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叶经秋听了叶天正的话,不由得想起了从前经历的几件事情。
记忆中的片段闪现出半山城中的谈话画面:“三弟,我们老叶家,祖上出过炎族帝君,我们曾经拥有自己的国家,可是现在,堂堂炎族叶家子孙只剩下我们弟兄三个了。”
接着,又闪现过百和城三太工坊中的画面:“经秋,火烧得不错嘛。”
“嘿嘿嘿嘿,厉叔叔,经秋火烧得不错嘛。”
“经秋,别傻笑。”
“经秋,刀背用重锤,刀刃要轻锤。锤重要用力,锤轻要用密。”
“经秋,炼药先过提纯关,药性药理识在先。”
接着,又是一幅画面闪过:半空中,一道剑光闪过,直刺自己的灵魂……,我要进入转生魂珠……
但是这最后一幅一闪而过的画面,当时叶经秋觉得来得特别突兀,很是重要的一幅画面,却是在脑海里一闪就模糊了!
叶经秋努力地摇摇头,最后一幅画面,似乎对自己十分重要,极需要想起,可是关键时却记忆模糊了,遗憾!
叶经秋心中并不全是遗憾,也有几分欣喜:这就是,当日自己在百和城三太工坊中的这部分记忆,由死算盘珠子变成了活的——
比方说算盘吧,算盘珠子是死的,别人不拨不动,不能自动计算;现在却自己动了能自动计算了——
这就使得自己所记得的在三太工坊中的学到的炼制技能,从原先是点点滴滴的死知识,连成了成片的活知识。于是叶经秋就突然觉得,自己既能炼制武器,也能炼制药物,应当是能帮助辛媚制作这七弦桐的!
“大哥,你怎么走神了?族老跟你说话呢!”辛媚轻轻地说话,提醒叶经秋。
叶经秋醒悟过来,就对叶天正笑笑说道:“经秋一时走神,多有不恭,还请族老爷爷见谅!”
叶天正摆手笑道:“经秋娃儿,爷爷问你,你可知道自己的家族出身?”
叶经秋道:“不瞒族老,我自五岁到二十六岁这二十年间,虽然对所经所历有记忆,但是平时不大想起,都是零碎的连不成片的,不过刚才我却是经您一说,想起了一些事情,这二十年间的记忆也就此盘活了。”
“噢,还有盘活记忆之说?那你说说看,你盘活了哪些记忆?”叶天正饶有兴致地问道。
辛媚听了,也是面现期待之色。
叶经秋道:“族老爷爷,我想起来了,一个是我大哥曾经告诉过我,我们家也是炎族人。
另一个是我也想起来我在三太工坊的经历,当时学会的炼器本事和炼药知识,现在突然之间开了窍,融会贯通了。”
叶天正听了,哈哈大笑:“果然是我们炎族老叶家人!真不亏是我老叶家后代!经秋娃儿,你很有潜力啊!”
叶经秋听了一愣,“老叶家后代”就“有潜力”啊?于是问道:“族老爷爷,我有什么潜力啊,我怎么没明白呢?”
叶天正这一回笑得更欢:“哈哈哈哈!经秋娃儿,爷爷是说你呀,你在炼制方面有潜力!
你看,你体格魁伟,手指细长有力,,你又在工坊里有过历练。所以,爷爷看你是当然地有潜力喽!”
叶经秋笑道:“族老爷爷就是这样看出了我有潜力的啊。”
叶天正道:“经秋娃儿,莫非不相信爷爷的眼力?你这地上匣子里的物事,是不是要用来制作什么‘七弦桐’的一张琴的么?
我跟你都看看这小册子——学学做法,然后就由你动手,爷爷我来给你掌个眼筋,怎么样?”
叶经秋听了,心说辛妹修炼《相思琴诀》,这具七弦桐是她的必备之物,材料只有这一份,若是做差了,那可大大不妙!
不料辛媚也是极力撺掇,叶经秋无奈,打开小册子,仔细读过,与叶天正商量一番,又待叶天正取了工具来,这才动手开工。
叶保仁的婆娘,也就是叶经秋的义母,早已从那二大娘家取了衣裳来,就跟辛媚娘儿俩一起,饶有兴致地看叶经秋在叶天正的指导下制作七弦桐。
老太太还跟个孩子似的一个劲地问:“天正叔,阿年乖儿子,你们做什么呢?”
