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峰。
绿水。
晴空万里。
“啊嗷…”“啊嗷…”两只白狼站在平台之上,昂首长嚎。
“汪汪!”“汪汪汪!”黑电傍在石海天的身边,仰着脖子跟着叫唤。
“哎!相处这么久,突然要分开了,谁也舍不得啊。”海天摸摸黑电的脑袋,望着两只白狼说道。
“是啊,去年抱它们出来的时候,才这么点大。”瑾萱倚在海天的肩膀上,用手比划着说道。
一个月就这么过去了,巨鹫的断翅已经续好,昨日离开两人,飞往雪谷去了。今天又要跟小奎和小娄告别,实在依依不舍。
洞府里的石壁上,阿机贝力护刻下详细的介绍。当年,鳖灵的军队四处搜寻杜宇,他们两人就隐居在这片岛屿之上。
灵乾之根就在这里,怪不得两只小白狼,一进入雪山就兴奋不已,原来这里才是它们的故乡。
根据阿机贝力护所说,灵乾本是雪山之神,冰山之主。被杜宇的一片爱民之心所感,才跟着去了凉山。
如今时过境迁,悠悠三千载悄然逝去,机缘凑巧,海天将它们又带回雪山。
就让它们继续守护这片高原,造福苍生吧。
木筏已经入水,避开了暗流。海天牵着瑾萱,朝山崖之上的两只白狼挥手。
在蓝天白云的照射之下,小奎小娄昂首挺立,象两尊雪山之神,驻立于冰山之巅。
“小家伙,我们走吧。”瑾萱蹲下身,搂着黑电的脖子说道。
“呜呜。”黑电低吠几声,把脑袋埋在梁瑾萱怀里。
人生最痛处,莫过于生离死别。
这一去,天各一方。再见,已不知何时。
“啊嗷…”“啊嗷…”两头白狼的嚎叫声响遏行云,冰山雪谷也为之一震。
碧水湖里,跳出来几尾鱼儿,溅起一朵朵水花,那水花竟然晶莹剔透。
石海天辨了辨方向,牵着瑾萱的手,往雪坡上攀登而去。
“来,吃点吧。”海天从袋子里掏出一块烤肉,递给瑾萱。
“你吃。”瑾萱推还给他。
就剩这么一块了,这是那头怪兽的肉,吃了浑身暖和。如今离开了灵乾洞府,再也没有天然的暖气。
按照眼下的脚程,还得三五日才能走出雪山。白天气温还行,一到晚上却是寒冷异常。
望着瑟瑟发抖的瑾萱,海天往火堆里加了两根枯枝。
一直藏着这块肉,不敢拿出来吃掉,留着给瑾萱取暖。她一个女孩子,身体单薄,比不上自己龙精虎猛。
“哎呀,跟我还客气?”海天假装生气,扬起手来要打她。
“汪汪!”没等瑾萱开口,边上的黑电弓起身子对着海天狂吠。
“你个养不家的坏蛋!”海天一脚踢在黑电的脑袋上骂道。
“哎哎哎,你还动真格的了?”瑾萱扑过去一把将海天推倒。
“我哪舍得真打它呀,你们啥时变成一伙的啦?”海天索性赖在地上不肯起来。
从小把它养到大,竟然帮着瑾萱对付自己,黑电真不是个东西。
难道黑电这小子也和自己一样,爱上了瑾萱?
石海天不怀好意地望着瑾萱傻笑。
“干嘛你?”瑾萱被他瞅得不好意思,用手撩了撩耳边的碎发。
“嘿嘿!真美!”海天习惯性地往口袋里摸了根香烟叼在嘴上。
“傻了吧你?想抽烟想疯了?”瑾萱骂道。
一个月没抽过烟了,香烟早在落水的时候浸湿,他还躺在地上装模作样。
“是啊,跟了我这么多年,香烟早已和我密不可分啦。”海天幽幽地说道。
队长也是个烟枪,他抽烟就是跟队长学的。每年队长的忌日,他都会去他的墓地,点上一根烟,陪他说说话。
海天刚入伍的时候,队长跟他说起过香烟。
每个人都戴着面具,夜深人静时才知道摘下来。点一根香烟,雾气弥散里,轻松和疲惫并存。
至少有它陪着你,在自己都不懂的世界里。
“香烟真的有这么好?”瑾萱问道。
“是啊,好多话不敢对别人说,只能告诉它喽。”海天假装从嘴里拿下香烟,看看手指,深深吐出一口气去。
“哈哈,那你以后娶根香烟做老婆。”瑾萱被他逗得笑了起来,忽然又有莫名的伤感袭来。
不该这么说的,海天的心思瑾萱明白。他,是她这辈子里最对不起的男人。
“好啊,那你帮我介绍几根香烟呀。”海天见她忽然神伤,怕她下不了台阶,故意大声说道。
瑾萱蜷起腿,双手环拢膝盖,望着夜空里的明月发呆。
两人都默不作声,黑电趴在火堆旁边假寐,雪谷里的气氛顿时凝结起来,黑夜更黑,也更冷了。
“唰”的一道白光闪过。
是流星!
