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四日便是八月十五了,届时若是再等不到国君的消息,我带你回圣安。”信北君长叹一声道。
得到了信北君的许诺之后,我与小雨这两日便开始收拾起行囊,虽然一切都还要继续看信北君那张嘴是如何跟蔡侯交涉的,可我却觉得所有如同尘埃落定了一般。
回到陈国,要好好地与信北君学一学,然后跟着父亲搬倒卫国那座大山。想想今后不会再被姬妾的身份所束缚,能身穿大红大绿,能无拘无束便特别开心,所幸把雉儿赠与我的那套红色兰草袄裙拿出来穿在身上,踱步着翩翩而然。
小雨在一旁收着杂物,看着我的欢实的样子也在一边傻笑着。
“夫人临走前要不要见雉儿一面?”她见我穿着雉儿送的衣服,随口问道。
我停下脚步站定,戳着嘴巴想了想这个问题,还是觉得不见为好。若是将来有天一切都如愿的情况下,我必定会将她找回来。
不管是出于以前的过往,还是如今的交往,雉儿毕竟是个本质不坏的人,而且以她的绣工,若是在陈国宫廷做个司衣女还是挺好的。
可现下,我自己还未落定好,自是不想带着她徒增风险,不管是对于她,还是对于我。
“小雨,派人给雉儿送一封信。”我走到桌边拿起画笔,开始在帛纸上飞走。
雉儿她不识得几个字,我便画给她。我想她定能懂我的忧心,不会怨我。
待到入夜,我与小雨准备早些歇息的时候,合欢殿外来了一位面相陌生的婢女,说是桃花夫人有事要与我商量,一定要我随她去藏花阁一趟。我还在纳闷为什么是藏花阁,息国侯夫妇可是住在南明宫里。
“夫人,你快随我去,桃花夫人她····她···。”那婢女哭丧个脸,她了个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虽然,桃花夫人与我并不是太亲密的姐妹关系,但她也毕竟是父亲的女儿,至少不能让她在蔡国遇到不策。吩咐小雨去找息国侯跟信北君,我随着面生的婢女往藏花阁飞奔而去。
黑夜把所有隐藏的都很深,包括藏花阁里的烛火摇曳与娇,喘。看着玉阶上散落的宫绦和衣物,我心里自是忐忑不安。
想必带路的婢女也是受了某人的指示,故意带我来到此处。
方才奔走得太急,忘了去细想其中的缘由,现在回想,却是有些后怕。可既然已经被骗了出来,就一定要瞧上一瞧,这叫我来此处的人,究竟安了什么心思,想要做些什么。
更何况这婢女万分确定桃花夫人在此,若我半路返回,未免会给他人落下什么话柄。
我现在已经是如履薄冰,万不可在离开蔡国这节骨眼上,再传出什么不好的话柄来。
吩咐婢女停在了玉阶上等待,没有命令不能上前一步。
那婢女面露喜色地应了我,然后便如释重负地长叹了一口气,便不再往前了。
我缓缓地往藏花阁的二楼走去。
介于少时有着图画春殿的经历,便对这种糜烂之音甚是了解,既没面红也没耳赤。
一下接着一下有节奏的撞击声和娇,喘声回荡在空旷的暖阁里面,我静静地走到了声音集聚之地门外,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万一是蔡国侯那厮禁不住诱惑与宫里面某个女官儿相好做事,我作为善妒的侧夫人来捉奸倒是能自圆其说,可若万一是息国侯那小两口为了情趣而尝试其他不同的地点运动,我这个做姐姐的也未免太变态了一些。
正在思考着要不要推门而入,我耳边突然传来一阵暖暖的喘息,我惊呼着跳离了老远,借着微弱的烛光才发现,居然是息国侯。
若是息国侯没在里面,又是妫薇要我来的,难不成里面翻云覆雨的是蔡国侯跟她?顷刻间,我狠狠地压下了自己心里的这种想法。
我内心早已惊天撼动,佯装镇静地看着面容阴鹜的息国侯。我头脑飞快地转动,我想里面那人应该不是妫薇,若是妫薇,息国侯怎么会若无其事地站在这里?可若说里面的两人与我没有半点关系,难不成大半夜息国侯闲来无事,特地借着桃花夫人的名义,让人带我来观看他人的欢好之事?