叶经秋自然回答说是制作七弦桐琴。却是叶天正道:“李红啊,你看着就是了。”
原来叶经秋这义母名叫李红;这族老叶天正作为长辈,当然有资格直呼其名,而且叶天正并无子女,所以也没法子比着儿女把老太太称呼作“他嫂子”什么的。
叶经秋与辛媚二人也是明白此中道理,也不以为族老直呼义母之名有什么不妥当的。
却说叶经秋自然是有天份的,不然不会当得起天才二字,何况又有叶天正的指导。
于是掏空琴身,蒙上银板,安上琴枕琴桥,镶上铜嵌品格,最后总装成功,前后大约两个时辰,果然做出了一具精致的七弦桐琴来!
只见这具七弦桐,全长三尺八寸八分,宽一尺二寸八分,厚五寸八分。琴身蒙着二分厚银板皮,左琴桥右琴枕,两端立着琴柱,中间嵌铜建十二品格,七弦按宫商角徵分度,琴弦却是一种角筋与五金之丝绞成的,就依宫商角徵命名。
此琴不但甚是精致,且能抗击一般刀砍剑刺,正合辛媚所用,只怕她就是到了灵道武师时,这具七弦桐也是趁手兵器。
当然,这具琴只是普通物什,若是以通灵程度来说,则差之远矣,好在辛媚现在也只用它来修炼。
叶经秋自己很是满意。叶天正却是眯着老眼对辛媚说道:“辛丫头,没看出来你还会弹琴哪,就这个势儿给爷爷弹一曲吧?”
辛媚欣然答应。
她这琴诀修炼,是天天都要做的必修功课,自闯关以来到现在,虽然外界时间不过是过去了十二三天,可是对于她和叶经秋而言,却是相当于两个月;辛媚如是两个月没有摸琴了,这可不是修炼者的应有做法。
所以辛媚当即答应,坐好,手抚琴丝,轻拧琴螺,定准了音,就弹了一曲《静得清心咒》。
这是静得教的经文谱成的,颇有宁神清心之功,叶经秋和辛媚的这位义母李红,听得如入迷一样,安安静静地坐着,直到一曲终了。
一曲弹罢,这义母又缠着辛媚道:“乖儿媳妇,再给娘弹一个,再给娘弹一个。”
辛媚对义母说道:“娘,我给你唱支歌,可要?”
此时叶天正极力夸赞弹得好。老太太却是一叠声地回答辛媚:“要,要,要,要听。”
辛媚嫣然一笑,手抚七弦,开口唱道:
“染柳织烟花示意,春和又映景明。眼前冒出树亭亭。人家隔壁有,听见老鹅鸣。依旧游踪随逝水,曾经孤雁离情。山高路远伴君行。倾杯图一醉,哪个是浮萍?”
这支歌本名叫做“临江仙”,辛媚刚刚唱了一半,唱到“人家隔壁有,听见老鹅鸣”时,就听外面犬吠声乍然响起,吠得甚亮!
辛媚停了歌唱,几个人立起身来向外看时,只见两个年轻男子,一左一右,扶着叶保仁老汉往家来。那大黑吠的却是叶保仁左边的那个从来就没见过的年轻人。
院子里轩经秋等四人赶紧迎上前去,询问底里。
右边扶着叶保仁老汉的,是这叶老庄上的本家,叫做叶经玄。只见他气愤地说道:“族老爷爷,那彭霸王欺人太甚!”
这叶经玄口中说话语气虽是气愤,脸上却尽是悲色。
叶经秋赶上前来,搀扶住义父,发现义父叶保仁的左腿骨折,右脚也不大能行动,难怪要两个人搀扶。
叶天正脸现无奈:“经玄,你说说是怎么回事?”
不料叶经玄听了,并不回答族老叶天正的话,却是蹲到地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那同来的年轻人,自我介绍是工友,帮着扶来的,接着他就跟叶天正说了个大概。
叶经秋不听这事情经过还好,这一听清楚了来龙去脉,当时心中冒火,向这人施礼说道:“谢谢冷天孤兄弟。那彭霸王竟是何人,敢如此嚣张!”
