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的二十分钟,对于陈时时简直是煎熬,她心里清楚该去处理那堆事,可身体却提不起劲去做,脑袋里满是张嫣然说到一半的话。
休息室门刚打开,陈时时就像死灰复燃一般,急忙迎上前:“到底怎么回事啊?”
“你先冷静好吗?”张嫣然披着刚吹干的头发坐到沙发上,给了一抹皇上不急太监急的眼神给她:“我渴了。”
陈时时看了一眼茶几上空掉的杯子,迅速上前按下秘书部的分机:“帮我叫两人份的午饭过来,外加两杯芒果汁。”
在她们吃完午餐之前,无论陈时时怎么问,她都没有说,听闻人吃饱之后,就会产生多巴胺,大脑得到满足后,就不会这么容易生气?
“现在能说了?”陈时时让人将餐盒收拾出去,再添两杯芒果汁放在茶几上,拿了烟灰缸放在一旁,一切都准备齐全,就等张嫣然开这个口了。
张嫣然舒坦的靠在沙发上,悠悠问道:“如果有一天,我破产了,背负将近十亿的债务,你会收留我吗?”
她轻描淡写的语气,就如同问陈时时今晚吃什么一般平常,根本与她所说的内容不同。
这句看似假设,但却落入了陈时时的心上,她能看得到张嫣然眉心间的倦意,若不是出了什么事,张嫣然绝不会提这种假设。
“我会,直到你还清债务。”陈时时坐在她身旁,目光里是前所未有的认真,这也让她有了前进的动力,恨不得立刻将产品推出国外打造成国际品牌,赚更多名利再交还于张嫣然。
一道“噗嗤”的笑声,打破了这沉重的气息,笑意逐渐变得更夸张,眼角浮现出泪意,反观陈时时的忧心与张嫣然的轻松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良久,笑声消退,陈时时定定看着她,并不打算追问下去:“笑完了?”
“嗯,不觉得好笑么?”张嫣然未上妆的脸,还有几分不属于她的清纯:“好了,我也该回去工作了。”
现在必须争分夺秒,哪怕只剩几天,她嫣然也必须要去争取,不管到最后的结果如何,她都会心甘情愿接受这个结果。
“给你。把妆化上吧,还是有些憔悴。”陈时时可以断定她的反常是与张氏有关,她曾经说过,再落魄也不能让别人看到她过的不好那面,而现在,她都顾不上了?
张嫣然起身的举动一顿,便坐回沙发里,摸了摸大小适宜的脸,淡笑道:“我差点忘了,还好你提醒了我。”
她最近的忘性好像越来越大,净是记得一些不好的事,比方说慕岩撤资。
张嫣然对着镜子里画唇,里面的女子经过化妆品的点缀,那张小脸显得成熟妩媚,更像一个陌生人,此时,不知为何眼眶的泪涌出掉落,她惊慌轻轻擦掉,笑着说:“不知道睫毛怎么掉进去了,挺难受的。”
陈时时没有戳破她拙劣的借口,熟练的附和道:“谁让你睫毛长?像我这么短就很难掉进去了。”
彼此了解之后,有些默契已经在不经意中形成,没有追根问底,没有戳破掩饰,等待她主动提出的某一天。
张嫣然拒绝陈时时送她,她从初晨企业出来后,便打车回到张氏集团,刚到办公室,财务部的经理便急忙上报,有一笔款就在上午十一点的时候撤资,目前这件事情只有他知道。
“张总,你看这事怎么办,现在我们正是紧张缺钱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对方怎么会无端端撤掉了。”财务经理将单据数据递给张嫣然,汇报道。
她接过来扫了两眼,便随意放到办公桌,临危不乱说道:“嗯,我知道了,这件事情还请你暂时保密,不要透露半点消息,以免乱了人心,公司这边另有安排。”
“好的。”经理转身离开,走到门前,倏然停止了脚步,回头看着张嫣然欲言又止。
不必抬头都能感觉的到他想问什么,他若是不问,定然会坐立不安胡思乱想,张嫣然走到落地窗前拉开窗帘,一片光明照耀进来,将办公室照亮,张氏目前的情况,宛如这个开了灯也阴暗的办公室,若是有拉开窗帘的机会,就算不开灯都足以明亮。
可是,这个机会到底在哪里?
财务经理站在那里迟疑半刻后,终于鼓起勇气问道:“我们会不会宣告破产?”
