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怀国王宫外,各位高官显贵家的千金的马车已经都候在那里了,正在一一检验放行。而此刻,一架看似不起眼的马车里,有一只玉白纤长的手轻轻地挑起了马车帘,一张可谓绝美的容颜从马车里头露了出来,不知是在透着气,还是在透过这高深的宫墙看着什么。
“君上,外面风大,还是把帘子放下吧。”
是的,这个正在揭着马车帘子的人,正是明元国如今的国君——玉染。
而坐在她身边的人,便是这次随行的卓冷烟。
玉染倒是没在意卓冷烟的话,她兴致盎然地挑起了眉梢,特意朝着宫门的一个人指了一指,“冷烟你看那个人,觉得眼熟吗?”
卓冷烟顺着玉染手指的方向瞧了一眼,默了一会儿,没好气道:“今日负责宫门查验之人是禁军统领,也是倾怀君的近身护卫,这一点君上不是早就知晓了?”
玉染无辜地眨了眨眼,咧嘴道:“为了你,我都把苏久丢在明元扮我了,你还不开心啊?”
“说起来,君上,您真的太敢了!”卓冷烟这句话显然不是在夸赞玉染,她道:“君上您是想来倾怀看心上人就直说,不用特意说是为了我的。”
最近有两件事被百姓传得天下皆知,一件是明元君有立秦太尉为明元王后的打算,另一件就是倾怀君广招高官显贵千金至王宫为五皇子和小王爷则妻。但是这第二件事传着传着就变了味道,搞得所有人都以为是倾怀君知道了明元君变心之后,准备开始纳起后宫嫔妃了。
于是,被“冤死”了的玉染“再三思考”之后决定——她要亲自去一趟倾怀。
玉染心里一决定,就开始着手准备。原本要好几个月才能整理清楚的政务,愣是被她一个月就紧赶慢赶地解决了。现在两国的关系和平,除去一些琐碎的小事之外近期也没什么值得玉染再拼命操心的了。
当然,在选择谁扮成她上朝时,玉染犯了一个难。本来卓冷烟其实是最好的选择,但玉染实在不忍心再让卓冷烟为了自己的原因而不去见修子期了。于是,玉染就做了一个大胆的决意,她让苏久易容成为了她。
说起来,苏久也跟了她很久了,也该成长了。玉染既然愿意托付,那自然是相信苏久可以做到。再加上有秦奚他们三位知情的高官身处朝堂,玉染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而且玉染也有另外交代,若是有任何要紧之事,可即刻传书于她。
“不是……”玉染视线游移了一会儿,忽然耸了耸肩说:“之前不是一直听闻倾怀的太尉有些不可制衡吗?而且他如果再这么不可一世下去,迟早也会引起明元的动乱。趁此机会,还是要解决一下这件事的。”
“是,是,君上说得都有理。”卓冷烟冷着脸点头应声,她看着玉染这副仍然稚嫩的脸庞,觉得直接这么乍一看,玉染和人家二十来岁的小姑娘倒还真的别什么区别,只要玉染自己不暴露就好。但话是这么说,反正最后以玉染的性情来说,都有可能是暴露的。
终于,是玉染的马车到了门口。
修子期走了过来,例行查验令牌和身份。
马车帘被一只手从里面掀开,只见从里面递出来了一块玉牌,“丞相玉渊之女。”
修子期先是习惯性地接过玉牌,看见上面雕刻着“玉氿”两字时眉头先是一皱,他从不知晓玉渊有一个叫玉氿的女儿。不过紧接着便是从马车里传出来了一个颇为熟悉的声音,熟悉到他的手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修子期抬头的一刻,与刚刚帮玉染递完玉牌的卓冷烟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两人的目光纠缠良久,修子期张了张嘴似是想说什么,但随即就看见卓冷烟收回了目光。她微微让开身,露出了马车里玉染的面孔。
修子期陡然回过神来,他神情微敛,将手上的玉牌递了回去。然后他便往后退了一步,朝着玉染的方向抱拳作了一揖。
玉染朝他微微点头,旋即无声地张嘴说了一句,顺便同时指了指卓冷烟。
一瞬间,修子期的耳后便红了起来。
因为玉染无声调侃道的是“高兴吗”。
我把冷烟给你带来了,所以你心里觉得高兴否?
