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大头坐在傍晚的小酒馆里,不紧不慢地喝着啤酒。
酒馆外面的雨紧一阵慢一阵地下着,大头听着缠绵的雨声,心里空荡一片。他努力地想着什么,可又什么都想不起来,于是目光飘忽无神。灯影里街上的雨水汇成一片片不大不小的汪洋,雨滴落在上面,冒出一串串水泡,鸽子似的叫着。
大头把喝空的啤酒瓶送到箱子里,顺手又拿过一瓶,他用牙齿把瓶盖咬开,又坐回到小桌前,喝了一口酒之后,仍像刚才一样,无神无彩地瞧着街上那一串串水泡。
马婆子从厨房里走出来,看了眼外面的雨,嘀咕着说:“这天是不让人活了。”说完搬过一个凳子坐在大头对面,慈爱地看着大头,马婆子散乱浑浊的目光里,有两粒亮色抖闪了两下。
“你看我干啥,我不喜欢你看我。”大头仍望着窗外。
马婆子费劲地咽下一口唾液,冲大头说:“妈看你咋了,妈还能把你吃了。”
大头不再说话,赌气似的喝酒。
马婆子又说:“大梅的事到底咋整,你不说话,妈心里一点底也没有。”
大头仍不理会马婆子,把酒瓶子举过头顶,剩下的半瓶酒顺着头顶浇下来。
马婆子说:“大头,你这个败家子。”
大头粗声大气地说:“你管不着,我愿意干啥就干啥。”说完把空酒瓶从门里掷到门外,酒瓶子在水里滚了两周碎了。
马婆子眼睛就红了,然后数落着说:“你从大狱里出来,妈可没有半点对不住你的地方,你这样下去,等我死了,你可咋活呀。”
大头瞪圆眼睛说:“操,咋活不是活。”
马婆子不再说话,叹口气,走到柜台下,摸了件雨衣,披在身上,摇摇晃晃地走出门,往小馆窗子上挂门板。
大头盯着玻璃上映出的那张老脸说:“上它干啥,谁还偷你?”
大头站起身,扯掉身上的背心,穿过厨房走到后屋。后屋不大,是做卧室用的,中间挂一块布帘子,一边住着马婆子,一边住着大头。大头摸黑走到自己床前,一头躺下去,他嗅到了从床上散发出的霉味,大头不耐烦地翻了个身,汗馊味更浓烈地钻进他的鼻孔,大头气恼地抓过枕巾揉了揉扔到床下,那汗馊味,仍挥之不去,大头坐起身,索性把床单也扯下来,冲着床咒:“妈那个x,还让不让人睡了。”
2
大梅来到小馆里,已是第二天上午的事了。马婆子正在择菜,见了大梅愣了一下,但还是说:“大梅你来了。”
大梅说:“大头呢?”
马婆子朝里屋看了一眼说:“还睡呢。”
大头已经醒了,他睁着眼睛,听着外面的动静。窗外的雨已经停了,过往的行人走在上面发出呱叽呱叽的声音。
马婆子一边择菜一边冲大梅说:“该死的雨总算停了。”
大梅的一双腿在裙子里被汗渍得难受,她伸手在裙子里抓挠了几下说,“可不是。”
大头这时端着盆子走出来,盆里装着床单和枕巾,他就像没看见大梅似的从她身边走过去,来到水龙头下,拧开水龙头,让水哗哗啦啦地冲盆里的东西。
马婆子看一眼大梅,又看一眼大头说:“你眼睛长脚上了,大梅来你没看见?”
大头弯下腰胡乱地去搅盆里的东西,恶狠狠地说:“人活着干啥,还不如都他妈死喽。”
“你胡嚼个啥,吃了睡、睡了吃的,活得还不滋润?”马婆子放下手里的菜说。
大梅挽了挽袖子,露出两只又短又粗的手臂走到大头身边说:“大头我给你洗吧。”
大头站起身,仍没看大梅一眼,转回头又朝里屋走去。马婆子随后跟了进来,用手指着大头的鼻子,放高声音说:“你真是四六不懂的畜生,大梅人家是该你的还是欠你的,你连句人话都不会说?”
大头点支烟,深吸了一口,梗着脖子说:“她愿意就洗去,谁请她来了。”
大梅在外间说:“马婶,我没事,洗这点东西不算啥。”
马婆子走了出去,站到小馆门口,迷迷瞪瞪地望着泥泞的街面,嘴里嘀咕着:“都这时候了,咋还一个客人不来?”
马婆子朝街上张望了半晌,待确信不会有人来了,便走到厨房里,端出两个做好的菜,招呼大头和大梅吃饭。大头顺手抓过一瓶酒,很快地用牙齿咬开。
马婆子说:“少喝点吧,一个客人没有,你又吃又喝的,我早晚得让你折腾黄喽。”
大头说:“黄就黄呗。”
马婆子转过身又冲大梅说:“你看这个败家子,都是我前世造下的孽呀。”
吃过饭,大头又回身走到里间,躺在床上。他迷迷糊糊听着外间大梅和马婆子的说话声,不知自己是睡着还是醒着。
朦胧中他觉得身子被什么裹了,使他浑身躁躁的,粘粘的,他挥起手,揉了下眼睛,看见大梅也斜躺在床上,一双手搂在他身上,他说:“操,还让不让人活了。”
大梅红着脸,鼓着肉滚滚的腮,做出一副娇嗔状道:“俺就愿和你这样。”
大头真想用拳头把她砸个稀烂,他就那么仇视地盯着她。她仍不识时务地摇晃着脑袋说:“气死你,气死你。”
“操你妈。”他在心里嚣叫一声,一伸手把她整个抱了过来,双手在她身后用了力气,那一瞬间,她在他怀里快活地**一声,紧接着他的两臂像具扭绞的绳索,她的身体在他拼命的扭绞下哆嗦了一下,她气喘着说:“你弄疼俺了。”他铁青着脸,对她的话无动于衷,使出浑身的气力绞紧她,她在他怀里发出打嗝一样的声音。脸孔憋胀得通红,想说什么,又什么也说不出,两只手无力地扯着自己的裙角,他听到她的骨头发出“吱嘎”的响声,他在心里欢快地喊道:“老子就要弄死你。”
大梅的脸不再通红,开始灰白,两只眼睛也暴凸着。他知道,自己再坚持一会儿,目的便达到了。
这时他松开手臂,大梅翻了翻眼皮,哽哽咽咽好半晌才喘均一口气,喉咙里被噎住似的“咕噜”一阵乱响,半晌过后,她哀叫一声,接着披散着头发坐起来,舞弄着双手来抓大头的脸,大头一挥手就把她推了个趔趄,大梅灰着脸说:“我知道你想弄死我,你这个畜生。”
大头觉得浑身一阵轻松,他甚至冲她笑了一下,她慌慌地把翻卷到大腿根处的裙子扯平,趔趄地走出小屋,他看见她两爿肥大的屁股扭来晃去,他听见她穿过厨房,走进泥地里的声音,他吁了口气。
马婆子走了进来,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叹口气说:“我知道你想甩掉大梅。”
马婆子的声音在他耳畔飘着,好半晌他才弄懂马婆子的话。
马婆子又说:“世上最难缠的就是女人,祸水是你自己惹下的,五年前要是没那事,她今天能缠你?”
大头无力地说:“五年前我还不如挨个枪子。”
马婆子又说:“想开了,女人都是一样的,黑了灯,你想啥样就是啥样。”
大头终于吼了一声:“别放屁了。”
马婆子还想说什么,见大头吼,便停歇下来,划火点烟,吸了两口又小声说:“你们把大梅奸了。好样的男人谁要她,要我是大梅也缠上你。”
“操你妈。”大头突然骂了句,不知骂谁?
