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决老仙翁的戏法被陀淘拆穿,哪有什么隔空取水,他将一根色泽极其暗淡的细绳子,系在水壶的提把上,由于洞内光线不明,根本看不出来。
愣小子陀淘不声不响跑去倒水,一下子发现了这根绳子。老人索性也不隐瞒,将绳子放在摊开的掌心里,叫众人辨认。
这细绳黑黝黝,暗淡无光,众人也说不出所以然来,正在老头得意忘形之时,一直默不作声的陆仇忽然开了口。
“老仙翁还有此等宝贝。”陆仇语声不大,在安安静静的山洞里却听得清清楚楚。
“哦?你个娃子,认识此物?”老仙翁吃了一惊。
“晚辈年少时听人说过,黄帝居轩辕之丘,娶西陵之女,是为嫘祖。她从蜘蛛织网的过程中,悟出编丝之法。大凉山有天蚕,嫘祖曾取天蚕丝为黄帝织造防身细甲,此甲披身,刀剑不入。老仙翁手中细绳,莫非是传说中的天蚕乌丝?”陆仇说道。
“哼哼哼哼,你狠!老夫手中之物,确是天蚕丝编成,这天蚕丝极其难得,不为人知。想不到你个娃娃,居然知道这个典故。”老仙翁得意地说道。
“哇!原来老神仙手里的就是天蚕丝啊?”林正惊呼。
“别装了,你知道什么是天蚕丝不?”陀淘牛眼一瞪,望着林正。
林正被他吼得不知所措,一时也拿不出反驳的话来,僵在那里。
“这天蚕丝确实刀剑不伤。”听陆仇一说,瑾萱想起穿在身上的细甲,担心泄露杜宇圣地的秘密,没有直说。
“老仙翁机缘天成,有此等宝物,怪不得能隔空取水。”椒盐错说道,方才他也觉得这水取得奇怪。
“即使有天蚕丝的绳子,象老神仙这般取水,世上也没几个人可以做得到。”先决老人取水之时,陀子到看到暗黝黝一根极细的绳子牵着水壶,只是不好意思拆穿这个喜好耍宝的老人。
“你个小陀子,假惺惺装愣,你孙子比你强一百倍!”抛水壶时,先决老人瞥到陀子到的神情,知他早已看出端倪。
“老神仙惊世骇俗,非常人能比。”椒盐错连忙打圆场。
“哈哈哈哈!逗你们这帮娃娃玩呢!这绳子是老夫在碧水潭垂钓时,偶然所得。坚韧无比,刀枪不避。”先决老人哈哈大笑,把绳子递给椒盐错,让大伙挨个欣赏。
“大凉山中,确实藏宝甚丰,仅我那杜鹃岭里,各类青铜器不计其数,都是古蜀国遗留下来的宝物。”椒盐错说道。
“是啊,华夏五千年,这些都是我们老祖先留下来的宝贵遗产,绝不能让熊占奎那帮人偷出去谋取暴利!”瑾萱说。
“阿机家族,世代守灵,已经三千多年了,绝不容许任何鸡鸣狗跳之徒盗取宝物!”椒盐错慷慨激昂。
“老寨主一心为国,功不可没!”石海天说。
“哈哈哈哈!哪有这么伟大?阿机家只是望帝陵的守墓者而已。”椒盐错哈哈大笑。
阿机家族护守杜宇陵三千多年,每朝每代,都有盗墓之徒,虽历经磨难,凉山儿女绝不退缩!
“阿机寨主,陆仇一生,作恶多端,若寨主不弃,愿以垂暮之年,尽护宝之责。”陆仇说得很诚恳。
“老先生能如此,椒盐错求之不得,若不嫌弃,请老先生常居杜鹃岭,椒盐错好时常讨教。”椒盐错喜出望外,杜鹃岭正需要陆仇这样的高人。
“哈哈哈!这才是我川中男儿!老朽闲云野鹤,天命即止,也愿为杜鹃岭做些小事。”先决老人哪里都要插上一脚。
“太好了!欢迎大家入驻杜鹃岭!陀老哥,你也搬过来吧。”椒盐错邀请陀子到。
“我就不了,反正住得也不远,有事喊一声,陀子到立马就到。”陀子到推辞说。
“陀老哥,你是放不下马子村的族人吧?何不举村迁来?杜鹃岭欢迎之至。”椒盐错说。
陀子到是当年建昌将军的后人,陀家刀法,凉山无敌。马子村的村民都是建昌将军部下的后代,世世代代聚族而居。
“阿机老弟,马子村世世代代几百年,懒散惯了,今后陀子到经常来往就是。”陀子到婉言谢绝。
“好好好,可不许跟以前那样,几十年不走动啦!”椒盐错见陀子到坚持,也不好硬拉。
这些年来,无论自己亲自去请,还是派人相邀,陀子到都没来过杜鹃岭,他的脑子里只有仇恨。
众人有说有笑,陀子到也跟孙德旺搭话,面对陆仇,还是开不出口。杀妻之仇,虽被先决老人点化,又感于孙德旺多次舍身相救之恩,终究还是心存芥蒂。
众人在万丈崖宿了一宿,告别先决老人,回到杜鹃岭,已是晌午。
花铁鲁早备好宴席,一行人沐浴梳洗后入座。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众人惺惺相惜,相见恨晚。
陀子到和瑾萱他们跟椒盐错告别,他要回马子村,瑾萱和海天也要赶回成都,椒盐错备了好多奇珍山货,为众人送行。
