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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九章 杀场

鲁阳关下地域狭窄,弓箭手们密密匝匝的挤作一团才给刀盾兵留出一条只够两人并行的通道,可是等到刀盾兵们冲上关下的那个大土堆,就立刻像汹涌的潮水一般漫延开来,转眼间就要席卷到整个城关的各个角落。

几十个勇敢的守军再次冲上城关上的马道,打算用早就准备好的滚木礌石反击一下。可是城关下那些弓箭手可不是来当拉拉队的,马上就又是一波箭雨覆盖上城头,守军们甚至来不及推下一石一木,就被遮蔽了半边天空的羽箭所吞没。

“待!”

躲在马道反斜面的藏兵洞里边的李孝恭探出半个头,双目紧盯着距离城头不过十几丈远的刀盾兵,单臂平伸压制住了身后紧张到极点的士兵们。

“待!”

刀盾兵的前锋距离城头不足十丈,李孝恭依然不为所动。

“进!”

当刀盾兵的大队距离城头不过五丈,十几个尖兵已经从堵在城头缺口的那堆乱石旁的空隙钻出,窜上马道的时候,李孝恭一声令下,数百名被压抑到极致的士兵口中发出变了调的、不知何言何意的吼声,从藏兵洞中蜂拥而出,直扑马道之上。

李孝恭带着他的侍卫冲在最前边,对几名挥舞着刀盾扑上来的敌军视若不见,直接扑到堵住缺口的那个巨大的乱石堆之后,合十几人之力猛的将插在石堆下方的三根粗大的撬棍向前方推去。

城墙缺口的最高处与塌方形成的大土堆之间本就有一个大斜坡,这堆乱石虽然堵住了缺口,却并不稳固,城关上下震天的呐喊,尤其是上千名刀盾兵向上攀爬引起的震动,早就引得数不清的小碎石纷纷坠落。现在再加上李孝恭他们用撬棍大力撬动石堆的根基,巨大的石堆终于坚持不住,轰然一声巨响之后就垮塌了,并顺着斜坡滚落直下。巨大的冲击以及前些日子连绵的阴雨,甚至造成了本就不甚牢靠的那个大土堆的再次崩塌,满天的泥土随着巨石滚滚而落,整个大土堆在瞬间几乎被削去了一层。

正在斜坡上闷头往上爬的刀盾兵们还来不及反应,甚至不及惊呼出口,便被密密麻麻滚落下来的乱石砸得筋断骨折,然后被随之而来的山洪一般的泥土所掩埋。一路天崩地裂,一路血肉迸溅,一路残肢断首,千余名刀盾兵几乎全军覆没,连带着城关下执行压制守军、掩护攻城的弓箭手们也跟着遭了秧。涂满了鲜血、碎肉和骨渣的巨石滚下斜坡后余势不减,又冲向了本就因为地势逼仄挤得密密麻麻的弓箭手的队列,转眼间又砸出一条条血肉胡同,而因为急于躲避逃命而死于相互践踏的更是不计其数。

轰轰隆隆滚落而下的巨石直到冲进山涧、撞到山壁或是被堆积如山的尸体所阻才停止了这场毫无差别又毫无保留的杀戮。待得尘烟散尽,鲁阳关再次恢复平静之后,这块土地已经变成了一个几乎找不到任何活人、甚至找不到任何完整尸体的血肉屠场,弥漫的血腥味让人闻之欲呕。无论是呆立在城头的守军还是侥幸躲过山坳逃得一命的王家军士兵,都被眼前的这一幕惊得面如死灰,心胆俱裂,整个战场在足足一盏茶的时间里,除了偶尔的伤病垂死前的惨叫,居然没有传出一丝的动静。

距离鲁阳关一里外的一座山腰上,在此观敌瞭阵的王世恽脸色铁青,紧握刀柄的手不知是因为愤怒和还是因为惊恐而微微颤抖。刚才城关那轰然一响之后,他就明白他的行军司马统计伤亡数字的那本账簿上又要多了两千多个冷冰冰的名字,恐怕其中还少不了王素节、王旻泰两个王家子弟。王世恽早就听说杨霖用兵偏爱机巧,极擅诡道,没想到这个李孝恭也是一路货色,而且更加的阴狠狡诈。枉他王世恽坐拥百战雄兵,偏偏不得不在这小小鲁阳关的螺蛳壳里做道场,全身的力气使不出,却屡屡在阴沟里不停的摔跟头。

“给我冲!就算拿人命也给我把鲁阳关填平喽!我要他们死,统统都死!”

王楷之死,死于战事受挫后的孤注一掷,王世恽还把他比作赵括。可是事到临头,他的选择就跟他的远房侄子一模一样,还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可是王世恽会笑话人不如人吗?

