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萱一时兴起,摇着轮椅,朝天泽的病房行去。穿过前面的大厅就可以进入特护病房的走廊,在尽头拐个弯,就是天泽的房间。
空空荡荡的大厅里,只开了几盏昏暗的小灯,还不及窗外透进来的月光亮堂。瑾萱正费力摇着轮椅前进,忽然听到大厅的柱子后面,传出悉悉索索的声音,夹杂着人的呼吸。
不会是鬼吧?之前没有想到,也就无所畏惧,脑子里突然蹦出这个念头,越往前行越觉得毛骨悚然。这可是医院的特护病区,经常有不治过世的病人!
大厅里除了自己,没有其他人,前后的走廊里也都空荡荡的,轮胎在环氧地坪上,吱吱吱地叫唤着。
好象有一双无形的手,从后面延伸过来,杂乱的呼吸声在空荡荡的大厅里回旋飘荡。
“啪”的一声,把瑾萱吓了一跳,发声处正是柱子那里,扭头一看,一个长发女子从柱子后面探出身来,正弯着腰从地上捡起刚才掉落的东西。
“温雯!”那女子一抬头,和瑾萱正好目光相接,竟然是温雯!边上站着一位高大斯文的男子!
瑾萱的出现,让两人手足无措,站在那里呆若木鸡,这男子正是那天在走廊里看报纸的男人。
天哪,一切都是真的,那天在街上看到的也是真的。独一无二的温雯,走到哪里都特别醒目,瑾萱不会认错。之前为了安慰自己,苦心找来的说辞,都成了泡影。
面对此情此景,实在无话可说,瑾萱一声不吭,默默调转轮椅,往回路摇去。
轮胎“吱吱吱”地在环氧地面上叫唤,整个世界都变得空荡荡的。
温雯追上来,想推瑾萱回房,才迈出几步,便僵立在原地。
整个大厅里只有“吱吱吱”的摩擦声音,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
瑾萱说什么都想不明白,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天泽躺在床上醒不来,闹闹还在喝奶呢?
要是让天泽知道了可怎么办?这变化实在太快了,一不留神就有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不给你准备的时间。
不行!得找温雯谈谈!她这样下去太危险了,不为天泽着想,也要想想闹闹啊。
“笃笃笃”瑾萱刚把轮椅调过头来,打算去找温雯谈谈,一阵敲门声响起,病房的门被轻轻地推开,温雯站在门口,一头黑色的长发从头顶倾洒下来,美艳动人。
“你来干什么?”瑾萱没好气地问道。
“我可以进来吗?”温雯怯生生地问道,样子有些尴尬。
“门开着,又没人拦你。”瑾萱不冷不热地说道,面对如此情形,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对不起,瑾萱,我…”温雯在沙发上坐下来。
“别跟我说对不起,你对不起的又不是我。”瑾萱打断了她的话,她对不起的应该是天泽和闹闹。
“哎,我知道对不起天泽,也对不起闹闹,可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瑾萱,你能体会吗?当真正的爱情来到你的面前,你能想象得出那种感觉吗?”温雯激动地说道,象游行集会上演讲的大师。
真正的爱情?现在来说真正的爱情?真是可笑!难道当初跟天泽相遇,就不是真正的爱情?温雯的话,让瑾萱很是不屑。
发生了事情,总找出各式各样的理由,来阐述自己的无辜或者执着,难道应有的责任和担当就可以置之脑后?
“我体会不了!我只知道天泽还没苏醒,闹闹还是个喝奶的孩子!”瑾萱把头转向一边,不去看她。
“这些我也知道,可我不能没有他,我控制不住自己,没想过瞒着天泽,可是对他说了,他也听不进去。”温雯捂着脸说道。
“真不明白你是怎么想的,竟然说得出这样的理由。”温雯的说辞,瑾萱实在无言以对。
如果每一次对别人的伤害,都有充分的理由,那这世道,还有什么道理可言?
“嗨!说了你也不会明白,真爱来临的感觉,你体会不到的!我只想牵着他的手,光明正大的逛逛街散散步!”温雯望着瑾萱,情绪有些激动。
“可你们已经不止牵手逛街这么简单了!你的责任和义务呢?你真心替闹闹和天泽想过吗?”瑾萱也火了,真没想到,温雯竟然是这么自私自利的女人。
“你不懂的,换做你,你也会这么做,反正我决定了,天泽醒了就离婚!”温雯气急败坏地站起身,跑了出去。
“砰”的一声,病房的门被重重关上。如果说这就是真爱,瑾萱无论如何理解不了,也不愿意去理解。倘若人人,都置责任于不顾,拥有再多的“真爱”又有什么意义?
可怜的天泽,你怎么还不醒来?你的妻子准备离开你了,你还能无动于衷?
