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
第一道:轮回
鸟儿的声音传入耳朵里,微弱的风轻轻拍打着脸庞,有些寒冷。
他慢慢睁开双眼,却被阳光限制了睁开的程度。模糊的视线,只看见冉冉升起的灰烟。
他伸手挡住阳光,这才慢慢看清了周遭的一切。狭长的城墙上,躺着无数具尸体。有己方的,有敌方的。他拼命回想,昏睡之前,究竟发生了?
记得,昨晚,城墙上出现了一个身着白衣的男子。他嘴里念叨着一首叙事诗,那首诗讲的故事,很熟悉,却又不记得在哪里听过。
后来,他的头开始剧烈疼懂起来,接着,这股疼痛让他陷入了昏迷。
接下来的剧情,就是现在,他醒过来后发现城墙上躺满了尸体。
地上的血迹已经干了,所有的尸体也全部泛白。有几只乌鸦环绕在尸体周围,发出悲鸣的叫声。
他昏睡的这段时间,敌人攻城了。按道理,不管是哪一方赢了,城墙上都会有清理战场的士兵的。
忽然,不安的情绪涌了上来。
他急忙起身往城里跑去。
一路上,全是泛白了的躯体。乌鸦的惨叫,就像是一个个亡灵的哀鸣,萦绕在耳边,挥散不去。风吹着窗户哐哐直响,不安的感觉越来越猛烈。
跑了没多久,他来到了将军府。
将军府门前躺着的尸体,比沿途多许多。
他们的身体泛白的程度没有城墙上的眼中,地上的血迹还未完全干。地上散发的血腥味侵入他的鼻子,不过他已经熟悉这种味道了,并没有因此感到不适。
有几个人慢慢从将军府里面走出来,他们身上穿的铠甲有些破碎,铠甲上还有明显的血迹。血迹延伸到了脸上。
他握着剑,紧紧的盯着眼前的几人。
他们身上所穿的是敌人的铠甲,他知道,这座城已经失守了。
那几个人看见他之后立马拿起手中的剑准备冲过来,但却被其中一个将领模样的人拦住。
哪位将领慢慢走上前,在离他几米远的地方停下。他一直盯着那个将领,准备着随时冲过去。
:“受降吧?这里已经被我们拿下了。”
:“不,还没有,我还活着,至少能说明我军还在抵抗。”
他回答。
他说完,哪位将领脸上出现了一丝无奈。
他转身,朝手下做了个手势,随后慢慢往将军府走去。
那几个人看见他的手势后纷纷拿着刀大吼着向他冲过来,他也大吼一声,向他们冲去。
在他与他们隔了一米多远的时候,只见他快速弯下身,挥了下剑。锋利的剑刃从面前那人身上快速的划过,带出了长长的一条血线。那人应声倒下,后面几人随之纷纷举剑砍向他,他华丽的转了几下身,剑又一次从其中一个人身体上划过。几个回合之后,哪几人全部倒在血泊中。
哪位将领见状先是吃了一惊,随即露出赞赏的目光。
:“真的,要是你降了,跟着我,我保你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生为君民,死为君魂。”
他答道。
:“可惜了。你我要是在同一阵营,我想我们会是兄弟。”
说着,那位将领,慢慢拿起自己的剑,一步一步走向他。他大吼一声,快速的朝哪位将领冲过去。
只见他一剑刺去,被那位将领轻松一挡。随之他死死的压住那位将领的剑,想要依靠自己的力量将他往后逼去。怎奈他的实力与之相差甚远,他压了半天,那位将领不移丝毫,反倒是他被那位将领猛的一推退了好远。
在他还没有站稳之际,那位将领快速冲过来。他挥剑回防想要挡住这一击,可对方在快要接近是突然弯下身,速度之快让他来不及回防。只见对方快速的从自己旁边闪过,他感觉到滚烫的液体从自己的身体里流了出来。随后他的身体无力的倒了下去。
