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天泽攥紧拳头,弓着身子,摆成斗牛的姿势。
“我们逃吧。”瑾萱拽拽他的衣角,趴到耳朵旁,用颤抖的声音说。
“别怕,我有武功的。”天泽两眼瞪着头儿,轻轻拍了瑾萱两下,迅速恢复攻击姿势。
“小赤佬,准备好了吧?”头儿歪着脑袋,扭了扭右脚的脚尖。
“来啊!来啊!”天泽好像很亢奋,不知是害怕了吼几声壮胆,还是瑾萱在身后让他斗志昂扬。
“好嘞,弟兄们瞧好了!”头儿抡起拳头,扑了上来,两只手象风车的叶片,朝着秦天泽的脑袋不停乱砸。
来势迅猛,瑾萱吓得捂住眼睛,天泽的脑袋被头儿揍得晕乎乎的,脸上也挨了好几下。这家伙的拳速太快,晃得他眼花缭乱。
高中生们看到头儿威风八面,对手呆若木鸡,都哈哈大笑起来,一边喝彩,一边吹起口哨。
“啊!啊!”猛听得一连串的惨叫,小子们的笑声还没结束,头儿的双拳也没有停止,惨叫声却不是天泽发出来的。
天泽弓着身子,双手死死抱住头儿腰部,任凭他的双拳在自己后背上乱打。一口咬住头儿肚子上的肉,疼得那小子连声惨叫,到后来连挥拳的力气都没有了。
血从天泽的嘴里渗出来,染红头儿的衬衣,这小子无力地挥舞了几下拳头,始终摆脱不掉天泽的牙齿,惨叫声变得有气无力,只能求饶。
当着弟兄们的面讨饶,让他很没面子,如果不这么做的话,天泽是死也不肯松口的。
天泽松开嘴巴,放开抓住头儿的手,退到瑾萱边上,两眼死死瞪住头儿,象发疯的牛犊。
小子们本想起哄,看到天泽面目狰狞,一时全被震住了,连头儿的脸上也没了往常的戾气。
“汪!汪汪!”大黑狗的叫声打破暂时的寂静,头儿一看,顿时又嚣张起来。
“愣着干嘛?平时怎么教你们的?放狗咬他啊!”冲着他的跟班们连声训斥。输给一个初中生,让他恼羞成怒。
“哦,哦哦。”牵着大黑狗的小子松开拴狗的皮带,狠狠拍了一下狗屁股。
“老黑!咬!咬死他!”头儿来劲了,冲着黑狗发号施令。
大黑狗听到主人的命令,“嗖”的一下,朝天泽扑去,吓得瑾萱哇哇大哭。
天泽也傻了,这么凶的狗他可没见过,呆呆地站在那里,右手拳头快要捏出水了。忙把瑾萱拉到自己身后。
“啊!”天泽一声惨叫,左手拼命乱打,右手被黑狗狠狠咬住,瑾萱吓得闭着眼死命抱住天泽。
“笃”的一声轻响,不知从哪伸出一支竹竿,往那畜生的脖子底下戳了一下,凶狠无比的恶狗,瘫成一堆软泥,摔倒在地。
天泽挥舞的小拳头被一只铁箍似的大手抓住,一动也动不了。
“师傅。”天泽叫了一声。
“你们几个大孩子欺负两个小孩,不丢人吗?”白胡子老人松开握住天泽的手,右手背在身后,左手拿着竹竿,微风拂动白须,不怒自威。
“误会,误会。”头儿看老人竹竿轻轻一点,老黑就瘫了,也不知是死是活,吓得浑身打颤。
“先打人,再放狗咬人,这是误会吗?你们知道误会的意思吗?年纪轻轻的,好好读书,团结同学,才是本份。今天饶了你们,下次再欺负人,打断你们的腿。把狗管好!”白胡子老爷爷义正言辞地教育那帮小混混,顺手用竹竿轻轻一点,大黑狗呜呜叫了几下,爬起来夹着尾巴,跑到头儿身后。
“是是是,我们以后再也不做坏事,不欺负人了,下次不敢了,不敢了。”头儿带着那几个小子,哈着腰冲着老爷爷连声讨饶。一边往后退去,落荒而逃。
想到这里,瑾萱心里甜丝丝的,忍不住嘴角泛起笑容,歪着脑袋,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天泽,脸色还是蜡黄蜡黄的,手心也一片冰凉,手背上的伤疤更是冷得吓人。
“靖瑶,靖瑶。”救护室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帘子一掀,高大的人影窜了进来,嘴里喊着何靖瑶的名字,四处搜索。
