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大牛偷了钱之后,黄氏便不像以前那样对他溺爱了,而是不闻不问,有点不理不睬。
对黄氏来说,还是金钱比孙子更重要。吃一堑,长一智。她已养成一个习惯,就是每天必数数钱,生怕再丢了一个子儿。其他的人该干嘛就干嘛,绝不影响到她的数钱。
到现在,南宫希的肚子已明显变大,可把沈大柱给乐坏了,据他猜测,南宫希十有八九会生个儿子的,因为她特别想吃酸的东西。自然而然地,南宫希的地位就像春藤一样噌噌噌地往上了。相比之下,彩娘则是憔悴了许多,沈大柱已不给她钱,她得靠自己做绣活每天挣那么可怜的几文钱,好买些物品给她的女儿。
可气的是,南宫希常会趁沈大柱外出之机,挺着大肚子在她面前炫耀着,讽刺着,将她气得半死。
总之,有人好过,有人不好过。
李氏也不见得好过了!大牛是她的心头肉,现在黄氏不疼他,她还疼呢!
当娘的哪会怨自己的儿子,李氏只觉得黄氏她们太过分了,特别是黄氏,身为沈老宅的掌家人,竟无半点长者之风,只认钱不认人!
大牛不过是偷了那么点钱吗?用得着兴师动众,寻死觅活的?最后,还不是归还了?为何就不疼大牛了?
那公子丢下的三百两,其中一百两应该属于大牛的吧!
大牛的就是她李氏的,可全让黄氏那老虔婆抢走了,简直比强盗还厉害!
还有三房的菜花,若不是她勾引那公子前来,大牛也不至于弄得破了相,而且,那偷来的钱指不定不会被发现,就会成为她李氏的私房钱了!但是……
李氏恨得牙痒痒的。都怪那老不死的东西!都怪那肥得像猪的菜花……
此刻,沈老宅里气氛依然是沉闷的,沈大田做工去了,沈大柱已外出,二牛老在嚷着要上学堂。空气的压抑和心里的烦燥,着实让李氏心中生出一股难以压制的怒火,一朝迸发出来,定然势不可挡!
“大牛、二牛,线用完了,镇子买些回来吧!”李氏将三文钱交给了大牛。
“好的!”
“路上小心啊!”李氏叮咛了一句,便起身做饭去了。
走在乡间的小路上,大牛在前,二牛在后老是追不上。
“大牛,别走那么快!等等我呀!”
大牛仅仅回头瞧了一眼,没有理会。
“大牛,我跟不上!”
“跟不上,就回去!我自己去好了!”
“好吧!那我回去了!”
“回去就回去!”大牛看着二牛远去的背影,不屑地笑了笑,从怀里掏出李氏给的三文钱,紧紧地攥在了手心,飞快地朝镇子的方向走去。
“买包子哟!又大又香甜的包子……”“馄饨新包的咧!五文钱一碗洒葱花……”镇子街上各种卖小吃的叫卖声交织成一曲“小吃交响曲”,悦耳动听!各种小吃的香气,扑鼻而来,令人垂诞欲滴。当大牛听到了这首“小吃交响曲”之后,不成想肚子里的馋虫却被勾得跳起舞来。大牛赶忙朝布店的方向走去,但不是去店内买线,而是来到店旁的辣条小摊前。
“小哥,卖辣条?要多少?”卖辣条的小贩生意特好,忙得不可开交,见到大牛来到摊前,也不失热情地招呼道。
“我要三文钱的辣条。”
“好咧!这就来啦!”
大牛用三文钱换来了一大包的辣条,辣条是用透明防水的油纸包着的,辣条包在里边,越发红得诱人。大牛已是迫不及待,当即打开来吃,但见他用手撮着一根往嘴里送,一咬“吱吱”冒油,辣得他眼泪鼻涕都出来了,不过手上的速度还是没有放慢,一根接着一根直往嘴里送,不多会,一包满满的辣条便进入了大牛的肚子,大牛满意地打了一个饱嗝,肚皮撑成了一面小鼓。钱是没了,肚子却充实了,大牛搓了搓衣服,看了看有卖线的布店,还是走了进去。
布店生意也不错,前来买布的中年妇女居多,大牛趁机混进她们中间,假装成她们其中的某一个的儿子,当走到卖丝线的区位时,趁着没人发觉,就抓了李氏想要的那种线,又抓了别的,顺便还偷了一个绣工精巧的荷包揣进了怀里,正当还要伸手抓些布头时,他被发现了。伙计眼尖,发觉丝线少了一些,这会儿发现大牛正在抓布头,准备偷拿出去,伙计立马大叫道:!有人偷东西啊”
伙计声音尖利,刚才正在吵吵嚷嚷讨价还价的人一下子安静了,霎时大家都往这边看来,大牛一下子成了焦点,伙计把布头从大牛手里抢过来,又命令他把偷的东西交出来,大牛半天都没动,直到伙计推了他一把,他才从怀里掏出一把丝线,丝线被抓成皱皱的一团,很是杂乱。
“还有没有?”伙计大着嗓子质问。大牛眼泪汪汪地说道:“没有了!”
