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当玉染在门口卓冷烟的呼喊下醒来之时,身侧的容袭早已不见踪影,想来是早朝让他不得不先一步离开。
玉染拢了拢自己的里衣,有些慵懒地支起身子,半晌才双脚落地,往门口的方向走去。
她将门打开,瞧见卓冷烟,第一件事就是笑得颇为打趣道:“怎么样,有别人陪你的感觉,是不是比陪着我这个无趣的女人感觉好多了?”
卓冷烟闻言,嘴角一抽,随即道:“君上,这是您自己形容自己的,与我可无关。”
玉染倚在门栏上,摆了摆手,随意地笑道:“瞧你,说什么呢。”
外面冷风直吹,玉染只着了件单衣,卓冷烟将玉染打发进房里,细细打量之后不免说道:“君上,您今日……换件高领子?”
玉染对着铜镜看了看,发现自己的脖颈上确实有点点红色的印记,“行,换吧,正好今日风有些大,真冷。”
“我前脚刚走,倾怀君后脚就翻墙翻窗,可真是好本事。”卓冷烟无语道。
“你再多见识见识,我准保他把你给气着。”玉染轻笑出声道。
玉染穿着完毕,走出内殿,穿过中庭,一路到了前殿,刚巧瞧见林双同样打扮好走出来。
“日安啊。”玉染朝她温声笑道。
“玉姐姐安。”林双想了想,还是觉得这么称呼最为稳妥。
“对了,今日是要做些什么?”玉染忽然想起来这件事,蓦地问道。
林双讶异道:“玉姐姐不知吗?”
林双一口一个“姐姐”,看起来乖巧得不行,玉染扬了扬眉梢,须臾道:“前些时日恰逢事情有些多,所以并未细细了解。”
林双点了点头,觉得既然玉染是丞相的女儿,那肯定平日里也不太容易,很多地方都得注意。想了想,林双便解释道:“姐姐,今日第一个要考核的是绣工。”
玉染闻言,脚步一顿,“绣……工。”
卓冷烟走在玉染的身后,趁着玉染没能看到她的表情,她也没忍住弯了弯唇角,然后掩饰性地轻咳了一声。
第一个考核是绣工,卓冷烟觉得玉染的内心现在一定是刮着鹅毛大雪。毕竟,只要是熟悉玉染的人都知晓,玉染做什么都好,唯独一件事,始终不在她的能力之内,也就是——刺绣。
玉染绣出来的东西,估计连她自己都看不下去吧?
虽然考核绣工是一般选秀都会有的内容,但放在这一次的第一个,卓冷烟还真觉得是容袭想要故意恶整玉染了。
“姐姐是不擅长绣工吗?”林双小心翼翼地抬眸问道。
玉染依旧微笑,“不是,只是没想到会在第一个。”
“姐姐不必紧张,姐姐是相府千金,像这种事必然是比我要好上太多的。”林双腼腆地打气道。
玉染心中想到:我也觉得我应该很厉害,但很可惜,就是这个,我居然就真的是那么的烂。
这一次绣工考核的主题是“美”之一字,也就是说,所有你认为的拥有美的事物,都可以成为你绣布上的内容。
修子期可能是要连续督办完所有这些考核的内容了,他在场子里转来转去,分别都会看一下所有千金的绣布之上刺绣的进度,以及是否会有舞弊的现象。
只是到了玉染这里的时候,修子期冷不防停下了脚步。
他盯着玉染的绣布看了半天,最后和站在玉染身后的卓冷烟对视了一眼,似乎带着些许诡异的眼神。然后,卓冷烟也用着惨不忍睹的神情对着修子期摇了摇头,似乎也是对于玉染绣出的东西有些哭笑不得。
没错,玉染当然不会正常地刺绣,所以,她思来想去有关“美”之一字,最后脑海中立刻就有什么浮现了。
她挑眉一笑,最后拿起针线,颇为认真地在绣布上绣下了“慕容袭”三个大字。虽然有些针脚还是奇怪得让人难受,但至少这三个字从整体上来看还是端正的。
玉染仔仔细细地将这三个字端详了好几遍,最后连连颔首,觉得十分地满意。
在玉染心中,说到“美”这个字,她第一个想到的会是什么呢?是的,当然就是容袭的那张妖颜惑众的脸。如果说他的脸还不算是惊世绝伦的“美”,那玉染就真的想不出别的什么可以来形容的了。
当一幅幅刺绣被一一展示之后,便到了玉染的这幅。果真,才刚刚一亮出来,底下便是一声声惊呼,引起了轩然大波。
“这算什么呀!怎能将君上的名字当做绣品来刺?”褚新柔锐利道。
玉染笑了笑,不疾不徐地开口道:“褚小姐这么说,莫非是认为——君上配不上‘美’之一字马?”