乌鸦的惨叫声不停在耳边回荡,他仿佛看见了师傅就站在他面前,朝他微笑。
:“师傅,忘尘,来陪你了。”
周围又回到了先前的死寂,乌鸦的哀鸣传透这天际。
鲜血染红整片大地,浓重的血腥味充斥整座城池。死神的挽歌奏响,却只有特殊的他们才能听到。
这一生,就这样完了,在二十几岁的年纪,这一生匆匆的过去了。
:“你们败了。”
那位将领看着他渐渐泛白的躯体,他收起自己的剑,往冷清的街道一步一步走去,越走越远,越走身影越渺小。最后,那个身穿破旧铠甲,身上沾满鲜血的人消失在了红色的大地上。
【天界】
脚步声响彻整个大殿,打破了大殿的宁静。
一位身着灰色长袍的老者一步一步靠近着坐在龙椅上天君。
没有风扬起他灰白的长发,细长的灰发只能依靠身体的摆动而飘动。
老者来到大殿前方,恭敬的做了楫。
:“君上。”
刺眼的光芒投入辉煌的大殿,金色的龙缠绕着金色的柱子,一只只张牙舞爪,撕牙裂嘴的样子,看来着实的吓人。
大殿顶部里地面相隔十几米,让大殿显得更加空旷。
周遭摆放的上百张金色座椅像一个个卫士,分列在大殿两旁。要是往日,这四周将会坐落天界众百位仙家。只是今日略有些不同。
天君皱着眉看着站在大殿上的老者,手指不停的在金色龙椅上敲着。
经过上一次天界与冥的大战后,这位老者就一直隐居在方丈之中,再没踏足过天界。这次突然单独来找他,想必将会有大事发生。
:“文一仙君,数千年没回天界了,这次突然回来,所为何时。”
:“回天君,经过上次一战,虽然打败了冥,可其在大战中幸存的十二冥使依旧威胁着三界。三界之中,其最佳的藏身之处无非凡界。故老仙隐居方丈,一者实欲无心于天朝,只想逍遥自在;二者,乃为暗中寻觅十二冥使中尚存七者的踪迹。可无奈,千年过去了,老仙依旧毫无收获。”
:“那仙君今日所至,是否已有眉目。”
天君问道。
:“可曰此意,又非此意。”
:“为何?”
老者眉头微皱,眼里出现了疑惑,也出现了担忧。
:“老仙之徒在蛮荒一竹林处发现一修道之人之遗躯。说起这人,君上必定大惊。”
:“何人?”
:“流河。”
老者说完这个名字,天君表情立马定格住。
当年那一场大战,无道者十位元老,死的死,伤的伤。活下来的几位除了濯风还活跃在三界,其余的人多散落在三界各个角落隐居起来,从此不问世事。而流河就是其中一个。
数千年过去了,想不到,他再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是以这种方式。
:“三界之中,除了天族还有什么人有这种能力?”
:“这就是问题所在。”老者说道“三界之中除了幸存下来的无道者元老和天族,基本没人能打败流河。除非……”
:“十二冥使有所作为了。”
天君的脸一下子难看起来。
虽说十二冥使十分强大,但还不足以与天对抗。现在他们敢出现,那么极有可能与那个人有关。
数千年时间过去了,当年冥所造就的恐怖,至今还萦绕在整个三界之中,挥之不去。那是整个天族都不愿意提及的黑暗史。
:“如果是这样,那极有可能……”说着,天君脸上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堂堂一个天族之主,三界之首,脸上竟流露除了恐惧“来人!”
