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可以先将卫姬夫人引出圣安,而后由昶伯带领军队冲入陈宫,将陈宫控制,与此同时我带领家中护卫与昶伯家中的护卫赶去重华寺将国君救出,而后直奔陈宫。”
“原本我还想着以妫燎来钳制卫姬夫人的暗影卫,若是昶伯可以买通暗影阁的宗主,那么这一波势力砍去了,也算是省了不少气力。”信北君说出了他的办法。
我靠着小榻,拄着下巴细思,深觉着这个办法虽然不错,但我却没有参与这其中的任何事,因而有些不爽地问道:“那我做什么?”
“公主与伯忧阿姐好好地呆在昶伯府便好。”信北君说道。
伯忧,便是仲忧的阿姐的小字。
我侧过头看着病弱的伯忧阿姐道:“不可,我们不能留下任何弱点给赵南子。“
“你若带走了昶伯府中的护卫,难免赵南子不会知道昶伯府空虚,若她得知后,返回冲来昶伯府,不光是我会有危险,更会连累伯忧阿姐。”
仲忧连忙点了点头道:“公主说的对,我现在更惧怕的是暗影阁的宗主会表面上答应父亲不再为卫姬夫人出力,可暗地之中,却依旧派遣暗影卫为她监视我们的一举一动。”
“仲忧,我记着你在飘香院的时候,曾说过,有一位崇明将军,原本是禁军统领,因不满卫姬夫人乱政,而被贬为射声校尉,还有一人北郭校尉,因与崇明将军交往密切,而被贬去了圣安成的方华门是吗?”我说道。
仲忧看着我,认真地点了点头。
“明日可有办法带我去见面这二人一面,若能说服这二人为我所用,那赵南子便再无回天之力。”我坐直了身子神色坚定。
“公主可是有了更好的办法?”信北君开口问。
我摇了摇头道:“还是按照你的办法,昶伯带着军队先肃清陈宫中赵南子的余孽,我带着崇明将军与其旧部突袭重华寺带回父亲,而百里肆,你将伯忧阿姐与莘娇阳接到上卿府中,带领本府护卫保护二人以及我娘亲的安全,而仲忧则去方华门与北郭将军会合,尽可能在赵南子被引出圣安之后,关闭圣安城八个城门,而后独留方华门接应我与崇明将军,待我与崇明将军入城之后,引赵南子入方华门,将其捉拿。”
“公主可留在上卿府与伯忧和阿阳一同,去重华寺救国君,我与崇明将军一同便可。”信北君开口道。
“怎地,百里肆,你是害怕我在父亲面前抢你的功劳不成,为何非要三番五次地阻止我去救父亲?”我故意冷了脸,呛声道。
“是的,公主若是这样想,那我便是这样的人。”我觉着百里肆这厮倔强起来,与我倒是不差丝毫。
我长叹了一口气,语气软了下来道:“无论是终首山还是重华寺,那是我自小生长的地方,相信那些山道,与那些迂回的寺庙小路,我比你更熟悉,况且若我见不到父亲,你觉着我会安心吗?”