夜已深,瑾萱睡意全无,第一次尝到了失眠的滋味,面对黑夜,人们会如此无助。
明明是天泽的事情,为何总感觉发生在自己的身上?疼着你的疼,苦着你的苦,这就是爱。
当邱海璐拎着保温壶,喊瑾萱起床吃饭时,她装作刚刚睡醒的样子,揉揉眼睛,伸个懒腰,却被身上的伤口彻底地撕醒。
“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这孩子,就不能动作慢点?”海璐怜爱地望着瑾萱,这些天相处,姑侄二人亲如一家。
“哪有啊?就是不小心牵到一下而已。”不忍心看姑姑操劳的样子,瑾萱假装低头查看伤口。
海璐和振鹏兵分两路,振鹏去了天泽的病房替换温雯,海璐给瑾萱送来早饭。
早上刚熬的白米粥,打开保温壶的盖子后,照样热气腾腾。还有她爱吃的油条,也是特地买的,这是古城常有的早点,蘸点甜酱,十分好吃。
瑾萱只顾着低头喝粥,趁海璐转身的时候,才敢偷偷瞄一下她的背影。
这个好强的女人,华发已生,和江雪年龄相仿,看上去却苍老许多。年轻时定是个美丽的女子,常年操劳,脸上已生出岁月的痕迹。
温雯的事绝对不能让姑姑知道,都说婆媳难处,海璐偏偏把温雯视为己出。
温雯啊温雯,你怎么就狠得下心,把对你好的人,统统伤得这么透?
“小萱,你怎么啦?”细心的海璐觉察出瑾萱的神色不对。
“哦,没怎么,伤口在结疤,浑身痒痒的,昨晚几乎没睡着。”瑾萱急中生智,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
“这得忍着呀,千万不能挠啊,不然要留疤的。”海璐说道。
“嗯,我尽量克制吧。”瑾萱答道。
“什么尽量克制?是要务必克制!你还是孩子,将来嫁人了,一身的伤疤多不好看!”海璐轻声斥责。
“知道啦,都快三十了,还孩子。”瑾萱小声嘟囔着,姑姑简直和妈妈一样唠叨。
“别说才三十,就是你三百岁了,在我们眼里,也还是孩子。”海璐的耳朵很尖,听到了瑾萱的话,笑着骂道。
不知为何,听姑姑一说,瑾萱有种想哭的冲动,赶忙埋低脑袋,遮掩脸上的神情和澎湃的情绪。
虽然她尽力遮挡,还是被细心的海璐发现,以为她身上的伤疤难受,催促她赶紧吃完,趁着天早睡个回笼觉去。
外面天气炎热,病房里的空调打得冰凉,海璐帮她掖掖被子。望着熟睡的瑾萱,忍不住一声轻叹。
当初要不是自己一意孤行,让两个孩子结成一对,亲上加亲,该有多好。
哎,回头想想又觉得不对,他俩走到一起了,温雯怎么办呢,她也是个可爱的孩子,是邱海璐中意的儿媳。
瑾萱迷迷糊糊,好不容易睡着,没想到柳碧瑶,又风风火火地来了,新炖的牛骨头汤,中午走不开,特地赶在大清早给她送来。
海璐和江雪去了天泽的病房,云汉跟振鹏在沙发上喝茶聊天。
“哎哟哟,梁叔秦叔,你们俩都在啊。”碧瑶把保温锅放在桌子上,跟两人打着招呼。
“是啊,这些天辛苦你喽,天天送这送那的。”云汉说道。
“哪里呢,瑾萱把我当姐,她呀,就是我亲妹妹。”碧瑶笑着说。
“瑾萱这丫头好福气啊,走到哪里都有这么好的家人。”振鹏说道。
“可不是呢,瑾萱妹妹啊,不光人长得好看,心地又善良,都是您教育得好呀。”碧瑶冲着云汉说道。
“哪里哪里,对了,这些天店里生意好吧?”云汉问道。
为了防止王大鹏找事,云汉破了几十年的例子,特地跟王永胜提了一次柳碧瑶的小饭馆。
“好着呢,真是奇了怪了,前阵子呢,三天两头有人上门找事,这些天啊,不光那些人不来了,生意还特别的好。”柳碧瑶笑得像朵花似的。
不知道上辈子,顾家烧了哪门子高香,还是老天爷,感念她柳碧瑶含辛茹苦。
这些天不光是店里生意好,校长还特地在全校的晨会上表扬了顾鹏飞,王大鹏也不来找麻烦了。
她以为是自己时来运转,哪知道这一切,都是王永胜背着梁云汉打了招呼的结果。
“好就好,只要努力,一切都会越来越好。”云汉说道。
“两位老爷子,等瑾萱出院了,来家吃饭,尝尝我的手艺。瑾萱呐,我得走啦,店里事情多。”碧瑶拿着昨天的暖锅,往门口走去。
店里人手少,这几天特别忙,照这样下去,不增加员工是不行的了。
“碧瑶姐,我快好了,以后别送汤了,等我回去吃就行。”瑾萱对柳碧瑶说。
“行!等回去好好给你补补,你安心养着,我走…啊…”“哐铛铛铛”柳碧瑶刚走到门口,嘴里的话还没说完,冷不防冲进一个人来,和她撞了个满怀,手里的锅子掉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