3
五年前那次**大梅纯属偶然。
大梅的爹老宋五十来岁,长得跟种猪似的,浑身都是肉。尤其是那两瓣胖屁股,兜在裤子里面,走起路来一扭一扭的。更可恨的是老宋的屁股里经常打出嘹亮的屁来。大头夜晚睡觉,经常被那嘹亮的屁惊醒,惊醒之后大头便很难入睡了。他被老宋和马婆子在帘子那面调情**的声音惊扰得火烧火燎。一夜又一夜,大头干瞪着眼睛,连翻个身都不敢,直到天朦朦亮的时候,老宋才打开门,扭着那两爿肥屁股走出去。那时,他就暗暗发誓,有朝一日一定要把老宋的屁股捣烂。
五年前,大头18岁,18岁的大头初中毕业已经不读书了,闲在家里帮马婆子照应这个小酒馆。
大庆、大川、老哈是大头的同学,没事的时候经常找大头来玩,酒馆里没客人的时候,几个人就围在小酒馆里扯闲天,趁马婆子不注意,有时还能偷喝几口酒。
老哈家住在街东头,老哈的哥哥弄了一个录像厅,几个人在小馆里偷喝够了酒就去老哈家看录像。录像大都是港台的功夫片,离挺远就能听到“嘿嘿哈哈”的打斗声。老哈的哥不在家时,老哈会拿出一盘毛片来放,那上面都是外国男女赤身裸体干那事时的镜头。几个人憋在小黑屋子里,气喘吁吁地看,比干那种事的外国人还累。
大头看毛片时,很自然地联想到老宋那两爿肥大的屁股,那股仇恨的火焰在他胸腔里熊熊燃烧着,这股火焰折磨得他**焚身。
那一天,老哈带着他们偷看完毛片,本想到马婆子酒馆偷喝几口酒,被马婆子发现了,马婆子手提切菜刀把他们几个人赶出小酒馆。他们来到街上时,天上已经飘起了小雨,几个人浑身燥热得难忍难挨,根本不在乎这点小雨。
他们走在街上就看见了闲得无事的大梅。大梅也是他们的同学,大梅举着个小红伞,扭着屁股在雨里走。
大头一看见大梅的屁股就想起老宋的屁股,老宋的大屁股又遗传给了大梅。
大头低低地冲几个人说:“你看她的屁股跟她爹的一个样。”
他这句话引来几个人的笑声。
这笑声鼓舞了大头,大头很快地说:“把她干了吧,像录像里那样。”
大庆、大川、老哈几个人受了感染,呼吸又急促起来,对望一阵之后都说行。
他们就一起叫住了大梅,说到东街那片树林里玩玩。大梅不明真相地随几个人往东街的树林里走。这时雨大了,几个人把身上的背心脱下来遮在头上往前跑,大梅举着小红伞随在后面。
大头紧跟在大梅的后面,他紧盯着大梅裙子里那两爿鲜明的屁股,一股即将复仇前的快感,让他浑身颤抖不止。
几个人气喘吁吁地跑到树林里,雨仍不停地下着,几个人都成了落汤鸡,除大头外,几个人似乎忘记了到这里的目的。大梅躲在伞下,拿腔做势地说:“你们都有毛病,大雨天来树林里做啥?”
大头看着裹在湿裙子里那两爿鲜明的屁股,心里咚咚地跳着,他觉得口渴得要命。大梅做作地又扭了扭她的屁股,大头觉得已经忍无可忍了。他走到大梅身边,说了声:“不做啥,我们要干你。”说完一脚踹在大梅的屁股上,大梅摇晃一下便倒了。大庆、大川、老哈几个人终于醒悟过来,一拥而上,旗帜鲜明地去撕大梅的裙子,大梅早就把小红伞扔在一旁,腾出的双手在空中抓挠着。大头扑上去按住了那双手。大梅的白屁股终于暴露出来,上面很快沾满泥巴,雨水汇聚到两腿间。大梅大声嚎叫着,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大庆首先扑了上去。
大川骂了一句:“大庆操你妈,你的裤子。”
老哈连扯带拉地把大庆的裤子拽掉,大庆像只狼,前挺后弓地在大梅身上挣扎着。大梅不安地在泥地上扭动着。大头一直死死地按着大梅的双手。
大川早脱了自己的裤子,白条鸡似的站在大庆身后催促道:“快点,大庆你快点。”
这时大头看见一缕血水从大梅的屁股下流出来,和地上的泥水一起,同流合污地向四周散去。大头郁闷在心里那团浊气,突然泄去了。他想,大梅的屁股终于烂了。看以后她还在不在人们面前摆弄不,下一步该轮到老宋了。有朝一日也让老宋的屁股开花儿。
大梅的嚎叫声由高到低,最后变成了迷迷濛濛的呻唤,到最后那呻唤似歌似唱了。大头心里多少有些失望,他希望大梅一直痛苦地嚎叫下去,此时,大梅的呻唤声让他想起老宋和马婆子干那事时的声音,大头泄气似的松开大梅的双手。大梅的手在泥地里舞蹈着。
大头站起身的时候,一直看着大梅屁股下和泥水同流合污在一起的血水,他突然感到一阵恶心。他几乎要摔倒,慢慢蹭下身,冲泥地干呕着。这时老哈叫他:“大头,该你了。”他没有动,他现在一点也不想干那事,他觉得大梅的屁股恶心无比。
正在这时,树林外马路上响起汽车刹车声,大头蹲在地上,透过林隙和雨雾看见一辆警车停在路边,有几个警察向这边跑来。
他回过头,看见大庆、大川、老哈抓过自己的裤子兔子似的向树林深处跑去。他不想跑,他觉得没有必要跑,大梅的屁股烂了,目的达到了,他不想跑。
大梅闭着眼睛,警察把她抱起的时候,他看见大梅的屁股一点也没烂,他曾看见的血水,此时像骗子似的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在心里悲哀地大叫一声。
他们正赶上严厉打击刑事犯罪的浪潮,在正义的呼声中,大庆、大川、老哈很快便被枪决了。大头被判了五年有期徒刑。
大头在五年的时间里,终于悟出用大梅完好的屁股换来的五年铁窗生涯太不值了。还有大庆、大川、老哈年轻的生命,大头发誓要为几个人报仇,不弄烂老宋和大梅的屁股誓不为人。
4
大头从记事起就没见过父亲,懂事以后,他试图在家里找到有关和父亲有牵连的东西,哪怕一张照片,结果什么也没找到。他问过马婆子有关父亲的事,马婆子说父亲已经死了,3岁的时候,马婆子说父亲是病死的,大头5岁时再问时,马婆子又说让汽车轧死的。似乎马婆子对父亲的死已经记忆不清了。
种种有关父亲的信息,马婆子说的和大头在街上听说的风马牛不相及。大头问过街上的人父亲到底是谁,人们告诉他:“你妈都说不清,我们怎么知道呢?”大头问过数不清的人,得到的答案千篇一律。再大一点的时候,他便不再关心谁是自己的父亲了,对马婆子说的有关父亲病死或被汽车轧死的话,他也不放在心上了。病死、轧死,反正和他没有什么关系了。大头觉得不仅父亲和自己没什么关系,就是生他养他的马婆子也和自己没什么关系了。
他从记事起就和马婆子在一个房顶下睡觉,中间隔着那条布帘子,最早外间还没有这个小酒馆,那里原本是临街的一个小院,长着花儿草儿什么的。
马婆子没有工作,整日里闲在家里,不停地抽烟,她抽的是劣等纸烟,味道又臭又辣。然后哼一支含混不清的小调,大头后来听出那是支《王二姐思夫》什么的小调,大头不知道,他吃、喝、上学的钱,马婆子是从哪里弄来的,在开小酒馆前,马婆子几乎什么也不干,抽烟哼小调是她的最大乐趣,大头觉得马婆子就是马婆子。他似乎没叫过她一回妈。
马婆子有时却对大头慈爱无比,每天晚上她几乎都要拍着大头入眠,同时给他讲述一些妖妖鬼鬼的故事,吓得大头总是蒙着头睡觉。后来大头才发现这是马婆子的阴谋。
马婆子有个习惯,每天晚上临睡前,总要吸支烟。大头在帘子这面抱着酒瓶子喝酒,又臭又辣的烟雾飘散过来,燎得大头不停地干咳。大头就恶声恶气地咒:“抽吧,早晚得抽死你。”
马婆子听到了,唉叹一声:“作孽呀,养你这么大容易么,我抽两口烟你都容不下,我白当你一回妈了。”马婆子说完哽咽着哭了。
“嚎丧啥,这世界,谁是妈,谁是儿?”大头说完继续喝酒。
马婆子仰天长叹一声,便上床躺下了。
半晌,又过了半晌,马婆子小声小气地问:“大头睡着了么?”
