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们说完就哄闹着跑走了,杨子令后知后觉地开始脸红起来,他还拉着我的手去摸挂在他腰间的香囊,迫不及待地表忠心:“你看,你送我的香囊我可片刻都没离过身。”
我“呵呵”一声,脱口而出问道:“沐浴的时候也没离身?”
说完没等他回答,我自己先反应过来这问题好像有点儿尴尬的样子,尤其我们俩现在还保持着他抓着我的手去摸他腰间挂着的香囊的姿势!
我们俩同时尴尬地松开了手,好半天都沉默着,最后还是我先忍不住,主动对他道:“你瞒我身份这件事呢,我宽宏大量,就到此为止算了,不过以后你可不能还有事瞒我!”
“那是自然,”杨子令说起谎话也真是眼都不带眨的,就凭他是细作这件事,他倒是有胆子现在就告诉我啊,但他的表情就好像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事欺瞒我了一般,诚恳地保证道,“从此以后我在你面前没有秘密。”
小时候听国舅劝我母妃的时候说,不要以为父皇现在宠她就觉得可以同他天长地久了,就算是白天见鬼,也不要相信男人这张嘴。男人的美在于说谎说的白天见鬼,女人的美在于傻的无怨无悔。这话说得太过有哲理,当时尚且年幼的我根本无法领会其中深意,现在我看着杨子令这张人畜无害、真诚无比的脸之后,深刻地领会到了国舅当年那句话振聋发聩的真意。
我在心里劝自己,跟个细作计较什么,相比较来说,他待我比我待他还是真诚多了,再说喜欢一个人,不就是喜欢他的容貌吗?两个人在一起能开心就行,真心不真心的……真要奢求那就是实打实地自己去钻牛角尖了。生在帝王家,我早就深谙了这个道理。
杨子令又问:“我什么时候能去府上拜访?”
我故意瞪大眼睛看着他道:“这才刚原谅你,这么快就想登堂入室了?别急,我且还要看看你今后的表现!”
“阿沅,你可以相信我对你的真心,”杨子令弯腰将食盒重新提起来,然后十分严肃地看着我,“你府上如何其实我并不关心,甚至你是否是生意人我也不去深究,眼下我虽不能如实相告这些日子以来我究竟为何事在各处奔波,但可以坦荡地告诉你,我并非没试过走仕途,早在德庆元年就曾高中过探花,可又能如何?一个人的出生就决定了许多事是不管你如何努力都做不到的,但我其实并非走投无路,以我的身姿,想要入赘官宦世家、当个乘龙快婿,也大可平步青云,从此一步登天,可我不愿这样去做。”
这番话倒是说得真心实意的,他乃罪臣之子,即便能蒙混进去参加科举,到头来也过不了审查那一关,以他的条件,想要引得某家娘子对他倾心也并非难事,一个人的出身没得选,可他面对自己的真心,还是有选择余地的。
我看着他的目光瞬间柔和下来,轻轻地回答他:“我相信你。”
之后他带着我回到了我们最初总待着的那个后院,这里基本上不会有婢女或小厮来打扰,杨子令告诉我,这个地方算是他的个人领域,需要安静或是沉思的时候都会独自一人来这儿坐坐,就连拂尘这种事都是他亲自去做,等我们到了之后,他立刻将食盒放下,还双手互相揉了揉手腕,像是有些累的样子。
我兴奋地去将食盒打开,把盘子拿出来同他道:“这是我府里的厨子做的花开富贵虾,清清爽爽的,我觉得还不错,所以带过来给你尝尝。”
杨子令温和地笑起来,眼里和嘴角都有掩藏不住的笑意,看着是真高兴啊。
原先我们总在后院露天的灶台上做饭,杨子令手劲儿不大好,生猛的切不了,手艺也就那样,若不是为了我,想来也是不轻易下厨的,但他知道我爱喝枇杷酿,让底下人出去买也好、自己酿也好,现在酒坛子都堆满了墙角。
要说一点儿不感动肯定是假的,但我擅长掩饰情绪啊,于是摇着扇子道:“我怕热,还是进屋里吃吧。”
杨子令就带我进了一间厢房,陈设并不多,墙上只挂了一幅梅花图,布置简洁而雅致,和他的气质很符合。
他招呼我坐下,亲自去开了一坛酒,我一闻便知道并不是枇杷酿,他见我努力嗅的动作就轻笑起来:“喜欢也不能总喝,尝尝这个,青梅酒,味道不比枇杷酿差,而且清凉解暑,你不是热吗?”
因是放在屋里的缘故,喝着确实清清凉凉的,两个人就着一盘花开富贵虾吃,他很少吃,大多数时候都在喝酒,我也胃口不大,吃了老半天也还有挺满的一盘,我闲着无事便调戏他:“怎么样,味道还不错吧?是不是因为我爱吃,你又准备学着做?不过我劝你还是算了,这道菜很难做的!”
杨子令居然不服气,还告诉我道:“其实我祖上曾出过御厨,我若不是手受过伤,什么大菜做不出来?一道小小花开富贵虾而已,我就不信我做不出来!”
哟,口气还挺大的,我估计激他:“就你这手艺,做出来也就我能吃而已。”
“那又如何?”杨子令满脸骄傲,“还不是只有我做的菜能将你的厌食症都治好?”
说来也怪,自从喝了他那道外人一言难尽的鸡汤之后,在宫里虽然还是一如既往胃口不好,但也不是道道菜都难以下咽了,现在想想,父皇在那么早就将这颗棋子布好,我天生就是杨子令的主子,他天生就是为我而存在,这样是不是也算是有缘呐?
“好,既然你这么有自信,”我豪气地一拍桌子道,“那你敢不敢同我打一个赌?”
“赌什么?”
“就赌你根本做不出来这道菜!”
“若是做出来了你待如何?总要有个彩头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