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之事怎么能说得清楚,林清琼大家闺秀出身,是被孤八抬大轿抬进的华阳宫,以处子之身跟了瞿让,瞿让也确实遵旨每每同房后都让她喝了药,可不知究竟是何处出了纰漏,近日来林清琼总是食不下咽、夜不能寐,还伴有呕吐,这样的次数多了瞿让自然心疼,也是请了命之后才请的太医。
太医这一来直接瞧出了喜脉,连瞒着的可能性都没了,华阳宫上下当时就跪了满地恭贺娘娘大喜。
孤靠在床榻上听完这些,已经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瞿让眼里全是血丝,看上去狼狈又可怜。
“算了,”孤叹了口气,“这也不是你的错,事已至此,国舅他们都上书来恭贺孤了,也只能让她生下来了。”
潮哥儿给孤喂药,孤嫌麻烦,端过来一口气给干了,苦得半天没睁眼,突然嘴上一软,孤睁开眼潮哥儿就喂了孤一颗蜜枣,好歹把药的苦味压下去了。
“官家,这孩子生下来会不会有什么麻烦呐?”潮哥儿说话的时候声音比鸟儿的叫声还清脆,孤听着心情都好了些,她说着又苦恼地撇嘴,“可是都已经怀上了,不让生好像也不行呐。”
她说话的时候一直偷偷瞄着瞿让,瞿让已经做不出来什么别的表情了,一脸生无可恋地盯着孤看。
“行了,你也别这样了,”孤换了一个舒适一点的姿势,“都已经这样了,你就是去死也没办法改变局面,现在就只希望她到时候生出来的是个小公主,孤不会对她们母女怎么样的。”
瞿让轻声问:“若……生的是男孩呢?”
“那就麻烦了,”孤皱着眉,“嫡长子一定会被言官上奏,要求封他为太子。”
瞿让“嗖”地一下站起来,孤看着他:“是男是女得等到她分娩那日才知道,现在你怎么担心也没用。”
“是啊瞿大哥,既然官家说了让娘娘生下来,你就别担心了!”潮哥儿说完又歪着头来问孤,“那瞿大哥今后是不是得常常去华阳宫陪着娘娘?”
孤就也看向瞿让:“你自己的孩子,就自己多去陪陪吧。”
“孩子的事先不谈,”瞿让头发乱糟糟的,胡子也长出来,双眼通红地看着孤,“软禁林丞的事怎么办?瞒着她?”
“不然呢?”孤冷冷反问他,“故意找个人去告诉她,然后让她惊吓过度把胎给滑了?瞿让,不要一再挑衅孤,孤的底线你也知道,看在同你的情分上,看在她也是无辜的份上,这已经是孤能做到的极限。”
瞿让自知理亏,沉默地低下头,没再多说什么了。
孤示意潮哥儿将腰牌递给他,扶着额叹息道:“腰牌你拿着,宫里由你随意行走,但有一点你得明白,若是孤的皇后有任何闪失,孩子没了也好、她终身再难生育也好,都是你的责任。孤不会对她做什么,但保不齐还有旁人会对她下手,孤虽然不会对她动手,但也不会去保她,你自己的人,自己去保护。”
他还在发愣,潮哥儿已经将腰牌塞进他怀里:“好了我的瞿大哥啊!官家偶读这样说了,你还不赶紧去华阳宫?”
瞿让几乎是让潮哥儿推出去的,将他推出去之后潮哥儿将门窗都关好才进来,一个两个的都不让人省心,孤觉得真是心累。
潮哥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弄来一大袋面粉,还拌好了馅儿,知道孤现在脑子乱不想说话,就自个儿乖乖地坐在桌子边和面准备包饺子。
烦心事这么多,一下子也理不清头绪,孤倒是没亲眼见过包饺子,看了一会儿好奇地问了一句:“你怎么什么都会啊?”
潮哥儿一边和面一边笑着回答说:“这有什么的,官家你想吃什么只管告诉我,保证不必御膳房做的差!”