修子期朝玉染颔首,然后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玉染的马车随即便进入了倾怀王宫。
修子期看着玉染的马车缓缓入内,旋即招来了不远处的下属,他对着下属的耳畔说了几句,那人随即便往王宫里赶去。
玉染一边坐在马车里,一边把玩着手里的玉牌,“唉,没想到这么多年来,还得再当一次他的女儿。”
自从容袭当上了倾怀君之后,曾经一直呆在安国为丞相的玉渊自然便成为了倾怀的新任丞相。
“今日待到玉丞相知晓了堂堂明元君居然又装成了他的女儿,估计得头疼好一阵了。”卓冷烟忍不住说道。
玉染挑了挑眉,笑而不语。
等到修子期将所有的名门千金都一一引入王宫之后,他便回到了御书房对容袭复命。
修子期走到容袭的桌案前,第一眼看到的是桌案上铺满了的书册,第二眼他看到的是这些书册都是些打发时间的话本或是四海间的杂事录。
“君上,这是……”修子期一愣。
容袭自在地坐在椅子上正瞧着一本文册,一边道:“人都安排好了?”
“已经将她们都送到了。这次辟出的空置小殿是明元君曾经还喜欢逛的地方,原本安排是六人分别入住内殿、中殿和外殿的,但明元君在的话自然不可如此。正巧其他人安置完毕之后是多出明元君与林典仪之女,这样一来便让明元君与林氏住在了一道。因明元君借用的正巧是玉丞相之女的身份,比四品林典仪显赫不少,故同时可用内殿与中殿,林氏住于外殿。”修子期说道。
“行,那你再去一趟吧。”容袭悠然道。
修子期疑惑。
“桌上这些书,替阿染送去,免得她闲的慌。”容袭笑道。
修子期怔了怔,随即抱拳点头,“是,君上。”
“等等。”容袭又叫住了修子期。
修子期回身,“君上还有何事吩咐?”
“这几本折子,一起给她带去。”容袭又顺手拿了叠在边上的好几本奏折,一起递给了修子期。
“这些奏折……”
“也不能让她懒得只看杂书了。”容袭说道。
修子期顿了顿,道:“明元君应当不是……”
“不是这种人”,这句话修子期自己也没能说下去,毕竟就他回忆起来,玉染还真是那种认真起来让人敬佩,闲下来就真的只是懒到烧着炭火躺在榻上休息的人。
这倾怀王宫是曾经的明戌王宫,宫中大大小小的宫殿不少,而容袭辟出来安置那些贵家千金的,便是一片与主宫殿有些许距离的小宫殿群。将这些小殿连接在一起的,是中央极大的一处花园,可供人散步。
“知道这片地方的宫殿缘何而来吗?”千金们先后走着,忽然有一人出声道。
“缘何?”有人问。
“你们也都还记得吧,明戌的那位声名赫赫的长公主颛顼染?”
“这是自然。”
“听说啊,这片宫殿群仅仅是颛顼帝当初为了奖赏她,故而命人赶着盖出来的。”
其他人本是聊得好好的,但忽然一个女声响起,带着些许尖锐讽刺的意味说道:“就算是当初奖赏她盖的,那又有什么用?到头来什么明戌定国公主,还不是最后尸骨无存地死了?”
此话一出,本还有人想要反驳几句,但瞧见说话的人之后,便还是没了声音。
“她便是褚太尉之女——褚新柔。”卓冷烟在玉染的耳边小声说道。
玉染无声一笑,同样小声道:“确实是个嚣张跋扈的性子,但也没人敢冒着得罪太尉的风险去顶撞她。”
“你们怎么都不回答?”褚新柔看了一眼四周的人,最后将目光定在了还敢直视于她的玉染的身上,“我记得你是……玉丞相的女儿?”褚新柔也是凭着刚才的听闻才晓得的,原来那刚刚上任不久的丞相居然还有位千金。
玉染颔首,笑道:“我是玉氿。”
“行,那就你了,你来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好了。”褚新柔故意挑衅道。
玉染眼光微闪,片刻后启唇道:“我觉得你说得其实没错,这些宫殿造给颛顼染,确实是造得浪费了。”
她当初也就是感叹于颛顼帝的面上功夫,又觉得既然造都造了,那不多逛逛也是可惜,所以才有了时常走动在这里的习惯。
“可是……我觉得不对……”突然有一个又软又细的声音从很后面传了出来。
褚新柔面色一沉,眼刀立刻甩了过去,“是谁?”
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出声之人的方向看去,这才发现原来说话的竟是站在最后头的一个看起来颇为娇瘦的十六七岁小姑娘。
“你又是什么人?”褚新柔冷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