天君想门外大喊一声,一个天兵便快速的从门外跑了进来。
只见哪位天兵极快的跑到大殿上单膝跪地,头低着朝向天君。
:“在。”
:“速速给我传唤白绫神将。”
:“遵命。”
遵命。
答完,那位天兵又快速的起身,退了下去。在天界那么多年,从未见过天君如此紧张过。可他只是一个天兵,即使心里再疑惑也不敢过问半句,只能乖乖的听从天君的安排。
:“天君,那老仙先退下了。”
老者见那位天兵小时候,缓缓说道。
:“你去找曜叠,让他去找濯风打听剩余无道者元老的下落。这一次,恐怕又要他们出手了。”
:“明白。”
说完,老者也慢慢退去。偌大的一个大殿,一时间又变得空荡无比,空荡的有些可怕。
天界,在印象中都是冥界的反面。冥界永远都是阴沉无比的天,不会更暗,不会更亮,一直都是那么阴沉无比。而天界则是永恒的明亮,永远被最刺眼的阳光包围。
也许人们都向往这样一个世界,可对天界的神来说,凡界的白天,凡界的黑夜,凡界的四季,凡界的花草更吸引他们。
金色的光芒照射在白色的战甲上,腰间的剑随着身体摆动,金属刺耳的碰撞声传向四周。
白绫,一个在短短的几千年从无人识到无人不晓的名字。在他的身上塑造的传奇虽说没有星砾令人震撼,但除了星砾,可以说整个三界便无人能与他相比了。
白绫一步步走向大殿,空荡的大殿响起沉重的脚步声。一张二十几岁的脸庞,透露着王者的威严。
:“天君。”
白绫单膝跪地,头部微倾,白色的战甲反射着大殿冰冷的光芒。
:“白绫,你即可启程前往无望海。势必细察无望海深处是否有异样,记住,不要惊动其他人。”
:“无望海?”
白绫脸上露出一丝疑惑。
现在的这些仙家,或许只知道无望海只是冥界的一片海。但他明白无望海里藏着什么样的恶魔。
几千年前的那一场恶战,让幼小的他失去了自己的双亲,也正是如此才成就了今天的白绫。所以,当天君说出这三个字,他知道事情绝对不简单。
这三个字,已经几千年没被人们提起了。
:“我要你即刻启程,听明白了吗?”
天君再一次重复,语气更加强硬。
白绫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比他预想的还要大,他没再敢多问,起身退下。
慢慢离开大殿。
白绫走出大殿,看了一眼一望无际的金色。眼中闪出一缕忧伤。
千年的时间过去了,父母穿上战甲离开时的背影他还是没有忘记。他看出他们脸上的担忧与无奈,看出了他们对他的不放心,只是那个时候的他还小,不明白这些。等到他突然明白过来,却换来了父母双双战死沙场的消息。他以为,这一切就那样过去了。
:“白绫君。”
白绫寻着声音看去,只见一位身穿灰色长袍的道者慢慢走过来。白绫君恭敬的做了个楖,和声道:“横川真人。”
时间横断成两条河,一条流向过去,一条流向未来。过去的风景让人留恋,未来的风景让人憧憬。而我们所在的船,唯一的动力只有流水的推力,我们没有选择的余地。
天神机,一个只容许一个人靠近,除了无望海三界最神秘的地方。在这里,有着天界最高的指令。而神祉,便是这个指令的发出者。
醉离欢,神界第三代神祉,千年前神冥大战的参与者。千年前,大战结束后他就和其它众神一样隐居在了三界里,再也没出现在天神机。
如今,他再一次踏足这个地方,只有一个目的,唤醒一个沉睡了很久的人。当年的那一战,那个人可是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醉离欢穿过通往天神机的结界入口,进入到一个虚无的世界。那个世界一片黑暗,渺无边际。
在离醉离欢不愿的地方,坐着一个十几岁模样的少年。那个少年双目紧闭,似是在沉思,又似是在沉思。
少年的皮肤光滑无比,仿佛吹弹可破。
岁月没在他脸上留下痕迹,这样的一个人,又有谁会想到他是天界存活最久的一个人。
:“芬,是时候醒来了。”
醉离欢轻柔的说道。
神祉一般踏足这个地方,那一定是天界遇上了连天界都无法解决的事。可,从他的表情上,丝毫看不出天界遇上大事的迹象。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再大的事,在他心里也惊不起丝毫波澜。
少年眼睛慢慢睁开,少年的双瞳,在这无尽的黑暗里格外明亮。他看见醉离欢之后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种不羁的笑,随后慢慢起身。
:“好久不见。”
:“芬,黑暗将至,三界已经大不如前了。”
芬走到醉离欢的身旁,拍了拍醉离欢的肩。
:“醉离欢,这几千年来,你真的是不问世事啊。”芬走到醉离欢的身后,双手背在身后,目光向无尽的黑暗放去。醉离欢转过身望着他“千年前,为了一个女摆渡人而与整个天界对抗的那个少年你还记得吗?”