大头不说话,他想起小时候,马婆子也这么叫。
马婆子就又叹息一声。
马婆子独自咕噜声:“儿大不由娘呀,我命咋就这么苦哟。”
大头重重地翻个身,马婆子就停止了咕噜,小声地问:“大头,睡了么?”
大头这回真的睡了,轻轻地扯起了鼾。
5
大梅傍晚的时候又出现在大头的眼里。大头正倚在小酒馆门口向街上张望,离很远大头就看出了大梅,首先映入大头眼帘的是大梅那扭来扭去的屁股,大头一看见那硕大的屁股,心里就重重地翻腾了一下。
酒馆里有几个顾客,马婆子一边张罗着照顾客人一边看大头。
大梅走近小酒馆时,大头冷笑着冲她说:“你又来了。”
大梅不说话,用眼角轻佻地瞟着大头,慢慢地从兜里掏出两张电影票,冲大头说:“跟俺看电影去。”大头这时就收了脸上的冷笑,瞅着大梅那张肉滚滚的脸说:“我要是不去呢?”?大梅这回冷笑了,大梅冷笑着说:“你敢?”说完大梅走进小酒馆,冲忙碌的马婆子说:“马婶,今晚俺和大头去看电影了。”
马婆子忙答:“哎、哎——”
马婆子答完,把大头扯进里屋,往大头手里塞了二十元钱说:“去吧,我求你了,你要不去大梅闹起来,生意可就砸了。”
大梅以前也闹过,她在小馆里撒泼打滚地哭闹,向每个人诉说大头是强奸犯,大梅一边诉说一边哭喊,那情形似她又被强奸了一次似的,招来许多邻居和过路人,像看演戏似的经久不散。大头领教过大梅这种无赖的手段。大头接过马婆子递上来的二十元钱,咬牙切齿地说:“我早晚得把她杀了。”马婆子就说:“别说气话,到年底你们就结婚吧,你们爱怎么闹就怎么闹。”
大头哼了一声转身从里屋走出来。大梅见大头出来了,嬉笑着从后面相随向电影院走去。小城里只有一家电影院,顺着街往西走。两人从小酒馆里一出来,大梅就伸手去挽大头的胳膊,大头厌恶地甩开大梅伸过来的手。大梅撇着嘴说:“烦啥烦,当初你们强奸俺一个个跟狼似的咋不烦呢。”
大头说:“我没强奸你。”
大梅嬉笑道:“那是警察来了,你没功夫了,要不你比那几个死鬼更凶。”
大头恶狠狠地说:“我真想掐死你。”
大梅趁势把身子偎向大头,娇嗔道:“你敢,你不怕挨枪子你就试试。”
两人走到电影院门口的时候,一帮人围着两人,大头就听见人群里有人说:“强奸犯来喽。”一群半大孩子也在一旁起哄。
大头就朝人群吼:“日你们家女人。”
人群不恼,轰笑着。
大梅不语,面带笑容地冲着众人,显出很得意的样子。
人群里又有人喊:“大梅,被强奸的滋味啥样?”
大梅就吐口唾沫说:“回家问你妈去。”
人群又一阵哄笑。
大头已经记不清电影里的任何情节了,他脑子里翻腾的是掐死大梅。大梅把整个身子偎过来,热烘烘的身子贴着大头,大头浑身难受,他恨不得电影早些结束。大梅把一只手伸过来,他捏住大梅的一只手指,就那么用力地捏着,大梅吸了口气,娇嗔地说:“大头你弄疼俺了。”
黑暗里有人在嬉笑。
电影结束的时候,大梅仍不急于回家,她缠着大头在街上转悠,大头说:“你回家吧,我要回去睡觉了。”
大梅说:“不嘛,俺想和你在一起嘛。”
直到大街上见不到人了,大梅才同意让大头送自己回家,在自家门口,大梅抓过大头的手往自己胸前摸,大头就狠命地在那两堆肉上抓了一把,说了声:“行了。”大梅疼得吸了口气。大头抽开身往家里走。
大头回到家里时,马婆子黑着灯正坐在床上吸烟。马婆子见大头回来了便说:“那个小骚货和你说啥了。”
大头没说话,抓过一瓶酒就喝。
马婆子就说:“大头你小子没经验,对付女人得有招,要不我教你。”
大头没好气地说:“你闭嘴!”
马婆子又说:“你可别听那小骚货甜言蜜语的,她嫁不出去想嫁给你,你小子可得长个心眼。”
“我要掐死她。”大头**似的说。
早晨,大头端着茶缸到门口刷牙,看见墙上用粉笔写了行字:大头干大梅。字下面还有画,一个大屁股女人,一个大头男人,他们各自的裆下用条白线连着。大头看见了,便把茶缸里的水泼在上面,嘶开嗓子大骂:“我操你八辈祖宗。”
马婆子惊惊乍乍地跑过来,待看清了墙上那画,撇着嘴红着脸说:“不像,不像。”停了一下又说:“当年也有人往墙上画我和男人干那个事,我就当没看见。”
“放屁。”大头朝马婆子吼了一声。
6
大头回想童年往事的时候,浑身一阵阵发紧。他恐惧童年的晚上,又期待夜晚的到来,复杂的心绪折磨得他整日里昏昏沉沉,浑身无力。
大头已记不清马婆子在帘子那面发出异样动静是哪一年开始的。
那一年的一个晚上,大头被那种奇怪的声音惊醒了,他听见马婆子和什么人的厮打声,**声。他躺在小床上心里咚咚直跳,他不知道马婆子在和什么人厮打,他首先想到的是小偷,一定是小偷撞进门来准备偷东西,被马婆子发现了,然后扭打在一起。可他不明白马婆子为什么不大声喊叫,让邻居们都听见,吓跑小偷。马婆子的喊叫声是压在喉咙口的,那种掺杂着许多水分的呜咽声,使大头毛骨悚然,他浑身是汗地躺在床上忍耐着,他想小偷就要走了,可那小偷并没有要走的意思,稍稍安定一会儿,那种厮打声再一次出现。
大头觉得尿憋得小腹难忍难挨,他想冲着黑夜大叫一声,可就是张不开口。终于他忍不住了,从床上滚下来,“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他挑开布帘,想看个究竟。这时他在朦胧的月光下看清一个硕大的屁股正对着他,那个人影在床下趔趄了一下,撞在他的脸上,他倒了下去。他仍大哭不止,那个黑影很快消失在门外。大头这才发现两腿间冰冷一片,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尿了。
马婆子把他抱回到床上,用潮湿的身子偎着他,一遍遍拍着他,希望他早点入眠,大头睁着一双惊恐的眼睛看着马婆子,他怀疑马婆子和人厮打那么长时间,为什么没有一点点伤痕。
大头说:“我怕。”
马婆子抑制着一种亢奋的情绪说:“大头别怕,刚才那人是你爸,你爸的魂回来了,我把他打跑了。”
大头在惊悸中胆颤心惊地睡去。
每到夜晚来临的时候,马婆子总是显得亢奋无比,洗脸、梳头,做完这一切的时候,便来到大头床前,给大头讲一些神神鬼鬼的故事,恐得大头大气都不敢喘,每次马婆子讲完,都会说一句:“麻溜睡吧,再听到我和你爸打仗千万别出声。”
大头在黑暗里冲马婆子咧咧嘴。
马婆子一离开大头,大头便用被子死死地蒙住头,一身是汗地在昏朦中睡去。半夜里他又一次被那厮打声惊醒了,他浑身发冷,抖成一团,想象着马婆子和鬼魂厮打时的种种情形,他想哭又不敢哭,想叫又不敢叫,就那么熬着。他知道鬼有着一个硕大的屁股。直到那厮打声平息下去,不一会儿门响了,他知道鬼被打走了。他瘫软下来,这才发现自己把一泡尿尿在床上。
