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剑,叶生!”
门口二人愁容未展,就听到自己的名字在张嫣然口中缓缓溢出,格外淡薄冷然,心中一惊,他们皆条件反射,中气十足回应:“是!”
面前看似优柔的女人,曾经在慕家的训练场拼死打倒一支精英队,哪怕她知道自己实力不足,却以智谋取胜,与其说是智谋,不如说是诡计,最后,她满身伤痕孤身站在训练场上,精英队的人皆倒在地上。
从此,慕家所有人都不敢在她面前说她半句不是,更不敢去猜测她和慕岩之间的关系,生怕连累自己。
“慕岩让你们在这里是保护我父亲的,不是让你们在这里多管闲事,你们要是觉得身体不适,我可以帮帮你们松一松。”张嫣然脸上浮起一抹淡淡笑意,步步逼近他们,在他们耳际低声威胁:“这里的监控暂时无用,如果你们现在愿意让开,我还能当做被你们拦在门口,没有进去过。”
语毕,张嫣然便退了几步,静待他们的选择,这里的监控早在她来之前,移了位置,现在拍摄不到门口的情况,她不否认慕岩的确了解她,只是恰好,她也了解他。
“张小姐,言先生请进。”叶剑率先退后一点,打开病房的门请他们进去,随后叶生也让开。
“很好。”张嫣然满意点点头,便牵着言易棱走进病房,经过李姨身边时,顿足:“麻烦李姨先在外面等等,我有些话要跟父亲说。”
她将门缓缓关上,病房里只有他们三个人,她牵言易棱走到张润辉身旁,低声唤道:“爸爸,我带着你的好女婿过来看你了。”
片刻,床上的人依旧没有反应,她忽然笑了。
张嫣然松开言易棱的手,走到桌子前,将李姨没有做完的事继续做,端着一盆刚刚调好水温的水放到床头柜,捏干热毛巾替张润辉擦拭身体,不料,却被言易棱接了去。
“我来吧!”言易棱给他擦拭的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娴熟,轻柔而不生疏,仿佛正在照顾什么重要的人物,甚至还拉上帘子替张润辉更换尿袋以及排泄物,又给他换了新的病服,再把病房收拾干净,才站到他的身边慢慢按着全身的肌肉。
窗外的夜空,有着寥寥几颗星星闪烁,月亮不知所踪,而窗内的他们仿佛相识许久,事实上,确实相识许久,只是一直没有这么亲密接触过,张润辉一向不喜欢言易棱,而今日却是言易棱亲自照料他,脸上也没有半点不耐烦或是嫌弃。
她坐在沙发上,默默看着他所做的一切,若说没有感触,那定是假的,不知道父亲会不会觉得格外讽刺,言家害了张家,而她却执意嫁给言易棱,现在言易棱还亲自照顾他。
病房里暗黄的灯光照在病床处,显得张润辉特别苍白,脸上的皱纹也清晰可见,他说话的声音十分寂寥空荡,如同这冷清的病房一般,没有半点温暖,可说出来的话,却十分存有一丝温晴。
“爸,我们结婚了。”言易棱缓缓坐下,按着他的手臂,眼神藏有几分迷离:“我欠您一句对不起,当年,由于我擅自离开,给张家,给您添了很多麻烦,直到回国前际,我才知道言家对付张家的事,之前我不知道就无可奈何,现在知道了,就不会坐视不管,我认识小然九年,就爱了她九年。”
“爸,今后我会照顾她,让她一生无忧无虑,不会再让她独自承受任何事,更不会任由别人欺负她,所以,请爸放心。”言易棱勾起唇瓣,放好他的手,将室内的温度调好:“我们该走了。”
张嫣然看着他的眼神逐渐变得冷然,听他说着冠冕堂皇的话,他若真的爱了她九年,那雷欣月又算什么?两人住在同一屋檐下,共同出入,她能牵他的手,能接吻,能两人一夜在一间房内。
如果不是她亲眼所见,险些就信了他说的话。
“确实该走了。”张嫣然冷淡的眼底闪过瞬间柔情,盯着躺在病床上的人,缓缓回应。
外面三两人早已等到不耐烦,几次三番想查看里面的情况,就在这时,他们出来了。
叶剑的脸色总算缓和了一些,连忙关上病房的门,左右观看,发现没有异常才把心放回原本该有的位置。
“李姨,父亲就麻烦你了,不管他有任何情况一定要及通知我,还有,今天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张嫣然向李姨交代,便转身对门口二人说道:“我欠你们一个人人情。”
“谢谢张小姐体谅。”叶剑碰了碰叶生,他就马上反应过来:“谢谢张小姐。”
医院能给人新的希望,也能将人带进绝望之中,这一层是慕岩的专属楼层,除了张润辉一人,再也没有别的病人可以住到这一层。
冷冷清清的走廊,心里曾满怀期盼,走到对面能有一丝希望,谁知那是无尽的黑暗。
手里一阵暖意,原是言易棱的手握紧了她冰凉的手,眉间有一些皱褶,她当然知道是什么原因,她也难得开起一丝玩笑:“我气血不太足,是时候要好好补补了!”