:“记得,他一个人,几乎击退了半个天界,最后终因能力有限而落得灰飞烟灭的地步。”
:“生,未必生。死,未必死。谓之生死,谓己可知。”
:“他还活着。”
:“醉离欢,你觉得,这是一次灾难,还是一次更替?”
:“灾难怎讲,更替何说?”
醉离欢走到他的身后,仔细看着眼前这个十几岁模样的少年。没人知道他的来临,没人知道他的年龄。或许,知道他年龄和来临的人,早就死很久了。
:“你去凡界,找一个叫忘尘的人。至于那个少年,该出现的时候他自然会出现。”
:“明白了。”
说完,醉离欢转身走向通往结界外面的通道。
千万年来,他只说要怎么做,从未说明原因。即使他问,他也不会说。醉离欢只敢肯定一点,他的指令,从未出过差错。
醉离欢的身影穿过通道,渐渐消失。芬看着他消失的身影,嘴角微微一笑。
:“命之指,便无界。醉离欢,或许,这次,你将不再是那副面如死灰的模样了。”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三界,不知道存在了多久。它最真实的模样,又有谁能弄得清楚。三界的所有生灵除了听从某一种指令办事,也无思可想。
雨停了,天空渐渐明朗。
琉璃走出来,看着被雨水浸湿的路面。
濯风从刚刚进屋之后就一直坐着,没起来过。他知道濯风心里有事,他猜不透。他就活了不到一千年,而濯风可是活了上万年。濯风心里的事,若是不跟他说,他便一无所知。
明亮的天空突然出现了一道耀阳的光芒,若是在常人看来,这将是一场奇观。濯风知道,那是天族的人来了。
话说,百年前的事,不是已经解决了吗?天族的人也没必要找他们了吧?
光芒落在琉璃正前方不远处,两个身穿铠甲的人缓缓落下。
琉璃不知道眼前的人是什么人,他的资历有限,天族的人可以说他一个都不认识。更不用说一般很难见到的星王曜叠和狩魂了。
落地后,曜叠和狩魂慢慢朝着琉璃走来,面容严肃。
从刚刚濯风突然的转变,到现在曜叠和狩魂的出现,琉璃总觉得有什么大事发生。
:“哎,那个把海族打的不成样的少年,你师父在吗?”
曜叠看着眼前的琉璃,一个俊秀的小伙子,眼里却写满了忧伤。那种忧伤他知道是什么,毕竟当年,他的事迹可是快要赶上星砾了。
:“我师傅……”
:“何时劳烦星王亲临啊?”
