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像是想到了什么,她的眼睛看向手里拿着的那只茶杯,温柔一笑:“你父亲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男人,你的模样跟他极像,我觉得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你外,再也找不到另一个跟他如此相像的男人了。”
柳如煕想了想后,问:“现在除了我和你外,父亲没有其他亲人了吗?”
女人点点头,沉默了一阵,她突然抬头,看向柳如熙那张精致的脸:“跟你聊了这么久,你也确认我就是你母亲了吧,你现在还不知道我和你父亲的名字吧。”
柳如熙缓缓点头。
女人:“我叫李琳,你父亲叫柳天阔。”
她未等柳如熙,又开口道:“20多年就这样过去了,我知道你现在一定不习惯突然多出了一对父母,我也不求你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改口叫我们爸爸妈妈,我只求你去看看天阔,你既然是柳江的徒弟,那么我相信这些年来,柳江一定已经将他毕生所学的都传授于你,你跟我过去看看他好吗?”
柳如熙的脸色沉了下来,他点点头,跟着李琳一同起身,绕过木桌走进大厅的白色墙壁前停下。
李琳走到一块黑色的瓷砖上停下,她用右脚轻踩瓷砖的一角,只见白色的墙壁发出了一些细微的声响,这面墙居然像刚才那扇石门一样,缓缓往上升起,这面白色的墙壁内别有洞天,柳如熙跟在李琳身后走了进去,只见里面的布置跟外面的大厅差不多,主调是黑白两个颜色,白色的床,黑色的衣柜,床侧是安装了一大片的落地窗,窗外的月光洒进了一大片,几丝山风从窗缝飘进来,地上铺着白色的瓷砖,颜色跟外面大厅瓷砖的颜色恰巧相反,大床对面有一台液晶电视,电视里正在播放着一则新闻。
一个病弱的男人背靠在床屏上,他的手里拿着一只黑色的遥控器。
早在李琳带着柳如熙走进房间的时候,男人便将目光移到了他们两人的身上。
他在看清柳如熙那张脸的一瞬间,男人握着遥控器的左手就开始颤抖起来,他察觉自己的手竟然在抖后,就下意识握紧了遥控器。
李琳也不顾自己身后的柳如熙,她很快就来到男人的身前,坐下。
她对男人说:“天阔,你起来啦,看电视也别看那么久,累不累?要不要上厕所?喝不喝水?”
李琳对男人说话时,使用着一种类似撒娇般的语气,柳如煕能看出李琳很爱他。
男人看了柳如熙十几秒钟后,终于将视线移到了李琳的脸上,问:“你怎么把他带过来了?谁准你把他带来这里的?我之前已经跟你说过了无数次,我不希望再见到他,他只需要在容山那边呆着就可以了,你怎么就不听我的话,非要把他带过来?!”
男人本身就生得极瘦,他瘦得就跟那些难民一样,他的皮肤因为长时间不晒太阳的缘故,变得比白纸还要白上几分,那双跟柳如熙极其相像的眼睛,因为脸型太瘦的缘故,显得格外的大,大得有些恐怖。
他那头银白色的长发披散下来,身上穿着一件淡蓝色的宽松衣服,男人背靠在床屏上,下半身则被一张薄被盖住。
柳如煕看着这个瘦得脱了形的男人,他的神情复杂。
他从小就很想见见自己的父母,即使他们不会将他带离容山,柳如煕也依然想要见他们一面。
他小时候想不明白为什么书中的人物能拥有自己的父母,而他却不能见自己的父母一面,等到他大了一些后才明白,有些事是注定的,人无法去改变某些事情。
今天,柳如熙终于见到了自己的父母,但他听李琳说了曾经发生过的那些事后,却怎么也体会不到血亲相聚的喜悦。
柳如熙感觉好像有一道看不见的巨型屏障,将他跟面前的这一男一女隔绝开来,就算他知道他们就是自己的父母,但心里却感觉十分沉重。
男人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李琳连忙将手放到他的背后轻拍几下,她说:“天阔,你也真是的,有什么话慢慢说不好吗?明知道你的身体不能太激动,我带他来,只不过是想要看看能不能将你的病治好,你之前跟我说过的话,我都听进去了,只是,我努力了这么久,都不能让你的病好起来,我就想,只要他过来了,也许你的病就会好起来。”
这对男女仿佛得到了时间之神的眷顾,岁月并没有在他们的脸上留下太多的痕迹,他们看起来并不显老,只是男人瘦得太不正常了。
柳如煕看向坐在床上的这对男女,他没有向前走去,李琳将手伸到男人的背后,帮他顺气,她等到男人不再咳嗽后,才看向柳如熙,略显生疏的说:“你快过来吧,站在那里干嘛?”