这点真是太容易做到了……孤翻了个白眼:“御膳房做的那是人吃的吗?”
潮哥儿就只笑笑不说话,她什么都不问,孤倒觉得不习惯了:“你就一点儿不好奇孤准备怎么处置林清琼肚子里的孩子?”
她把面和好了准备擀饺子皮儿,听孤问起来就笑道:“官家不是说了吗?若是个小公主肯定大家伙儿都好好疼啊。”
“那若是当真生了个小子呢?”
“那就等生了再说呗。”潮哥儿才没当回事呢,“反正按照官家的性子,也做不来伤天害理的事儿,既然娘娘这才刚怀上,总要有八九个月才生吧?就算是个小皇子,也是那时候该烦心的事儿,何必这么早就给自己找不痛快?”
孤觉得她心态真好:“你还挺想得开的。”
潮哥儿还哼起了小曲儿,饺子皮擀得又薄又快,笑得也很得意:“有我什么事儿啊,我当然想得开啦,皇后娘娘的孩子不管是小公主还是小皇子也轮不到我去伺候,我就等着官家什么时候同我们公子生个小皇子呢。”
这丫头还真敢想,现在林清琼怀孕了本就是个大麻烦,孤这会儿一个头两个大,这事儿都闹不明白在这儿,若是孤自己再怀上一个……也不用国舅举兵造反闹那么大动静了,孤直街把大晋江山送到他手里得了。
看见孤苦笑着摇头,潮哥儿不高兴了:“官家您摇什么头啊,您和公子这么好的人,难道以后不要孩子吗?您别担心,这要孩子的事儿啊都是缘分,那孩子投生到您肚子里来啊就是跟您有母子的缘分,您瞧娘娘不都有了孕,这么复杂又困难的局面不也能让她生下来吗?”
孤觉得好奇:“你真觉得孤……大晋的官家,挺个大肚子生个胖小子没问题?”
“娘娘有孕生子也得大肚子,可外人瞧不着啊,”潮哥儿还真没觉得是什么大事儿,“到时候就说我有了不就是了?官家连好龙阳的流言都不怕,宠爱一个承御,为了她和孩子不上朝不见外臣怎么了?还能比好龙阳更夸张?”
这天大的事到她嘴里转个弯儿好像就不是个事儿了似的,孤想了半天居然觉得有道理,可再想想孩子都还没影儿呢,孤在这儿想什么呢。
“行了,包你的饺子吧!”孤没好气地坐下来,想了想又道,“回头多包点儿给你们公子送点儿去。”
潮哥儿朝孤眨眼睛:“想送给公子吃啊?那我包的算什么呀,公子在府里什么好吃的没有啊,他才不稀罕呢。”
“他在府里吃再多好吃的能一样吗?”孤拿手指敲着桌面,“这可是孤送的。”
“官家,您送的跟您赐的,这可不一样。”
孤挑眉道:“有什么区别吗?”
“自然有区别了,”潮哥儿过来将孤拖到她原先站的位置上,把手里已经擀好的饺子皮递给孤,“亲自包的才能体现心意啊。”
孤自打生下来起可就没干过这活儿,拿着块饺子皮在手里手足无措的,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办,潮哥儿放下擀面杖过来教孤怎么包饺子,最后磕磕巴巴包出来十来个饺子,已经让孤累出了一身汗。
瞿让现在不知道如何面对林清琼,借口还有折子要看又回来了,估计本来以为孤一定在头痛皇后有孕一事,没想到一进来发现孤居然和潮哥儿有说有笑地在……包饺子?
“你回来啦?”孤见他回来了还好心情地朝他笑了笑,“正好,若是你在华阳宫留宿,孤还要顾念着不能在这儿再召见杨子令了,这饺子就只能送去杨府了。”
潮哥儿一抚掌:“那我这就叫人将公子叫进宫来!”
等杨子令到的时候比瞿让还错愕,孤正坐在圆桌边朝他笑,面前还有一盘儿卖相惨不忍睹的、冒着热气的饺子,见他来了就招呼他:“快来吃饺子!”