琉璃还没说完,濯风便从屋里走了出来。他的表情凝重无比,为何如此凝重,琉璃不知道。百年来,这是他觉得师傅最陌生的一天。
:“好久不见了,濯风。”
:“今天大老远的过来,不会就为了客套吧?”说着,濯风看了一眼琉璃,这才想起些什么“琉璃,你先退下。”
:“是。”
琉璃应了一声,随后打量了几眼现在前方的两人。曜叠这个名字,貌似就是一百多面前跟残梦有所交集的那个人,也正是那一次,星砾在千年前冒出轰动三界的事后第一次出现。
他慢慢退去,相随的,心里的不安越来越猛烈。
:“濯风,我们有流河的消息了。”
曜叠说出这个名字后,濯风的表情先是一怔,随后又渐渐微笑起来。
:“怎么,他这个老骨头,待闷了终于出来透透气了。”
:“文一仙君的弟子在一片竹林里发现了他的尸首。”
一阵狂风吹了过来,带起濯风的长发。
地上的水迹未干,经风那么一吹,显得有些寒冷。
曜叠见濯风一动未动,随即幻化出一把琴,手一挥,让琴慢慢飞到濯风手里。
:“这把琴,是在他的尸首旁发现的。琴上放着一张纸条,说要把这把琴交到你的手上。”
濯风接过琴,细细的抚摸着它。千万年过去了,这把琴没有丝毫损毁。看来,这千万年间,他一直守着承诺。
——哎,能将那把琴给我吗?
——它可是我最重要的东西,好好待它。
——我向你保证,要是有一处损毁,我等着你来取我命。
时间,仿佛停留在昨日。刚刚挥手告的别,从此便再也不相见。有些时候,做个凡人多好,死了还可以进入轮回,还可以在来生找寻。可无奈命定了,他生来就不是一个凡人。
简单的一滴泪,从濯风眼角滑落,滴答在琴上,散了。当初的十个人,经过那一场大战已经走了几个,现在,又少了一个。对于还活着的人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折磨。
像雨,落了地,容许土,从此再无踪迹。他就那样悄无声息的走了,一个王者就那样悄无声息的走了。走时,没人呼唤他的名字,没人悼念他。
:“何人所为?”
濯风语气平缓的说道。
上万年的岁龄,他已经可以将自己的情绪很好的收起来,不至于被悲伤与愤怒掩盖掉理智。
或许,每个人活到了这样一个阶段,都将如此吧?
:“尚且未明,但根据种种迹象来看,极有可能是那场大战中存活下来的七人所为。”
:“涯。七人之中,只有他有那个能力。”
:“君上和你的想法一致。如果真是他,那势必和无望海有关。这也正是我此行来的目的。”
:“不用你说,我自然不会放过他。”
:“不止你,我想让你,帮忙找回他们。如果真的跟无望海有关,那么以天界的力量已经不足以抗衡了。”
:“曜叠,其实那么多年过去了,我一直想问你个问题。”
濯风将琴放在一旁,抬头,看着这片晴朗无比的天,脸上的忧伤再也掩盖不住。
:“什么问题?”
突然间,天上出现了一朵巨大无比的黑云,黑云之中闪着无数道闪电,看来格外的吓人。
狩魂看着天上的黑云,从它身上,他感觉到了一种很久没有了的恐惧。曜叠和濯风的注意力也被他吸引过去。
黑云越看越近,闪电所带出的声音响彻天地。
望着它,濯风眼里出现了愤怒,他愤怒的表情,琉璃确实是没有见过,一次都没有见过。不知何时站在门边的琉璃看着这幅画面,他貌似明白了心中那种强烈不安的由来。
:“琉璃!”
濯风大喊道。
:“弟子在。”
:“不管这里发生什么,从这一刻起,给我去找到残梦。不找到残梦就别回来,直到找到残梦,带他前往彼岸。然后带秋一起离开彼岸。”
:“师傅,为何?”