“建兵,你们到啦?”何靖瑶从简易床上坐起身子,揉揉没睡醒的眼睛。
“是啊,翻了不少山路,后来从一条小路穿过来的,不然下午也到不了呢。”
“啊?天亮啦?几点了?”何靖瑶揉着眼睛,这些天一小时安稳觉都没睡过。
“早呢,我想早点见到你,就没休息,抹黑跑过来了。现在五点半,你再睡会,这里我守着。”石建兵爱怜地看着何靖瑶,十几天没见,小丫头瘦了不少。
医院里无人不知,石建兵在疯狂地追求何靖瑶,更无人不知的是,何靖瑶不喜欢他,但也不讨厌他。
“我还行,你们快去休息吧,咦,怎么就你一个人?琳琳呢?”琳琳是何靖瑶医学院的同学,毕业后她俩一起在成都医院工作。
“他们马上到,我是先跑过来的。别给他们看见。”石建兵迅速瞥了一眼门帘,从包里拿出一块巧克力塞到何靖瑶手里,一旁的梁瑾萱正好看到。
“没给琳琳啊?你真小气。”何靖瑶知道石建兵喜欢自己,她也喜欢石建兵,象自己的哥哥。
“嘘。被她看到早没啦,赶紧吃赶紧吃,这些天你受苦了。”
“受苦的又不止我一个,钟医生昨晚没回来,估计又做了一夜的手术。”何靖瑶掰了一块巧克力放到嘴里。
“男人累点怕啥?他没事,顾好你自己吧。”石建兵不喜欢从何靖瑶的嘴里,听到关于钟文雍的消息,当然,坏消息除外。
石建兵把何靖瑶按到简易床上,吩咐她再睡一会。转身去查看伤员。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从救护室外面由远而近,这次人比较多,估计医疗队全体到了。
“靖瑶,建兵。你们在哪呢?”门帘一挑,跳进来一个穿白褂的女护士。
“琳琳,我在这呢。”何靖瑶刚想眯一会,这个烦人精就来了。
“哟,伙食不错啊,还有巧克力,听救援人员说,前方条件可苦啦。”琳琳一把抢过靖瑶手里的巧克力,掰了一大块塞到自己嘴里。
“这么快就到啦?不是说要下午才能到的吗?”靖瑶看着手舞足蹈的琳琳。
“这个呀,多亏了我们的石医生,硬从乱石山里开出平坦大道,不然啊,下午都到不了。”万琳琳把何靖瑶手里的巧克力全拿了过来,掰下一块塞到靖瑶嘴里,一边嚼着巧克力,向石建兵走来。
“我可没那么厉害,我也是赶巧想起来有条小路的。”石建兵斜眼瞄了一下万琳琳手里的巧克力,继续检查伤员。
“哟哟哟,还挺谦虚。一路上我们饿成那样,也没见你把巧克力拿出来啊。”万琳琳跑到石建兵面前,拿着巧克力在他眼前一晃。石建兵假装没看见。
医院里没人不知,万琳琳喜欢石建兵,石建兵喜欢何靖瑶,何靖瑶喜欢谁,只有万琳琳知道。
梁瑾萱听他们三人说话,早已一清二楚,不由得看了看病床上的秦天泽。
“不用担心,我们会治好他的。”石建兵查看完秦天泽的伤势,安慰梁瑾萱说。
“谢谢医生,谢谢。”瑾萱朝石建兵欠了欠身。
“哦,你们都到啦?”临时救护室的门帘一挑,钟文雍走了进来,白大褂上有些血迹,头发煨灶猫似的贴在脑袋上,眼镜片也碎了一块,清瘦的脸庞上挂着几颗水珠。
“钟医生,你怎么啦?”万琳琳眼尖,先看到钟文雍那块碎了的镜片。
“我没事,余震落下的石块碰了一下。”钟文雍轻描淡写说道。
“文雍,我们来了,你们休息吧,这里有我。”石建兵走过来拍了拍钟文雍的肩膀,两人都是成都医院的权威外科医生,在医院里住在同一个宿舍。
“没时间休息啦,建兵,这里交给你了,得带伤员赶紧撤离,我担心会有更大的余震,引发山洪或泥石流的话,路上就麻烦了。”文雍也拍拍建兵的肩膀。
“靖瑶,通知医疗队收拾器械,尽量少带东西,四十分钟后,我们出发。”文雍吩咐靖瑶做撤离准备。
“钟医生,石医生发现一条小路,可以绕过被山石堵塞的公路,我们就是从那条小路来的。”万琳琳提醒钟文雍。
