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宇压低声线说道:“你为什么总是要跟他纠缠不清,难道你就不能自爱一点吗?”
“怎么样才算自爱?”张嫣然掰开他的手,对上他的视线平静反问道。
陈宇一向温和待她,如今却也被她的态度逼急,激动说道:“你难道忘了是谁陷你于不义,又是谁不顾一切来帮你,是谁将张氏变成今天这种地步,又是谁将你带离水深火热之中吗?难道你就不能为了少爷......自爱一点吗?”
话速逐渐减慢,眼底下同样蕴含着失望的神情,他在为慕岩所付出的一切感到不值,为她这种行为痛心,不敢相信她竟会逐渐偏离他们的视线,对敌人投怀送抱。
“我没忘。”张嫣然眼神变得锐利,语气淡漠:“慕岩在我心里的位置永远都不会变,他对我的照顾与付出,我都看在眼底,我跟你们重申过许多遍,我和他之间的关系,不是你们所想象那般,到底要我说多少次?”
时间就像静止一般,两人在炎热的阳光里沉寂,安全帽里的头发尽湿,汗珠沿着发线滑落,张嫣然抬着倔强的脸与他僵持,她知道不管她怎么解释,在慕岩身边的人定然会认为她在狡辩,这样又何必解释呢?
一个人开始对另一个产生失望时,便是对她产生了不信任,所有的举动在他们的眼底不过只是小丑多作怪罢了,周围的目光不减,甚至讨论的声音逐渐传来,她非常恼怒,恼怒陈宇不识分寸,不分场地。
脑袋一阵眩晕袭来,张嫣然娇小的身躯径直倒下在推平的空地里,陈宇连忙蹲下呼喊着她的名字,刚打算抱她起来,便被言易棱狠厉的一拳打倒在地,冰冷的警告声在空地响起:“我警告你,你们任何一个人都没有资格伤害她。”
他们随着言易棱的一拳,议论的声音戛然而止,只见满脸不悦的言易棱抱起躺在地上的张嫣然,疾步向临时办公处走去,陈宇一个翻身便站了起来,阻挡在他面前,企图接过张嫣然的身体:“我们没有资格,难道你就有资格伤害她?任何人对她来说都是安全的,唯独你不是,你把她给我。”
正中午时刻,太阳公公尽情散发它的光芒,欢快照耀着每一处空旷的地方,更是让胸口发闷的张嫣然无法睁开眼睛,耳际却迷迷糊糊接收到他们断断续续的话语,每一口呼吸都十分困难,令她窒息不已。
杨壮眼见事情越闹越大,就连忙跑过去通知了袁枫,这种事情不是他能够插手的事,他们两个大男人迟迟不愿放手,他一路带着袁枫往那空地处走,嘴里还叨叨着:“这事儿,就怕让那姑娘受苦,夏天最忌讳中午晒这毒辣的太阳,没想到他还敢拉着她去晒太阳,有什么事情不能找块阴凉的地方谈?”
“这姑娘该是中暑了吧?”杨壮没有多想他们之间的关系,只是惦记着张嫣然对待他的态度,他虽是这次建筑的负责人,但他满身是灰土走在路上,都会惹人嫌弃,别人那里管你是做什么工作的?但她不是,对待每个人的态度都与常人一般,很舒服。
转眼便赶到他们面前,袁枫急忙打破他们之间的僵持:“你们到底在做什么?没看到她的脸色苍白成纸了吗?”
“袁枫,让人给我准备冰袋以及解暑的药,拿到临时办公处给我。”言易棱急忙吩咐,无心顾及身后的陈宇,抱着张嫣然疾步走向阴凉处,连带他的额头都出了细汗,热风吹来,似乎有催眠的作用,令人格外疲倦。
将张嫣然放在新购置的椅子里,解开她头上的安全帽,抽出纸巾轻轻替她擦干汗水,打开风扇对着别处通风,将她胸前的衣服扯下一些,好让她透气,拿过旁边的小本本轻轻给她扇风。
将近十分钟左右,就听到急促的脚步声,袁枫把买来的东西递给言易棱,而他的身后是陈宇复杂的目光,袁枫这次倒是识相得很,费了很大的劲才陈宇拉着往外走,单留他们共处一室。
陈宇虽不甘离开,却已意识到自己过分的行为,是他控制不住自己,闹得有些难看了,看这情形言易棱该不会对她做什么,这倒是让他放心不少。
张嫣然中午这一晕,醒来时便在医院,直到傍晚她依然都没有苏醒的迹象,言易棱立刻备车将她送往医院做全身检查,生怕她会有什么事情。
“你已经引起很多人的注意了,难道你不怕雷家人找你麻烦吗?”袁枫在言易棱抱她上车之前,抓住他的手臂提醒道。
言易棱甩开手臂,勾起一抹冷笑:“我什么时候在乎过别人的目光?”