第二天早晨,小院里便会多一条小褥子在风中摇来摆去,大头一看见那旗帜似的褥子就想哭。
从那时起,大头恐惧夜晚的到来,也从那时起,大头养成了每晚尿床的习惯。直到上学大头仍没改掉尿床的毛病。他整日里浑身尿骚味,老师和同学都不愿意走近他。同学还给他编了一句顺口溜到处传颂:
大头大头下雨不愁
别人有伞你有大头
大头大头尿尿像河流
淹了自己淹了床头
……
大头的童年灰暗无比。
大头在黑暗潮湿的夜晚里一天天长大,他渐渐地不再像以前那样惧怕黑暗,他仇恨鬼魂,想找机会和鬼魂拼杀一番。从那时开始,他每晚睡觉时,把菜刀放到了枕下。
马婆子一如既往地每晚临睡前给他编织着鬼的故事,很多年了,有关鬼魂的故事成了大头的必修课。只是他不再那么害怕了,能安然地在鬼魂故事中睡去。
直到有一天夜晚,他又被那种厮打声惊醒,他轻手轻脚地下床,从枕下摸过菜刀,挑开布帘一角,朦胧中他看到了另一番景象,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似乎什么也不明白,他被一种新的恐惧威慑住了。这种恐惧有别于对鬼魂的恐惧,他就那么呆呆地站着,听着那种浑浊潮湿的声音像腥风似的扑面而来。他不知什么时候回到床上的,他每根神经都苏醒了,谛听着帘子那面每一丝动静,直到那声音平息下去,久久,他才昏昏朦朦地睡去。一天清晨,他清晰地看见老宋扭着肥硕的屁股从门里溜出。
从那时起,大头便刻骨铭心地开始仇视老宋,和他那硕大的屁股。
在以后许多个夜晚里,大头一面仇视老宋,一边又乐此不疲地偷听那厮打声,他觉得自己似中了魔,热衷于在那浑浊的厮打声中寻求到一种解脱,他甚至期望那厮打声更加惊心动魄,朦胧不清中他浑身开始涌动着一种说不出的情绪。这种情绪折磨着他寝食不安,浑身燥热。也是从那时起,他夜晚尿床的毛病突然好了。
白天他面对着神采飞扬的马婆子,一种罪恶感笼罩他的全身,他不敢正视马婆子那双眼睛,一旦马婆子不再注意他,他又在观察着马婆子的一举一动。那种罪恶感像一口深不见底的井,使他陷在里面,他觉得自己快被淹死了。
晚上临睡前,马婆子仍在重复着她拙劣的演技,给他复述那些苍白的鬼魂故事,这时马婆子的语言像凋零的落叶在风中飘舞,他闭上眼睛假寐,脑子里一遍遍重温着那富于吸引力的厮打声,直到马婆子确信他已经睡熟了,才停止她的伎俩。打开屋门,把一直恭候在门外的老宋放进门里,很快大头又开始听到那厮打声了。
突然,大头在那厮打声中,像燃烧的一团火,使他亢奋颤栗,他在床上辗转着,终于石破天惊一声飞响,一种炙热的泉涌在他体内奔泄而出,他只感到全身又畅快又疲惫。
有了这次以后,那重复无数遍的厮打声便对他是一种折磨了。一夜夜地折磨,使大头面色枯黄,两眼虚肿,大脑空白一片,满脑子里都是那种单调的厮打声,大头觉得自己要死了。
又是那一个夜晚,大头终于忍无可忍操起枕下的菜刀,向那诱惑的声音扑去,马婆子惊呼一声,把他抱住了,老宋仓皇逃遁。
马婆子跪在他面前,惊惧万状地说:“大头哇,妈都是为了你呀,这么多年吃的喝的,是谁给的,你知道么?”
大头觉得一阵恶心,“当当啷”一声把菜刀扔到了地上。
那一夜,大头蒙着被子泪流不止。
从那以后,夜晚老宋再也没有来过。
有一天大头放学回家,发现里间房门从里面插死了,他预感到了什么,抓过菜刀,踹开门,他看见床下的那两瓣肥大的屁股,他把菜刀砍了过去,老宋在床下嚎叫了一声。
从那时起,他不仅仇视老宋,也仇视马婆子。这种仇视他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他恨不能把他们都杀了。
也就是从那一年起他不再读书了,后来马婆子把小院又接盖了一间门面,开了一个小酒馆。
大头发誓,有朝一日要把老宋的屁股扎烂。一想起那种情形,大头浑身就激动得颤抖不止。
就在大头进监狱的第二年,老宋的屁股真的烂了,但不是大头扎烂的,而是被汽车轮子轧烂的。汽车轮子在老宋的屁股上辗过血肉横飞,不仅屁股烂了,连肠子也出来了。大头为此难过了好一阵子,难过那屁股不是自己亲手扎烂的。
7
大梅缠上大头那是大头出狱以后的事。
大头出狱以后无事可做,帮助马婆子照料小酒馆。那一天,大头骑着三轮车到菜市场拉菜,小镇上的人们,怀着新奇的心情看着大头。大头对人们这种目光极不适应,那一天,整个菜场人头攒动,都想一睹强奸犯大头的风采,大头已经不是以前的大头了,五年的监狱生活,把大头锻炼得孔武有力,浑身上下到处都是暴凸的肌肉。人们相拥着在大头身边挤来挤去,像看一个外国人那样新奇。
一个以前熟悉大头的汉子挤到大头身边装作很热络的样子说:“大头,还是监狱锻炼人,看你身体,跟运动员似的。”
“妈那个x。”大头涨红了脸,朝那汉子当胸就是一拳,众人哑了口,那汉子也哑了口。人们万没有料到,五年后的大头这么粗野有力,和五年前的大头一点也不一样,五年前的大头苍白委琐,瘦得跟麻秆似的。人们面对今天的大头,心里仍有一层浓重的阴影笼罩着。五年前他可以成为强奸犯,今天说不准会成为杀人犯。人们似乎接受了眼前大头的脾气,不敢和他当面开玩笑了,只是新奇地瞅着大头,密切注视着大头的一举一动。大头的一切对小镇上的人都是新鲜的。
大梅得知大头出狱的消息那是几天前的事了。她并没把大头出狱当成什么新闻,她似乎已经把大头忘了。她的记忆里只是五年前那个雨天,她刚开始是恐惧,后来变得像一场梦。梦醒了之后,她才意识到自己被人**了。
枪决大庆、大川、老哈那天,她也随着人群去了法场。她觉得这几个人挨枪子和自己无关,他们愿意挨就挨去。枪响以后,几个人倒在血泊中,她才觉得这件事有些太什么了,她并没觉得这几个人对她有什么刻骨铭心的伤害。她甚至偷偷地想,要是警察不碰上就好了。事后她才知道那场事件大头并没强奸她,只是策划者之一,事后也没有逃跑,而是帮助警察把她撕拦的衣服穿上。所以大头便被从轻发落,判了五年。那个雨天之后,她便再也没有看过大头。
大梅因为被强奸而在小镇著名起来,小镇里的大人小孩没有不认识大梅的,没上学的孩子们手拉着手喊着大梅的名字。大梅把瓜子皮吐在这些乳臭未干的孩子们脸上,大梅对大人们的目光也是轻蔑的,并不把它们放在眼里。
