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海天正在走廊里发呆,瑾萱打开房门,探出脑袋,问他要不要进去。
“啊?我…我我…嘿嘿。”从没奢望过这种待遇,陡然受邀,着实把海天吓了一跳。
“好吧,不进来的话,我关门喽。”瑾萱把脑袋缩了进去。
“哦,好好,哎!别!”石海天手足无措,见瑾萱真要关门,赶忙一步窜到门前。
“你是不是傻呀?在走廊里站了一个小时了。”瑾萱从冰箱里拿出一只冰袋,用纱布裹上,贴到石海天的脑门子上。
刚才跑得太急,一下子撞到门框,石海天捂着冰袋,傻呵呵不知道往哪里站。
真没想到,就在走廊里待了那么一会会,座钟的指针怎么都指向一点啦?
“快去洗澡,把衣服换了。”瑾萱从里屋拿出一件男式睡袍,放在沙发上。
“哦,哦。”这么大一男人,此时除了哦哦哦地应声,竟然说不出其他的话来。
石海天一边洗澡,一边哼着歌,好待遇啊,幸亏自己没有立马离开,不然哪有这样的荣幸。
这么豪华的酒店他还没住过呢,尤其和瑾萱这样的女神。好美哦,穿着睡袍的瑾萱是天下最美丽的女子。
“瑾萱!我来喽。”石海天走出浴室。
“哎!我有事和你商量。”瑾萱坐在吧台上,倒了杯红酒,正慢慢地品。
“什么事啊?”海天接过瑾萱递来的红酒杯。
“我想搬出去住。”瑾萱说。
是的,那天送瑾萱回酒店的路上,她就提起过这件事,看来她是铁了心,打算在成都长期逗留了。
当然,是为了秦天泽。
“真打算在成都住下来啊?”石海天问,留下来总归是好事,即便她是因为秦天泽才做出的决定。
“是啊,天泽还没醒过来,我不能走。”瑾萱暗暗下定决心,秦天泽是为了救自己才昏迷不醒的,她不能丢下不管,等他醒了,自己再离开,毕竟,他是有妻有子的人。
“你想等秦天泽醒了,再离开?”石海天巴望秦天泽不要醒,他醒了,他就看不到她了,虽然这个想法有些卑鄙,也顾不得了。只要能经常看到瑾萱,对他来说,已经足够。
“说正事吧,明天我们去姑姑家,解开蛊毒之后,陪我去找房子吧,我想开间画室。”瑾萱举起杯,和海天的杯子轻轻一碰。
“好,无论你做什么,我都陪你!”海天说。
“那就说定,以后无论我做什么,你都要支持我。”瑾萱望着石海天的眼睛。
“说定!干!”海天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一夜无话,第二日两人早早起来,梳洗完毕,在酒店的餐厅里用完早餐,往秦天泽家赶去。
昨晚已问过温雯,秦振鹏每天早上九点钟来医院替换,他们得早点到达秦家。
按温雯给的地址,很容易就找到了秦家,这是一座颇大的中式院落。大石圈门框,黑漆大门端庄素雅,一对瑞兽铜环被摩擦得铮明瓦亮。
“咣咣咣”石海天走上青石台阶,握着门环敲了几下。
“来了来了!”一个中年女性的声音从门缝里传来,夹杂着小孩子咯咯咯的笑声。
“嘎吱”黑漆大门上的小窗打开,露出一部分女人的面孔,没有见过,不是邱海璐。
“你们找谁啊?”女人隔着小窗问,一边喊小孩别闹。
“请问,这是秦振鹏秦老先生的家吗?”石海天问道。
“是啊,你们是哪里?找少爷何事?”门内的女人估计是阿韩,听温雯说,阿韩家几代人都在秦家帮佣,早已是秦家的一部分了。
“您是韩婶吧?麻烦您跟夫夫说一下,就说梁瑾萱请见。”瑾萱从后面搭话。
“好嘞,我去通知少爷。”阿韩抱着孩子转身朝里面跑去,这女人手脚真是麻利。
“她喊秦天泽他爹少爷。”海天觉得好笑,秦振鹏他见过,都五六十岁的人了,她还喊他少爷。
“夫夫少年时候就离家去了古城,拜邱家爷爷为师,学习吴门山水,想必阿韩是按照以前的叫法喊他,改不过口了。”瑾萱告诉海天。
“那她喊秦天泽什么呀?”海天想起来就要笑。
“估计小少爷吧。”瑾萱也忍不住捂着嘴巴笑出声来。
“那她喊秦天泽的儿子什么呀?”石海天故意问。
“你还有完没完了?”瑾萱在他手臂上狠狠一掐,疼得他再也不敢说话。
“咣当当”二人正在打闹,黑漆大门打开,秦振鹏急匆匆走出来。
“瑾萱!”
