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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庐山云雾(二)

冷着脸颔首,皇后准许萧望舒在此陪伴闵贤妃,我随她和汪谷珊先行一步,坐上步辇。

夜色阴暗,夜幕笼罩之下,半分天光也无。只有前行太监和宫女手中举着的莹莹火烛,散发着点点红光,诡异闪烁,间或噼啪声响,似乎叫嚣着燎原之欲,要挣出这枷锁束缚。

由曲终扶着稳稳落地,我跟在皇后身侧,第一次进入与我人生早有千丝万缕联系的裳露宫。不同于终蜀后宫中其他宫殿,裳露宫宫墙四壁俱以青石砌成。其所在之处恰是地势陡峻,其中宫室上下而建,依山面水,鳞次栉比,几所宫室间还有缭墙环绕。瑶光楼、飞霜殿、粉梅坛、宜春亭,各色宫楼分布其间,即便在夜色中,即便是初春时节,也能想见春风拂槛露华浓的景致。花光满眼,人面迷离,分外妖娆。

正殿昭鸯殿内,正位处摆放着铁梨木雕花靠背玫瑰椅,下首两侧各置数把黄花梨圈椅。西边偏殿内,隐约可见一方贵妃榻。

皇后坐于尊位,我与汪谷珊在堂中相对而坐。宫人方燃起全部烛火,汪谷珊便轻笑:“半夜困乏,为免皇后娘娘与翊靖长帝姬疲累,还是奉盏茶为好。”

“遥湄。”汪谷珊扬声,“去泡皇上前几日新赐本宫的庐山云雾来。”

此话乍听之间毫无玄机,细思却知汪谷珊是在警告皇后与我,莫妄想因汪仁屡战失利便欺凌于她,萧纣仍待她如旧。

皇后神色无波,半夏立在一旁敛眉。曲终默默凑近我些,袖手入怀。

少顷,遥湄领着一名小宫女入得殿内。宫女手中托盘上搁着三盏茶,饶是在朦胧烛光中也似有袅袅白雾缭绕。

汪谷珊与皇后的表面功夫一向做得十全十美。遥湄直向皇后尊位而去,宫女落后半步跟在她右后方。我坐在左首,遥湄方经过我身前时,曲终便低低惊呼一声,转到我身前:“长帝姬裙摆怎地有些脏了?”

她方发声时,皇后与汪谷珊的目光短暂的投来一瞬,见曲终这般大惊小怪,俱极快收回眼神。我轻抬了抬左脚,曲终迅速扯住遥湄宫装下摆,我轻嗽一声,正掩去布料撕扯声。

遥湄浑然未觉,又前行两步,在皇后正前方站定,偏身拿起一盏庐山云雾,嘴上道:“皇后娘娘请用茶。”一边福身而下。

千钧一发间,遥湄似被何物刺到一般向前弹起,踉跄摔倒之际,手上热茶来不及稳住,竟尽数撒泼在皇后身上。黑暗之中,皇后又防不胜防,一滴不漏的承了个完全。

“哎呦!”

两声惨呼下,我与曲终、半夏众星捧月般簇拥到皇后身侧,遥湄狼狈歪在地上无人问津,汪谷珊怔在位上一动未动。

“皇后娘娘无碍罢?”我心急如焚:“这茶水滚烫,春衣又轻薄,若是被烫伤……”

“皇后娘娘恕罪!”只骇得不住叩头,遥湄无力道:“奴婢的脚后不知被何物刺到,一时疼痛难忍,这才冲撞了皇后娘娘。万望皇后娘娘饶命!”

我与半夏一人一侧,搀扶皇后起身。汪谷珊终于也站起,正欲说话却被曲终抢先:“皇后娘娘,贵妃娘娘,翊靖长帝姬。遥湄脚后好像确实有血迹。”

想来汪谷珊本欲说遥湄无意,却因曲终发现而不得多言了。无论是崴脚还是被磕绊,都绝无将自己脚后弄伤出血的可能。汪谷珊探寻目光中,我忧心忡忡道:“前因后果且都勿论,还是先召医官来为皇后娘娘看看罢。半夏,你快回永宁宫去为皇后娘娘拿来更替衣物。至于遥湄……”

我转向汪谷珊征求意见:“贵妃娘娘以为,命曲终与奉茶上来的那名宫女一同察看遥湄伤势可否?”