“阿机寨主,老夫和德旺有些俗事未了,也要告辞一阵子。”陆仇冲椒盐错一抱手。
“陆老先生也要出行?”椒盐错不解,他已命花铁鲁为陆孙二人准备了宅子。
“老夫有一徒弟,身受重伤,至今昏迷不醒,听闻大凉山中,有赤金核桃,对各类脑伤有奇效,打算和德旺进山找找。”陆仇说。
秦天泽脑补受伤,昏迷快两个月了,钟文雍是主治医生,一直拿不出办法。
植物人的治疗,目前没有突破性的进展,陆仇私下里问过先决老人。
老仙翁告诉他,凉山深处,有赤金核桃,是治疗脑伤的良药,或许对秦天泽有用。
只是这赤金核桃极其难寻,生长于悬崖峭壁之间,结成果后,只在树上停留两三个时辰,便自行掉落。
更奇特的是,赤金核桃的果实,遇石成粉,不复存在。
陆仇这几日想通了上代的仇怨,愧对邱家,决定去找找赤金核桃,万一能救了秦天泽,也是对邱家的弥补。
“老先生有此想法,也是人之常情,那便请找到赤金核桃之后,再来杜鹃岭相聚。哦,对了,需要些什么物件?我让阿鲁备上。”椒盐错问。
“烦劳老寨主,准备几身换洗衣服即可。”凉山中食物野果众多,除了衣物,凭陆仇和孙德旺的经验武功,倒真是不需要其他物品。
陆仇让瑾萱待他向邱海璐说明真相,找到赤金核桃后,会亲自来成都给她一个交代。
瑾萱和海天在陀子到家中取了车子,第二天带着林正陀淘赶回成都。
一路上瑾萱忐忑惊喜,心情复杂,一来是邱梁两家的旧事,终于真相大白,二来隔了那么多年,凭瑾萱的话,邱海璐会不会相信。
当年的大字报上确实是梁兆轩的笔迹,这些天在凉山发生的事情,又不是邱海璐亲眼所见。
“海天,单凭我们的话,姑姑未必会相信,毕竟杀父之仇,怎是三言两语说得清的。”瑾萱问海天。
“不管信不信,事实总归是事实,假以时日,她肯定会相信你的。”海天安慰瑾萱。
“也只能如此了。”瑾萱幽幽地说。
“别多想啦,其实邱海璐只是拉不下脸而已,上次你冒着生命危险,取五色花替她疗毒,在她心里,早就明白到底是非曲直了。”石海天说。
“说是这样说,总得有个突破点,让她冰释前嫌啊。”瑾萱还是担心,虽然邱海璐对她的态度已经和之前不同。
“时机需要等的,都等了二三十年了,还怕再等这么一会儿?”海天用大拇指掐着一节小拇指,对着瑾萱比划。
“听天由命吧,急也急不来。哎!回去之后,工作室得抓紧营业起来,否则整天无所事事,也不是长久之计。”瑾萱下定决心,要在成都长期驻扎下去。
听她这么说,石海天喜忧参半,喜的是可以经常看到瑾萱,忧的是她是为了秦天泽才留下来的。
有一种忘我的情愫叫**情,“遇一人白首,择一城终老”,石海天期待着这样的尘缘,他好和瑾萱,共同守候那份温馨。
然而生活并非如此顺然,爱情有他难违的宿命。天下的事,一般都说得清道得明。唯独爱,根本无法解释。
有些爱,只是自己明了。有些行为,惟有自己懂得。石海天不敢面对瑾萱,表达自己的爱意。与其说是不敢,不如说成不舍得。
他不舍得让瑾萱为难,虽然他知道,瑾萱也是爱他的,悬崖上的放手,那句天底下最美的誓言犹在耳边。
只是来生太远,没有人能等到来生。
他喜欢大凉山的深山野林,至少在那里,两人的心意是相连的。车子向城市飞驰,美好的故事蜷起身子,潜入心底,原本相通的灵犀被自己一层层,人为地遮掩起来。
“今天的天气真好啊!”石海天点燃一根香烟,叼在嘴里,深深吸了一口,朝窗外吐去,烟雾在车窗的边缘徘徊,又在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是啊!”瑾萱双臂抱拢在胸前,扭过头,望着窗外连绵起伏的远山。
林正陀淘早已在后座上睡着,世界很安静,只有窗外呼呼的风声。
进入市区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夕阳西垂,给万物打上斜斜的影子。
瑾萱工作室的青砖黛瓦,在金色的余晖下闪着暗黝黝的光,柳碧瑶家,小饭店的门口,围了一大群人。
“怎么这么多人?”瑾萱问。
“哇!生意这么好?”林正惊讶道。
“瑾萱姐,你就住这里啊?”陀淘揉揉刚睡醒的眼睛。
“不大对!”海天觉得有些异常。
“死小子!太岁头上动土,你是活腻歪了。”海天刚把车子停稳,就听屋内有人大骂,紧接着“砰砰啪啪”一阵坛坛罐罐破裂的声音传出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