随着不安越发强烈,琉璃从濯风身上感知到了一种无奈,同时还有担忧。听着濯风的语气,他预知到有什么大事即将发生,而即将发生的这件大事,可能连濯风都无法解决。
:“别问,去给我找到残梦。”
:“遵命。”
师命不可为,即使他的心里存着莫大的疑惑。在濯风强烈的语气下,他也只能转身离开。
黑色的云朵越压越近,风像是变得更疯狂了。
:“狩魂。”
:“殿下。”
:“不管你用什么方法,给我找到星砾。”
黑云不停的逼近,原本明亮的天变得阴沉无比。树上残留的叶子粘上雨水,本来就已经很难再握紧枝丫了,此刻狂风一吹,许多叶子纷纷落到了地上。
:“遵命。”
答案,狩魂转身,沿着琉璃消失的方向跟着消失了。
:“好久没有并肩作战过了,这种日子还真的是让人怀念。”
见狩魂消失后,曜叠看向一旁的曜叠。岁月在他们脸上留下了印记,此刻他才发觉,即使他们的容颜停留在三四十岁的模样,可他们已经老了。
黑云行进到他们上空,它停止了移动,就在上方盘旋着。
格外耀眼的闪电,一道道划破长空。两人的耳朵被震的刺痛。
忽然,一道闪电飞快的落下,落在两人前方。闪电退去,便看见一个身穿黑色铠甲的男子半蹲在地上,慢慢起身。
:“两位,千年过去了,可好。”
闪电和黑云占据了整个天空,狂风摇动着树木。周遭弥漫着恐怖的气息。
:“挺不错的,不劳足下操心。”
曜叠看着眼前的涯,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千年前。那个时候,天地无一处安宁。遍地的尸首,无数条散发着恶臭的红河。那是他记忆中,最黑暗的一段岁月。
:“本来只是来找濯风算一下旧账的,没想到,你也在。”
涯露出一种放荡不羁的笑,这种笑映衬着他手中的剑,让人觉得无比寒冷。
:“那足下满意否?”
:“很满意。”
曜叠实在想不到,冥使的动作会那么快,在杀了流河之后就直接朝着濯风出手了。照这样看来,必定跟无望海脱不了干系了。
:“说实话,憋了几千年了,这次两位就当是给我的补偿吧。”
:“那要看你有没有本事了。”
时间仿佛骤然停止,一切变成了固态。空气都变得坚硬无比,让人难以呼吸。
:“曜叠,我刚刚问过你,这些年来,我一直想问你个问题。”
原本沉默着的濯风忽然开口说道。
:“现在不应该是说这个的时候吧?”
眼前的形式已经剑拔弩张,四周都弥漫着杀气。曜叠也不知道,他们能否打赢?毕竟所面对的是十二冥使中最强的一个,当年,涯可是让他们吃了大亏的。
:“你明知道,当年星砾从无望海深处救出秋时,可能会不小心触碰到那个禁忌,你为何不上报天君?”
:“这个。”曜叠苦笑了下“毕竟那个时候无望海我也不确定他是否不小心触碰了无望海的禁忌,我可不愿让一个人来承受没有发生过的事。”
:“谢谢。”
:“喂,你到底有没有把面前的这个人放在眼里啊,他可是涯。”
涯死死的盯着眼前的两人。千年的时间过去了,虽然很多东西都已经被冲刷干净,但这两个人和流河在当时对他造成的伤害,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忘。
:“昆仑,天山,蓬莱。”
濯风细声的说出这三个地方,目光从未移开过涯。
:“什么?”
曜叠不解的看向他,这个时候,他不明白濯风说出这三个地方是什么意思?这句话,对这场战斗毫无作用。
濯风闭上双眼,仔细感受风的温度。冰冷的风,如河流里的水,不停的从身边流淌而过。他还记得,由他跟流河弹奏出的那首曲子。在他眼中,那是三界最优美的曲子,只是,他再也弹不出,也听不到了。
有些再见没有说出口,就真的再也没机会说出口了。
此刻,周遭给予了特别的宁静。这世界,安静的只要放下一切杂念,就可以很清楚的听到风的声音,树叶被风吹动后发出的沙沙声,以及远处,鸟儿优美动人的歌喉。
他仿佛听到了琴声,婉转幽深,从心外,向心内延伸,直达内心的最深处。
随着琴声越发清晰,他的眼前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湖泊,湖泊中央有一个亭子,亭子上有人在弹奏,弹奏着那首熟悉的曲子。
琴声拨动着湖面,拨落树上的叶子。叶子轻柔的往下飘,飘着,飘着,宛如一个美丽的女子在翩翩起舞。
湖心亭上的人看见了他,对着他笑了笑,他也回应的笑了笑。
濯风睁开双眼,涯一直静静的站在他们面前,没有打破这份宁静。
:“曜叠,帮我告诉琉璃,为师,只能陪他走到这了。”
:“什么意思?”