“……自然。难为翊靖长帝姬周全。”不冷不热,汪谷珊渐渐明白过来,眸光闪烁。我只作未觉,与汪谷珊同将皇后扶到内殿,遥湄则同曲终和那宫女一并退下。

待医官赶至裳露宫,半夏自永宁宫往回,细致妥帖的处理毕皇后伤势——并无大碍——之后,天色已然朦朦了。我与半夏护在皇后身侧再回外殿,汪谷珊当先坦然落座,不多久曲终与遥湄便归。

并肩跪地,曲终先行叩首,得恩准起身后向我三人道:“禀皇后娘娘,贵妃娘娘,翊靖长帝姬。遥湄双脚脚后俱被利器割伤,伤口颇深。经奴婢仔细察验,正是天蚕丝所致。”

“天蚕丝?”皇后颇为模糊的一笑,若有若无的瞄了眼汪谷珊,轻抬下颌:“你接着说。”

“是。”曲终垂首:“奴婢心知事关重大,不敢妄下定论。便着人去兵仗局再三确认。随后奴婢回到裳露宫外殿。即便地面被清理过,也仍可瞧出缝隙中的血迹。奴婢同裳露宫侍卫一同将边边角角摸索过,却无收获。”

“此时望舒正安顿好母妃,来至裳露宫。”门外脚步声渐近,萧望舒快步走近,施礼后向皇后靠近些:“曲终许未认出,望舒却一眼便能识得。遥湄裙装下摆处所用布料分明与母妃领口布料相同!再命针工局之人察看时,针工局的嬷嬷却被划伤,这才发现,原来那天蚕丝竟藏在遥湄裙角边缘!”

萧望舒话音方落,便有针工局之人入内,手捧遥湄换下的血衣。皇后冷哼一声,方要开口,遥湄已不住磕头,双拳抵在地上,似在瑟瑟发抖:“皇后娘娘!奴婢确是不知为何天蚕丝会在此出现!皇后娘娘因奴婢受伤,乃奴婢大罪,奴婢愿担责任,只求皇后娘娘轻饶!”

“若本宫未记错,裳露宫对宫装的要求乃是阖宫最为严苛的。从前本宫还听汪贵妃提起,每件宫装都会由遥湄你亲自一一检查。何况这天蚕丝名贵非凡。你倒自己说说看,天蚕丝若是被针工局放入,你如何未当时便发现?!若有人其后动手脚,谁又能瞒过裳露宫上下法眼?!”

“皇后娘娘!”皇后话音未落,汪谷珊已冷冷截过话去:“妾身知道皇后娘娘平白无故被泼了一盏茶,心中有气不痛快。此事妾身也定不会轻纵了遥湄去。但天蚕丝一事,遥湄也是受害者。皇后娘娘如何言语武断,竟似是确认遥湄便是加害闵贤妃之人?皇后娘娘欲查明真凶,以正后宫风气,妾身自然奉陪。但若皇后娘娘不问是非黑白,凭空诬陷——妾身断不会从!”

“果真是打狗也要看主人呐。”皇后扬眉嗤笑,随即冷了神情:“那便请汪贵妃给本宫一个合理解释。原本宫中遍寻天蚕丝踪迹而不得,今次却踏破铁鞋无觅处,在裳露宫掌事宫女遥湄身上寻得。衣物最是贴身,遥湄竟身含利器而不自知。自本宫在冷宫见到遥湄时,她便一直未换过宫装,除却奉汪贵妃之命下去沏茶外,分秒未离本宫视线。若遥湄当真对天蚕丝存在毫不知情,那其衣物被贴上天蚕丝的时机便只可能在沏茶时。本宫怎生思量,都与裳露宫脱不了干系。”

“禀皇后娘娘,贵妃娘娘。”针工局的宫女伏在地上,声音颤抖:“此事着实与针工局无关啊。奴婢察看过遥湄姑娘这套宫装的边缘,俱是以针线细细缝合织就,唯独裙边处有明显的添针痕迹,且用料与他处不同。且正如皇后娘娘所言,天蚕丝华贵难得,针工局上下莫说碰得,连见到之人恐怕都无几个。求皇后娘娘,贵妃娘娘明鉴!”

“皇后娘娘!”萧望舒扑跪而下,声泪俱下:“母妃衣裳衣领处的用料,竟与遥湄裙角布料相同。若论尊卑合序,此等事情万万不得发生。这分明是有人蓄意嘲讽母妃,尚且不如一个奴婢!”

极快继续,萧望舒赶在遥湄说话前哀声:“遥湄心有不敬已非一日了。皇后娘娘可曾知晓,翊靖长帝姬曾备下三份同样的黄玉玉簪,一支赠予皇后娘娘,一支赠予望舒,剩下一支交由裳露宫,却不知其中关窍如何,竟被遥湄戴上。望舒便罢了,向来是任人宰割任人欺凌。但奴婢竟敢逾越犯上至此,与皇后娘娘佩戴同等首饰,更曾口出狂言羞辱翊靖长帝姬——望舒实在心寒!”

“望舒帝姬可莫血口喷人,那玉簪明明是曲终……”

“翊靖命曲终将黄玉玉簪送至裳露宫之事……贵妃娘娘似乎并不知悉?”恍若未闻遥湄否认,我连声打断,将众人目光引过来。

我看着汪谷珊一分分难看起来的神色,疑惑解释道:“那玉簪乃是和田黄玉打造。《玉论》中载玉之色为‘赤如鸡冠,黄如蒸栗,白如截脂,墨如纯漆,谓之玉符。而青玉独无说焉。今青白者常有,黑色时有,而黄赤者绝无’。虽说算不得何等重礼,这和田黄玉总算是颇为珍稀。翊靖本想此等礼物相送娘娘与帝姬总不算失礼,却未见贵妃娘娘佩戴过……原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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