这段时间张氏集团的资金账面,几乎都掌握在张嫣然的手里,但是他很清楚张氏现在的情况,这个问题他不得不问,他也需要养家糊口。
“你只要安分做好眼前的事,关于公司的事情,我都会处理,如果有一天,张氏支撑不下去,我肯定不会亏待任何一位跟着我站到最后的人。”张嫣然无法肯定张氏不会倒,但她能够承诺张氏若是倒闭,那么也不会亏待他们。
都说新创业者步步艰难,其实不然,真正难的是遇上困难的成熟企业,一个品牌在众所周知的情况之下传出格式负面影响,出现许多状况之后,比任何小企业的重创都要重得多,一旦在消费者心里留下深刻的烙印,那将寸步难行。
不管企业给出什么解释,在他们的心里,就是形成了某种印象,哪怕那就是事实的真相,他们都会说,这是一种营销手段,是顾水军洗白的品牌。
言立清杀张氏一个措手不及,让张氏损耗大量的周转资金,在发现张润辉有能力周转时,给了致命的一击,渐渐开始恶意损坏张氏的品牌,让张氏耗费不少人力与金钱,杨清琴去世的消息更是给了张氏最后一击。
慕氏撤出资金后,张氏成了名副其实的苟延残喘,一直苦苦挣扎,外界的人一度取笑张家不自量力,不如趁早宣告破产,投再多的钱进来也不过是打水漂。
待张嫣然回过神时,财务经理早已不见人影,她徐徐走到办公桌前,盯着上面堆积如山的文件,心中突然冒出一丝怒火,令她将桌面上所有的东西都扫到地上,似乎还有些不解气,将一旁的摆设物品随手一丢。
面对一片狼藉的办公室,她缓缓蹲下,十指插入发丝抱着头,紧抿红唇不发出一丝声音,隐忍的泪水滴落在地,她心里很清楚,靠她一人,哪怕赔上初晨企业对张氏来说也只是杯水车薪,她不愿承认张氏集团已经达到无力回天的地步,她不甘心。
冷静之后,张嫣然擦干脸上的眼泪,将她一时冲动而打掉在地上的文件,一份份捡回来,心里不断告诉自己,她不能就这么认输,不能轻易放弃,张氏是父亲的心血,是父亲与母亲相爱的证据,她一定要尽力去保住。
欧阳晴派人将张嫣然的双肩包拿回张氏,晚上9:28分,张嫣然离开张氏集团,漫无目的沿着一条路直走,路途中遇见一个蹲在路边失声大哭的女生,她默默递上一包纸巾,便转身离开。
这个世界上不见得每个人都无忧无虑,纵使是小孩,也有他们那个年龄阶段的烦恼,虽不知道身后的女生遇上了什么崩溃的事,作为陌生人的她,竟会羡慕这位女生,能不顾他人的目光,放声大哭,可她却不能。
无意中走到中心广场,许是炎热的原因,只有三两对情侣走在灯光之下,她站上几年前杨清琴曾站过的高处,看着当年最显眼的一处空无一物,回忆与当年重叠,她为了逗母亲开心,去借了小提琴当众弹了一曲。
而现在,不敢触碰乐器,不敢触碰画笔,不敢触碰旧时的回忆,就连自己做的菜都不敢吃,从什么时候起,她竟变得这么可悲?
一抹修长的影子出现在她影子的旁边,轻拉着她的衣物,张嫣然一怔,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回到了曾经。
一道男声响起:“我们算不算很有缘分?”
“你该不会故意在这里等我吧?”张嫣然回眸看到厉水晨站在她身后,敛起思绪打趣说道。
她准备从高处下来,便看到眼前出现厉水晨的手,她忖量片刻,便将右手放在他的掌心处,左手撑着椅子下来:“谢谢。”
“你对我说过最多的话,就是这两个字了,我能说我耳朵都起茧了吗?”厉水晨收回手插入口袋,绅士的与她保持一些距离,不想惹她反感:“能不能换实际的感谢?”
“比如?”张嫣然细眉轻挑,拍了拍自己的手掌,拉起背后的背包问道。
厉水晨放眼打量周围的环境,发现有一家餐厅还在营业当中,便提议:“比如,请我吃个饭?”
“没问题,走吧!”沿着他视线的方向,发现那里确实有家中餐厅还没有关门,她率先往那家餐厅走去。
他们一前一后走到中餐厅,随意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之后便唤来服务员,点了几个招牌菜。
厉水晨给她的杯子里倒上柠檬水,脸色如常:“我认识几个银行的金融负责人,可以介绍给你,你要不要去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