瑾萱猛地爬起身子,双膝跪倒,两手合什,闭上眼睛,嘴巴里念念有词。
满脸的虔诚,象一尊白玉雕成的观音。
海天瞪着一双大眼看着她,不知她许下了什么心愿。
“许了什么愿啊?”海天半躺在地上,用手里的枯枝拨弄着火堆。
“不告诉你!”瑾萱没有理他,也拿起一根枯枝,把点着了的树枝,往海天那里挑了挑说道。
许下的心愿,怎么可以告诉你?吴奶奶说了,心愿一说出口就不灵了。
她不想让心愿失灵,更不想告诉石海天。
“哎,你说…我们找一处山谷,盖上一间房子,带院子的那种。在院子里种好多好多的蔷薇花,好不好?”瑾萱突然蹲在海天身边,扶着他的膝盖,仰起头问道。
脸上的神情满环期待。
海天笑了,笑得很灿烂。
那天在帐篷里,他做过一个梦。梦里有一片山谷,一座院落,满院的蔷薇花。
鹅卵石的小路弯弯曲曲,还有竹篱笆和彩色的绳子。
还有…
“你说呢,好不好啦?”瑾萱摇着海天的膝盖,弯弯长长的眼睫毛扑闪扑闪着,清水一般的眼眸泛着光,晶莹剔透。
“傻瓜,快睡觉吧。”海天把外衣脱下来,铺在地上,将瑾萱拥在怀里。
地上的山石冰冷,搂着她睡,瑾萱能暖和点。
海天感觉得到,胸前透入丝丝寒意,衣服湿了,是瑾萱的眼泪,为何一点都不冷?
“睡吧,做个好梦哦。”海天轻轻拍打瑾萱的肩膀,象在石家浦的家里,哄闹闹睡觉那样。
“汪!汪汪!”黑电的叫声把海天和瑾萱惊醒。
不知不觉,已经天亮了,又是一个晴天。
“嗨!你们还好吗?”远处有人举着喇叭朝二人喊话。
有人了,终于有人了,看来运气不错。
“喂!我们在这里!”石海天拉着瑾萱站起身,两只手卷成喇叭状喊道。
雪坡上渐渐现出人影,一个……两个……总共有八个。
是一对人马。
“瑾萱!我是天泽!你在那里吗?”雪坡上的队伍里,一个高大的身影快速朝这里跑来。
天泽,是天泽,他来了。
听到秦天泽的声音,瑾萱激动不已,跳着向天泽跑去。刚跑了几步,又停下来,回头朝海天看看。
地上有一串脚印。
“去吧,去吧!傻瓜!”海天笑着朝瑾萱挥挥手。
阳光下,石海天的笑容十分灿烂。
秦天泽找来了,梁云汉和江雪,始终不相信女儿已经遇难,出了十倍的价钱,从挪威聘请了两支专业的高山救援队。
他们在大雪山里找了一个星期了,没想到在这里听到黑电的叫声,循着声音找来,还真的是瑾萱。
瑾萱没死,真是个奇迹。
“谢谢你们!谢谢你们!”天泽转过身用英语跟队员们说道。
“你们怎么找来的呀?”瑾萱被天泽拥在怀里,抬起头问道。
“哈哈,真是上天保佑,我们找了整整一个星期。刚想转移到别的地方,突然听到狗叫。一找过来,还真的是你。”天泽兴奋不已,这些天来,一直寝食难安。
“是海天找到我的。”瑾萱拉着天泽转身朝石海天走去。
咦?海天人呢?刚才就在这里的。瑾萱大吃一惊,地上的火堆还没有燃尽,石海天却不见了。
“海天!你在哪里?”梁瑾萱对着旷野大声喊道。
“石海天!你给我出来!”秦天泽拿着大喇叭,绕了三百六十度喊道。
“黑电!你们快点出来!”瑾萱一把抢过秦天泽手里的喇叭,迎着风嘶吼。
冰山雪谷里静悄悄的,只有瑾萱的回音。
他一定是伤透了心,瑾萱一屁股坐在雪地里,双手插在头发里,恨不得把满脑袋的头发统统揪下来。
“瑾萱,别伤心了,石海天不会有事,他可能自己走了。”天泽拍拍瑾萱的后背,望着环绕在四周的冰山说道。
“我知道他不会有事,我知道他不会有事…”瑾萱肩膀一耸,把天泽拱开,一边哭一边连声喊道。
搜救队的老外们莫名其妙,对着秦天泽摊摊手耸耸肩转过身去。
“汪!汪汪!”瑾萱突然听到黑电的叫声。
扭头朝发声处望去,就见石海天和黑电,站在雪坡之上,正朝着这里挥手。
“瑾萱!我要归队了,祝你好运!”海天手里拿着衣服,迎着风飞舞。
“石海天!你…”瑾萱喊了一声,突然说不出话来。
天,更蓝。
白云朵朵。
石海天把衣服披在身上,黑电“嗖”的一声跃到他的身边,紧紧挨着海天的左腿。
一人一犬,沿着雪坡,渐行渐远。
“别难过了,他一个人走,心里会好受点。”天泽轻轻环抱着瑾萱,柔声说道。
他能理解石海天此刻的心情。
那天实在不应该刺伤他,可是他不会道歉,因为他是男人,男人不需要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