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过得很快,转眼老大邱柳北已经上初中了,老二邱柳南已经小学四年级了,就是老三邱柳东也上小学一年级了。
三个孩子大了,对父母的态度也有了明显的分野,不像小的时候。邱云飞在朝鲜那会儿,三个孩子只能跟随母亲,现在父亲回来了,孩子大了,他们对待父母的态度就有了区别。
柳北和柳南明显对父亲有着不可替代的亲近,只要邱云飞一进家门,柳北和柳南便迎上去,这个拽父亲的衣袖,那个抱住父亲的腿,她们甜甜地叫着爸爸,然后躲到房里,拿出作业本给父亲看。邱云飞果然是个好老师,他显得很有耐心也很细心,他并不仅仅检查作业,还深入浅出地作着讲解。
她们也让柳秋莎看过作业,柳秋莎那时候已经是医院的副院长了,工作忙得很,她的精力和热情在工作中已经耗尽了,回到家里,再也懒得说话了。刚开始她还耐着心翻一翻她们的作业本,当然,也是那种走马观花式的,语文她还能说出个一二三来,算术对她来说,她一看就头疼,然后草草地把作业本还回去说:行了,我看挺好的。
孩子们还想问她什么,她就手一挥说:我不是你们的老师,有问题,明天上学问老师去。
孩子们就不好再问什么了。
后来孩子们发现了父亲,她们开始齐心协力地缠着父亲。
柳东没什么问题要问母亲,也没有问父亲的意思。他从小到大对父亲总是显得很冷淡,有事没事地总是睁着一双眼睛审视着父亲。他的话很少,一回到家里,便自己玩,对两个姐姐也是不冷不热的。在外表上看,柳东显得很不合群。但只要柳秋莎一回到家里,他的神情就变了,他冲母亲笑得很灿烂,母亲自然也喜欢柳东。母亲一回到家里,洗完手,便进厨房了,她要忙着给一家人做饭。柳东随着走进了厨房,他看着母亲忙东忙西的,就是母亲到走廊里拿一棵葱,他也要走出去跟在母亲身后。有时饭做到一半,母亲发现缺盐少醋的,也会让柳东下楼去买,柳东很愿意听母亲的指挥。颠颠儿地去,又颠颠儿地回。
这时在房间里,两个姐姐已经和邱云飞亲热成一团了,柳东像没看见似的。有时母亲跟他说:柳东,咋不跟姐姐去玩?
柳东就抓抓脑袋说:没意思,我不喜欢。
母亲就伸出湿漉漉的手,爱抚地在柳东头上拍一拍,什么也不说。那时,她没有精力也没有心思关注柳东的内心世界。
直到母亲做好了饭菜,摆在了桌子上,母亲大着声音喊全家吃饭了,一家人才坐到了桌前,柳东习惯地挨着母亲坐下。这时柳北和柳南仍缠着父亲讲故事,父亲就一边讲一边吃饭,逗得两个孩子边吃边乐。唯有柳东不乐,他一本正经地坐在那里吃饭。因为他的一心一意,每次饭总是吃得很快,吃完饭,他就躲到厨房里去了。过一会儿,全家人都吃完了,母亲过来洗碗收拾东西什么的,柳东和母亲在一起又活跃了起来。
他问:妈,医院好玩吗?
母亲一边忙一边说:医院是在工作,有啥好玩的。
他又问:妈,住院的叔叔、阿姨听话吗?
母亲答:他们为了治病,当然听话。
他还问:妈,你啥时候带我去医院看看?
母亲看了眼柳东,就又说:医院有啥好看的,你愿意去,放学后,就去医院找我去吧。
医院离柳东和柳南那所小学很近,走路也就是五六分钟的样子。母亲这么回答了柳东,从那以后,柳东每天放学就不直接回家了,他先去母亲那里。有时秋莎不在,他就坐在母亲的办公室等。还有时,坐在母亲办公室里写作业,直到母亲下班了,把他领回来。
吃完饭,天就黑了,两个姐姐仍缠着父亲有滋有味地讲着笑话,邱柳东就和母亲呆在房间里,母亲在看书,看一本有关医学方面的书。她虽然是负责行政工作的副院长,但有些业务知识她是要学习了解一下的。柳秋莎把看书当成了一项任务,很枯燥,也很没趣,看一会儿就看不下去了,柳东就及时地说:妈,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母亲就认真地望着柳东说:好哇。柳东就讲了一个“狼来了”的故事。母亲不解地问:那后来呢?柳东就说:后来那个放羊的孩子就让狼吃了。母亲终于明白过来,然后放声大笑着说:我的小东真聪明!
说完把柳东抱过来,没头没尾地乱亲一气。柳东很喜欢母亲的拥抱,母亲亲他时,他样子也乖得很,不挣不动的,任凭母亲亲他。
一直到很晚了,父亲已经安顿好柳北和柳南躺下了,才走到这边来。父亲一出现,柳东就又什么也不说了,看了母亲一眼,回到姐姐的房间去了。三个孩子睡在一个房间里。
邱云飞望着柳东的背影就说:我咋感到这孩子有点不对劲?
柳秋莎就说:咋不对劲了?
邱云飞说不清哪儿不对劲,就摇摇头,又笑一笑。
柳秋莎抓住了邱云飞的把柄就说:我知道你不喜欢小东,告诉你,小东可是我的,你不喜欢他可以,不许你说三说四的。
邱云飞摇摇头躺在床上,就在柳秋莎准备关灯时又说:这孩子性格是不是有点问题?
柳秋莎坐在床头,仔细地想了想道:我也觉得是。
究竟是什么,她也没有说清楚。
这时,柳北和柳南又闹成了一团,柳秋莎就敲敲墙,大着声音说:疯啥疯?还不快睡!
那屋顿时鸦雀无声了。
黑暗中,俩人并肩躺在床上。这是两个人的空间,邱云飞似乎有许多话要说。
邱云飞就说:秋莎,下个月就是你的生日了。
她说:唔。
他又说:以前忙着打仗,没时间给你过生日,现在孩子也大了,也不打仗了,我想好好给你过次生日。
她说:不老不小的,过那玩意干啥?
邱云飞一时就不知说什么好了,沉在那里半晌没有说话。
半晌,又是半晌,他说:你过生日时,我想送你一首诗。
她没有说话,也没有反应。当他探起身来凑向她时,才发现她已经睡着了。他叹了口气,躺了下来,用头枕着手臂去望窗外的月亮,耳边是柳秋莎轻轻的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