椒盐错答应女儿跟着先决老人去成都,雾飞樱高高兴兴收拾行装。
看女儿走得远了,椒盐错言归正传,他说的外人,和花铁鲁口中的他们,到底是谁?
这事要说起来,话就长了,得从三千多年前的古蜀国说起。
鱼凫氏杜宇建立古蜀国,那还是在商朝末年。后来杜宇协助周武王伐纣,功勋卓著,被武王正式册封为“蜀王”。
蜀王杜宇之所以能立下卓著功勋,因为他手下有名得力的大将,这个大将名叫阿机贝力护。
阿机椒盐错是阿机贝力护的第一百三十二代孙,阿机家是古蜀国望族。
望帝杜宇被鳖灵篡国之后,隐居在大凉山杜鹃岭,岭中两棵参天杜鹃树确是当年杜宇手植,距今已经三千多年了,枝叶茂盛,年年开花。
鳖灵做了蜀王,给阿机贝力护加官进爵,屡屡赏赐。阿机贝力护心系旧主,他是个磊落之人,直接跟鳖灵说明原因,辞官遍访杜宇而去。
这一找就是三十年,终于在大凉山杜鹃岭找到了杜宇,杜宇死后,没有子嗣,贝力护把他埋在大凉山栖凤坡。
从此,阿机家族世世代代生活在杜鹃岭,为杜宇守墓,这一守就是三千年。无论外面怎么改朝换代,战火纷飞,杜鹃岭始终是世外桃源。
一来地处深山,二来阿机后人秉承先祖遗训,爱护百姓,勤劳耕作,三来这杜鹃岭的所有建筑都暗合五行八卦。
外人若想在岭内核心区域随意走动,怕是连路都摸不着。当年阿机贝力护跟随杜宇拥周讨纣,两人和太公望交情不浅,寨子是姜子牙亲自设计的,一草一木深藏玄机。
栖凤坡离杜鹃岭大约三十五里路,外表与寻常山野没有两样,实则杜宇墓就在坡内。之所以杜鹃岭防务森严,栖凤坡反而平常,一来是掩人耳目,二来那栖凤坡里的墓地是铜浇铁铸。
栖凤坡距离碧水潭不远,杜宇生前常在碧水潭钓鱼,偶然发现栖凤坡这块宝地,邀请姜子牙象天法地,设村建寨。
杜宇死后,阿机贝力护将他埋在这里,将原有村寨迁往杜鹃岭,请能工巧匠,耗时十八年才建成。
望帝一生节俭,就好些文墨诗词,生前要是知道如此大兴土木,是断断不会同意的。
栖凤坡进出之法只有阿机家人知道,世代相传,传子不传女,连雾飞樱对栖凤坡也一无所知。
十八年前,阿机花铁鲁大婚,妻子阿荞是大凉山另一家土司的孙女,貌美如花,尤其一头乌发光可鉴人,温柔美丽。
婚后不久,给椒盐错添了一男一女两个龙凤孙儿。这是杜鹃岭的头等大事,宴席大摆之时,岭外有人拜山。
来者是个名叫熊占奎中年人,面黑唇乌,目光如炬,行事十分机警,言语不多。
自称仰慕阿机椒盐错诗词,觅到李白诗词原稿,打算和椒盐错共同研习。
阿机椒盐错虽是雄踞大凉山的霸主,却是十分儒雅之人,在琴棋书画方面的造诣相当深厚。
为人豪爽,除了杜鹃岭寨主的声名被外人熟知之外,其他倒没有传闻。
此人突然献书给他,而且声称共同研讨,难免让椒盐错怀疑。一来那人所持诗稿确是唐代遗物,二来熊占奎为人谦逊,又知礼数,椒盐错也就没有放在心上,留他在岭内居住。
如此一住便是三年,平日里二人研习诗词,谈论古今,日子倒也逍遥。
直到有一天,椒盐错和花铁鲁去栖凤坡祭奠杜宇,回程时发现熊占奎被困在坡内的五石阵中。
这五石阵,是阿机贝力护按照姜子牙原意,亲自设计建造,属于栖凤坡外围的防护,熊占奎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椒盐错警觉起来,熊占奎解释说去碧水潭垂钓,误入到此。
椒盐错哈哈一笑,引他出阵,回去也当作不知道,继续和他研讨诗词。
暗里观察熊占奎的一举一动,发现此人对栖凤坡很感兴趣,时不时轻描淡写问上几句。
栖凤坡是杜宇墓地,墓藏相当丰富,都是年代久远的古物,椒盐错怎会透露给他?
但是椒盐错发现,他对古蜀国的一些往事知之甚详,言谈举止间,透露着很大的好奇。
三年来,花铁鲁的一双儿女,和熊占奎也很相熟,别看他沉默寡言,和两个娃娃倒是十分投缘,经常带孩子们在岭内玩耍。
两个三岁的娃娃围着他团团转,椒盐错觉得他虽然神秘,倒也不是什么恶人,也就放心让孙儿和他玩耍。
不知不觉,又过了两年,这熊占奎孑然一身,也无家人,在杜鹃岭整整住了五年。平时和椒盐错谈诗论词,抚琴作画,岭内之人也把他当成族人看待。
这一年秋天,谷外山花烂漫,花铁鲁去西昌阿机商号巡查未归。阿荞正好身体不适,她有先天的心病,每年夏秋交季,总要发病数日。
没想到今年,这病犯得早了些时日,若是往常,花铁鲁在妻子发病期间,是绝对不会外出的。
两个孙儿闹着要跟妈妈玩,阿荞疼得起不来床,哪有精力陪两个娃娃?