“夫夫!”按古城方言,姑父常被喊作夫夫。
“快进来,快进来,孩子,幸苦你们了,来来来,都进来进来。”秦振鹏拉着海天的胳膊,把他们让进门内。
“夫夫,我…我还是不进去了吧,五色花在海天身上,海天进去就行了。”瑾萱忽然打起退堂鼓。
“你这孩子!说什么话?邱梁两家是世交,你还真以为夫夫不懂事?那肯定是个误会!”老头生气了,一把把瑾萱拖了进来。
“您说,当年的事情,真的是误会?”瑾萱用期盼的眼神望着秦振鹏。
“海璐的爷爷留下遗训,邱梁两家永世兄弟!师父虽然没来得及留下遗言,也一直这么认为的。不信你回家问你爸去。”秦振鹏说得义正言辞。
瑾萱见秦振鹏这么说,更加相信爸爸说的话了,只是一直找不到证据,让邱海璐对梁家仇恨不消。
秦振鹏带着两人往里走,院子可真大,七兜八兜,绕过好几扇门,才到了正屋。
“待会你姑姑有言语不当的地方,你别见怪啊,你总是晚辈,随她说去。”秦振鹏把迈进去的脚又退了回来,趴在瑾萱耳边轻轻地说。
石海天和梁瑾萱使劲点头,等他转过身去,都憋不住笑了。瑾萱这姑父,真是位绝世好丈夫。
“娃娃,你们来啦。”两人刚进屋,一个苍老的声音传了出来,是先决老人。
“老神仙,我们找到五色花了。”瑾萱回答。
“好好好,英雄出少年,你们两个娃娃了不起啊。”先决老人由衷地表扬二人。
“老神仙,何时方便给内子治疗?”秦振鹏迫不及待,这些天,起初是陆仇拼了耗费功力,帮海璐疗毒。
后来先决老人来了,他带来的五色花不管用,幸亏老人医术高超,用行针之法,封住海璐的命门。
老人吩咐秦振鹏,烧足五大缸沸水,多备些芹菜叶子和食盐,再准备五百斤糯米粉和两只大蒲团,另外准备金碗银碗各一只。其他的就不需要了。
除却金碗银碗之外,其余都是家常之物,秦振鹏打了个电话给米行,请他们代为操办,没多久,全送来了。
阿韩也将沸水烧好,秦振鹏去首饰行买来金银二碗,那金银店老板是秦振鹏的山水画爱好者。
万事俱备,只等驱毒。
准备这些东西的时候,闹闹坐在娃娃车里,一直对这瑾萱咯咯咯地笑。
瑾萱把得到五色花的经过说了一遍,问先决老人,怎么会有两朵五色花,先决老人笑而不答,只告诉她,这朵大的是真正的五色杜鹃花。
凉山多奇人,自古藏异珍。二人也不好多问,这其中的玄机先决老人是不肯透露的。
秦振鹏把邱海璐推了出来,才十多天没见,整个人面黄肌瘦,再也不是以前那个神采奕奕的邱海璐了。
瑾萱走上前,喊了声姑姑,邱海璐没答应,也没赶她出去,只把眼睛看向别处,算来这态度,比之前好了不知多少倍,不知道蛊毒驱出之后,又会怎样。
先决老人吩咐秦振鹏,把糯米粉洒满整个院子,让邱海璐坐在院子当中的蒲团上面,自己在后面的蒲团上坐定。
又把金碗里倒满冷开水,撒满食盐,放到距离蒲团五米之处。
再吩咐海天和阿韩二人,等他戟指金碗,有血箭喷出之时,务必将芹菜叶子扔到沸水里去,五只大缸统统都要放到。