濯风没有回答,而是叹了一口气,然后手一挥,在曜叠的身后突然出现了一个近乎透明的隧道。接着,濯风手再次一会,一点准备都没有的曜叠直接被推向了隧道。
他忽然明白了濯风的意思,濯风知道没有胜算,所以他打算一个人抵挡涯。
曜叠的身躯开始穿过隧道,濯风的身影渐渐模糊。看着濯风的模糊不清的背影,他再一次意识到,他们已经老了。
事情发生的太快,曜叠没来得及说出一句话,就那样远离了那个地方。
等到他穿过隧道,落在坚实的地面上,周围的风景全都变了。一个大到没有边际的湖,四周枯黄的草地,以及从上空飞过的孤雁。
曜叠快速的伸出手,想要唤起星门回到那个地方。
只是,星门还没唤出来,他的手又收了回去。想着刚刚濯风的话,曜叠眼角滑过一滴泪,渐渐消失在枯黄的草地上。
涯实在想不到,濯风竟然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实在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眼前依旧是一脸的平淡,看不出有任何思绪。千年的时间过去了,他们已经可以很好的将一切掩藏在心里。
:“你是打算,以一己之力帮流河报仇吗?”
:“当然,不亲自取你性命,我不就愧对流河了吗?”
:“别废话了,来,让我看看这千年来,你有没有让我失望。”
说着,涯挥着剑快速的冲了过来。濯风见状,也是快速的从手中幻化出一把剑,冲向了涯。
被雨水浸湿的落叶,禁不住狂烈的风的摧残,再一次被带起,纷飞在两人周围。
——阴暗的天空,像是有些明亮了,然后它只是准备变得更阴沉了。
清脆的鸟鸣在幽深密林里婉转不止,涓涓的溪流要延伸到什么地方?
可惜不是春天,路边没有野花,没有芬芳,只有枯黄的落叶,枯黄的大地,枯黄一片的密林。
在这密林里穿梭,即使再美好的心情,最终也会被忧伤所取代。
在某一天,我们会遇上一个人,然后又在某一天,那个人会里消失在我们的世界里。人生的意义,无非在此。遇上一个人,错过一个人,缅怀一个人。在余生,缅怀那个人所在的曾经,缅怀我们回不去的时光。那段日子,我们仿佛有了灵魂,之后,又没了灵魂。可人生还在继续,我们追寻,已经遥远的意义,走完这段灰色的路。
——阿风,答应我,守护好这个世界。
月明风顺手抓住一片飘过的叶子,从它身上发出的冰冷通过双手,传至内心。
神族,最不该的,就是爱上一个凡界的女子。千万年来,每一个爱上凡界女子的神族,最后都不会有好下场。他也不例外。
只是奈何,他相对于别人,做出了不一样的选择。别人违抗天命,走向一条通往深渊的路。而他生来就在深渊,没有选择。
在冥界与天界的战争中,他一直在想对与错。遇上那个女孩前,他一直以为冥是对的。遇上那个女孩后,他便开始动摇了。可也仅仅是动摇。他生来是冥使,也就注定了要与天过不去。
这千百年来,他和其他人一样,一直在等着一个机会。即使,他所等的那个机会是那个女孩最不愿意看到的。
风轻轻吹过来,抚摸着他的脸,抚不平那道最深的伤疤。
按照涯的指示,应该快要到了?