花铁鲁不在家,椒盐错束手无策。熊占奎便带着两个娃娃出谷玩耍,他也没加阻拦。
谁知过了晌午,孩子们还没回来,一问巡逻的寨丁,说是熊占奎带着他俩往飞樱谷方向去了。
飞樱谷建成才一年多,雾飞樱还小,跟着阿荞生活,不知什么原因,她不大喜欢跟熊占奎玩耍。
吩咐寨丁去接孙儿回寨,却找不到三人影踪。预感不妙,椒盐错亲自带队,出谷寻找,足足找了一个下午,也没有线索。
老头心急如焚,这双孙儿是他心头的肉,儿子不在家,儿媳生了病,他这当爷爷的把孩子弄丢了,万一出事可怎么办?
阿荞闻听儿子女儿不见了,吩咐家人看好雾飞樱,硬撑上马,和公公一起去寻。
听丈夫说过,前些年在栖凤坡遇到过熊占奎,难道他们去了那里?
公媳二人往栖凤坡疾驰,在坡外发现了一只掉在地上的拨浪鼓,周围不见人。难道熊占奎带着孩子进了栖凤坡杜宇墓室?
别说杜宇墓,要进这栖凤坡都很困难,里面机关重重,没有椒盐错和花铁鲁带路,其他人不可能进入墓内。
椒盐错吩咐寨丁们在坡外守候,自己带着儿媳进墓查探。穿过五石阵,走过万花林,都没有异样,再往里走,就是墓门了。
杜宇墓耗时十八年建成,规模宏大。此时,墓门居然敞开着,椒盐错一看不妙,拉着儿媳急往里走。渐渐的,听到墓内有孙儿的笑声。
循着玩笑声找去,看到熊占奎正试图打开墓内暗室的石门。椒盐错轻轻向孩子们靠拢,先得把小孩夺回手里。
谁知孙子看到爷爷和妈妈,高兴得大喊起来,熊占奎见事情败露,一手一个抱起两个娃娃。
“你到底是什么人?”椒盐错厉声喝道。
“大哥,我没有恶意,只是想取几件青铜器回去研究。”熊占奎回答。
“你是怎么进入栖凤坡的?”椒盐错问。
“这得多谢祺儿和灵儿,他们帮我拿到了栖凤坡全图。”熊占奎笑着告诉椒盐错。
自打上次在栖凤坡被椒盐错和花铁鲁发觉之后,熊占奎就一直和两个娃娃玩耍,想尽一切办法哄他们开心。
原来都是有意而为,他把孩子们培训了两年,目的是让他们去爷爷那里盗取栖凤坡机关总图。处心积累,居然这么沉得住气。
早上椒盐错顾着儿媳的病情,熊占奎乘府内慌乱,让两个孩子去爷爷书房拿出图来,这才进了栖凤坡杜宇墓室。
“栖凤坡是望帝遗物,阿机家族守墓三千余年,从不曾遗失一件。”椒盐错义正言辞地告诉熊占奎。
“大哥,用祺儿和灵儿换,也不行吗?”熊占奎亲亲两个娃娃,笑着对椒盐错说。
“此事断无商量的余地,把孩子给我!”椒盐错非常生气,责怪自己,怎么会结交这样的阴险小人。
“祺儿灵儿,来妈妈这里。”阿荞蹲下身,温柔地对着儿子和女儿说。
“妈妈妈妈!熊爷爷给我们好多好玩的东西呢。还有小锣哦。”祺儿拿着小木槌在妹妹手里的铜锣上一敲,发出清脆的响声,在墓室里回荡,悠远激昂。
“祺儿灵儿,熊爷爷带你们去别的地方玩,好吗?”熊占奎在两个娃娃耳边轻声说。
“好呀,好呀,我们要去捏糖人。”两个孩子高兴得手舞足蹈。
“祺儿灵儿!快去妈妈那里,妈妈带你们去捏糖人。”椒盐错望着一对孙儿。
“好啊好啊,妈妈带宝宝去。”孩子们在熊占奎怀里挣扎着要下来,被熊占奎狠狠抱住。
“哇啊,哇啊”一双儿女被他抱得疼了,大哭起来。
熊爷爷平时从不这样的,为什么现在这么凶?两只手象铁爪一样,抱得他们喘不过气来。
“大哥,我真的没有恶意,只是想作些研究,既然你不愿意,那我走好了。”熊占奎抱着孩子往外走。
“擅入栖凤坡者死!”椒盐错冷冷地说了一句。
“大哥,你以为,你能留得住我吗?”熊占奎一声冷笑,抱着两个孩子往墓外急闪。
椒盐错一个箭步,如影随形,单掌往熊占奎背心印去。
阿机家世世代代为杜宇守墓,岂容这无耻小人玷污神灵?
熊占奎闪转腾挪,在墓室里如同鬼魅,身法奇快。
没人见过椒盐错出手,包括熊占奎,不曾想这儒雅的长者,功夫竟高深莫测,抱着两个娃娃,肯定不是他的对手。
“接着!”熊占奎一声轻喝,把祺儿朝椒盐错扔来,顺便在孩子背心上印了一掌。
椒盐错一把抱过孙子,转手放到儿媳怀里,就这一转眼的功夫,熊占奎趁着空隙,飞身出了墓门。
椒盐错和阿荞追出来时,他已去得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