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过是替夫人打抱不平,谁都知道是那楚姬夫人故意拦着国君,不许国君来夫人这合欢殿,夫人不受宠,做奴婢的也要帮忙分担不是吗,况且那锦葵夫人也是受了楚姬夫人刁难,连命都没了,而锦葵夫人的妹妹锦湘更是可怜之人,因为救她姐姐,被楚王砍断了腿,夫人是心善之人,怎就不能为他们,也为自己出口恶气呢?”雉儿理直气壮地直起身与小雨对抗。
“你为锦湘出了这口恶气,可夫人为了救你差点连命都没了,你可知道。”小雨怒道。
“这件事夫人大可告诉国君,国君定会为夫人做主的。”雉儿语气坚定,好似在告诉小雨,蔡侯这些天时常来合欢殿荣宠,全都是因为她做了这件事的缘故。
否则,我依旧同以前一样,被蔡侯丢弃在合欢殿,不受恩宠,混吃等死。
“你觉得我将中毒的事情告诉国君,国君就一定会严惩楚姬夫人,对吗?”我歪着头,故作从容地问她。
“即便不是严惩,今后无论发生任何事情,国君也会先行保护夫人,不是吗?”雉儿见我颜面不似之前那样严肃,便更加语气坚定。
“哦,那好,这些日子你先养好身子,下月初一我带你出宫去见一位旧友。”我站起身晃了晃,久坐而发麻的腰,慵懒地说道。
“夫人,下月已是冬月,夫人不是要忙着练舞,除夕之日为国君献舞吗?”雉儿的话不禁让我想起前些日子,敬房的管教姑姑带了一队喜乐阁的舞姬来合欢殿,说要交我跳合和舞。
她说是蔡国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各位嫁入蔡宫的女子要在逐除之夜,为国君献舞,如此方能与国君和和气气,美满一生。
管教姑姑未在此,我便只能冲着房梁翻着白眼。
我见过我娘亲跳舞,可她却从来不许我学。娘亲说学来的舞蹈都是取悦人的,只有真正发自内心的舞动,才是取悦自己的。
所以,自小就养成的僵硬肢体,跳舞还不如让我去跳河。
“本宫天赋异禀,一支舞罢了,难不住本宫的。”说大话又不会死,况且我才不会累着自己,去学什么劳什子的合和舞。
接下来的日子,楚姬夫人没再来寻我的不痛快,不过她倒是说话算话,兑现了她上次的承诺,差遣宫婢送来了几坛桃花酒。
这酒十里飘香,闻着都让人欲罢不能,更别提这些没喝过酒的宫奴们。
于是,在我完全不知情下,有一位婢女偷饮了一碗,当夜身体就僵硬了。与她一同住的人也不知她偷了酒来喝,见她命丧黄泉,吓得哭着跑来告诉小雨。
这年头,死了个婢女就如同死了只蚂蚁那样简单,经不起半点波澜。
我虽不能与楚姬夫人起半点冲突,但我也要告诉蔡侯,我虽为良善,但并不软弱,也不是谁都能来捏两下出气的。
当晚,蔡侯再度来合欢殿时,我为他呈上一碗桃花酒。他拿起酒杯欲饮,我便开口告诉他,这是楚姬夫人赏我的桃花酒。他脸色发青,重重地放下酒爵,刚才展颜欢笑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我无所畏惧且不紧不慢地告诉蔡侯,前些天有个婢女不小心打碎了好几坛楚姬夫人的桃花酒,只剩了一坛留有珍藏,打碎酒坛的婢女已经处死,只是可惜了那么好的酒。
还没等我说完,蔡侯便以身体不适的理由离开了合欢殿。
我看着桌上碧玉酒盏,冷笑一声。
我果然没有猜错,这桃花酒并非楚姬夫人之意,而是蔡侯。
怪不得那日,楚姬夫人赠与我桃花酒时,会说借花献佛。
这可以屠杀人的花儿,本就是蔡侯手中的。
他见我没死,无非会产生两种猜测,其一是楚姬夫人并没有给我喝有毒的桃花酒,第二种便是楚姬夫人给了有毒的酒,但是我却没喝。
可无论结果为何,都证明他手段阴损,甚是喜欢操控自己身边的女人。
冬月初一,我带着雉儿和小雨,出了蔡宫。
我坐在马车上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外。
相同的集市,相同的喧扰,相同的车水马龙,好像在下一个街巷转角,就能遇见我跟骨碌卖画册的小木车。
也不知骨碌有没有完成她的大事,有没有去终首山找我。
我甚至,还不知她真正的名字。
目的地很快就到达了,想到几月前,雉儿还沦落到给我做下马车的车凳,而如今以与我同乘一车了。我想有时,攀附权势,还真的是个快速致富的选择。