他加快步伐,朝着大山深处走去。
鸟儿的声音,像是更加凄凉了。
高大的树遮住投射下来的阳光。浓郁的浑黄挡住柔和的光线,留下一道道影子。
像是被谁提起了某段过去,森林开始哭泣,浓重的抽泣声在密林里传荡。
秋天,本来就是万物在哭泣。至于因什么而哭泣,没人能够说的具体。枯草哭泣花儿的离开,林木与叶儿忍痛离别,鱼儿在季流中走散。秋天,值得哭泣的东西,太多太多。
:“就是这了吧?”
月明风看着眼前的一泉清潭,在战乱没有延伸到的地方,一抹清净都能让人们忘却一切。
简简单单的一泉清潭,折射出世人最大的追求。清潭里游动的鲋鱼,有些时候,便是人们最大的向往。
:“涯还真会找地方。”
月明风苦笑一下,手一挥带出一道光。光在离清潭不远的地方散开,慢慢形成一道门。
几片叶子被风吹向那道门,穿了过去,消失在了门里。
月明风慢慢走过去,伸出手触碰着明亮的光线。有些时候,他也整不明白。这光到底是虚无的,还是真实的?
他抬起脚,慢慢踏进去。
一种与这里格格不入的温暖从脚底往上传。门那边的世界,可是吸引着无数的仙家。虽然,他就是冥界的人,却也从未到达过。
彼岸,传说中开满彼岸花的地方。
月明风走了进去。
刺眼的阳光逼的眼睛难以睁开,月明风努力让自己适应这些光芒。眼前的风景渐渐清晰。
火红的一片,宛如燃烧着的大地,加上温暖的阳光,仿佛真的处在火海之中。他低头看了一眼脚下,美丽的彼岸花布满大地,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曾经,他也像星砾一样,想要带个人来这个地方。
要是那个人在,她应该也会被这个场面给震撼住。
火红的彼岸花延伸到了海里,浅海处蔚蓝与火红相互映衬,阳光反射着眼前的幻境,让人沉醉。看着这样一片幻境,他竟忘了此行的目的。他的脑中此刻只有一个画面。一个美丽的女子,在岸边开心的转着圈,她的手中拿着一朵彼岸花,很仔细的闻着它的味道。
不远处传开了鸟儿清脆的叫声。
他一瞬间清醒过来。
这个地方,不是没有生灵的吗?怎么会有鸟儿的叫声?莫不是这千年来,冥界和天界已经准许生灵进入彼岸生活了?
:“你是?”秋呆呆的站着,几百年了,除了濯风,她就再也没见过任何一个人。第一个能够到达彼岸的人,又会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月明风忘边上看去,发现在这个地方竟然存在着这么一个女孩?这千年来,他们对三界的变化,了解的的确是太少了。
:“月明风,冥界之人。”
:“这里,不是只有被天界选中的人才能来的吗。”
秋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面容俊秀的男子,冥界的人,怎么出现在彼岸?她的心里涌出一大波疑惑,但由于从他身上感知不到一丝恶意,故也只是疑惑,而没有防备。
:“谁说只有被天界选中的人才能来这的?”
月明风对着秋笑道,他的笑所弥漫的放荡不羁,让人看着很舒服,很安心。这样的一个人,一般都很容易打动女孩子的心。
:“话说,我都报上我的姓氏了,按照礼节,你也该告诉我你的名字了吧?”
:“秋,三界的一个罪人。”
秋缓缓的说道。
有些人,就是这样突然的闯入你的生活,然后在不经意间改变了你的世界所原有的样貌。而你却未曾察觉到它的改变,在这悄无声息的变化中,你也跟随着它慢慢的改变,直到最后退去你原有的样子。
或许,千万年后,没人会记得那两个名字。但他们的故事将会继续被人们传颂,即使是以人们所捏造的名字盖以对他们故事的一些修改。
他们会被传颂很久很久,直到最后,变成一种无法湮灭的信仰。
——我叫秋。
——我叫月明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