旁边聚集了很多人,见着大牛指指点点:“哎哟!这么大点娃就偷东西,可不得了,长大了肯定是个贼。”又有人说:“送官府吧!等着他爹娘来领人。”
这下大牛可慌了神,尤其听到“送官府”,几乎吓破了胆,在他的印象中,送官府就得噼噼啪啪地挨板子,打得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住的是终年不见阳光、阴暗潮湿、臭味熏天的牢房,还时不时要遭人打骂。吃的呢,只有连猪狗都不吃的发了霉、散发出令人作呕的食物。还有,还得准备足够的银子,“打点打点”,他的奶奶肯定不舍得银子去“打点”的,那么,他大牛就死定了……
想到这,大牛哆嗦着,眼泪鼻涕一齐流了出来,哭着喊着不去官府,仓惶中,瞥见了蔡媒婆。蔡媒婆站在人群后端,手里拿着一匹布犹豫不定,思虑着要不要买下来,所以没注意这边发生了什么事,但大牛见了她,却是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忙指着蔡媒婆大声说:“是她叫我偷的,她说给我买糖,叫我偷东西给她。”话刚说完,所有人的视线便集中到了蔡媒婆身上,伙计思索片刻,过去抓住了蔡媒婆。
“咋啦?!”突然被人抓住了手,蔡媒婆吓了一大跳,捂着胸说道。
按说,蔡媒婆的反应是人之常理,只是有了大牛的那一番话,她的这副样子在别人看来又是另一番景象一一做贼心虚。
掌柜的出门进货去了,伙计有义务看好店,否则这损失要由他负担,伙计当然没有好脸色,当即便对蔡媒婆说道:“跟我去见官,不然就赔钱!”蔡媒婆只听得云里雾里,呆呆地抓着那匹青色细棉布,愣在了那里。
“真看不出来,这么大岁数的人,还骗人偷东西,真不是个人!”
“就是嘛!真不害臊,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几个与蔡媒婆年纪相仿的大婶不屑地指着她谈论着,蔡媒婆这才知道自己被人冤枉偷东西了,再一看她们嘴里说的那个娃儿,只感觉肺都被气炸了,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上次推她的大牛,李氏的儿子!
“俺没偷东西,是他冤枉俺!”蔡媒婆铁着脸瞪向大牛,大牛有些心虚地后退了几步,不敢抬头看她。
“你没偷东西那娃儿怎么那么怕你,还有,我刚才也注意到了,你拿的那匹布是细棉,你的穿着是粗布,一看就知道买不起这细棉。得了,这娃儿偷了我店的线和布,你看这线都弄乱了,赔钱吧!”伙计打量了一下蔡媒婆,得出了一番自以为精辟的说理。
“俺……”蔡媒婆脸都气白了,扔下布,想要出去却又被拦住,想要把大牛抓过来大声喝斥,可大牛竟乘人不备逃走了,这下蔡媒婆真的是百口莫辩。
“赔钱!”伙计怕蔡媒婆也跑了,忙截去她的去路,她要出去,只能赔钱,没有办法,蔡媒婆只得照办。大牛早已不见踪影,蔡媒婆无端损失了几文钱,还被人安上了一个小偷的名儿,气得不行,想去找李氏理论理论,她肯定不会认帐,气了一会儿,只得自认倒霉罢了!
大牛一直住村子里跑,跑得并不快,仅仅跑几步歇一下,到最后干脆慢行了。刚才肚子吃的太饱,现在胀胀的,跑起来肚子就痛。
二牛去找人玩了,还没回家,李氏早就做好了饭,眼见着那么晚了大牛、二牛还没把东西买回来,有些烦躁了,刚想去门去找,大牛回来了。
“娘,我回来了!”大牛进了二房的房间,进了门就找了碗水喝,刚才的辣条让他感到口渴难忍。
“你咋出去那么晚,二牛呢?”李氏不见二牛,便问道。
“二牛出去玩了,我自己去的。”
“东西咧!”李氏不见大牛手里拿着东西,疑惑地问。
“在这里,娘。”大牛从怀里摸索着,将一大团丝线拿了出来,赤橙黄绿蓝靛紫,竟各种颜色都有。
正当李氏诧异时,大牛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荷包。
“这荷包哪来的?”李氏两眼放光,立马将荷包抢在手中,抚摸着上面细密的针线,喜不自胜。
“从……从布店里拿的。”大牛嗫嚅道。
“做的好!不过,下次可别让别发现!娘今晚给你炖肉吃!”
那荷包是用绸做的,再看那工艺,恐怕得值二两银子,她李氏这辈子还没用过这么高档的荷包,这回可以去向马氏炫耀了。果然还是自己的宝贝儿子贴心,懂得孝敬自己。
大牛听了李氏的话,顿时心花怒放,点头说道:“娘,我下次给你拿更好的!”
李氏觉得大牛的话中叫,亲了他一下,说道:“快去吃饭吧!别让你奶奶看见,先吃点!”
大牛点了点头,偷偷地去灶间拿碗,偷吃起来,其实这样的事已是时有发生,不会有人发现饭少了的。
二牛在外面蹓哒,除了见到几个因家里穷没能上学堂的,没见到其他的玩伴,他们都上学堂去了。不知怎么的,二牛感到很气愤,又很伤心,四下里没有安慰他,看着远处的学堂,二牛吸了吸鼻子,眼泪流了下来。“我要上学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