——此时,叶经秋的义母,李红老太太早就号哭起来了。辛媚拉着义母,不停地安慰。
原来这年轻人叫做冷天孤,无父无母,与叶家人同在工坊做活计。这年轻人姓冷,为人是面冷心直,今日恰恰是他与叶保仁叶经玄三个一起去仓库,恰是领料子,遇到了麻烦。
那彭霸王本名彭巴虎,是当地恶霸,被工坊里请来做总护卫。
这工坊却是归江城城主的妻弟宓天良所设;宓天良是跟彭巴虎学的武艺,呼之为师。这一对师徒,欺行霸市,恃强凌弱;对叶家人百般打压,无故挑刺儿。
今日叶保仁三人所在的这一组,安排这三人先去领材料,而彭家一组人去得晚了些,所领材料就次了一些。
这彭家一组人,领头的叫做彭有怀,他虽是姓彭,其实与彭巴虎是八杆子打不着的关系,却攀着彭巴虎认作了本家,渐渐地也仗势欺人起来。
一大早上的,也不图个吉利,就着领的材料好差之别,那彭有怀硬要跟叶保仁几个换材料——材料好,不但制作起来速度快些,而且打制的器物质量也好些。
也是合着该有事,叶家人向来是在同一组之内,也很抱团,偏偏叶保仁与叶经玄两个同组工友多是他姓。
众人都看出彭有怀是有意针对叶保仁和叶经玄叔侄的,也都不敢作声。
于是乎材料是换也就换了,亏是吃了也就吃了。
只是叶经玄毕竟年轻,转过身来,不免小声嘀咕两句,颇有不敬之辞。他这也是背后发泄、无心之为而已,偏偏那彭有怀有心对无心,当时就发作起来!
叶保仁毕竟年长,半劝半帮地说了几句话,结果招来彭有怀的靠山彭霸王的一顿好打,就此被打折了左腿,伤了右脚。
叶保仁被打伤了不能走路,就被叶经玄搀扶回来了。冷天孤见无人敢出头帮着搀扶叶保仁,就主动站出来帮了这一把。
叶经秋怒火冲天,却并不是要鲁莽行事。他本是千军万马的统领,沉勇果决,虽然怒气冲冲,脑袋却极是冷静。
叶经秋就问叶保仁道:“义父,您现在觉得怎么样?”
叶保仁心知自己刚刚认下这个义子,今天正是满心高兴地去工坊,不想就摊上这么一件扎心事儿,自然是让人憋屈窝火;但义子若要为自己出头,虽是好意,却也不可支持,只宜按住。
毕竟自己叶家人势力单薄,躲都躲不起姓彭的,更不要说去招惹了,吃亏也只有吃了。
——于是叶保仁说道:“经秋孩儿,这事就此作罢,等我养好了伤,照样生龙活虎地能干活能挣钱,何必计较这点小事?你放心,我这点伤不算什么。”
叶经秋不是傻子,自然听出了不对劲的地方。当下也不多问,只问道:“义父,到哪里去抓药呢?”
叶经秋这样问,是为了自己与辛媚在这个世界身无分文,隐约地有讨钱的意思,毕竟没有钱是抓不到药的。
叶家诸人听了,包括叶天正在内,都明白叶经秋的意思,可是钱这玩意儿不是天上掉下的。
叶天正略略沉吟,就对叶经秋说道:“经秋娃儿,药的事你不要着急,我来想办法,实在不行,后山里也能找到专治跌打损伤的草药。”
叶经秋听了,情知族老也没什么好办法,想到自己手中尚有一粒丹药,这丹药本是元圣利元大哥赠给自己的,并且当时嘱咐自己一定要留下一粒,待自己元身之魂觉醒时服用。
只是现在这情况,还是先给自己这义父服用吧;自己早一天晚一天觉醒也没什么,自己这么多年都没弄明白自己的来历,也不急于一时。
想到这里,叶经秋取出玉瓶。
此时辛媚见了,自然明白叶经秋的意思;辛媚不由得为叶经秋而心里有些发急,当即阻止道:
“大哥,你这丹药,已经是最后一粒了,你自己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