“这、这……”杨子令还在发愣,潮哥儿已经从他身后把他往前推了过来。
“这什么呀公子,这可是官家亲手包的饺子,特意叫你进宫来尝尝呢。”
盘里的饺子因为包的时候没捏紧,已经皮是皮、馅是馅儿了,但瞿让还是吃得很速度,本来杨子令还有些犹豫的,一看瞿让这阵仗,生怕再犹豫一下就全都被他吃光了,于是两个人跟抢食似的你一个我一个,没一会儿饺子盘就见了底。
潮哥儿等他们抢完了才把自己包的个头匀称、晶莹透亮的饺子盛出来放到孤的面前:“官家,趁热吃!”
杨子令、瞿让:“……”
“行了,你们既然已经吃饱了,就说正事儿吧,”孤用筷子戳着饺子,也没心思吃,但不设防被潮哥儿塞了一个进嘴里,还被他们三个人一起用眼神施压,不得已只能吃了下去,一边咀嚼一边看着杨子令道,“你先说。”
“林府已经围起来了,但对林府上下其实没什么影响,老夫人一直在大人房中亲自陪护,林大人昏睡着,她就念佛经,”杨子令看了一眼瞿让才继续说,“我亲自去看过,老夫人只问了一句娘娘可好。”
孤于是看向瞿让:“她怎么样?”
瞿让有些尴尬,但还是只能回答孤:“很好。”
杨子令道:“现在是最特殊的时期,娘娘那边恐怕瞒不住,少不得要来同官家求情,到时候……”
“你多虑了。”孤又被潮哥儿塞了一嘴的饺子,非常无奈地看着她,潮哥儿一双透亮的大眼睛望着孤眨巴眨巴的,孤没法子又只能吃了进去。
杨子令道:“不是臣多虑,娘娘……”
“娘娘那边必须瞒住,”孤好不容易把满嘴的饺子咽了下去,用眼神警告潮哥儿不要再来了,然后又喝了一口水才继续道,“她现在有孕在身,知道了恐怕会动胎气。”
“有……有孕?”杨子令明显没理解,“官家是说……娘娘有孕了?”
孤看了瞿让一眼,他的表情更尴尬了,杨子令多玲珑剔透的人,看这架势就明白了,当着瞿让的面也没继续追问,只得说起了旁的事:“贾叙之带着贾有才去国舅府登门致歉,国舅说此后官家的学业就全权交由贾叙之负责,他也已经答应了。”
“这是好事儿啊,你去把他新找的夫子摆平,贾有才那边让他还是照例每日进宫来,孤替他准备了一把好弓,他不是最烦念书了吗?那就让他好好练练骑射。”孤对这个发展很是满意,“有伴读这理由,日后你进宫也方便。”
“臣已经安排妥当了,贾有才那边官家放心,臣有法子治他。”
孤没好气地瞅他一眼:“你自然有法子治他,妹夫当成你这样够可以的啊。夫人是不是在府里也是这样被你整治的?”
说起贾有容,连杨子令都觉得头痛:“官家赐的这位夫人,臣可真是无福消受。就为了今日进宫,已经在府里闹了个不可开交,幸亏贾有才去打岔,臣才能脱身进宫来。”
“如此悍妇……”孤眯起眼睛来,“她是不是忘了,孤既然能赐婚让你娶她,就也能下旨让你休了她!”
“如今林丞已经成了这样,她如何能不清楚官家如今还要仰仗她父亲来抗衡国舅?”杨子令苦笑道,“如何拿捏臣,她倒比官家更清楚。”
这话一说出口,孤就气不打一处来:“你意思是拿她还没法子了是吧?”
“我……”
话还没说完,门外突然传来小黄门尖细的声音:“禀官家,给事中杨大人夫人求见皇后娘娘,递了折子来请旨。”
孤:“……”
杨子令:“……”
瞿让:“……我先走了。”他肯定不会回华阳宫了,在宫里待了这么多年,孤知道他有得是地方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