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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零八 爱在无尽远

三人正准备吃饭,忽听外面好一阵锣鼓喧天,“咚咚锵”“咚咚锵”…一直敲到饭馆门口才停了下来。

碧瑶和海天赶忙跑出去一看,不知从哪里冒出一队人马,约莫十来个。穿着黄缎子武生短衫,清一色的圆口黑布鞋,头上和腰间都扎了红色的丝绸缎带,手里拿着锣鼓。

这队人马在饭馆门口停了下来,正对大门,雁翎式排开,在饭馆门口站成一个倒八字形。

为首一位是个五十来岁的清瘦中年人,身穿白绸子对襟短褂,底下一条猩猩红灯笼裤,脚蹬白布鞋,头裹红丝巾。手里一根金灿灿的指挥棒,用红色丝绦缠住。满身棕色肌肤,汗珠子从膀子上渗出来,被烈日一照,泛着白光。

紧随其后的是两名身穿红衣红裤的年轻汉子,个头一般高,浓眉大眼,狮子口蒜头鼻。抬着一块长方形的板状物件,用一块极大的黄绸绫子盖住,看不出具体是什么东西。

两名精壮汉子满头的汗珠滴滴答答直往下淌,身上的红衫早已被汗水映成紫色。

楼下楼上正在用餐的食客们,听到外面的锣鼓声,纷纷打开窗户探出头来,伸长了脖子朝外面看。

也有底楼的食客,来不及放下筷子,就匆匆跑出店门,嘴里嚼吧嚼吧,伸出手指指点点。

为首的白衫汉子见碧瑶出来,指挥棒当胸一立,红色丝绦在空中飘荡,锣鼓声戛然而止。

那汉子转身大踏步朝碧瑶走来,在距离她两三米处站定,金色指挥棒往臂弯弯上一搭,双手抱拳,冲柳碧瑶深施一礼。

“你们,你们这是做啥?”碧瑶瞪着一双大眼,莫名其妙,用手朝他身后的队伍指指。

“老板娘饭店开张,今日满月!特送来金匾一块!以为庆贺!祝您财源通三江,食客遍四海!四季发财!”白衫汉子嗓门奇大,一连串的道白,震得人耳朵里嗡嗡嗡地响,连屋檐上的瓦片好像都被掀起了几块。

随后他大手一挥,后面两位精壮汉子,“唰”的一下,把蒙着的黄绸绫子猛地一拉,一块金光灿灿的镀金大匾展现在众人面前。

这匾长约一米八,宽有六十公分,祥云金边,湖蓝色的底,上书四个镀金大字:天地留香。被阳光一照,光彩夺目。

“这…这…这…我不认识你们啊。”柳碧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么一大帮子人,她可一个都没见过。

“老板娘生意红火!童叟无欺!几十年如一日!为大家做得这家乡美味!此匾受之无愧!我们是荣鑫公司闵叔派来的。”白衫汉子说到最后一句,特地把身子往前探了探,声音压得极低。

“闵叔?荣鑫?我们不认识啊。”柳碧瑶更加满头雾水。

“碧瑶姐,收下吧!”瑾萱抱着闹闹从店里出来,小家伙被外面的锣鼓声吵醒了。

“瑾萱!不能收,我们不认识!”碧瑶朝瑾萱直摆手。

瑾萱刚跨出门,正好听到白衫汉子说出来头,闵叔是荣鑫公司王永胜的首席军师。

那日在病房里,王永胜确实是真心道歉,瑾萱总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人家毕竟是这里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要不是碍着父亲的面子,他也不会这么谦卑。

住院时,就听碧瑶多次提起,说店里生意猛增,还有远道电话预约了来吃的。估计这些多出来的生意,也是王永胜暗地里的安排。

“碧瑶姐,既然是闵叔好意,我们姑且收下,请这位师傅回去转达我们的谢意。”瑾萱趴在碧瑶耳边,把事情的原委简单说了一下。

“好吧,柳碧瑶谢谢闵叔和各位师傅。也请师傅回去转告闵叔,只此一次,下不为例。”碧瑶听瑾萱说情,这才勉强收下。从柜台上取了五千块钱,请锣鼓队的师傅们喝茶。

被他们一闹,碧瑶这才记起,今天恰巧是饭馆重开的满月之日。平日里多亏这帮老食客们照顾生意,乘着喜庆,统统六折酬宾。

食客们兴高采烈,纷纷竖起大拇指,称赞饭菜做得可口,老板娘为人豪爽。

碧瑶和瑾萱抱着闹闹,在一片颂扬声中进了内院。回想起那日,眼镜男和蟑螂的事情,恍如隔世。

饭后,瑾萱哄闹闹睡了个午觉,回画室赶了几幅稿子,不知不觉已是下午。决定后天开张,还有些摆设没有买成,正好趁着海天在,决定等孩子醒了,去街上看看。

自打温雯走后,海璐和振鹏一直来往于医院家中,也没时间照顾孩子,不知什么原因,自打闹闹见了瑾萱,便一刻不肯离开。孩子刚刚没了妈妈,瑾萱看着,心里直流眼泪。

两人大包小包,装了水装了奶,装了尿片和换洗的小衣小裤。带孩子外出,可不是简单的事情,多亏前几日阿韩提醒,不然瑾萱哪有这么多的经验?