大梅经常在自家墙上看到粉笔漫画,那漫画画的是她和几个男人正干那种粗俗不堪的勾当。从画风上可以看出,这些漫画出自那些看过毛片而尚未成婚的人们之手,画面粗俗不堪。这些画让大梅看了都脸热心跳,她万没料到作画人联想竟如此丰富。
著名起来的大梅,更加频繁地在小镇人面前抛头露面,她觉得俨然就是小镇上的明星了。有一段时间,大梅的名字和有关大梅的漫画在大街小巷里随处可见。大梅从始至终一直用一种平静的心态对待这件事。大梅冷静从容,一点也不张牙舞爪,她认为这没有什么不好,她只是对那些漫画低劣粗俗的水平有些不满。
后来大梅恋爱了一次。她爱上的是自家胡同口钉鞋的张三。张三比大梅大十几岁,这没有影响大梅一往情深的爱情。大梅爱上张三也缘于钉鞋。大梅走路总喜欢扭来扭去,鞋子就坏得很快,她便勤奋地找张三钉鞋。张三给大梅钉鞋总是很仔细也很认真,几乎不收大梅的钱,但每次张三总要说些比漫画还要粗俗的话挑逗大梅,大梅不恼,红着脸一直到张三把鞋钉完。大梅接过鞋的时候,总要千姿百态地冲张三笑一笑。
张三随手在大梅的屁股上拍一巴掌,关心地说:“走好,啥时坏了再来。”大梅就笑一笑,一扭一扭地走了。
张三和大梅有实质性突破是那一天中午,中午小镇的人有午睡的习惯,小巷里一个人也没有,只有张三的鞋摊清冷地摆在那里,张三百无聊赖地翻捡着那些破鞋。这时大梅来了,大梅的一只鞋跟被她扭断了。她来到张三面前时,翘腿脱鞋给张三,张三就看见了大梅裙子里的粉色内裤,张三内心里充满了激情。大梅一只腿翘起来,站立不稳,张三就扶了她一把,顺势把大梅抱到自己怀里。大梅不恼,半推半就地在张三怀里撒娇,张三的一双手就游刃有余地在大梅身上转了个遍,大梅就不想再立起来了。张三看出了大梅的心思,一弯腰把大梅抱起来,转了两个弯就来到自家门前。张三光棍一人,独居一间小房里。很快张三轻松地得手了。
有了初一就有了初二。小镇的人们经常看到大梅出现在张三的破鞋摊前打情骂俏,趁人不注意便溜到张三屋里,张三也是录像厅里的老主顾,把漫画中的动作和情节都学到了,在大梅的引导下又有所创新。两人乐此不疲,像鱼儿离不开水。
大梅万没有料到自己会失恋,她想自己配张三这个三十大几如饥似渴的老光棍会绰绰有余。可她没料到张三和乡下一个寡妇闪电似的喜结了良缘。结婚那天,她看见了那个寡妇长得又丑又老,还带着一个孩子。
这意外的打击使大梅变得穷凶极恶起来,她每天都来到张三的鞋摊前死缠硬泡,有时对张三破口大骂。人们从大梅的嘴里得知了许多张三的丑恶行径。人们万没有料到寡言少语的张三会有如此丰富的丑恶本领。
骂累的大梅扭着腚指着张三质问:“你为啥不娶俺,又来骗了俺?”
张三苦着脸难为情地说:“谁让你让人强奸了,俺张三说啥也不能娶一个让人强奸过的女人。”
这一句话让大梅如梦方醒,经过暂短的反省之后,大梅终于找出了论据,又质问张三:“你那寡妇老婆不也被人干了么?跟俺比有啥不一样?她又老又丑,她男人是人,大庆、大川、老哈就不是人?”
张三在大梅的质问下张口结舌。仓皇收摊回家。大梅对这件事从不善罢甘休,堵在张三门口仍大骂不止。
在一个夜里,张三带着新娶的老婆和孩子逃到乡下去了,这才避开大梅穷追不舍的纠缠。
张三和大梅的事情告一段落之后,大梅很长一段时间郁郁寡欢,她对大街小巷里新出现的有关自己和张三的漫画一点也提不起精神来。她拼命地吃瓜籽来掩饰内心的不平静。她走在大街上,从男人们注视她的目光中,她终于读懂了一句话:大梅被强奸过。她从女人们的目光中读出:大梅让男人干了。
大梅终于悟出小镇上的男人女人都不是东西,包括自己的父亲老宋在内。大梅娘生完大梅后得了产后风就瘫在床上,老宋便像一只野狗东嗅西窜,夜夜不着家。
老宋喝醉酒在大街上被汽车轧死,大梅一滴眼泪也没掉。
大梅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她这辈子在小镇上嫁不出去了。这时她开始有些恨大川、大庆、老哈等强奸过她的人了,她恨这些人为啥强奸自己而不强奸别的女人。
老宋死后,她接替了老宋的工作。老宋在小镇的浴池里打扫卫生,浴池的卫生得等到浴池打烊时才能打扫,于是大梅整日里就在大街上闲逛。
她第一次和大头在街上邂逅纯属偶然,她突然见到大头时,几乎认不出大头了。她没想到大头已经出落得这么像个男人了。待她确信就是大头时,她竟轻描淡写地问了句:“你出来了?”那口气竟似问一个出门的人回来一样轻松。
大头显然早认出了他,愣了几秒钟之后,头也不抬地在她身旁骑着三轮车走过去。
大梅瞅着大头的背影吐掉嘴里的瓜籽壳,心里什么东西动了一下,接着又动了一下,她无聊地往回走时,一个念心猛然间在她脑海里闪现,解铃还需系铃人,自己至今没有男人问津都缘于五年前那次被强奸。虽说大头并没有强奸她,但她事后回忆起来,当时把自己摔倒在地的就是大头,按着自己双手的也是大头。大头没强奸自己是因为警察来了,要是警察不来,谁知道大头会怎么样呢?
那一刻,一个奇特大胆的想法在她脑海里脱颖而出,自己要嫁给大头,一定要嫁给他。这种想法鼓躁得她亢奋无比。她回味着已经出落成很男子汉的大头的形象,不禁一阵阵脸红心跳,她甚至暗暗地想:大头现在差不多是小镇上最漂亮潇洒的男人了。这么想着的时候,大梅心里充满了幸福感。
8
大梅以惊人的耐心缠上了大头,让大头吃尽了苦头。大头万没有料到一出狱,会有这么大的麻烦在等待他。
大头无法接受大梅,不是她曾被强奸过,而是大梅的那两爿屁股,大梅的屁股继承并发扬了老宋屁股的光荣传统,一看见大梅,大头总要想起老宋。在那许许多多个潮湿闷热的夜晚,小屋里滞留着老宋奇臭无比的屁味。现在回想起来,仍令大头作呕。
大头和大梅在一起的时间里,大头的大脑大部分时间处于白痴状态,他什么也不想,也什么都想不起来,满脑子里装满了老宋硕大的屁股,这种奇怪的想法令大头窒息。
大头和大梅看完那场电影之后,大头想了一夜摆脱大梅的办法,大头不想轻易地就摆脱掉大梅,那样太便宜大梅了。他没能把老宋的屁股扎烂,他把仇恨重新聚积在大梅的屁股上。
大头采取行动之前有一点他想搞明白,那就是父亲到底是谁?小时候他就曾努力想做到这一点,结果不知是马婆子忘了,还是有意隐瞒真情,使大头一直不知自己的父亲是谁。大头那天晚上很冷静地走到马婆子床头,马婆子正歪在床上吸烟,看见大头忙掏出支烟递给大头,大头随手把那支烟扔到窗外。马婆子不高兴地说:“不抽拉倒,烟也得罪你了?”