一声连着一声的迷乱娇,喘,自是让我心惊肉跳,我越想越觉着不对,抬脚就要快些离开这是非之地,回身之时猛地被息国侯拉住,后背抵在了窗棂边的圆柱上。
我下意识得连踢带踹的挣扎起来,生怕他做出什么不轨之事。
“姐姐不看完再走吗,这里面是谁在苟,合,你一定会很感兴趣。”他扣住我的肩膀,细细地在我耳边轻语。
我抬眼不解地看着他,看不明白他葫芦里装了什么药,只想越早离开越好。
“我们都弄出这么大的动静,里面的人还全然不知,可见蔡侯这药的分量可没少下,只是可惜了,这里本来应是我与姐姐你共度良宵的,怪就怪蔡侯这个人太蠢了,什么事情都喜欢放在脸上给别人猜到。”他纤长的手指摸着我的下巴,这样的触感令我后脊蔓延出一片冰凉。
“不过,我们以后应该有的是时间。”他的手指轻移到我嘴唇上时,我再也忍不住了,抬腿便是一脚朝他大腿内侧顶了上去。
可他轻巧地在原地转了个圈,便躲了开来。
“姐姐倒是比妫薇野性难驯多了。”他抱着肩膀站在一边笑道。
看到他面上阴鹜的笑容,我心里不知怎地刚刚被压下去的猜测再度瞬息翻涌而出。
我鬼使神差地缓缓向前,浑身上下不住颤抖。
少顷,我压下心里的慌乱,息国侯本就不是善类,或许他故意吓我也说不定。我将双手放在门上,心想着还是莫要打开这扇门了吧。
可谁知,身后猛然传来一阵烈风,将门轻轻地刮开。里面的灯火通明,映入眼帘的是绣着海棠花丝质轻薄的屏风,屏风后边一张梨花木的大床上,两个人身影重叠,并且赤身相对。
我腿一软靠在了门上,发出了声响,透过屏风,两人这才感受到了外界的打扰,片刻清明之后,便听到了女人的哭喊声。
至于刚才还一脸阴鹜的息国侯,突然像变了个人一样冲到屏风后面,开始叫喊起来。
床上的两个人一个是我名义上的丈夫蔡侯叔怀,一个是我名义上的妹妹桃花夫人妫薇。
踉跄地离开藏花阁的时候,我还在隐约听到摔打和吵闹的声音。有时我在想,面前出现的一切,是不是上天早已经安排好的,命中的劫数注定存在,无论如何躲,都躲不掉。
藏花阁的味道似乎再无以前的熟悉,就连往日觉得它是蔡宫中多么超凡脱俗的存在,现在也觉得不那么美了,反而像是被染上了尘一般,脏的发黑。
玉阶上早就不见了面生的女婢,夜路上也再没有能为我掌灯的人。跌跌撞撞回到了合欢殿,却发现信北君跟小雨正面色慌张地准备出来寻我。
见我一脸失魂落魄,小雨便围着我检查看我身上是否有什么伤痕,带确认我完好无损之后,才将我跟信北君拉近了寝殿中,关上了门窗密谈。
“公主可是看见了什么?”信北君揉着惺忪睡眼问道。
“苟合。”我呆呆地望着烛灯说道。
小雨嘴里的茶水猛然地喷了信北君一脸。
“夫人,你说什么?”小雨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边给信北君道歉,一边问我道。
我坚信地点了点头,证明自己没有说错。
信北君掏出袖袋里的手帕,缓缓将自己擦干净,惺忪的睡眼经过茶水的洗礼,便也不再萎靡了。
“我已经将送来的酒拦了下来,并且杀了那个送酒的宫奴,为何还会有人出事?”信北侯喃喃自语。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他这才将今日所发生的事情说给我听。虽说是今日,倒不如说是前些日子,蔡侯就已经在着手准备这件事情。
信北君几日与蔡侯夜谈,蔡侯很轻易地答应了信北君带我回陈国的事情,并且还承诺若是将来我在陈国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他便会倾其所有,助我登上国位。
信北君觉得事出反常必有妖,于是在离开之后,便派人偷偷监视蔡侯。
果然,蔡侯又拿出了自己最卑劣的一面,想用媚药迫使我与息国侯苟合,既便于激起妫薇对我的妒忌之心。
蔡侯这厮别看自己感情的事儿弄得乱七八糟,但是猜女人的心思,倒是很有一套。
若是息国侯与我有什么,妫薇不会轻易的放过我,自然赵南子更将我最为眼中钉对待。让我那么轻易的回到陈国去?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了。对于蔡侯,他更能更好地打碎我的自尊与骄傲,让我生死不能。
信北君得知后,便将装有和合散的玉液酒拦了下来,并且杀掉了送酒的宫奴。
他决定明日一早,就带我离开蔡国。
他在后来得知南明宫也被送去了一樽玉液酒,想到既是没了威胁我的安危,其他的便不想管那么多。
至少在别人的地盘上,能保护自己人的安全便好,其他的他也不想再去理会。
“百里肆,你了解息国侯姬留这个人吗?”我听到这里,便好似猜到了什么一般。
“不太了解,息国是这九州当中领土最小的诸侯国,很早之前是与郑国同宗族,后来被郑国国君郑阳侯蒙冤惨遭灭门,最后仅仅只留下一脉逃到周地,周王见其可怜便将蔡国西南一片富饶的领地封赏为息国,益其休养生息,后来郑国国君姬伯夸被周王赐死,郑国成为流放之地,息国也算是借着周王的手报了当年被蒙冤之恨。”信北君说道。
“若是我跟你说,今夜之事是息国侯姬留安排的,你会如何想。”我看着他目光如炬。
信北侯一怔,随即低眉深思道:“不是不可能,毕竟姬家的血脉很疯狂,不管是曾经有断袖之癖的郑国国君姬伯夸,还是更早时候杀妻弃子与横公族妖女厮混的息昌侯姬伯温,若是姬留将和合散的玉液酒留给妫薇喝,并且找人在蔡候的饭食里做手脚也不是不可能。”
“可是他为何要这样做?”我疑惑至极,看样子息国侯倒是很喜欢妫薇,把自己喜欢的人送到别人床上,这人不是有病么?
“只有一个原因。”信北君饮了口茶说道。
“他觉得好玩儿。”
我扶住快要因为吃惊而掉在地上的下巴,很想问一句为什么。
可是我知道,就算我问信北君为什么,估计他也很难回答的出来。
这就好比楚王喜爱各种猛兽,貔貅,白虎,穷奇还有雪豹之类的凶悍之物,更喜欢用奴隶或者是他国俘虏去喂这些猛兽,他坐在一边观赏,并觉得很是好玩。
再比如,齐国的元夫人喜欢将齐国公身边长得好看的侍婢与媵侍送给兵将禁卫做禁脔,更喜欢让一些还未长成的男童女童去侍奉齐国公,被废之时,数其罪名无数,听到这些时,也是淡淡地莞尔,觉得只不过是好玩儿而已。
就是这样的好玩儿,可以随意践踏别人的生命,就是这样的疯狂,让他们觉得自己是神,可以随意将其他人玩弄,甚至玩死在鼓掌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