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天艳阳。
雪山之巅。
“咕哦”“咕哦”“啪”巨鹫把一只盘羊扔在冰雪地上。巨大的弯角把冰面砸了个坑,溅得积雪飞扬。被阳光一照,泛着暖暖的金光。
“哎,活来喽。”天泽不情愿地拎着刀子,朝洞口走去。
山洞的角落里,堆了三只没有皮肉的羊头骨,另一侧的地上,铺了好几张灰白相间的羊毛褥子。
“不错呀,回家开家羊肉火锅店。”瑾萱从后面跟了上来,笑嘻嘻地对他说道。
“去你的!你们怎么不杀?”几天不见,天泽宰羊的功夫已经一流。
“哟哟哟,亏你一个大男人,难不成让我们两个女人杀羊?”小青从洞里探出头来说道。
已经七天了,先决老人和红衣喇嘛,在山洞尽头,辟出一方角落,带着海萱在里面治疗。
所有的毯子都被他们拿了去,天泽跟瑾萱小青三人守在外洞。好在巨鹫每天都会送来猎物,只是再也不见它提着食盒来了。
从没踏入菜场半步的秦天泽,如今成了技术高超的屠宰师,不管送来什么猎物,他都游刃有余。
瑾萱坐在洞口,暖暖的阳光照在身上,实在舒服。望着在不远处宰羊的天泽,不知怎么,忽然想起了海天。
“如果海天在的话,会是什么模样?”瑾萱心里暗暗想道,情不自禁轻笑一声。
“笑笑笑,笑什么笑?”虽然技术一流,这活可不是天泽的喜好。
“笑你呀!”瑾萱说道。
如果换成海天,肯定不会这么不耐烦,他就像一道屏障,在他身后总不会担惊受怕。
天泽就不同了,二人打小生活在一起,他的性子瑾萱清楚得很,你若不催他,他是宁愿饿死也不会出手的。
“哎,不知海天在干什么?定是被我伤透了心。”瑾萱把脑袋靠在石壁上,闭上眼睛想着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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陀淘在屋子里转着圈圈走来走去,这几天石海天迷上了画糖人。实在受不了他,成天熬糖成天画。
糖稀熬了好几锅,那张孙悟空的画像,早被他折腾得不成人形。林正和宋玟月出去玩了,剩下陀淘在家里,和石海天大眼瞪着小眼。
老余和张剑偶尔来串串门,看了两天之后再也不肯露面。
“队长,咱能不能歇会?”陀淘双两手叉腰望着海天说道。
“嗯?”石海天头都不抬,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没听明白话里的意思。
“我说!咱能不能休息一下?”陀淘俯身凑到他耳朵边上,重新问了一遍。
“你不是一直在休息吗?”石海天扬起脑袋傻傻地说道。
“大哥!我是说你得休息休息!你都折腾五个小时啦!”陀淘彻底被他打败了。
海天没搭理他,继续往大理石板上倒糖稀,满屋子的糖味,熏得陀淘实在无法承受。
愣小子跑去操场上转悠了好一阵子,又到单杠上折腾了老半天,天色渐渐暗下来了。
“啊?!”脚还没跨进屋门,石海天冷不丁闯了出来,陀淘一脑袋扎到他的怀里。
“嘿!看看!看看!怎么样?”海天手里拿着一只孙悟空的小糖人,还别说,做得可真像。
“有啥好看的?糖人做得再好,能把瑾萱姐抢回来?”陀淘斜了他一眼,自顾自进屋喝水。
听他一说,海天愣了一下,轻轻叹了口气,僵在那里。
“谁说没用的?”一个冷冷地声音从屋外传来。
陀淘抬头一看,原来是宋玟月和林正。玟月一把拉过海天,盯着他的眼睛说道:“梁瑾萱是我的嫂子,你要相信你自己!”
“玟月说得对!只要咱同心协力,肯定能帮队长把瑾萱姐抢回来!”林正跟着喊好。
陀淘坐在桌子上,晃荡着两条小短腿,冷眼望着三人不说话。
“陀淘!你说是不是?”玟月扬声问道。
“是~”愣小子答应得有气无力,还带着颤音。
林正看他死气沉沉,一下子来了火,照准他的屁股,“咣当”就是一脚,踹的陀淘捂着屁股直跳。
这小子,自打跟玟月谈了恋爱,一直对她唯命是从,明明队长没希望了,还跟着搅和。
“又不是我说了算,你们自己看看他那样子呢,不是石头人就是小糖人,他呀,完了!”陀淘嘴巴可够损的,石海天已经伤透了心,他还来加点盐。
“我还就不信了!咱队长这么优秀,瑾萱姐其实很爱他的,就是你这个榆木脑袋,得开开窍呀!”玟月把海天拉进屋,免得被其他战友们看见。
海天的为人大家都知道,一身正气,待人以礼。关键有时候得破了这个礼,脸皮不厚还谈什么恋爱?