大头面对着马婆子一时不知如何开口,但还是说:“你告诉我,我父亲到底是谁?”
马婆子一虎身从床上坐起来,有些吃惊地看着大头,半晌才问:“你问这个干啥?不跟你说过了么,你爸早死了。”
大头在暗影里认真地看着马婆子,单刀直入地又问:“是不是老宋?”
马婆子愣了一下,接着又哈哈大笑,笑得鼻涕眼泪都流了出来,然后拍着手说:“傻孩子,这事我也说不清,为了过日子,和我有关系的不只是老宋。”
大头终于明白了。他为有这样的母亲而羞耻。他冲马婆子挥了一下手便回到帘子那一面。
马婆子意犹未尽,把头从帘子那头探过来,兴奋地说:“大头你太小瞅人了,我咋能和老宋怀孩子呢。你妈我年轻的时候也是镇子上有头有脸的女人。”
大头说:“行了。”
半晌马婆子又说:“我和老宋有那个事还不都是为了你。”
大头似乎没听清马婆子的话,他开始酝酿报复大梅的计划。
马婆子又接着说:“那时你小,我又没工作,我一个女人还能干啥?”
“住口。”大头吼了一声,他不想自己琢磨事时有人打扰他。
过了好久,马婆子幽幽地说:“我知道你想啥,你想怎么整治大梅哩。”
大头听了马婆子的话吃了一惊,没说话。
马婆子似乎受到了鼓励,又说:“好马是人骑出来的,好女人是男人**出来的。”
大头在黑暗中想马婆子不愧是马婆子,大头有些亢奋了,他大睁着眼睛,恨不能马上见到大梅。
马婆子的鼾声传来时,大头仍没有睡着。
第二天快到中午时,大梅如期而至,大头一见大梅就笑了,大梅没料到大头会朝她笑,这一笑使大梅倍感亲切。她冲大头很媚态笑一笑,一扭一扭地走过来。大头一把把大梅拉到一旁,用手响亮地在大梅的屁股上拍了一掌,这一掌使大梅浑身畅快,她娇滴滴地说:“俺以为你蹲监狱蹲得不是男人了呢。”
大头深情地笑一笑小声说:“怎么会呢?”
大梅顿觉一阵飘忽,她没有料到大头的态度会变化得这么快,她原想要征服大头还要经过坚苦卓绝的斗争,没想到斗争刚刚开始大头就被她征服了。这使她更加坚信了一条真理——世上没有不好色的男人。
大头推搡着大梅往里屋走时,碰上了在厨房忙碌的马婆子,马婆子意味深长地望着大头,大头朝马婆子也笑了一笑。马婆子似乎理解了那笑,苍老的脸颊上泛起了两朵潮红。
大头把大梅推搡到里间屋时,大梅一副娇揉造作的模样,她脸热心跳地说:“干啥,这是干啥,大白天的。”
大头恶狠狠地说:“就是白天。”
大梅一边说一边把身体偎在了大头的怀里,大头把大梅推倒在床上,说了声:“脱。”
大梅一边说一边动手解扣子:“干啥,大白天的。”
大梅完全暴露在大头眼前时,大头喘口气说:“我不是强奸你吧。”
大梅做害羞状地用手捂了脸,扭着身子说:“看你说的,咱俩都快成夫妻的人了,谁跟谁呀!”
大头心里冷笑一声,有些粗暴地摆布着大梅,大梅在那一刻窃笑着说:“你没白当强奸犯。”
大头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在血管里奔突着,这一刻他想起了监狱里的老黑,老黑第一次也是这样粗暴地对待他,他浑身不由得打了个冷颤,上牙和下牙咬在一起,发出咯咯的响声。
“错了,错了,不是这。”大梅在那一瞬说。
大头在心里说:没有错。大头觉得自己掉进了一个冰冷的洞穴里,他浑身冷得要命,越陷愈深,他张大嘴巴呼喊着救命,可一点声音喊不出来,最后只剩下了喘,他心里默念着,复仇、复仇,我要复仇。
大梅背对着他,惊叫了一声,便从嗓子里发出一串含混不清的呜咽声,身子痉挛地抖动着。大头心里掠过一阵疾风暴雨似的嚣叫……
大头气喘着躺倒在床上的时候,他看见大梅也死了般地仍趴在那里一动不动,大头心里掠过一阵快意。他心里恨恨地说:“我把她日了,终于日了。”
好半晌大梅才爬起来穿衣服,大梅始终没有看一眼大头,大头想,看你还敢不敢来找我。大梅穿好衣服后,才看了一眼大头不温不恼地说:“你真是个强奸犯。”
大头几乎笑出了声。他整个身心都沉浸在复仇的快感中。
大梅向大头的脸伸出了手,大头以为大梅会响亮地扇他一个耳光,没想到大梅把手轻轻地在他脸上拍了两下,然后一扭一扭地走了出去。
大头怔在那里,他没料到会是这种结局。
大头走到厨房时,看见马婆子正满脸笑容地望着他。大头心里空前地愉快,他端过两盘菜要给客人送去,马婆子一把夺过他手里的菜说:“你歇着吧,男人干完这事总要歇一气才能有力气。”
大头望着马婆子一张一合的嘴,恨不能朝她的腮帮子扇两巴掌。大头放下菜,抓过一瓶酒踱到小酒馆门口望着正午的大街,大梅早就没有了踪影,烈日下,大头眯着眼看着明晃晃的街道,似乎看见了一缕腥红的血迹顺着大梅走过的地方洒了一路。
“哈——啊——哈——”大头朝空旷的街上喊着。他觉得此时是自己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候。他想大梅不会再来了,以后他就会安静地生活了。他想应该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这么想着,他喝光瓶中的酒,摇摇晃晃地向里屋走去,在自己的床单上,他真的看到了一摊血迹,是大梅的血迹,他浑身过电似的哆嗦了一下,便躺下去。
9
大头对五年的监狱生活刻骨铭心。大头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刚进监狱就遭到了老黑一伙的**。
劳改大队的房子是一溜平房,周围是高墙,墙上有铁丝网,大头被送到13号房子里。那天晚上,他一走进来,坐在下铺一个黑塔似的汉子,“嗷——”地叫了一声,吓得大头一哆嗦。
大头在一个空出来的上铺上安顿好东西,老黑走过来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他怔怔地望着老黑,另外七八个人也都围过来,稀罕地望着他。老黑问:“你是单奸还是**?”
大头说:“我没有强奸。”
他的话引来一阵轰笑,老黑说:“别装纯洁,到13号来的都是强奸犯。”
大头无力地垂下头,老黑很下流地抱住大头的腰,大头极不习惯,甩开老黑的手。
老黑回头冲那几个人说:“这是个生瓜,看样子得紧紧皮子。”
大头半懂不懂老黑的话,但他知道自己面临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大头好不容易熬到熄灯,不一会儿,老黑摸着走过来,一翻身攀上了他的床,他不知老黑要干什么。老黑用一张热烘烘的臭嘴啃着他的脸,他躲开。老黑又去扯他的短裤,大头终于预感到了什么,惊恐地叫了一声。老黑神速地溜回到自己的铺上,这时看守走过来,隔着门上的玻璃用手电照了照问:“怎么回事?”