不会。

因为李孝恭真的没有什么力量能够继续阻止他了。鲁阳关已经废弃破败绝不堪守,他拒敌于城下唯一的资本——也就是那堆乱石也只是一次性的消耗品,而他的用于守城的五百精兵,现在还能喘气的已经不足两百。

李孝恭看着远处正在集结、看样子不攻下鲁阳关誓不罢休的王家军士兵,不由得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太阳刚刚爬上天顶,距离援军到达的时间还有一天半,可是他在鲁阳关上终究是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撤吧。”

无论如何,继续坚守关头除了徒添伤亡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不如撤到关后的险要地段逐次抵抗。不过鲁阳关是鲁山的制高点,关后的山势陡然直下,王世恽本就人多打人少,现在又占了居高临下的便宜,关后能守多久李孝恭根本就不抱指望,只能是打到哪儿算哪儿了。

“少主您先撤吧,我和弟兄们还能再守一阵子。”

一个半边身子被浸满鲜血的麻布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校尉一边费力的将一块人头大的石头推向城头的缺口,一边对李孝恭说道。

“就是,少主您先撤吧,弟兄们还能打,怎么也得再给王世恽那个老小子几下狠的,要不就算死了都没脸去见列祖列宗。”

李孝恭周围的士兵们也没有像以前那样令行禁止,对他的话照行不误,而是继续忙活自己的,垒石的、滚木的、搬运箭支短矛的,就是没一个听他的命令后撤的,相反还有几个胆大的乱哄哄的附和着那个校尉的话。

而听到“列祖列宗”这四个字,李孝恭也沉默了。

他很清楚他的士兵们是怎么想的。

王世充纠集了滞留在江都的原府兵,组建了一支属于自己的秘密力量,相较于王世充一手组建训练出来、对其忠心耿耿但是名义上仍然隶属与大隋和皇帝的江淮子弟兵,王氏族人更愿意称呼这支军队为王家军,将其认定为王家的私军。而实际上,这支王家军更像是一支雇佣军。

王世充收留了他们,供给他们饭食、衣装,营地,使其不再风餐露宿、无须四处劫掠形同匪贼,还答应带他们回家。而这些原府兵们所需付出的代价就是服从王世充的指挥,为他战斗,这更像是一种等价交换的契约关系。而一旦王世充偷袭东都的目的达成,府兵们也回到了自己的家乡,双方便两不相欠,日后双方再如何相处那是日后的事。毕竟府兵们既不是王世充的族人,也没有卖身于王家,更没有土地、家眷牵连,王世充没有更多的手段制约这些人,这些人也没有继续为其效力的义务。

而李孝恭手下的这些士兵则不然,他们才是真正的私兵,自从被李渊派到李孝恭身边的那一刻起,他们的一切便与这个形同叛出李家的二十三岁青年紧紧的联系在了一起。

他们中的少数人是李家的远亲或是同乡。李渊自打他的祖父李虎自称西凉武昭王李暠后人之后,就一直自诩为陇西李氏的一支,陇西李氏虽然从没承认这事,但也没否认过。所以李家虽然给自己找了很牛叉的祖宗,但是毕竟崛起不过才三代而已,所以家族的规模并不大,就算把远得八竿子打不到的亲戚甚至邻居同乡都算上,与同时期的顶级士族相比还是远远不如,所以李渊只给李孝恭派来的百余人,这些人基本都担任着他这支私军的中下层军官,是李孝恭的心腹和这支军队的骨干,比如说在鬼见愁一夫当关的那个重甲壮汉和这个重伤仍要坚持战斗的校尉。

剩下的大多数,其实就是李家的家奴。自打李虎发迹,李家三代显贵,李渊就算怂成那个德性、被皇帝猜忌得几乎朝不保夕,脑袋顶上依然顶着大隋世袭唐国公的爵位。杨坚在位时,李渊就历任谯、岐、陇三州刺史,杨广即位后,又先后担任荥阳和楼烦太守,长期大权在手,再加上他善于笼络人心,御下宽厚,使得他人望大涨的同时,也给李家聚敛了大量的财富、土地和人口。尤其是在李渊立足河东成为一方诸侯、拥兵二十多万震慑四方之后,给李家带来的最大好处就是成了当地第一大族,占据了数千顷良田,依附于李家的田户有数万人。

因为战争、贫困等原因失去田地的农民卖身大户人家以求得生存在此时是很普遍的事情,即便是有些产业的农户为了逃避赋税徭役、减轻生活负担把土地田产、甚至全家老小都卖给大户的事情也不稀奇。毕竟历朝历代老百姓都是这片土地上最弱势的群体,唯有在强者的庇护和照应下才能生存,哪怕这些人对他们的压迫欺榨不亚于乱匪,可总有个安定日子可过不是?既然大隋现在已经名存实亡,那么投靠大族、尤其是像李家这样手握重兵、雄踞一方的顶级豪门就成了他们的不二选择。

所以哪怕他们不是李家的亲族,却不得不为李家卖命,毕竟他们的父母妻儿还要指着李家才能过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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