指尖的凉意,是掩饰不了的害怕,她既渴望知道父亲任何一点的消息,又害怕听到不好的消息。
“嗯,回去就让厨师好好研究营养餐调理。”言易棱顺应她的玩笑,侧眸看着她:“饿了吗?”
“饿了,你会做酸辣汤吗?”张嫣然眸子里露出柔情微光,嘴角浅笑。
酸辣汤么?
言易棱抚着她的头,轻笑:“我可以试试。”
两人从医院出来之后,只因张嫣然一句酸辣汤,言易棱便取消了出门时预订的高级餐厅,也放弃了刚刚从法国空运过来的鹅肝,而是直接开车回清雅居。
“你先上去休息,一会好了我叫你。”言易棱目送她上楼,便走进厨房。
厨师长还在专心研究菜式,没有发现有人进来,直到言易棱在他面前敲了敲桌子,他看到言易棱后,马上挺直腰杆:“少爷,夜宵想吃点什么?”
“你会不会去做酸辣汤?”言易棱打开冰箱,看着满冰箱的材料问道。
厨师长站在他身后,语气十分紧张:“当然会,不知道少爷是要喝微辣的还是中辣的?”
“教我做。”言易棱从来没有喝过这道汤,如果有人现场教,会比他看菜谱快。
厨师长一惊,却也不敢问原由,匆匆打开冰箱拿材料,打开水清洗切菜,但被言易棱接手拿过,他的背后冷汗直流,生怕自己说错话,做错事!
不到片刻,材料已经准备完毕,刀功丝毫不比他的差,这让他十分惊讶,原来言易棱还会做饭?
在厨师长的指导之下,一碗酸辣汤很快就起锅,随后,言易棱匆匆做了几个小菜,动作熟练,他在一旁帮忙试菜,每道小菜的味道都非常好,他暗自庆幸,幸好言易棱不是厨师,如果是的话,他就饭碗不保了。
等等,看着言易棱忙碌的身影,再看看自己站在一旁闲着,细思极恐,他好像已经保不住饭碗了。
一阵香味传餐厅,言易棱端菜出去就看到张嫣然已经更换了家居服,坐在餐桌上等着他。
“还有几个小菜。”言易棱虽身穿围裙,却仍然掩饰不了他身上的高贵气息,唇角勾着一抹笑意。
很快,言易棱亦入座,缓缓盛了一碗酸辣汤放到她的面前,而自己则是漫不经心吃些小菜。
张嫣然看着眼前的酸辣汤热气腾腾,香味扑鼻,便拿起了勺子,轻轻尝了一口,口腔满是酸酸辣辣的浓汤。
以往的回忆一下子涌上心头,张润辉与杨清琴的声音仿佛在她的耳畔。
“你爸这辈子啊,就只会做一个汤。”杨清琴取笑道。
“一个汤怎么了?一个汤就能绑住两母女的胃,那就足够了。”张润辉不服说道。
她问:“爸爸,为什么你们都喜欢喝酸辣汤啊?”
“酸辣汤是由多种材料烹饪而成,其料不能多下,也不能少下,分量不同,或是材料缺一样少一样,味道自然也不同了,好比人生,纸上谈兵远远比不上你自己去经历一遭,只有你自己才清楚,你想要的是什么,比如,你妈妈喜欢酸一点,那就多加一点醋,你喜欢辣一点,那就多放一点辣,每个人的口味不同,人生不同,只要知道心中所要,那就是一种幸福!”张润辉耐心解释,脸露慈爱:“等你长大就知道爸爸为什么喜欢喝酸辣汤了。”
“爸爸,原来喝汤也有这么多道理。”她似懂非懂,如同大人一般点点头,稚嫩的声音还十分纯粹。
当时年少,不懂张润辉这番话的意思,当明白时,已是话中人。
张润辉昏迷之后,慕岩曾煮过一次,味道竟和张润辉所做的一模一样,如今,却不是当时的味道。
“原来,酸辣汤不是统一的配方,出自不同的手,会有不同的味道。”张嫣然对着酸辣汤,片刻失神,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