“那公主可有想过,若是赵南子并没有被我的计谋所蒙骗,反而半路回到了终首山,你要如何,陈国国君已经被囚禁了,不能再搭上个公主。”信北君态度一直很强硬,但我知道,他是害怕我被赵南子那老妖妇抓住,若是被她抓住了,那我横竖不过是一个死罢了。
“那你便好好想你的计谋,让赵南子充分地去相信,而不是阻止我去救我自己的父亲。”我拍案而起,横眉呵斥。
“我将娘亲交付与你,便是信任你,更何况你焉能放心阿阳,若发生叛乱,卫姬夫人第一个便会认为是阿阳泄露的消息。”我见他软硬不吃,进而将莘娇阳作为借口,拉至身前。
“你不必害怕,这两日我便差人送她回安阳。”信北君的话使我一怔,更是莘娇阳错愕万分。
她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信北君,一双美目泫然欲泣。
“公子这是用够了妾,便要赶妾走吗?”莘娇阳强忍着平静,侧过脸看着他道。
信北君没有说话,眼神如灼地盯着我看。
我张了张嘴巴,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公主明日便由仲忧引荐,去说服崇明将军与北郭校尉,昶伯将去与暗影阁宗主交涉,而我也要着手开始诱导卫姬夫人离开圣安,我预计营救国君的时刻是在下月,所以我们的时间不多,需要此时便开始着手布防,却必定要万分小心,莫要打草惊蛇才行。”信北君淡淡地说道。
莘娇阳仍旧在等着他的回答,而他却像是个无关紧要的人一般上前对昶伯道:“我是因解手才离的席,不能停留太久,劳烦昶伯先安排马车将公主安全地送回上卿府。”
昶伯点了点头,拂袖道:“信北君且放心地回去,帮我应酬一下那些老顽固,告诉他们我待伯忧服了药后,便返回。”
信北君俯身作揖,而后头也不回便下了楼。
莘娇阳失魂落魄地看着信北君离去的背影,更是哽咽无语。
我见状走上前,拉着她的手道:“阿阳不如和我一同回上卿府,再好生与信北君聊一聊,我想他不会是这样不通情理的人。”
莘娇阳看着我无奈地哭着笑了笑,仿佛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她点了点头,用衣袂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我也相信,百里肆之所以让莘娇阳离开圣安,并不是因为莘娇阳已经物尽其用,而是他担心莘娇阳的安危,不得已才让她远离是非之地。
因为就如我所说的,若是赵南子那老妖婆想出了些什么,最开始怀疑的便是游走在百里肆与她之间的莘娇阳。
她虽然是莘氏女,可若赵南子决定要杀掉她,也是轻而易举而已。
夜幕降临的时候,我与莘娇阳乘坐昶伯府的马车回到了上卿府。我俩一路走回了小楼,却见我娘亲还在睡觉。
几个婢子轻手轻脚地开始为我与莘娇阳布置晚膳的时候,我开口问了几个婢子,娘亲今日的状况。
她们说,娘亲过午醒了,起身便要见我,婢子们对娘亲解释了一番,而后她才安静了下来,吃了饭,净了身,却又觉着头痛了,就在我们回来不久之前,才又躺在床上睡去了。
我点了点头,对这些婢子们说了句“有劳了。”
婢子们受宠若惊,连忙齐齐下跪道:“夫人莫要折煞奴婢,否则先生归罪与我们,我们必要被管事责罚。”
看来,我当真被她们误认为是信北君带回的小妾。
我点了点头,开口让她们都站了起来,而后与莘娇阳一同各怀心思地慢慢吃着饭。
如月中天之时,一身酒气的信北君回到了府上,莘娇阳百般犹豫,却在我的怂恿下,走去了信北君的卧房。
我觉得两人若要分别的话,是应当好好谈一谈才对,就算不能坐下来平心气和地谈话,道别也应当用力。
毕竟,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去像自己曾经的挚爱或是过了生死的朋友,好好地说一句,再见。
第二日,娘妻一早醒了过来,她与我一同用了早膳,并没有过多地问我,她平静地接受我对她的询问与关怀,而后在我即将要离开的时候,忽然叫住了我。
“绥绥,万事小心。”她轻轻地叮咛,却是我心中温暖,丰盈。
我笑着朝着她点了点头,便走出了小楼。