老黑忙答:“没啥,新来的做噩梦呢。”
看守又照了照走了。
老黑干咳一声,几个黑影一同下地了,他们在脸盆上抓过毛巾,又把肥皂裹在里面,做完这一切又都各自回到床上躺下,大头不知他们要干什么。想睡又不敢睡,最后还是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睡梦中他发现自己的嘴被堵上了,接着浑身上下遭受到了袭击。事后大头才知道,这些人把肥皂裹在毛巾里是对付他的,裹在毛巾里的肥皂打在他的身上没有声音,像放了一串闷屁,可他浑身上下从里到外酸疼无比。他想喊叫,嘴被堵得严严实实,手脚也被捆了,他忍着。这时他听见老黑压低的声音:“新来的,你放老实些,你若是对看守招了,小心你的脑袋。”
老黑他们重新躺下的时候,大头浑身似火烧了似的疼痛,他一动不敢动,一直挨到天亮。天亮的时候,那种痛疼仍没有消失,可他却发现身上一点伤痕也没有,大头有些惊奇了。这时他看见老黑走过来,淫邪地冲他笑一笑说:“皮子还紧不紧?”他没有说话。
老黑笑一笑,伸出手开始在他身上抚摸,老黑的一双手下流无比,他心里一阵恶心,可他还是忍着。老黑摸够了,一招手几个人一起围过来,七手八脚地给他穿衣服,穿好衣服又把他从床上拽下来,这时看守就吹响了集合的哨声。
大头忍着浑身上下不可名状的酸疼,参加了劳动。
晚上再躺到床上的时候,大头觉得浑身的骨头似乎散架了。他昏昏沉沉不知自己是睡着还是醒着。这时他发现老黑又摸到了他的床上,老黑的双手又开始重复昨天的动作,这次他没敢声张,闭着眼睛强忍着,最后老黑扯去他的短裤,一阵撕裂般的疼痛他差点大叫起来,老黑不失时机地用被角堵住了他的嘴,畜生,他在心里咒着。他忍受着,不知什么时候,老黑又溜回到了自己的床上,很快便睡去了。大头觉得自己似乎往地狱里走了一遭,他疼痛难忍,突然他发现屁股下一片潮湿,他摸了一把,借着窗外灯影他看见了满手的鲜血。他浑身颤抖不止,心里一遍遍地骂着:畜生,畜生。
第二天一觉醒来的时候,老黑对他温存无比,让人帮他洗了那带血迹的床单,吃饭的时候,老黑还偷偷把半个咸蛋送给了他。他没吃,把它倒掉了。这一点没影响老黑对他的温柔,一整天,老黑都用一双色迷迷的目光望着他。
第三天晚上又有人爬上了他的床,不是老黑而是换了一个,那人重复着老黑的动作,大头想反抗,这时那人说:“老实点,新来的都这样,等轮一遍之后,你就和我们一样平等了。”
大头默默地忍受着,大头待每个人都轮流一遍之后,果然那些人不再来了。大头的心里踏实了一些,可他的痛苦并没有消失,他白天走路,后面火烧火燎地疼,他觉得世界的末日就要到了。大头发现自己便血了,他整日里脸色苍白气喘吁吁。
老黑安慰他说:“新来的都这样,熬一熬就过去了。”
大头在心里恨透了老黑这些人,有几夜他想不活了,和这几个人拼死算了。到后来他还是忍了。
大头后来知道老黑是他们的号头,号头不是监狱任命的,而是大家封的。谁本事大谁就是号头。老黑因强奸了一个女演员,而被判了无期。老黑以前在一个剧组里打灯光。后来大头还知道,新来到号子里的人被称为“处的”,老黑是头享有“初夜”权,然后才依次地轮下去。
接下来大头发现了更可怕的事情,每天夜晚,老黑这些人都两两地挤到一张床上,轮流干那个事,把13号弄得乌烟瘴气。每到干这事的时候,总有一个人在门旁站岗,监视着看守的动静,看守一来,站岗的人轻咳一声,这些人便神速地回到各自的床上躺下。大头恐惧极了,他断定这些人都是畜牲。
刚开始大头并没有参加他们畜生样的行动,可后来还是有人爬到他的床上,问他:“你先来还是我先来。”
大头不理,那人便开始动作,那种消失的疼痛复又占据了他。那人完事之后,很平静地说:“该你了。”大头不动,悲哀得想哭。那人见大头不动,暗笑一声,溜回到自己的床上。
几次之后,大头终于想明白了一点,便宜不能都让这些畜生吃了。每次别人干他之后,他也用同样的办法回报别人,结果愈陷愈深,渐渐地,大头从中体会到了一种乐趣,那是一种垂死的乐趣。
大头后来还参预了围打“处的”的行动,像当初别人打他一样,他也同样回报给别人,然后和别人一起轮番爬到“处的”床上,占有“处的”。
时间长了,大头觉得这一切没有什么不好,这种生活给单调枯燥的狱中生活带来了神秘的生气。
不久,异样的一种感情在他心里慢慢滋生,从生理到心理他开始排斥异性。与生俱来的对异性的种种美妙的感觉渐渐淡化了。相反,他更多地开始注意同性的一举一动。那种举动是那么美妙绝伦,令他柔情万分。
他想到了老宋,他有些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强奸老宋。
大头回想起童年的每个夜晚,老宋和马婆子在布帘那面的厮打声,他一想起这些,心里面就充满了厌恶和恶心。他更加仇视老宋那肥硕的屁股了。他暗自发誓,出狱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扎烂老宋的屁股。
当他出狱听说老宋已经死了的消息时,他心里面充满了惆怅和失落感。他现在回想更多的是监牢13号的那些人们。
10
大头在空无一人的小酒馆里一杯杯地喝着酒,想着自己和大梅之间发生的故事。他想世界上的事也真有意思,就像一个圆圈,从出发点出发,走了一圈便又走回来了。
大头爱好上喝酒,那是出狱以后的事,一杯杯酒落到肚子里,脑子便开始飘飘乎乎的,什么痛苦烦恼就都没了,因此,大头乐此不疲地一杯杯喝着酒,大头不知道没有酒的日子他将怎么过。
每次大头喝酒的时候,马婆子总是摔摔打打的,脸色很不好看,大头知道马婆子不高兴,嘴里不说什么,马婆子却忍不住说:“大头,监牢里的日子好过不好过?”
大头不明白,马婆子为什么问这个唐突的问题。
马婆子就说:“你一点也不学好,没准大梅又告你强奸她了。”
大头梗着脖子说:“是她自愿的。”
马婆子很深沉地笑一笑,预言家似的说:“大梅早晚得再次把你送进监狱去。”
“放屁!”大头一挥手把酒杯摔到了地上。
马婆子走过来爱抚地摸一摸大头的头,然后蹲下身拾地上破碎的杯子,一边拾一边说:“跟我赌气干啥,有劲朝大梅使去!”
大梅已经有三天没登门了,没有大梅的日子里,大头的日子过得空落落的。他觉得生活中有些斗争才过瘾,没有敌人的日子,使大头的情绪变得没滋没味的。
大头过了三天无聊的日子之后,终于忍不住了,他倒背着手走上了大街,大头自出狱以后,他还是头一次这么有闲情逸致地走到大街上,几个半大的孩子随在他的身后高一声低一声地叫:“强奸犯来啰,强奸犯来啰。”
大头转过身,冲尾随在身后的几个孩子骂:“妈那个×,我强奸你妈了。”
孩子们哄地跑了。
大头散漫地来到电影院门前,此时没有演出,门前冷冷清清,地上散扔着废票和人们留下的果皮,广告牌前一个孩子在那上面专心致志地画着什么,大头走过去,那孩子在上面正画一幅漫画,画得就是大头和大梅。画上的两个人并排站着,一条细线把两人的裆联系起来,大头的身旁还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字:强奸犯大头。
大头竟没有一丝怒气,他甚至朝那画笑了笑,他伸出手拧住那孩子的耳朵。孩子一看见大头,吓得大哭起来,大头用温柔的声音说:“小崽子,你哭啥?”