虽是午后,外面还是炎热无比,街边香樟树的叶子一动不动,连一丝风都没有。

商场成了人们的避暑胜地,摇着蒲扇的老人,抱着孩子的少妇,捧着冰凉饮料的姑娘们,在这里穿梭游走,一派悠闲的景象。

瑾萱抱着孩子,海天背了只黑色的双肩包,俨然一家三口的幸福模样。说也奇怪,闹闹在瑾萱怀里不哭不闹,和海天也关系很好。

莫非这孩子把他们当成了自己的父母?谁让瑾萱和温雯一样漂亮,海天比天泽更加威猛。

两人一路走来,羡煞满街行人,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偏偏错过了时光。

海天的心思瑾萱明白,在灾区把她救起,在凉山随她跳崖,下午那一抱,是他真情的流露。

她不是不想迎合海天的爱意,只是这颗心早已许给了天泽,虽然他已娶妻生子,虽然他长卧不醒。

如果在遇到天泽之前,和海天相识,她会毫不犹豫地和他在一起。可是哪有那么多的如果?造化弄人,事情不会因为自己的意愿而改变。

她愿意为海天而死,却不能与他相守相依。在瑾萱的心里,埋着一道永远过不了的坎。

瑾萱的心思海天明白,山洪爆发时她放开手,坠落悬崖时,她划破他的手,一次是为了天泽,一次是为了自己,如今他手腕上还有一道疤。

“来生,做你的蔷薇。”瑾萱坠崖时说的话,他永远不会忘记。

这个清秀美绝的江南女子,心里装着两个男人,唯独没有给自己留点位置。

今天下午的举动,大部分出于真情,小部分有他的私心。原本温雯没走,海天倒不担心,大不了化作平行的直线,陪着瑾萱罢了。

可如今不同,时势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温雯离开的后果,石海天不敢相像。

能和瑾萱确定关系,是石海天梦寐以求的事,下午的试探,让他多少有些失落。

不过也坚定了他的决心,象瑾萱这样的女子,无论从内心还是外表,都美到了极致。海天坚信,总有一天,她会向他走来。

这是条无尽远的长路,唯有坚定信念,真爱才会来临。为了这个信念,他决定等,哪怕用一生。

两人逛了一圈,也没买到中意的东西。海天担心瑾萱抱得累了,拉她去街角,找了个咖啡店,坐下来休息,刚巧闹闹也到了喝奶的时候。

“喝点什么?”海天把背包卸下来。

“来杯毕兹吧,你呢?”瑾萱看了一眼单子问道。

“这玩意我也喝不惯,你帮我点吧。”海天平时不喝咖啡,望着饮料单,毫无头绪。

“嗯,给你点杯麦诺斯吧,纯真美洲风味,适合你。”瑾萱冲海天一笑。

“麦诺斯就麦诺斯,你点的肯定没错。”海天从包里拿出奶瓶和水壶,帮闹闹准备食物。

“哎,这宝宝真可爱,长得可真象爸爸。”服务员是个圆脸的可爱姑娘。

“谢谢。”瑾萱礼貌性的对服务员笑了笑,没做解释。

“是啊,看到的人都说长得象爸爸呢,要是有妈妈那么漂亮的眼睫毛就好了。”海天望着瑾萱傻傻地笑着。

“瞧你那德行,赶紧冲奶,闹闹都饿了。”瑾萱横了海天一眼。

“妈…妈…爸…爸…爸爸…”七个月大的孩子还不会说话,不知怎么回事,闹闹居然亲亲瑾萱的脸蛋,又张着两只小手,扑向石海天。小嘴巴里不停地喊着爸爸妈妈,语音出奇的清晰。

“哎,宝贝,来,妈妈累了,爸爸抱抱。”海天乐得手舞足蹈,不知道东南西北,这是他今生听到的最动人的声音。

圆脸的服务员一直站在边上,瑾萱也懒得理他,索性让他占尽便宜,随意装去,心里暗暗发誓,待会要他好看。

两人喝着咖啡,闹闹在海天怀里,一刻也不肯停,一会趴到桌子上,抓咖啡豆玩,一会又折过身来,揪揪海天的面孔。

海天被他两声爸爸喊得浑身舒坦,随他打脸,也不生气,反而乐得哈哈大笑,引得别桌的顾客纷纷看来。羡慕的眼光,把桌子上的鲜花照得越发美艳。

“来,宝宝乖,到爸爸这里来喝奶,香甜可口的奶哦。”石海天把奶瓶摇了摇,在闹闹面前一晃。

瑾萱上午教过他怎么给小孩喂奶,海天学的还真快,闹闹横卧在他的怀里,两只小手捧住奶瓶,小嘴巴“吧唧”“吧唧”吸个不停。

真没想到,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竟有这么温柔的一面。矛盾的对立产生了美,这话一点没错。

“看不出来啊,你还真能带孩子。”瑾萱抿了一口咖啡,笑咪咪望着海天。

“将来有了孩子,我就这么带着,现在先练练。是不是啊,闹闹?爸爸可不舍得让妈妈累着哦。”海天总是有意无意地提起爸爸妈妈。

“好吧,等你有了孩子,你就在家当个超级奶爸吧。”瑾萱本是生气说的话,传到海天耳朵里,别有一番滋味。

“路虽无尽远,坚信才有爱。”海天冷不丁冒出这句,把瑾萱吓了一跳。

“真没想到,你还是位大诗人啊?”瑾萱朝她狡黠一笑。

“人都会变的,世界也…啊!你个小坏蛋,完了完了。”海天诗兴刚起,突然轻呼一声,两只眼睛紧张地环视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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