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无大碍,”孤将他召唤上前来,给他看这张名单,“爱卿即刻抄录一份名单……不,直接在孤这儿写折子吧,来人啊!笔墨伺候!”
小黄门又战战兢兢地捧着空白的奏折和笔墨进来了,原本这等机密之事也不该让这些信不过的小黄门沾手,可孤现在已经无所畏惧了!来啊!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啊!
林丞被孤压着就在孤的御书房里写起了折子,孤将这一路见闻说与他听,再将名单同他一一分析,一忙就忙到了深夜,小黄门也知道这时不能来打扰,只是默默给上了些茶点,孤一点胃口都没有,但还是要顾及林丞的身子,稍事歇息了会儿,也让他进了点食。
这次的名单中,从表面上来看,皆为各级官员层层沾手导致赈灾物资到了江南根本已不剩多少了,于灾情无补,可这些人背后牵扯出的,指不定到了多高的官职。这其中有国舅吗?若是牵扯到了他,孤是办还是不办?或者说,是办得了,还是办不了?
孤还在深想,林丞已经将折子拟好呈了过来,要不怎么说林丞是三朝元老啊,这折子写完孤看着都要拍案叫绝了!杨子令送来的名单中,无一遗漏全都被点名道姓参了一本,关键是但凡牵扯到高层的全都点到为止,也算是敲山震虎吧,偏偏又没明着说,孤看完当真要感慨一句:姜还是老的辣啊!
林丞虽然一句话没说,但他这道折子已经很明显的表明了立场,也侧面在提醒孤,现在时机尚未成熟,有些人还动不得,可也不能放任他们就此下去了!
就这样孤同林丞二人商讨了一整夜,第二日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去上朝的,一个寒食节过去,孤已经许久未曾露面,许多大臣见到孤都很兴奋,争相来问孤身体如何、可还安好。孤身子倒是不错,就怕一会儿他们该不安好了。
国舅素来嗅觉灵敏,猜也猜到这次恐怕孤是准备干票大的了,从早朝开始就一直低调谦虚,无论孤如何引诱,坚决不对江南旱灾一事发表任何观点,那叫一个老谋深算。贾叙之见他如此老实,难得也不主动找人掐架了,一左一右站在孤面前,难得有些和气。
既然没有人来接茬儿,孤就得自己来了。
“众爱卿可有本要奏?”
林丞没有动。
孤笑得十分和蔼:“既然无本可奏,便退朝罢。”
林丞还是没动。
孤心里有点急了,他这是搞什么?
正当孤开始急躁的时候,文臣最末端突然跑出来一个孤丝毫没有印象的大臣,“扑通”一下就跪在了孤的面前。
“启奏官家,臣朱时琛有本要奏!”
这什么情况?
林丞终于有点反应了,他去将这个朱时琛的折子接了过来,从袖子里摸出孤早都快背下来的折子交叠而握,然后也跟着跪下:“启奏官家,臣林丞附议朱大人,就江南旱灾一事参以江南知事付之柳为首共一百零四位官员克扣赈灾银粮……”
然后文臣这边就下饺子似的“扑通”“扑通”跪了一片。
没想到林丞还在暗中拉拢了这么多大臣同他一起,这下连孤的底气都足起来,腰都挺得更直了。
小黄门将折子呈上来,孤虽然都烂熟于胸了,可样子还是得做一做,配合着演技还得越往后看脸色越沉。
余光中国舅依然十分镇定。贾叙之也稳如泰山。
大家心理素质都很过硬啊。
孤猛地一下将折子扔出去,刚好砸在了国舅脚下,国舅弯腰将折子捡起来递给慌慌张张跑过去的小黄门,然后站直了继续装没事儿人。
“众位爱卿……可有话要说?”
孤一个一个扫过去,被孤目光带到的所有人全都跪下来,最后连国舅和贾叙之都跟着跪下,乌泱泱跪了满殿。大家仿佛约好了似的齐声高呼:“官家英明!”
孤做什么了就这么英明?
林丞给孤磕头:“老臣所奏无一不实,如今江南大旱、百姓流离失所、食不果腹,这帮蠹虫竟胆大妄为到连赈灾银粮都敢染指,实没将官家放在眼里,请官家严惩!”
他此话一出,大家也都纷纷将头磕到地上,大家纷纷道:“臣附议!”并没有一人站出来说好话。
如此甚好。
“既然众位爱卿都认为这些人应当严惩,”孤勾起嘴角,“那便从重严惩!”
龙座下鸦雀无声。
“执宰哥舒达华!”孤这次直接叫的国舅官衔,国舅也立即抬头答应:“臣在!”
“身为江南知事付之柳谎报灾情、克扣赈灾物资银两,罪无可赦,即日起削去官职、抄家问斩!”孤站起身来,气势如虹、一鼓作气地处置他们,“其他人先捉拿起来,依次审问,一经查实、从重处置!”
“臣遵旨!”
这在大晋史上,绝对是绝无仅有的一次大规模处置官员案,孤在大晋史上也算是区别于过去那些奇葩,终于算因为一件正事儿有机会留名了吧。
林丞事后来找孤,说国舅这次处理那些官员雷厉风行,任谁上门说情都没用。孤还挺纳闷,这孤都在朝堂上这样表态了,居然还有人想走国舅的路子,他们都是怎么想的?但林丞很委婉地告诉孤,其实从前许多事吧,在大家心目中留下了一个既定印象,那就是国舅的话比孤的话说了更算数。
孤听完一时也是无话可说。
户部这回看准了连国舅都遵从了孤的旨意,不敢再怠慢,很快筹齐了新一批赈灾物资送往江南,一个月之后孤收到杨子令送来的密函,说江南官员也不敢再玩名堂,朝廷发放的物资全都用在了灾民身上,灾情也很快得到了控制。