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问玉染是否害怕容袭,玉染会说,她不怕。
你若问玉染是否爱着容袭,玉染会说,她爱着。
可你若问玉染她是否想要困住容袭,玉染依旧会诚恳地回答,她想。
所以,解药此事根本就是无解的。
所以,才会有一个叫很多人疑惑的玉染,叫很多人嫉恨的颛顼染,叫很多人惊惧的赫连玉。
“殿下真的不找个大夫给他看看?”邵语岚看着坐在容袭床沿边的玉染问道。
玉染捏了捏容袭的被角,又盯着容袭那张好看得不像话的面容许久,悠悠地笑了起来,不知何味,她说:“找大夫没有用,这件事情我心知肚明,那又何必再叫人多跑一趟?”
邵语岚一时怔愣,没有言语。
玉染微笑,摸了摸容袭额前的碎发,又瞧了眼邵语岚,“觉得我是一个又可怕又狠心的人?”
邵语岚闻言猛然摇头,接着肯定地说:“殿下是一个好人。”
玉染的笑意更浓了些,眼眸之中波光晕染,“我不是第一次听到别人对我说这句话,但我始终在想,你们都是抱着怎样的想法才能对我说出好人两字。我和容袭都不是好人,是真的,比金子还真。”
玉染的语调轻松,出口的话却叫邵语岚一点都不觉得轻松。此刻的邵语岚想着,或许在这个世上,估计就没有比她眼前的这两个更奇怪的人了。
容袭因为身上剧烈的疼痛直接昏了过去,额头上的冷汗又冒个不停,呼吸声略显粗重,一身单衣着身更是显得单薄了些。
玉染的心底很不是滋味,她很难过,也很遗憾。
玉染又在容袭床边坐了一会儿,才撑着床沿起身,拂了拂衣衫之后对着邵语岚道:“我们走吧。”
“殿下不多陪一会儿他?”邵语岚问。
玉染说:“你不是一向不喜欢他吗?”
邵语岚讪讪笑着。
玉染眉宇间略显疲倦,她摇了摇头,接着走到门边,“以容袭来说,约莫还有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会醒来了,你确定你是要留在这里吗?”
“殿下,我们走吧。”
玉染点点头,“走。”
邵语岚脚步轻快,走得比玉染靠前一些,快要到院落的时候她停了下来,然后转头看着玉染,“殿下,秦公子来了。”
玉染挑眉,视线远远望去,果真是瞧见秦奚站在她的院落外头。
秦奚一身湖蓝衣衫,公子书生之气,温润清澈。他看见玉染和邵语岚走来,平和地朝着两人揖了揖,“殿下,娘娘。”
玉染点头,“你怎么过来了?”
秦奚温温地笑着,“大抵是觉着殿下要找我了,所以我就先一步过来了。”
玉染叫邵语岚先进去,随后才瞧着秦奚笑说:“你倒是摸得清我的心思。”
秦奚闻言,又道:“殿下,我不懂你的心。”
玉染提了提唇角,微微摇头,须臾才道:“你既然来了也是刚好,去帮我写封信差人送去安国丞相府吧,就叫修子期问问‘玉染’有无治疗容袭的办法,随后让修子期亲自送过来吧,顺便照顾着他的主子。”
秦奚点头,随后轻笑,“好在殿下先一步将缓解的药给了卓姑娘。”
“那行吧,我先去休息了,今日一整天下来,还真是乏人。”玉染打了个哈欠,折扇轻轻敲了敲自己的额头。
秦奚顿了顿,平静地说:“殿下乏的不是人吧?”不是人,是心。
玉染定定瞧着他,接着摆了摆手,秦奚也是顺着玉染退了下去。
她站在自己的院落外边,微微仰头,清风吹拂,梨花和杏花的花瓣纷纷飘落。玉染一袭男装,墨发飞舞,紧闭双眼,眉心舒展,任凭花瓣飘落在她的面颊上、发丝上。若不是真实晓得她是个女子,约莫还真是可以叫众女面红心跳,恋慕倾心,不过现在这般情况还的确并不少见。
半晌过去,玉染睁开眼,蓦地甩袖,往自己院落里头走去。
儿女情长,长相厮守,这些对于玉染来说都不适用。重新活过来的她曾经是多么地希望整个天下的毁灭消亡,而现在,她十分确定,她更需要的是活下去。既然这世上有那么多想要她死去的人存在,有那么多厌恶憎恨她的人存在,那么她还有什么理由像前世一样活得那么不痛快?
天下欲亡我,我欲覆天下。
她要活得畅畅快快,她不为别人而活着,她要为了自己而活着。她要变成他人心头的一根刺,变成可覆帆舟的涓涓流水,变成一个“坏人”。
可是偏偏,在身边那么多人的口中,她都听到了一句话。
“我觉得殿下是一个好人。”
玉染觉得,她不是个圣人,更始终算不得是个好人。
把自己活成这个模样,她习惯了,也改不得了。而且她会继续这么活下去,长长久久地活下去。她想,如果还有容袭也陪她这么长长久久地活下去就更好了。
宁国皇宫外,颛顼灵被人送了出来,她现在的化名是叶灵。马车一路驶向宁国皇城与远郊交界的地方,颛顼灵就被安排在那里的一处院落住下,是宁君赫连清的安排,或者说,也是玉染的安排。对颛顼灵说的则是待到宁君唤她入宫的时候,会再叫人来接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