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子期想了想,忽然问道:“殿下,您和明元君……还会在一起吗?”这话修子期问得有些小心,显然也是顾及到了容袭的心情。
“你觉得没可能了吗?”容袭好笑地反问,可眼底是一片深邃。
“明元君已经是半壁江山的君主了,属下实在想不到明元君要如何才能同殿下在一起。”这句话,修子期也说得颇为诚恳。
“阿染的心思固然复杂,可其中却也有不变的定数。你捏着她心软的一面,自然有些事情就不一定是死局了。”容袭不紧不慢道。
修子期闻言,细细思索了一下,他想到容袭当初陪玉染跳崖的事情,又记起在崖下容袭毅然决然地离开玉染的情景。最后,修子期有些复杂地说道:“殿下知道明元君心里有您,在当时的绝境您愿意舍身陪明元君跳下悬崖,自然也会更让明元君放不下您,以致于离不开您。”
容袭眼中闪烁,只是唇角含笑,并未回答。
修子期继续道:“可那种情况之下,殿下您是有可能会死的。”哪怕容袭的武功和内力再怎么高强,那也很可能无法在多带一个人的情况下还能安全。
“可我已经跳了。”容袭笑道。
修子期默了默,转而道:“您不怕明元君日后知道了会不高兴吗?”
容袭轻笑出声,“你前一句话说了什么?”
修子期回想了一下,他觉得他懂了。
在那种情况下,玉染和容袭都用着一颗必死的心最后去设计了一次对方。可以说,玉染才是那个主导者,而容袭则是在瞬间就用了同样的方法“回击”。
我用自己的性命来爱你,你还不愿回应我吗?
这一局,他们都赢了,不求胜负,只问真心。
时间一晃就是半年,玉染的肚子大得厉害,早朝的次数也减了,可能两三日才有一次。不过大臣们倒也习惯了,毕竟以前的玉染也是有过这个惯例。更何况这半年来玉染已经平息了几乎绝大多数的国内动乱,百姓也不再和以往四国分裂时一般的困苦。两国之间因为玉染和容袭的关系,几乎是没有交戈的,就算有一两个小矛盾,两边总有一人会率先解决,可谓是一派祥和。
华君似乎也是当国君当得疲累了,这次是真的不想和容袭在争来争去了,可以说他们的关系也是较为平衡起来。而容袭作为太子的威望已是高到了极致,也是到了可以交付的时候了。
父子之间的相争,或许连他们自己也没弄明白,反正一开始是两相生厌,勾心斗角,后来其实也不算是互相喜欢,反正至少就是习惯了、冷静了。
所以时间才是个磨人的东西,就算是曾经冷冽高傲如华君,也有一日是会累的。
两月之后,华君慕容齐昭告天下,传位于太子慕容袭。新君慕容袭登基,改国号为倾怀。
上一次玉染早产的事情将她身边的人都吓得够呛,所以不管玉染之前平日里再怎么能闹腾,这次她怀着孕的时候都会被卓冷烟他们给生生制止。
又是过去三个月,天已入秋,外头的街上已是多了些许的萧条肃穆之色。
而再看此刻的玉染,她正躺在自己殿里的床榻上,身上盖着厚实的被褥,一头墨发都散乱地铺在被单和床面上,一双凤眸眨了眨,似乎还是有些晃神。
昨天晚上她忽然是肚子一阵巨疼,然后足足闹到了后半夜才把孩子给生了下来。是一对双胞胎,两位小公主,只是两个孩子看起来眉眼间倒并不相似,太医也说是有这个可能的。
“君上,您醒了啊。”苏久刚好端着一盆温水走进来。
玉染凤眸轻抬,笑道:“这天色都快入暮了,我也不至于睡过去一整天。”
“两位小公主可还是睡着呢。”苏久一副替玉染高兴的模样,“这下好了,君上既有小皇子,又有小公主,该是美满了。”
“我也不想再生了。”玉染苦笑着叹道。
苏久放下脸盆之后,扶着玉染靠在床栏,又往玉染的身后垫了个软枕之后,才笑着开口道:“对了君上,两位小公主的名字您想好了吗?”
“名字啊……”玉染漆黑的眼珠转了转,半晌后才作声道:“姐姐叫慕容昭,妹妹叫赫连伶,你觉得如何?”
“用两个姓氏?”苏久有些惊讶。
玉染笑着点头,“不好吗?”
