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本家里夏侯仪脸沉得一片死寂,而他身前站着的则是长子夏侯铮。
“父亲,现在街上那些消息都传遍了,连君上对父亲的态度都有了极大转变,这可如何是好?”夏侯铮拧着眉道。
“君上的表现还不明显吗?这些事情他以前不是不知道的,可现在却任由分家和臣子抖露出来,就摆明着是要争对我们夏侯本家!”夏侯仪一掌拍在椅子的扶手上,脸色黑了又黑。
“那这些事是君上做的?”夏侯铮惊讶。
夏侯仪思量了一会儿,道:“这应当不是,至少君上目前还不敢当着我们的面动手。”
“那么——就应该是赫连玉和慕容袭他们了?”夏侯铮眉头紧锁着说道。
“十有八九。”夏侯仪赞同道。
“可是父亲,就算我们现在知道了,又当怎么解决?君上默认争对夏侯本家,只会放任事情继续闹大。这样下去,对我们本家极为不利。”夏侯铮道。
“此事还得容我再想一下。”夏侯仪沉声道:“君上对叶明轩那里的态度也是诡异得很,也不知他最近到底是抱着什么想法,做事开始让人越来越摸不着头脑了……”
“会不会是有人在君上的背后支招?”夏侯铮想道。
“这倒不无可能。”夏侯仪闻言,忽然双眼一眯,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神色愈发地难以捉摸起来。
“父亲,这次叶明轩没有杀成,反倒或许让他察觉了一二,这……”
“不要紧,反正同我们的人撞到一起的还有另外一方,想来那定然便是君上派出的人。量那个叶明轩胆子再大,也不敢直接跟君上和我们本家一道反目。”夏侯仪冷笑道。
“确实。”夏侯铮点了点头。
“端木先生呢,回来了吗?”夏侯仪忽然问。
“刚好回来了,应当就在屋里歇息吧。”夏侯铮想起刚才他路过厢房的时候好像有见到人回来。
“那行,等会儿你出去的时候和人说一声,去请端木先生过来吧,就说我有要事要和他一谈。”夏侯仪冷静下来说道。
“是,父亲。”
使臣府邸后门外,一个身着一袭青色衣裙,外面披着一件深黑色披风的女子正在慢慢地走近。她的手里牵着一匹马,步子格外平稳,浑身给人一种成熟的风韵,却又不失几分独有的凌厉。
女子轻轻敲了敲木质的后门,等了一小会儿,来了一个开门的人。
给女子开门的人是刚好走过听到敲门声的修子期,原本他还在思索着到底这个时候是谁拜访,但是一开门,倒足足在门口怔了良久,盯着来人一言未发。
当然,还站在门外的女子也是愣了,她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面孔,半晌,笑了。
“真是好久不见了。”女子道。
修子期怔愣地看着女子,蓦地低声道:“为什么……你会来这里?”
“你要让我在门外说吗?”女子瞥了他一眼,无奈道。
“进来吧。”修子期随即反应过来,让开了身。
女子看着修子期将门关上,才启唇道:“你觉得我为什么不能来这里啊?我的殿下在这儿,我自然是会来的。”
“可是宁国那里……”
“殿下出使商国的事情早就传到宁国了,我也就不用时而扮成殿下的模样上朝或者出现在他们面前了。”女子笑了笑说道。
当修子期带着女子来到主卧的时候,便瞧见了玉染坐在桌案前翻着书册,而容袭躺在一边软塌上小憩的情景。
玉染看见来人,眼神一亮,随即温和一笑,“是冷烟来啦。”
“小姐这一走就是几个月,可真是叫人头疼啊。”卓冷烟走到玉染面前,第一件事就是忍不住抱怨一下玉染的任性。
“真是抱歉啊,让你和秦奚费心了。”玉染偏了偏头,笑道。
卓冷烟看了一会儿玉染,又瞥了一眼躺在便上的容袭,旋即说道:“小姐,我来宁国之前暂时将小公子交给秦奚照料了。”
“有秦奚照顾我很放心。”玉染眉眼弯了弯道。
卓冷烟还有一些话想说,但是碍于容袭在侧,所以她还是没有开口。
玉染也瞥了一眼容袭,须臾,她放下手中的书册,缓缓站起了身,下巴抬了抬微微示意外面。
卓冷烟点头,便准备跟着玉染走出去。
玉染走了两步,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她停了下来,接着转头看向了还站在桌边侧过身来看着她们的修子期。
玉染眨了眨眼,片刻道:“子期你就回去等一会儿吧,我和冷烟说完话她就暂时没事了。”
修子期闻言,蓦地一愣。
而卓冷烟听着,也是不禁面无表情地瞥了玉染一眼,没有说话。
玉染走到外间的时候撤下了搭在衣架上的披风,随即同卓冷烟一起来到了外头院子里。
“这么久不见,怪想念你的。”玉染转过身面对卓冷烟,微微一笑道。
“小姐对容袭眷恋不舍,怎么还会想念我?”卓冷烟挑眉反问。
玉染一声轻笑,“那不一样的。”
“有什么不一样的?”卓冷烟也不再陪玉染闲聊这些,这次由她把苏久换回去毕竟还是因为有要务在身,她很快转而道:“小姐,您让我和秦奚准备的事情已经好了,就等时机一到了。”
“是吗……那就好。”玉染眉宇间满是沉静。
“那容袭的计划?”