玟月决定,先得给他磨磨面,把脸皮子磨厚了才能打胜仗。
“来!海天你看着我。”玟月把石海天拉到自己面前。
“别搅和了,尽出馊主意。”海天被众人折腾得没了主意。
凭啥他秦天泽在床上躺了半年多,就能得了瑾萱的芳心?凭啥咱队长舍生忘死折腾了半年多,反而丢了美人?
顶不过三人胡搅蛮缠,海天答应按着玟月的主意试试。
“好!那我们开始。来!看着我说,你爱我。”玟月把感情酝酿足了,站在海天面前说道。
“嘻嘻。”陀淘用胳膊肘锤了林正一下,露着满嘴白牙,一个劲地冲着林正傻笑。
林正丢了个白眼给他,转过身倒水去了。
“我…我…”海天支支吾吾老半天,冒出两个字来。
“对,你爱我,说。”玟月不厌其烦地鼓励他。
按说林正已经很大方了,把自己女朋友借给队长,让他练习。哪知道这人真是没用,憋到天黑,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来。
陀淘就当看戏,林正却在煎熬,比林正更煎熬的反而是石海天。
玟月看看没戏,只能鼓励他几句,宣布暂时结束,明天接着练。
海天在这里思念,瑾萱却在雪谷里痛哭。
“别难过了,瑾萱,对两位老前辈来说,也是功德圆满,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天泽扶着瑾萱,拍着她的肩膀安慰道。
“只是,只是太突然了,早上还好好的。”瑾萱趴在天泽身上,眼泪止不住往下掉。
眼前到处都是碎裂的冰块,大的足有一间房子那么大,小的也有磨盘大小。
两位老人双手互执,另一只手抱着一块一人多高的寒冰。半透明的寒冰里,一位黄衫少女安详地闭着眼睛。
那少女的面容栩栩如生,长得和瑾萱一模一样,尤其那一副弯弯长长的眼睫毛,连弧度都是相同。
老人的笑容还在脸上,身体却冷如寒冰。天泽和瑾萱赶到时,只听见两位老人哈哈大笑,天空里是巨鹫的哀鸣。
寒冰中的少女定,是黄袍女将杨明珠无疑,一百七十四年来,先决老人无时无刻不牵肠挂肚的女子。
终于见到她了,既然见到她了,生死又有何妨?
尤其和自己的兄弟一同归去。
晌午时分,二老从后洞里出来,告诉三人,海萱的身体技能系统已经重新构建完毕。
老神仙和红衣喇嘛合力打通了海萱的奇经八脉,秃鹫叼来的是雪山圣果,此果长于雪谷深处,一百年开花,再过一百年才能结果,药效奇特,对人体免疫能力大有用处。
也幸亏有巨鹫衔来圣果,省了二老不少功力。
就在众人欢欣雀跃之时,突听“啪啦啦”一声巨响,对面的山头忽然崩裂,破碎的冰山,携着雷霆万钧之势朝山谷坠去。
“不好!”红衣喇嘛来不及招呼,双足一顿,朝雪崖下落去。
“明珠!”先决老人一挥手,紧随而去。
漫天飞舞的冰块带着恐怖的气息,把山谷搅了个天翻地覆,就见一红一白两道人影,双手挥舞,如入无人之境。
二老本是冲锋陷阵的将军,千军万马何所惧哉!
不过是一场战争,人与老天爷的战争。
天泽和瑾萱吩咐小青呆在洞里陪护海萱,两人避开雪崩,从边上绕了过去。
那是红衣喇嘛居住的雪谷,里面有杨明珠的遗身。当年明珠中箭身亡,红袍小将磕头如捣葱,恳请陕甘总督杨遇春,把爱女遗身赏赐给他。
一路来到雪谷,将明珠安葬在冰玉之中,从此他剃发明志,决定在雪谷里守护终身。
雪谷里多的是万年寒冰,这一呆就是一百七十四年,白袍少年一路跟踪而来,想见见明珠,都被红袍小将打了回去。
那白衣少年就是眼前的先决老人,红衣喇嘛就是当年的红袍小将,秃鹫还是那头秃鹫。
没想到,二人一鸟竟然都活到了今天,也许是上天被二人的痴情感化,才让他们长生不死。
一百七十四年来,先决老人多次找来雪谷,都不能见明珠一面。红衣喇嘛对他仇恨太深,谁让他躲开那一箭的?
后来红衣喇嘛不知怎么发了善心,二人约好,每隔三十年,给先决老人一个机会,如果赢得了他的话,允许他看上明珠一眼。
二人本领本来就在伯仲之间,故此近二百年来,先决老人总是败兴而回。
雪谷之中,石壁陡峭,按理不容易形成积雪,故而一百七十多年来,尚未发生过如此巨大的雪崩。
这也是红衣喇嘛始料未及之处,这场雪崩毁了整个雪谷,幸亏二人返回及时,才抢了明珠的遗身出来。
一百七十四年了,当年的红白二将,终于合力一处,和心上人团聚。
一世的恩怨化为乌有,二老执手仰天长笑,吩咐巨鹫自行生活,同时自闭经脉而亡。
天泽和瑾萱循着二老的笑声赶来,目睹此情此景,悲痛欲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