确实,雷家想找他的麻烦,那也要看看有没有这个实力,言易棱近期只是没有时间去找雷氏算账,如若雷氏愿意主动送上门,想必,他也不在乎空出这么一点时间来会会他们。
袁枫耸肩放开手,看着车子飞快远离他的视线,轻轻叹息,此时不禁挂念那丫头,他都来一天了,也没见她打个电话问候,他们距离走上正轨,恐怕还有十万八千里。
鹿城医院
张嫣然转醒时已是半夜,打量周围的环境,让她意识到她在医院,侧头便看到趴在床上的言易棱,床脚那方是陈宇靠坐在沙发上睡着了,她轻微动了动麻-痹的手,沿着手背看到还在滴水的药瓶,原来她在打点滴。
她尽量放轻动作,掀开被子缓缓下床,没想到惊醒了两个男人,陈宇急着上前,又忽然止步,站在离她有些距离的地方,看着言易棱对张嫣然嘘寒问暖的关心,尽是不甘。
夜很安静,静到掉一根针都能听到声响,病房里是他们呼吸的声音,或重或轻,倒是有几分压抑。
“我怎么了?”张嫣然沙哑的声音在病房响起,打破了黑夜的宁静。
回答她问题的人是言易棱:“中暑,过度疲惫而导致了晕倒,你几天没休息好了?”
“忘了。”张嫣然接过言易棱递过来的水一饮而尽,一阵清润滑下喉咙,终于让她得到解放:“几点了?”
言易棱漆黑的眼睛照映着她的身影,他拿起空调遥控器将温度调高一些:“凌晨两点四十五分。”
“很抱歉,今天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我现在已经没事,不如你们先回去休息吧!”张嫣然有几分疲倦,张口便下了逐客令。
病房里的灯光很暗,让人看不清楚言易棱的神情,他逐渐俯身靠近到她的眼前,与她对上目光的双眸如同沼泽一般,仿若她轻轻一动便会陷入险境,可他仅蜻蜓点水般亲吻她光洁的额头,便转身离开病房。
言易棱,这是顺了她的意?
可这个蜻蜓点水的吻,令陈宇看向她的神色极为复杂,他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动作,蜷缩的手指慢慢紧握成拳,她醒来之后,没有第一时间责怪他,却也没有对他有半句言语,倒是能跟她的敌人心平气和说话,亲密互动。
原来,他真的看走了眼。
张嫣然看他的神情便知道他在想什么,既然他要这样认为,那就这样认为吧,她再也顾不上别人对她的目光:“你也回去吧,明天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
“那你...好好休息。”陈宇松开握紧的拳头,最终还是离开病房。
眼看点滴即将打完,她正准备按铃让值班护士进来帮忙拔针,没想到护士已经先前一步进来查看她的情况。
护士说道:“好好休息,睡一夜就好了。”
“谢谢。”张嫣然点头道谢。
手背上的血止住后,她就取下白胶带,翻开空调被上了一趟厕所,出来之后发现去而复返的护士站在房间里,不禁吓了一跳:“怎么了?”
“这是一位姓言的先生让我交给你的。”护士手上捧着一个保温盒递给张嫣然,脸上浮现一抹羡慕:“你的男朋友还真的很有你心,掐着点让我过来拔针,半夜还给你带东西,怕你饿着。”
她顿足一愣,言先生?是言易棱?
张嫣然回过神将保温盒接过来,点头笑道:“谢谢你。”
“不客气啦!”护士笑意盈盈走出病房,还很好心帮她关上房门。
护士现在与刚才给她拔针的态度截然不同,真不知道言易棱是不是给这护士灌了迷魂汤,看那样子,完全是被迷得七荤八素的。
她将保温盒放到病床旁的桌子上,窗外的月色倾泻进病房,照映到她的小脸,显得有几分苍白,披肩的卷发撩于后背,光脚站在窗户欣赏空中的皓月,不经意低头发现一抹熟悉的身影。
高挂在空中的月亮,如同黑夜中的灯光洒在大地上,护送着人们到达目的地,他漫步走在长长的道路,形影单只显得他几分孤独。
曾经张嫣然还能或多或少猜得到他的心思,五年后的他相比五年前更成熟,更懂得隐藏,若他不想露出破绽,她又怎么能看的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