玉染停顿须臾,道:“确实是怕容袭和南宫翎折腾出一些事情来。”
“那小姐不如便早些离开这里吧?一直留在容袭身边,我还是有些担心的。”卓冷烟面露忧色道。
“怕他对我不利?”玉染一边慢悠悠地逛着,一边笑着说道。
卓冷烟神色凝重,“何止是不利……而且红月阁之前还得到消息,明戌前朝的一些人也开始有动向了,都是那时更支持颛顼帝的人。”
“那些人……也罢,终归是躲不过去。”玉染眸光一闪道。
“不过也还不知他们到底是要做什么,他们背后或许也有支持的人。”卓冷烟思量说。
“那以你来看,你觉得他们背后会是容袭、颛顼明又或是什么人呢?”玉染抬眸道。
“小姐,这事怎么能随便猜呢!”卓冷烟无奈了。
玉染静默地笑了笑,一双漆黑的凤眸看起来愈发幽深,但眼底又似乎有碎光闪烁。半晌,她神色微敛道:“去查一下夏侯本家那些新来的客卿吧,夏侯本家近日来的动向很是古怪,表面上看起来都是为了本家着想,实际上结果却不尽然。虽然不知究竟是谁站在背后,可总觉得那个人也并非向着本家,而是另有所图。”
“好,我知道了。”卓冷烟神情一凛,点了点头。
两人一路散步到花园里,寒风拂过,玉染神色不变地拢了拢披风的领口,接着微微一笑道:“怎么样,很久不见他,这次感觉如何?”
“真不想和小姐你闲聊。”卓冷烟很现实地说道。
“你们怎么都这样,我说话有那么不中听吗?”玉染修长的指尖轻轻抚在自己脸颊上,最后还轻轻地吁出口气,一副故作忧伤的模样。
卓冷烟也叹了口气,她望着玉染,语气沉静道:“小姐,我的事情先放到一边吧,这些都不重要的。”
玉染闻言,却认真道:“很重要。”
卓冷烟盯着玉染,没有接话。
“要是你们到最后都过得不好,我做什么就都不重要了。”玉染把双手藏在衣袖里,随后朝卓冷烟咧嘴笑了笑。
卓冷烟无奈,“您可真是……”
玉染拍了拍卓冷烟的肩,旋即道:“好了,你也别成日里愁眉苦脸的,稍微让自己舒心一些也没什么不好的。我现在要去看看云陆,冷烟你就去多见一见你想见的那个人吧,毕竟难得让你脱身过来。”
玉染不等卓冷烟回答,便无声一笑,转身走了。
“阿姐,你怎么来了?”云陆一听脚步声,就晓得来的人是玉染。
“怎么,我不能来吗?”玉染好笑地走到桌案旁坐下。
云陆摸着桌角也坐了下来,旋即嬉笑着说道:“当然不是,阿姐能来陪我最好了!”
玉染给自己倒了杯茶,但是倒没急着喝,而是放在一边凉着。她看向云陆道:“这几日心情还不错?”
云陆露齿笑道:“那是当然的!夏侯仪的名声在大街上烂成那样,我还能不高兴啊?”
“你要求可真低。”玉染不免笑道。
“我的仇怨出自夏侯本家,又继而牵扯江家,现在江家的人不敢反抗阿姐,而夏侯本家又被拉下水,我自然是乐得一身轻松的。倒是阿姐你自己要小心点,那夏侯仪刁钻无赖得很,他要是知道是阿姐你从背后下的手,定然又要折腾出事来。不过阿姐很强,所以应当是他怎么都比不上的。”云陆撑着脸看着玉染,一副笑嘻嘻的模样。
玉染听完,蓦地弯了弯唇,她抿了口一茶,一言未发。
“阿姐,是我说错什么了吗?”云陆忽地坐直身子问道。
玉染笑答:“不是……”只是听你一口一个阿姐,所以心里有些触动。这句话,玉染没有说出口。
虽然云陆顽劣,又只是她最初和竹良在大街上斗嘴之后一时兴起才救下的人,可这一声声的阿姐叫下来,她也是真的把他当做自己的弟弟来照拂了。
明明最初不诚心的人是她,却能换来云陆如此依赖。这真的,让玉染既愧疚,又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