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算我聪明啊?”慕容安澜叹了口气,心中已然明了玉染是故意耍着他玩闹。于是,他索性装作一副被惹怒的模样,皱着眉沉着脸说道:“阿玉,你再这样说我可是要生气的!”
或许不知情的人看着慕容安澜这副模样还真的会被唬了进去,可“装模作样”这个词别人用得不好,玉染从前至极用得可都是拿手至极。她难道还会看不出来慕容安澜是在故作生气吗?
玉染双臂抱胸,她脚下步子根本没有慢下一步。她笑嘻嘻地说道:“那你就继续生气好了。”
“为……为什么啊?”慕容安澜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以前在王宫里他生气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来哄他,又不知道多少人会表现出战战兢兢的模样,怎么到了玉染这儿,连最起码地哄一哄他都没了啊?
玉染沉默了一下,故意做出很严肃的神情,可片刻过去,她确实唇角一提,陡然笑出了声,别提多乐了。
竹良冷不防一瞥,有些无奈地叹气,“酒安澜,你这是被她耍了你知不知道?”
“竹良你这么急着拆穿我作甚?”玉染笑得肩膀直抖,待到平息下来,她才看向神情很是受伤的慕容安澜,“难得看你故作正经,觉得你还是正经的时候更能吸引人些。”
“这么说,阿玉你是因为觉得我刚才生气的样子很吸引人,所以你才故意叫我继续生气的?”慕容安澜顿时明朗起来。
“恩,就是这样。”玉染一本正经地点头,然后语调一转,问道:“昊天宗快到了吗?我们刚才从昨日这林子穿过来也走了很久了吧?”
“哦,马上就到了。阿玉你是走得累了吗?”慕容安澜顺着玉染的话便接了过去。
玉染摇头,“没有,你还是继续在前头带路吧,我和竹良跟在你后面走。他受伤不方便,而且前面的路也不算开阔,还是你走在前面我们比较放心。”
“好,那阿玉你们再坚持一下。”慕容安澜点点头,便快步往前走去。
竹良沉默地看了眼走在自己身侧的玉染,又看了看前面不远的慕容安澜的背影,他很是郁闷地说道:“难怪世子当初会这么喜欢你,一直对你念念不忘。像你这么会和男人相处,也不怪你落下个风流的名声。”
“风流又如何?钟情又如何?世人不过是想找个可以谈聊的有趣话题,既然如此,不如就让我成全了他们。”玉染眉眼微扬,语气飒然。
竹良嘴角抽了抽,说道:“你能言善辩,谁能说得过你?”
玉染轻笑一声,风轻云淡,“多谢美誉。”
“什么美誉啊?我这哪儿是在夸你,你可真是会抬举你自己。”竹良故作无奈地长叹出声。
“那些连自己都不愿意抬举的清高之人,才是真的活得无趣。”玉染微笑。
“那叫谦逊,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清高?”竹良鄙夷道。
玉染提了提嘴角,“人一步步朝前走,不就是为了有所得吗?荣誉加身那是对做人的肯定,若硬是装作趋之若鹜,那只是否定了自己。一个连自己都可以否定的人,还有什么活着的意义?”
“我现在算是知道为什么宁国朝堂之上没有人可以及得过你了。”竹良沉默良久,才憋出一句来。
“哦?说来听听。”玉染似乎有些兴趣。
竹良顿了顿,扭头望着玉染缓缓出声,“因为你比他们每一个人都更要惜命。”
玉染的眼底波光流转,她眉眼一弯,笑得格外艳丽。她笑得连自己都觉得有些肚子疼了才停下来,可是下一刻出口的嗓音里仍是含着止不住的笑意,她的凤眸对上竹良目光,“你是第一个同我做出此等解释的人。”
“没事,我脸皮厚,说了就说了。”竹良耸了耸肩,随意地说道。
玉染的神情恢复到温和平静的模样,她仰头望了望天,十分淡然地开口:“你还真的一点儿都不怕我。”
“反正你也不会杀我。”竹良很是笃定地说道。
“我还记得自己失忆的时候可是被你经常气得不轻,可气归气,我也不是说不回来,而且后来想想还觉得那段时候确实挺有意思的,也过得很放松。”玉染怅然地笑了笑,她停顿片刻,才转而问:“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你和长孙弘分开之后混得可真惨,居然会落到被人追杀的地步。”
“我那也是接了任务替人做事,结果被发现了,才被追杀了一路。你当我和你一样坐着不动都能够锦衣玉食啊?”竹良右手扶着自己的左臂,一副疼得呲牙咧嘴的模样。
玉染转头,眨了眨眼道:“可我也把宁国治理得井井有条,而且从不欺压百姓,你怎么就不夸我这一点?”