海天和瑾萱莫名其妙,听先决老人说得神奇又怪诞,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这老头丝毫不像医生,倒像个十足的巫师,不过之前看他治好过陀淘,又不由得不信。
一切准备就绪,先决老人让海天把五色花放入银碗之中,吩咐瑾萱用双手端稳,跪坐在邱海璐面前。自己口中念念有词,一只手屯于丹田,一只手掌贴住邱海璐后背。
秦振鹏一会回房看看孙子,一会跑出来看看众人,来来回回忙得不亦乐乎。
如此过了约莫有二十分钟,先决老人光秃秃的头顶上冒出团团白雾。邱海璐的肚子一会大得象孕妇,一会又干瘪下去,脸上也忽红忽绿,十分奇怪。
白雾足足冒了半个小时,瑾萱跪在地上,都快吃不消了,小时候爸爸妈妈也没罚她跪过,只在吴奶奶去世的时候,跪了很久,那是给奶奶守灵。
正当瑾萱迷迷糊糊,摇摇欲坠快要跌倒之时,忽到先决老人一声大喝,声震四野,屋檐上的瓦片扑簌扑簌掉下来好几片,差点把从屋里跑出来的秦振鹏给砸到。
随着老人的大喝,邱海璐的头发根根竖起,嘴巴也张大。一只黑黝黝缠满金线的小毛虫,从海璐嘴里窜出,尾巴在银碗的边沿上轻轻一点,朝空中直窜过去。
先决老人戟指金碗,又是一声大喝,比刚才那声还要短促洪亮,手指间一道血箭射向金碗,在空中逃窜的金线天残往金碗急落。
海天和阿韩赶忙把芹菜叶子往五只大缸里乱扔,先决老人不喊停,他们就跑来跑去扔个不停。
坠落在金碗里的金线天残,尾巴不停地蠕动,像是要把脑袋从盐堆里拔出来,可是任它怎么拔,都徒劳无功。
众人看得口瞪目呆,先决老人忽然从蒲团上一跃而起,飞过邱海璐头顶,把金碗里的金线天残连同满碗的食盐一起吞入嘴里。
“啊!”秦振鹏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
再看先决老人,袍袖飞舞,也不说话,跳进第一只大缸里面,端坐不动,大缸里的沸水好像烫不到他。
约莫坐了五分钟,老人又跳入第二只缸里坐着,如此这般,直到坐完第五只大缸,才起身吐出一口长气。
“无碍,这金线天残之毒总算被老夫化解了。”老人用衣袖擦擦头上的水珠。
众人再看邱海璐,刚才还面黄肌瘦,现在满面红光,竟然恢复了之前的气色,不由得对老人竖起大指。
“老神仙名不虚传,今日我等长足了见识。快请屋内歇息。”秦振鹏双手扶住老人。
“哈哈哈哈,老夫要没这点本事,还敢妄称大凉山神医?”老人被他们一夸,哈哈大笑,像个好大喜功的孩子。
阿韩和瑾萱扶起邱海璐,这次老太太居然没有推开瑾萱,石海天和瑾萱相视一笑。
“啊!噗!”大伙正高兴的时候,突然听见先决老人一声惨叫,嘴里接连喷出数口鲜血,往后便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