褚新柔又是被玉染一噎,“你——”
“君上之容为‘美’,君上之德为‘美’,君上之心为‘美’,君上之功为‘美’,君上之才为亦‘美’。若是要我来说第一个我想到可以以‘美’来形容的,自然首当其冲便是君上了。”玉染神色不变,义正言辞道。
“姐姐居然连这个都能想到……好厉害。”一旁的林双是真心地低声赞叹道。
听见的卓冷烟眼角抽了抽,但显然还是对于玉染这般脸不红心不跳的胡说八道还是比较习以为常的。
“你这是强词夺理!”褚新柔气得都要跳脚了。
“好了,这些绣品最后能得如何评价,还是得由君上做决定,还请各位小姐稍安勿躁。”修子期收起了玉染的绣品,接着沉声说道。
至于剩下的几个考核,作画、作诗、题字,这些倒都是玉染最为拿手的事情了。褚新柔在看过之后,既是想要挑出玉染的毛病来埋汰,又是暗自跺着脚气极。
“修大人,请问——我们要何时才能见到君上?”在当日所有的考核结束之后,褚新柔来到修子期的身侧问道。
修子期顿了顿,在作揖之后回应道:“这得由君上定夺,恕微臣无法回应。”
“好吧。”褚新柔甩了甩袖,神情看起来有些郁闷。
就在玉染叫上林双准备一道离开的时候,褚新柔忽然挡在了两人个跟前。
“褚小姐还有何事?”玉染笑着问。
褚新柔冷笑道:“别以为你是玉丞相的女儿就可以傲慢过头了,在这王宫里头,可不是什么人想一想就可以飞上枝头当凤凰的。”
玉染眨了眨眼,道:“君上是为信亲王、侯爷和世子们择妻,怎么也不能比作是凤凰吧?褚小姐这么说,会不会太过逾越了?”
“你!”褚新柔神色阴恻道:“你要是真的看中的是信亲王,或者别人,那你倒是说说看是谁啊?”
“是他们选妻,不是我们选夫,我选得有什么用啊?”玉染笑着反问。
“最好是如同你所说的一样!”褚新柔不怒反笑,带着婢女甩袖离去。
林双跟在玉染后头往回走着,想到刚才的情景,她有些担忧地喊住了玉染,“玉姐姐,这样没问题吗?”
“大小姐脾气罢了,不必在意。”玉染放慢了脚步,扭头笑说。
她们是绕了个远路准备四处走走再回去,路过花园边上的时候瞧见一个婢女带着个只有六七岁的小孩子,小孩子看起来心情不大好,蹲在池塘边上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而婢女也生怕孩子掉进池子里,于是小心地看顾。
“那孩子……”林双有些疑惑地开口。
玉染想了想,“情怀宫里要说还有这么大的孩子的话……”
那个婢女也是瞧见了靠近的人,她先是一怔,接着便很快朝着玉染福身,“小姐。”
显然,这内宫里的婢女和侍从果真就如同修子期说得一般,全都是认得玉染的。
“这孩子是?”玉染启唇。
“回小姐,是怀亲王。”婢女随即应声道。
“怀亲王……哦,是原来的六皇子啊。”玉染顿时想了起来。
“是的。”
玉染蹲下身,偏了偏头,“你怎么在这儿啊?不开心吗?”
慕容景辉闻声,小心翼翼地回过头看着玉染,有些委屈道:“没有人愿意陪我。”
玉染一想,觉得也是,现在的情怀王是容袭,而慕容景辉的生母是曾经的华君的王后。那位王后被禁足在自己殿中不久后,就发了疯,然后殁了。而华君一退位,慕容景辉就更没人管顾了。就算容袭对自己的这位年幼的弟弟没有恶意,但也不可能一直管顾于他。
而慕容景辉因为太小,所以即便被封了亲王,但还是生活在倾怀王宫里。倾怀宫里没有别的和他年纪相仿的孩子了,所以他觉得孤单,也是应该的。
玉染想了想,觉得反正今日闲下来也是闲下来了,于是她眉眼轻弯,嘴角一勾,笑眯眯道:“小景辉,今天你就跟姐姐去玩好不好啊?”
慕容景辉的大眼睛眨了又眨,似乎是没想到玉染会这么说。
“玉姐姐!”林双也是瞪大了双眼,她也蹲下身,扯了扯玉染的衣角,“姐姐,这是怀亲王啊……”
这可不是拐带一个普通孩子,是在拐走一个皇亲啊!
可玉染是那种会听劝的人吗?
——显然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