仲忧因惧怕有赵南子那妖妇派人监视着昶伯府与上卿府,因而他今日出门并没有乘坐昶伯府上的车马出门。
他专门在城西的集市上买了一架马车,绕着圣安城跑了两圈之后,才来到了上卿府的侧门。
我俯身上车,却见今日的仲忧穿了一身妖艳的水红色,衣领上还绣着金丝绣的花鸟纹。
我坐上了车,便看着他这一身颜色鲜艳的衣服笑了起来。
“莫要笑,这是阿姐给我做的衣裳,她觉着我面白,所以特别适合穿这个颜色的衣服。”他有些高傲地朝我显示,他有一个姐姐,还会给他缝制衣服。
我摇了摇头,暗淡地想着,我要是能有个姐姐的话,我绝不像妫薇对我那样对待她。
“与崇明将军和北郭校尉的相谈地点,还是飘香院,那里大都出入士族贵胄,崇光将军,与北郭校尉去那处也不显突兀。”仲忧道。
“还是素素的香雪阁吗?”我觉着自己与这样的声色场,倒是有着说不明白的缘分。
“不,是在霜儿姑娘的仙葩院。”
我意味深长地斜着眼看着仲忧,我记着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管事阿婆说他最开始是在仙葩院,为霜儿姑娘画像。
“莫要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时常进出飘香院的公子贵胄都有相熟的姑娘,就比如燎公子的相熟是素素,而我的相熟是霜儿,这就像是一个熟人朋友,算不上什么。”他一边说,一边从马车的暗格里面拿出了一顶绯色幂篱递给我。
我将幂篱罩在头顶,待马车停稳了,便与仲忧一同走上了飘香院的船屋。
我脑子里面已经想好了各种说服崇明与北郭的话,待进了仙葩院,还未看清二人的长相,他们便以大礼齐齐地跪在了我的面前。
我吓了一跳,连忙俯身去扶。
两人皆是身形八尺的魁梧大汉,又是常年练兵习武,我费了好大劲儿才将两人拉了起来,气喘吁吁地道:“尔等莫要多礼,我虽有公主的封号,但也都是虚名罢了。”
“公主可算是回到圣安了,这圣安现如今已乱,国君不知所踪,能救国君的只有公主啊。”一个八尺大汉居然把自己的眼眶给说红了,崇明这样的举措使我有些懵了。
甚至我早前在脑子里编排好的那些劝诫的话,也不知道要如何说出口。
北郭见我面露疑惑,因而开口与我说起了崇明与父亲的渊源来。
早些时候,崇明是宗亲家内的家奴,因为其主好斗,总会带着武艺超群,罕有敌手的崇明参与和其他宗亲家的家奴私斗。
其主不顾崇明生死,不但靠着私斗满足自己的私欲,还招揽圣安城的大部分贵家来观战,从而赌押胜负,大肆敛财。
有次,崇明一连打了三场,筋疲力尽,可其主仍旧让他继续在斗台上拼死,在第四局刚开局的时候,便被对手三次击倒在地。
崇明说,那日天气很好,因为当他头上的伤,流出的鲜血侵入他的双眼中的时候,他见到红光之中站着一个人,那个人眼神惋惜,忧伤地叹着气。
就是这个人,将他救了,并且改变了他本是惨淡的一生,更改变了那些被宗亲贵家圈养的强壮的斗奴的命运。
这个人,便是我的父亲,陈国的国君,妫良。
陈国的私斗,便从那时结束了,父亲下令若民间再有类似战于斗台的私斗发生,无论宗亲公卿,必夺其所有身份,贬为庶民,或充当官奴,流放九州最南的南罗。
也许就是这件事情,使父亲得罪了宗亲大族,才让这些人,在危急的时刻,全部倒向了赵南子。
我询问崇明,可否能联系到自己做禁军统领时的忠心又可靠的旧部军队。
崇明极力地点了点头,并与我透露,自李少师家的公子李辰接替他作为禁军统领后,大肆安插自己家的护卫进入禁军内部,使得从各郡县的军队之中,筛选过来,作为保护陈宫的旧部,万分不服气。
可毕竟李家现如今是支持卫姬夫人的首要重臣,风头正旺,李辰又是这禁军的统领,这些人除了暗自受气,什么也做不了。
我又询问北郭,是否可使圣安城的七个城门同时关闭,只留方华门一个。北郭想了想道:“圣安八门的其中四门,守卫是家父的老乡,若是请他们吃酒,倒是可以说说,剩下的,臣必当尽力地在公主需要时关闭,但是公主必定要给臣个准确的时辰,否则臣也无能为力。”
我闭着眼睛想了想,北郭说的并无道理,若是圣安八个城门同时关闭的话,也难免赵南子会起疑心,若要趁此跑了,岂不是便宜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