众人请到大厅,李娃亲自奉上香茗,几个年轻人开始天南海北的聊起天来。
这样的场合杨青还是很适应的,正说得起劲,张南匆匆赶来了,一句话就让杨青火急火燎的打马回家,连礼数周全也顾不上了:
“公子,圣上急召,命公子速速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