“成吧成吧,反正我也说不过你,不说了!”竹良索性放弃。
就在玉染和竹良歇下不再辩驳的时候,走在前头的慕容安澜忽然转头朝他们喊道:“我们到了,就在前面了!”
“好。”玉染应声开口,似乎有跟着走上前去的意思。
“哎,我说……”
“什么?”玉染扭头看向忽然出声的竹良。
竹良斟酌了一下,神情有些诧异地问道:“你到底为什么会愿意和这个人一起走啊,他到底是什么人?”
玉染看着竹良,又瞥了一眼走在前面不远的慕容安澜,随后她朝着竹良晒然一笑,“他不是说了吗?他叫酒安澜。至于我为什么愿意和他一起走,那自然是因为——他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啊。”
话毕,玉染便先竹良一步跟上了慕容安澜。
而慢了一步仍是走在后面的竹良因为玉染的话硬是顿了一顿,有意思?什么叫有意思?
只是因为有意思,所以便可以走到一起吗?
说实在的,竹良觉得即便玉染曾在湘王府待过这么久,他也一点儿都不懂玉染平时到底都是在想些什么。
包括这一次在商国遇到玉染,竹良也认为这件事并不普通。或许在玉染自己来说解释得是很轻巧,但他仍旧觉得玉染在背后藏了很多没有说出来的事情。
和这种人聊天真的很累啊!
竹良不知在心里应该如何感叹,玉染总是言止于浅表,给他一种话不达心的感觉,他也不晓得自己该不该再想下去了。
三人是晌午时分离开的医馆,而现在到达昊天宗的时候已然快要入暮。
慕容安澜喊了人去通报,三人在宗门外等了许久,终是等来了接应的人。
“这山不高,走起来应该不是很累,阿玉你自己走得小心些呀,我来扶着竹良。”慕容安澜启唇说道。
“好,我知道了。”玉染应了一声之后,便一路跟在慕容安澜和竹良之后上山。
据慕容安澜自己的亲口说辞,他是这昊天宗一位名为高景天的长老的弟子,虽弱所学并未十分精进,但因为性格关系还算讨得高长老的欢心。
慕容安澜虽然是华国的五皇子,但因为在华君的眼里太过顽劣,性情恣意,所以认为他并无继承大统的才华,便也没有过多管束。于是才有了他为了增强武艺拜入昊天宗的境遇,而后来也时常从华国王宫出走,在昊天宗一呆有的时候就能呆上一两个月。
“这个是我的院子,阿玉你和竹良现在这儿休息吧。我也好久没回来了,先去拜见一下我的师父。”慕容安澜带着玉染和竹良走进院落,又替两人先一步在院子的厢房里转悠了一圈,在发现屋里还算整洁,应是有人在他走后仍会时而打扫,于是他便放下心来,让玉染和竹良先行住下。
因为院落里十分清净,也在慕容安澜的交代之下根本就不会有人特意来打扰,于是玉染想着便先陪着竹良呆一会儿。
“怎么样,现在感觉如何?”玉染坐于桌前,右手手肘搁在桌上,手心托着下颚,似笑非笑地望着靠在床榻边的竹良。
竹良吁出口气,随口说道:“反正不会死。”
“看来你可真不待见我。”玉染实话实说。
竹良瞥了她一眼,说道:“我现在孤身一人,若是除去世子,那我便可算是家破人亡。就算我不会糊涂地迁怒于你,可有你这个‘故人’在我的眼前晃着,我难道心情会好得出奇吗?”
玉染点点头,笑容平静,“说得有几分道理。”
“先不说我,就单说你吧,你为什么还能笑得这么开心地坐在这儿呢?姑且不论之前华、宁之战让你身心皆受打击,就说之前那个传开的流言,说你冲冠一怒为红颜,为的人是你以前还是太子时的太子妃,她想来是因为商国和华国的设计而死。既然如此,那你为何还能如此淡然若素地坐在商国的地盘上呢?”竹良一顿,继续问道:“我觉得传言毕竟是传言,不能全不相信。但既然会被传出来,那就肯定有它的道理。不管事实的真相到底如何,就论你的至交因为你的争权夺利而死一事,你难道不会觉得难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