雉儿看到目的地的牌匾,不禁怔了一下。
“夫人带我来这里做什么?”她问道。
“这不是你以前的旧主嘛,旧主今日大喜,本宫自然要带你来庆贺一番。”我搓了搓有些发冷的手。
蔡国的冬日虽然不是特别冷,但是终究是冬日,为了保暖,当然要穿上厚重的狐裘。
红绸子于将军府匾额两侧垂下,满眼喜庆的朱红色,由大门一路延伸到府中,参与大婚的宗亲寥寥无几。
我想叔姜如此急切的选择在冬月结婚,也是被蔡候逼得无路可走。堂堂的护国将军,委屈到连个盛大的婚礼都举办的如此寒酸,想想真是心寒。
我并未留意蔡国的婚礼风俗,直接带着雉儿和小雨闯进了将军府内院。
“你可知是何人嫁于叔姜?”我问着走在身后的雉儿。
“不知。”她轻声答道。
“那你可知将军思慕于谁,谁又思慕于将军?”我停下脚步,回过身,看着垂头不乐的雉儿。
“爱慕将军的人有很多,但是将军爱慕之人唯有一人。”雉儿的脸上,泛起莫名红晕。
“那劳烦雉儿告诉本宫,将军爱慕之人是谁?”我抬起手,托着她的下巴悠悠地问道。
“这···这恐怕不好说。”雉儿面色为难。
“还对旧主蛮忠心的。”我过她的下巴,背过身去慨叹道。
“夫人,恕奴婢不能直言。”雉儿委屈的跪在地上,啜泣了起来。
我测过头,看着跪在地上的雉儿,又对跟在身旁,不言不语的小雨比了一个无奈的手势。
随后,仰起头与天空对视,颇为忧伤地道;“起来吧,本宫带你去见个人。”
叔姜思慕于谁呢?
其实这个问题我早就知道了,早在小雨告诉我锦湘心属叔姜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这个人还要从已故的蔡明侯说起。
明侯年轻的时候可谓风流倜傥,处处留情,早在少年时,游历宋国认识了一位涂山族的少女,与之恩爱之后,便忘于脑后。一年之后,于他继位之时,一位银发长者送来了一个女婴,称是他在宋国时留下的孽缘,便拂袖而去了。
这个女婴就是如今嫁给鲁国国君的叔玉。
说到涂山族,这又要从另一个传说开始讲起了。
关于涂山族,大部分可读的东西是我在净慧师父的藏经阁里的《九州列国志·异族》里面找到的。
涂山一族乃是洪荒时代的神族,而所谓的洪荒时代就是传说中人,神,妖,魔,怪,鬼,灵,仙,修罗共存的远古时代。他们从九尾狐形态的神族,慢慢进化成了人形。自洪荒时代结束,涂山族便是放弃了神族,选择了与人类同生,并且变成了神族与人类相连的一个纽带。
从大禹治水,盘庚迁殷,每一次都是涂山族在帮助世人度过可怕的难关,包括禹的妻子涂山娇为禹生了三儿三女,并且相伴一生的佳话。
初代纯血涂山族,从外形上有一个很鲜明的特点,无论男女老少,年龄大小,他们的发色是始终如一的银白,瞳孔是深邃空灵的冰蓝色,他们一颦一笑魅惑人心,一娇一羞绝美无双。
传说有云,涂山族可魅惑人心,也可看透人心。
到后来由于与人通婚的涂山族越来越多,导致这些混血的后裔只是在长相上会比平常人美艳一些。银发冰眸这些纯血的涂山族人自夏朝之后便少见了,直至现在经过繁衍与变迁,大部分与人混血的涂山族已与常人无异,除了外貌上依旧是倾国倾城美艳无双。
比如说妹喜,再比如说妲己,再比如说离我们很近的孟曦。
只能怪涂山一族越来越眷恋世人给予他们的温暖,越来越相信自己是人与神唯一的纽带,是不可磨灭的存在。
终有一天,他们犯下了不可颠覆的错误。
商末时期,纣王昏庸无能,并在一供奉女娲的神庙写下了调戏女娲的淫诗,女娲觉得自尊受辱,便派未经世事的涂山少女己妲下落凡尘,去引诱纣王鱼肉百姓。而后,玉氏与姬氏一族带领十八路诸侯国推翻了商,建立了周,并将涂山一族逼迫到西方蛮夷寒冷的荒原之地,并下令,涂山族人世代皆奴,若有不服者,任何人皆可杀之。
于是,涂山族于神坛跌落成为任人践踏的泥,世人更如发疯了一般,奴役涂山族,屠杀涂山族,没有人去回想曾经,涂山一族帮助世人度过了多少难关。
曾经的他们为人类甘愿留在凡间,不做神邸。
自从己妲死之后,涂山族与世人之间便出现了诅咒。若是涂山族与人类通婚,生子,其子女每活一日便是在吸取其涂山族母亲的生命。
直至七年,母死子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