“对,大路全被堵死了,有条小路可以走,我画了地图,你来看。”石建兵从包里拿出一张纸,在桌子上摊开。
图画得很详细,方位和临近的公路都标得清清楚楚,还密密麻麻写了不少字。
“文雍,你带大伙走这儿,每个拐弯处都有详细描述,我们来的时候,在这些地方绑了白布条,你们顺着标记走,就不会迷路了。”石建兵指着地图上的标记,详细介绍。
“好,谢谢你,就走这条路,你们在这儿也要注意,余震时千万不要掉以轻心,”钟文雍简单把这里的情况跟石建兵交代了一下,把一些注意点和棘手问题简略讲了一遍。
“钟医生,医疗队准备就绪,重伤员两名,随时可以出发。”何靖瑶跑进来向钟文雍汇报。
“好,立刻出发。”
共有两名重伤员需要转移,都是头部受创,昏迷状态的。医护人员和志愿者轮换抬着担架,钟文雍前前后后查看路况,何靖瑶负责监护全队。
瑾萱扶着天泽的担架。石建兵在队伍临出发时,偷偷往何靖瑶的包里藏了一包牛肉干。
路况越来越差,幸亏有地图,每到转弯处,就能看到白布条,一行人七高八低翻山越岭。带着伤员,行动非常缓慢。
余震时不时发生,侥幸的是,这条路倒没有被波及到,石建兵这小子真牛,居然被他开出这样一条路来。一路上大家相互携扶,很快就都熟悉了。
深山里,短短七八公里路,走了近十个小时还没到头,转眼天快黑了。钟文雍看看天色,又详细研究了地图,目前的位置距离没有塌方的公路,约莫还有三四公里。
若在平时,这点路,也就一顿饭的功夫,可在深山,没有四五个小时是走不到公路上的。
大伙又累又饿,索性再往前赶一段路,找个安全的地方宿营,等明早天亮再出发。一来,会离公路近点,二来说不定能碰到救援的队伍。
钟文雍走到何靖瑶的身边,征求她的意见,大家没有异议。
“大伙加把力,再往前走走,找个安全地方休息一下,明早天亮再出发,这里距离公路不远了,到了公路就有车了。”钟文雍大声宣布。
前面有片宽大的石壁,石壁上面是很大的山体,往外突出,形成一个凹槽,非常牢固,应该可以抗击余震甩下的石块。他们决定在这里宿营。
把伤员检查了一遍,摆好输液架,大伙疲惫地找位置坐下来。何靖瑶给每人分发了罐头,那是石建兵他们带来的补给,牛肉干也被她分给了众人。
梁瑾萱在秦天泽的担架边坐了下来,擦了擦他脸上的水珠。
“瑾萱,吃块牛肉干吧。”靖瑶挨着瑾萱坐了下来,一路上患难与共,大家已经十分熟悉了。
“你吃吧,我不饿。”瑾萱望着天泽,对着靖瑶摇了摇头。
“还是吃点吧,先得把自己身体养好了,才能帮助别人啊。”
瑾萱接过靖瑶递过来的牛肉干,放到嘴里,慢慢嚼着。
天就要黑了,队员们靠在石壁上打盹,也有睡着了的。钟文雍和何靖瑶坐在秦天泽的担架那头,用小手电照着,研究地图,瑾萱靠着天泽的担架不知道在想什么。
“啪啊啊”一连串震天巨响,把钟文雍吓了一跳,扭头一看,一大片白练从远处铺天盖地倾泻过来,所过之处,树木纷纷倒下。
“不好!山洪!快往石壁底下跑!快跑!”钟文雍大声叫着,声音撕裂。操起秦天泽担架上的绳子,拼命往里拉。
梁瑾萱用尽全力把担架往上面推。担架很快被拉到石壁根部,瑾萱脚下一滑,掉了下去,幸亏手里套着担架的牵引绳。
“抓紧绳子!千万别松手!”钟文雍在上面冲着瑾萱大吼,拼命把担架往石壁里面拉。
山洪声势更大了,一排排树被席卷,消失得无影无踪,转眼就到了眼前。
“别放手!抓紧了!”所有人拼命冲过来拉住担架,再不拉进来,洪水一到,担架也保不住,何况担架那端的梁瑾萱。
“钟医生!靖瑶!救他!救他…”梁瑾萱松开拉着牵引绳的手,瞬间被大水卷得无影无踪,幸亏大伙死命拉住了担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