孩子边哭边说:“强奸犯大头你放手。”
大头笑着说:“你叫声爸我就放开你。”
孩子不叫,大头就用了些力气。孩子疼得受不住就一叠声地叫:“爸爸爸爸……你放手。”
大头松开手,孩子一边捂着耳朵一边跑,边跑边说:“大头我是你爸。”
“小崽子,操你妈。”大头一边骂一边索然无味地往回走。
他走到小酒馆门口时,就看见了等在那里的大梅。大梅一副容光焕发的样子。大头看见大梅有些发怔,他没想到大梅会等在这里,他以为大梅肯定不会来了。他就那么木然地望着大梅。
大梅兴高采烈地说:“看俺干啥,不认识了。”
大头这才反应过来,有些气喘地说:“你来干啥?”
大梅说:“俺是你未婚妻呀,为啥不能来。”
大头听了大梅的话,脑子里轰然响了一声。
马婆子这时出现在门里,很有滋味地看着两个人。
大头似自言自语地说:“你真的来了,你又来了。”
大梅说:“俺以为你会去找俺,等了你三天你也没去。”
大头蹲在地上,目光空濛地望着西斜的太阳,对大梅无耻的行径他有些无能为力,此时大头的心情有些悲凉。大头不知想了有多长时间,突然站起身朝前走去,大梅随在他的后面。大头站起来的一刹那,并没有想好要往哪里去,当他迈出第一步的时候,便理直气壮地向那片久违的树林里走去。大梅愉悦地随着他,兴奋地哼着一支歌:妹妹你坐船头,哥哥在岸上走,恩恩爱爱纤绳荡悠悠……
大头的脚步有些迫不及待,他远远地望见了那片树林,五年后的这片树林已经改成了“儿童游乐园”,周围仍然有树木,但不如以前那么稠密了。一个幼儿园阿姨正在教孩子们唱一首歌:我们的生活像花园,花园里的花朵真鲜艳……
大头怔怔地站在树林遗址的边上,望着眼前的景象。
大梅此时无疑很激动,她揽着大头的腰柔情似水地问:“还记得五年前那个雨天么?”
大头没有说话。
大梅似乎受到了鼓励,又说:“你当时是不是就爱上了俺?”
大头仍然没有说话。
“你当初为啥不第一个干俺?就是你干了,俺也不会说你。”大梅嘟着嘴,追忆着当年。
操你妈。大头在心里狂叫一声。他凶暴地把大梅拖拽到一棵树后,从她身后掀开她的裙子,大梅惊惊诧诧地说:“干啥大头,不行,你也忍一忍咱们回屋再干。”
大头闭上眼睛,疯狂地报复着大梅。大头脑子里想着:来警车吧,快些来警车吧,我又强奸大梅了……
大头睁开眼睛时,没有看见警车,却看见幼儿园的孩子们围着看他们两个。一个孩子稚气地问:“阿姨,那个叔叔和阿姨干啥?”
阿姨说:“他们是狗。”
完事后大头蹲在地上绝望又疲惫地闭上眼睛,他的耳畔又响起孩子们的歌声……
大梅整理完裙子附在他耳边说:“大头你又错了。”
大头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回到小酒馆的。他看着大梅在小酒馆门前和他分手,他想自己完了。
马婆子满面红光地迎接着他,马婆子说:“大头你干啥去了,这么半天。”
大头说:“我不想活了。”
马婆子嘿嘿地笑着。
大头奇怪地望着马婆子说:“你笑啥?”
马婆子说:“你失恋了。”
“放屁。”大头没好气地说。
那一晚,大头一直站在小酒馆外面的星空下,闷头沉思。
马婆子一直坐在暗影里观察着大头的一举一动。
马婆子一遍遍地说:“只有失恋的男人才这样。”
大头一语不发,两行泪水悄然流下脸颊。半晌大头冲暗影里的马婆子问:“我爸到底是谁?”
马婆子不说话,很狡黠地望着大头。
大头一把抓住马婆子的脖子,恶狠狠地说:“你告诉我!”
马婆子干咳两声:“强奸犯你弄疼我了。”
“你说。”大头声泪俱下了。
马婆子嘶声说:“你放手,快放手。”
大头仍不放手。
马婆子终于说:“我不知你爸是谁,也不知你妈是谁,你是我在厕所里拾来的。”
大头慢慢收回自己的手,冲马婆子笑了笑,马婆子说:“强奸犯你听着,你是你爸你妈胡搞出来的。”
大头大声地笑了。
马婆子惊惧地望着他:“你疯了么大头?”
大头脸上的泪水在星光下闪出动人的光泽。
11
大头在床上昏昏沉沉地躺了三天三夜。马婆子一遍遍地伸出手来试大头前额的体温,大头对马婆子的关怀和温暖置之不理。第四天早晨,大头睁开了眼睛,马婆子惊喜地给大头拿来一瓶酒,大头没有看酒直直地望着马婆子。
马婆子冲大头神秘地笑一笑说:“大梅都跟我说了,干那个事可不能受凉,受凉伤身子。”
大头说:“当年你不该把我从厕所拾回来。”
马婆子咧了咧嘴,她把酒瓶子举起来在大头眼前晃了晃说:“大头你喝酒吧。以后干那个事就回屋里。”
大头推开马婆子的手,坐起身,他穿上衣服,走到小酒馆外的大街上,太阳亮得晃眼。这时大头看见了走过来的大梅。大梅一看见大头就喜滋滋地说:“大头你起来了,俺当你还要睡上一天呢。”
大头不看大梅,仍望着天空,天空晴朗得没有一丝云。
大梅又说:“大头你到街上看看吧,满大街画的都是咱俩。”
大头冲太阳很响地打了个喷嚏,这时才回转过头,用前所未有的目光望着大梅说:“你真想嫁给我。”
大梅惊异地望着大头,诧异地说:“咦,不嫁给你咋?咱俩都那个了,难道还能嫁给别人。”
大头张了张嘴,似乎又想打个喷嚏,但没有打出来,他走到了里间屋,大梅刚想要跟随进去,大头又出来了。
马婆子看着他们,大头向前走了一步,又停住了,他回过身仔细地望了一眼马婆子,用前所未有的口气说:“妈,我出去了。”
这一声,惊得马婆子一愣,两人走出好远了,马婆子才唏嘘着说:“咦——怪了……”
大梅青春焕发地走在大头身旁,指着土墙上那些漫画说:“大头你看,画的都是咱们。”
大头不看那些画,目光平视着前方,脚步适中,从容不迫,街上静静的,没见到一个人影。
大头顺理成章地又把大梅带到那片小树林里,“儿童乐园”里幼儿园的孩子还没有来,显得冷冷清清,两三只麻雀在树林的空地上蹦来跳去。
大梅一来到小树林便回转身情深意切地冲大头笑了一笑,就伸手去解自己的裙子,大头从怀里掏出一把刀,刀子在林隙漏进的一片阳光中一闪,大头眯了一下眼睛。
大梅已经解下了裙子,露出白亮亮的屁股,大头的刀便冲那片白亮刺去,大梅撕心裂肺地叫了一声,仍说:“又错了——”她回过头时就看见了大头那把带血的刀,她还没有叫第二声,那刀又更加凶猛地朝她刺去,大梅缓缓地倒下去。倒地那一瞬间,她挥了一下手,帮大头拢了一下散乱的头发,大梅**着说:“大头俺知道你早晚要弄死俺,俺不怪你。”
大梅冲大头温柔地笑了一下,那缕温柔便永恒地停留在了大梅的脸上。
大头看见大梅的屁股上血流如注,他吁了口气,又吁了口气。此时他似乎听到了一首动听的音乐,心情空前绝后的美好。
他冲大梅潇洒地招了招手,可惜大梅的一双眼睛已经闭上了。
大头抬起头看见两个巡逻的警察向这边走来,大头迈开大步,穿过林地,惊飞了两三只麻雀,大头看清走近的两个警察就是五年前那两人,他笑了一下,轻松地吹了一声口哨,一步步向那两个警察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