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伊薇下榻的卧房内只有一张床,碧琳在为她安顿好一切后,便被打发到隔壁卧房了,彼时夜已深沉,伊薇躺在床上却辗转难眠,貌似因着天色而在龙牙谷暂居一晚总有些不妥般,心里似乎悬了件事却又如何也想不起,更不知道九驸马可曾找到黎穷雁没有,纠结万分之际,忽然听见竹制窗帘发出一阵细琐的响声,在寂静的夜里透着诡异。
“谁?”伊薇起身,本来也毫无睡意,此刻更是清醒得小心脏活跃跳动,裹着被子踱到窗前,掀起帘子一看,开启的窗户外除了茂密的竹林和远处的溪涧,什么都没有,然而晃过耳畔的竹帘碰撞声又是如此清晰,伊薇不得不出声呼唤道:“是碧琳吗,还是晨欢?出来!”
没有回应,夜,静得不像话。
敢情是路上吐得真有些虚脱而产生的幻听?伊薇踌躇了片刻后,顿感无趣和自嘲,不屑地挑挑眉梢,便放下了帘子,然而帘子放下后赫然发觉了不对劲:貌似……貌似碧琳在走之前,因着山里谷风凄冷,替自己关上了所有的门窗,为什么这扇窗是开着的?
念及此,伊薇心有余悸却又哭笑不得,此情此景何等熟悉,第一次在龙牙谷过夜,就是这样子被黎穷雁吓了个半死。
这么说,这厮还真在龙牙谷了?
于是伊薇再不迟疑,披了件雀绒斗篷,提着灯笼,悄声出门,也不去惊扰隔壁的碧琳,径自穿过幽长回廊,轻车熟路地拐过一个弯,抬眼望去,在尽头的亭台,赫然一个蓝影飘逸如风……
轻笑出声,这样的场景,和当初,何其相似,简直就是这厮故意玩的把戏,想要重温旧梦。然而此刻伊薇见到他修长挺立的背影,心底还是颇有些酸涩的欣喜和感动的,为了自己将之踢下屋顶的那一脚,这多情的妖孽竟然大老远跑回龙牙谷来了,害得伊薇也大老远苦苦寻来,寻来了又不肯现身,非要待到午夜月光最华之时,来这么一出叫伊薇哭笑不得的旧戏。
于是缓步走近,却在即将可以碰触到他微凉的身体之际,忽然眼前冷风一掠,蓝影不见。
苍天啊!这戏还真是丝毫不差,不用猜,伊薇静静立在原地,顺从地配合他的突然出声……
然而良久过后,貌似冷风依旧,黎穷雁却未再现身,伊薇不由的有些忐忑,难道戏份改了?正待回头之际,一个细软如沙般磁腻的柔婉男声伴随着淡淡幽香的气息侵袭向伊薇略含粉红的耳畔和脖颈:“你在找我吗?”
呵呵,台词也一字不差!伊薇笑而回头,月华如水中,黎穷雁倾世容颜一如当初:眉清目秀、鼻俏唇殷,肌肤如雪、发丝染墨,一双花哨的眼眸更是水波流转、惊艳销魂,用沉鱼落雁来形容,尚且落了俗套,伊薇当初用了“人妖”二字,眼下看来,琥珀眸子淌出了几分不同于先前而恍如迷雾般的妩媚和诡娆,“妖孽”二字终是最贴切的。
“是啊,我在找你,我找了你一整天了。”伊薇笑望黎穷雁,直勾勾迎上他的魅惑眼神,不避不闪,心动砰然。
然黎穷雁却眼色一沉,缓缓低语道:“你应该说‘是不是阎王爷看上你了,所以你从地狱逃出来了?’,知道吗?”
伊薇一怔:这戏还有完没完了?正待开口反驳,黎穷雁的脸色再度一沉,不得不逼着她妥协地强装起惊悚又痴迷的表情,一字字问道:“是不是阎王爷看上你了,所以你从地狱逃出来了?”
“是。”黎穷雁肆意篡改了台词,并且表情理所当然、骄傲万分。
“你不是这么回答的!”伊薇叫嚣,却惹来黎穷雁将将泛出满足的神色又骤然一敛,冷冷道“继续问。”
好吧,想来今天不陪他演完这场初次邂逅的戏他是不会罢休了,那就继续吧……但是,伊薇细眉紧皱纠结了半天,犹自想不起来当时后来又说了些什么,要知道那时候把黎穷雁误认为是只鬼,所以说话难免颠三倒四语无伦次,眼下哪还记得清当初的每字每句,黎穷雁见她纠结半天憋不出半个字,只好阴下脸来怨念地提醒道:“问我漂亮吗。”
“哦!我想起来了!”伊薇欢叫一声,破坏了彼时暧昧氤氲的气氛,在遭来黎穷雁狠狠一瞥后,乖乖垂下脑袋整理情绪,再度抬起脸来时,已然换上了一副花痴状,要多敬业有多敬业,巴巴问道:“你难道不知道你长得很漂亮吗?”
“我知道。”再一次,黎穷雁肆意篡改了台词。
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伊薇不爽了,抬眼瞪他:“不带这样整人的!你快醒醒吧,别玩了。”
“你是谁?你哪里来的?半夜三更你出现在这里,知不知道这是六王爷的地盘?”岂料,这厮竟还玩上瘾了,直接略去中间一段台词,自管自奔向主题。
伊薇绝倒,这段话当初貌似是自己说的吧?汗颜地耷拉着脑袋,拒绝配合他的变态行径。
“你是谁?你哪里来的?半夜三更你出现在这里,知不知道这是六王爷的地盘?”因为伊薇的拒绝回答,黎穷雁乐此不疲地问了第二遍,声音犹自魅惑撩人。
伊薇听不下去了,扬起哀怨纠结的小脸,带着哭腔回道:“我叫楚伊薇,我来这里找一个叫黎穷雁的人,我知道这是六王爷的地盘,但是我真的很想找到黎穷雁,他对我很重要,麻烦你把他变回来吧!唔……”
冰冷的吻,又是冰冷的吻!
黎穷雁柔软而微凉的双唇吐气如兰,挑逗并不放纵肆意,反而显出慢条斯理的游刃有余。
伊薇差点沦陷,若不是脑海中突然掠过一双深邃的咄咄眼眸,她混沌的意识才骤然清明,回到现实。
然黎穷雁已在伊薇尚未推开他之前,就先行放开了她,放开唇瓣冷吻的同时,眼底的魅惑却愈发深了:“我对你很重要,是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