柳如煕慢慢走向他们,男人看见他朝自己一步一步走近,握着遥控器的那只手也在不断的收紧,仿佛只要握紧了遥控器,便能抑制住心头不断涌出的那些情绪。
李琳从来就没有叫过柳如熙的名字,男人却打破了这一室的静默:“阿煕……”他说出这两个字后,眼眶莫名就是一红。
柳如熙站在床边看着他。
男人轻轻叹了一口气,他对柳如熙说:“这么些年了,当时你还那么小,一转眼,二十几年过去了,你长高了,你的脸跟我以前简直...一模一样,你今天就不应该来这里,我都是半只脚踏进黄土的人了,我虽然吃过各种各样的药,可我的身体情况却变得越来越糟,即使是你来了,也改变不了我快要离开这个世界的事实,看到你长大了,我觉得很庆幸,你走吧,以后再也不要过来了。”男人说完后,他用右手捂住嘴,又开始咳嗽起来,本来他的五官就跟柳如煕长得十分相似,如果不是因为他瘦得变形,那么他的容貌一定不输柳如煕分毫。
他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男人苍白的脸上浮上了一抹病态的红。
李琳站起身,她让柳如熙过来为男人把脉看病。
柳如熙看见李琳站起身,让出位置给自己后,便明白过来,他忽略掉男人刚才说的话,在床边坐下,他将男人左手握着的那只遥控器放到一边,用手按住男人的手腕处,沉默起来。
过了一会儿,他开始询问起男人的身体状况,男人见他的表情如此认真,便不再隐瞒,详细说出自己的身体情况。
柳如熙的手上多出一只棕色的袋子,那是无底袋,男人在看到无底袋后,眼里多了一抹对过去的怀念之色:“这是乾坤袋,以前我还使用过一阵子,后来我跟阿琳将你带到容山的时候,觉得带在身边没什么用,便将这个袋子放到了你旁边,我看人还算准,柳江把你教得很好。”
柳如熙看了男人一眼后并没有说话,他低头从无底袋里面拿出一个白瓷小瓶,从中倒出一颗银色的小药丸,他将药丸拿到男人的面前说:“这药丸是我师父炼成的,依照你这种情况,你先将它服下,等观察一个小时后我再看看情况,如果这药丸对你无效,我再另想办法治好你的病。”
男人的身体很单薄,他硬是扯出了一个笑容,然后笑了起来,那笑声中带着几分苦涩:“阿熙,我的身体我最清楚了,即使你说能够把我治好,我也觉得没必要了,这么久了,我也活够了,我有了爱我的妻子也有了跟我年轻时一模一样的儿子,就算我这么去了,我也心甘情愿,无悔了。”
李琳的眼眶迅速变红,泪水就要从她眼中流下,她哑着声音,望向男人说:“天阔,你不要说这种话好不好,如果你真的死了,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他一定会把你治好的。”
男人看了一眼李琳后,并没有再开口说些什么,他有些艰难地举起手,从柳如熙的手掌上拿过了那颗银色药丸,毫不犹豫地吞下。
李琳刚想将手中拿着的那杯温水放到他唇边,男人却将手轻轻一挥,示意李琳自己不需要水。
李琳看他这样,又忍不住说:“你刚才都咳嗽了,你就听我的话,喝点水好不好?”
男人还是喝下李琳喂给自己的水。
刚喝了一口,他就不愿意再喝了,李琳也不再强迫。
男人看了李琳一眼,说:“阿琳,你先出去吧,我想跟阿煕说一会话。”
李琳刚想说些什么,男人再次开口道:“阿琳,有些话我真的不想让你听见,你出去吧。”
李琳叹了一口气,她转身走到不远处,轻踩某块黑瓷砖,那面墙壁便降了下来,将室内室外彻底隔绝了。
男人看到白色墙壁完全降了下来后,才望向柳如熙,说:“刚才阿琳一定把过去的一些事告诉你了吧,她肯定跟你说了我曾经将自己的元丹放进了你体内,这些年我又重新修炼了属于我自己的元丹,所以,你不需要将你体内的元丹还给我,你是我儿子,我只希望你能好好的,你答应我,以后不要再来这里了,就算你将我治好了又如何,我知道自己撑不过今年冬天了。”
柳如熙抿着嘴,看向这个跟自己长得十分相像的男人。
男人笑了起来:“你还真像我,跟我以前一样倔……”
他笑了一会后,止住笑,他的脸色慢慢沉了下来,说:“我其实一点都不想跟你说这些话,但我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了,当年是我求阿琳,才让她生下你的,我和大部分的男人一样,想要一个孩子,如果以后阿琳对你做了不好的事,你也不要怪她,因为,没有她就没有你,她是你的母亲,她很可怜,阿琳经历过太多的你无法想象的事,她的心已经变得跟普通人不一样了,当年,她无数次想把你做掉,但我一直陪在她身边,才阻止了她,我爱她,自然也爱你,咳咳...从银月宫出来后,我看淡了许多,如果你从小就生活在我跟阿琳的身边,那么你一定没办法像普通的孩子一样,拥有一个快乐的童年,因为我没办法离开寒月山,也无法在你面前扮演一个尽责的父亲,我和阿琳以前做错过很多事,手上也沾过别人的血迹,可以说,我和阿琳遭到了诅咒,我不希望你像我们一样,不能活在阳光下...柳江是个好人,可惜他现在已经不在了,虽然不知道这些年你在容山过得如何,但我知道,即使没有我们的陪伴,你也在向好的方向发展着,有许多东西我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告诉你,但是,在我死去的那一瞬间,你一定会得知某些事情的真相,咳咳咳...就算当年段楼主没有对你下毒,就算我那时没有被囚禁在银月宫的地牢中,我们一家三口也无法生活在同一处,二十几年前,我无意间算出,你我虽是父子,却无法长久相聚,后来,我离开了银月宫后,和阿琳决定将你留在容山,不再派人调查你在容山的情况,与你断绝联系,这对你,对我,对阿琳都是好的,阿熙,你原谅我,我有无法说清的苦衷。”
柳如熙的眼底闪过一丝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