“反正君上觉得好,那就是好啦!亮如明月是为昭,灵巧聪慧是为伶,君上的名字起得真好。”苏久高兴道。
“璞儿近日来如何?”玉染忽然问道。
“哦,红月阁的消息传过来,说是倾怀君还挺宠着他的。”苏久虽然一直都对容袭提不起十分的好感,但因为玉染的感情摆在那儿,故而她也只好一声声“倾怀君”地叫着。
自从玉染成了明元君,容袭成了倾怀君之后,这天下基本就是由他们两人撑着的了。
两人关系好这件事,几乎是全天下百姓都清楚的事情。
毕竟明元君的生辰,倾怀君会在整个倾怀王宫之中挂满灯盏,更会命人快马千里,将贺礼送到明元君的手中。
而倾怀君登基之时,明元君也是亲手写下了恭祝之词,遣人送往了倾怀。
更别提明元君怀孕,倾怀君隔三差五地就让人给她送一些珍奇药材,并且书信细细关照一番了。
也多亏这两人的感情在外人看来一直是奇妙的牢固,故而两国之间不论百姓还是士卒之间的相处皆是颇为友善,就连争端也几乎是没有的。
前些日子,玉染想着慕容璞出生之后,似乎容袭也没见过他。算算日子,慕容璞都已是一岁半了,简单的一两个字也都会说了,经常一声“娘”喊得她舒心。所以,她便传信同容袭说,要不要他把慕容璞接过去住一阵,然后容袭也随即应下了。
估计皇子有送来送去这一遭的,还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偏偏玉染和容袭两人是真的心宽,一点儿顾虑都没有。就连不少大臣都对玉染的做法既哭笑不得也阻止不得,但毕竟人家夫妻两个送孩子,那他们还真的管不了。反正玉染不管之后生下的是公主还是皇子,都可以当太子养着。
“那就好。”玉染笑了笑说。
“君上……”
“恩?”
“您不会是因为觉得璞儿太闹了,所以才暂时把他丢给倾怀君养着的吧?”苏久这也是胆大了。
“也没有吧……但璞儿平日里太闹着秦奚了,我总不好一直麻烦着他。”玉染道。
苏久低声喃喃道:“指不准人家喜欢呢……”
玉染显然是听见这句话的,但她只是笑而不语。
苏久瞬间噤了声。
后来,玉染发现她是真的管不好孩子,也多不出这份气力来管孩子。恰好,有一日,秦奚和云陆同时撞在一起,在她的寝殿里逗着孩子。
妹妹赫连伶平日里哭闹得厉害,但倒是和秦奚分外投缘。只要秦奚将她一抱在怀里,赫连伶就不再哭闹,她望着秦奚,笑得特别甜。而秦奚也似乎特别喜欢这个赫连伶,眼神都止不住地温柔下来。
至于姐姐慕容昭,看起来小脸上总是不带什么表情,但就是一直打量着抱着她的云陆。可惜云陆的眼睛已经看不见了,不然他一定会对上一双漆黑而安静的眼睛。
眼看着有两个人对她的孩子爱不释手,于是玉染心头一喜,直接挥手一批,让两人把孩子抱走了。
而在一旁看着这个情景的卓冷烟眼角止不住地抽着,她虽然不惊讶于玉染的决定,但也绝对是被怔得不行。
不过秦奚虽然是大将军,但曾经都是在玉染的府邸里住惯了的,所以就和樊温、宋泽他们一样,都陪着玉染住在了王宫里。
其实玉染之前也提过让秦奚他们可以搬出去住,毕竟若是陪着她住在宫里,那男宠的名头可能就很难被摘掉,风言风语仍会和以前一样存在。但既然他们都和玉染说了无数次不在意,那玉染又能说什么呢?
玉染早已和云陆说过不在意他当初帮过颛顼夷,但云陆好像就是自己和自己过不去,比起以前话少了很多。虽说这样一来他看起来倒破显沉稳起来,可玉染还是不太放心这样压抑着自己的他。而且现在云陆的眼睛又是瞧不见的,于是玉染便让他住在更靠近自己一些的殿里。
但幸好的是他有重修的武艺在身,更是之前长久都以锦带蒙眼行动,所以现在也是很快便习惯了过来。
玉染对于云陆为了救自己丢了眼睛的这件事还是心中介怀的,所以若是赫连伶能够让他多几分开心,玉染也是欣慰的。大不了多给他安排一两个可以有的时候帮忙照顾孩子的婢女,这也是没什么的。
这样一来,慕容昭和赫连伶的事情便就定下了。
又是两个月过去,天已入冬,玉染的身体已经恢复,一切祥和如常。
但是,玉染和容袭已经分开整整一年了。这一年里,因为两人身处君位的关系,故而一次都没能再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